第21章
池姝觉得，人不能不接受自己。
陆清言好像不这么认为。
他挑眉，乜她一眼：“我虚？”
他快气笑了。
她好像第二次说这话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
她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还能同她计较么。
他上眼皮抬了抬，散淡地看了她一眼，“你若是觉得我虚，大可以来试试。”
池姝连连摆手，“不了不了。”
戳破一个男人的自尊心这种事真是可怕，尤其这个人还是陆清言。
说到底，她不过是想让他好好睡觉，减轻自己占了他床的愧疚。
“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清楚就行，我去睡觉了。”池姝抛了个颇有些无奈的眼神给他，自己去卧室了。
陆清言分辨出她这“不听老人言你一定会吃亏”，以及“你就是很虚”的目光，微微生出了些烦躁，胆子真肥啊。
回到书房，取了夜明珠照亮，他拿出煞影报上的文书，用朱笔批注。
近日煞影又收纳了几名散修，都是走投无路投奔而来的死士，这些人或是得罪了大宗门，或是犯了事被人追杀，泊蘅都调查清楚了，没有清白出身的。
遍染污血、依附阴暗角落生长的地方，只有收纳这样的同类，才能够放心吧。
处理完文书，将其笼入袖中。他拣起一本书，是一本阵法书，翻阅片刻看到了某一页讲一种锁妖阵的起源，他不禁由这内容想到，那天给小姑娘单独授业讲的也是锁妖阵。
一个最简单的锁妖阵，他讲两遍她才能听懂。他不认为她笨，而是由于平常对学业懒怠，缺乏基础，所以接触新的东西要反应一段时间。
对什么奇奇怪怪的“生长激素”、“褪黑素”之类的东西就如数家珍。
他咂摸着小姑娘的话，终于还是放下了书。书房里有张竹床，他移开上面堆积着的书册，卧了上去。
其实书房是有一张小竹床的，平时堆满了书籍，看起来和屋里的书架完美融为一体，不去注意难以发现。竹床比较小，躺起来对他的身形来说很不舒服。
一净室是他到九星门后新建的，他当时住在临时搭建的草屋，对于这座给他居住的园子也没去管过建造过程，工匠在装缮布置的最初，放了这样一张竹床，想必也不是给他放书用的。
池姝早上起来，闻到了一股香味，她闻着味道就去了庖屋。
陆清言从庖屋端出茶盘，池姝凑过去，“哇”了一声，茶盘上有山药蒸片、不知什么馅儿的包子和桂花粥。两个人坐在石桌旁，这次池姝吃相比较淑女。
陆清言浅浅喝了几口粥。
昨天他天还未亮就出门去了，根本没管她的死活，今天倒是特意做了早餐。
“今天你不出门吗？”池姝好奇问。
他放下玉碗，用巾帕慢条斯理擦了擦手指，“今天无事。”
这么一个大忙人难得有空诶，真是稀奇。
难道他是特意留下来陪她的？她看起来是这么想和他整天待在一起的样子吗？虽然看这么个美人也着实是赏心悦目了。
反正她不亏。
陆清言抬眼，发现眼前的少女愉悦的情绪。
和他待在一处的时候，她鲜少有这种情绪，今天是为什么？
因为他今天决定留下来吗。
小姑娘的心思就是难藏住，他心底轻哂，目光沉沉，“这几天我都可以留下来。”
池姝震惊，你不去搞事了吗？
他们之间关于他身份的秘密这层窗户纸，从未曾揭破。她也不好过问他在煞影的事务。
说到底，两个人仅仅维持着师兄妹的关系，她觉得这是她和陆清言的默契。
她震惊过后，垂下眼，“嗯。不耽误你的事就行。”
他瞳孔微缩，眼睛黑白分明，把她一望，“我该有什么事？”
他怎该忘记，就在这张石桌上，她曾给他下过毒，企图置他于死地。
无数试探与调查，他也确信了她没有背后势力，有那么一点庆幸，她该不知道他的事才对。
然而，若真不知道，以什么动机理由来杀他呢？
“说说看。”他语气不留任何情面。
池姝被他的神态吓得汗如雨下。
书中，他暗中组建的煞影是整个修界最为锋利的一把刃，裴质身负血海深仇隐忍数年最终也不过是他手上的一颗棋子，他利用魔界、利用九星门，倾覆仙门残害生灵。
现在的他绝对已经走在这条一去不复返的路上了。
从前的她人生最大的坎就只是高考，现在她却时刻提心吊胆自己的小命。
为何是她被选中来到这个操蛋的世界？谁要承受魂飞烟灭的危险？
池姝眼眶不由得发红，继续虚与委蛇他绝对会看出来，又会发怒，说实话那恐怕她会立时毙命。
她吸了吸鼻子，问：“我不是来你这里养伤的吗？”
养伤。言下之意就是他是主，她是客，哪有主人为难客人的道理？
她知道或不知道，对他都没有半点威胁。可她明明知道却装作不知道，还极有可能每每因此而畏惧他。
他目光在她肩膀处的纱布上落了落，“伤好点了吗？”
为什么陆清言都数次看出了她的迟疑和隐瞒，还不对她怎样？
不过，这一关总算是过了。
她松了口气，对他点了点头。
“记得换药。”陆清言说完，起身离去。
他估计是去书房了。
池姝看着一桌狼藉，无奈只得起身收拾碗盘。收拾完后，她在院子里闲逛，想起昨天那间装满精致木雕的房间，不禁心痒痒。
木雕对池姝来说，算是特别有意思的玩意，只看过一会儿当然不能满足她。
她去了那间小房，推开门，只见一道黑色人影站在里面，左手上摩挲着木珠串，正对着木架上一只人形木雕。
背对她的人转过身来，冷眼看着她。
除了陆清言还能有谁？
他不是去书房了吗？
虽说有点害怕，但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池姝用余光偷望了一眼架子高处那只人形木雕，手臂高度，是半成品，只有粗略的人形，有长发有四肢，细节处的面目却是一片模糊，没雕刻出来。
不过她能来这里可是有他的金口玉言的。
“你说过一净室内随我去的。”话说出来竟有些底气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