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大婚这日。
启国京都是难以想象的热闹繁华。
街道上入目红绸红灯笼一片。
夹道两岸人潮涌动,似乎都想一睹战神娶妻的风姿,若非军队守护,怕是等摄政王过来,会赶不上拜堂的时辰。
驿站中。
新娘头上簪着十二步摇,做工精细之处,山水可见,飞鹤可观,细碎的碰撞清脆悦耳,窸窣间便可知这一声声价值倾城。
面纱之下,红色的嫁衣金线隽秀着凤纹,一层一层薄如蚕纱地叠在素凉的身上,轻轻晃动之下,那绣着的海棠,似朵朵绽放开来,令人称奇。
“王妃,王爷来了——”
候着的礼官呼唤了一句,这驿站瞬间沸腾了,丫鬟婆子难掩激动的心情,却也不失礼数地扶着素凉到房门口。
素凉宁静了这么些天的内心,不禁紧张起来,许是这种陌生的场景令人不安,亦或者是她即将见到那位名义上的丈夫,启国的摄政王。
本来还有些吵闹的声音,随着那沉稳有力的脚步声靠近,顷刻减消,周围人小心翼翼地呼吸,似乎生怕打扰到来人。
素凉看不到人,只依稀感觉到身侧有人挡了光,下方能看到同样深红的衣摆,还有他的长靴。
一只骨节分明又匀称漂亮的手掌出现在盖头下方,素凉咬着唇瓣,纠结之下英勇就义般抬手放了上去。
只不过,她却感受到在她手覆上去的片刻,对方明显僵硬了。
嗯?难道要放另一只手?可是嬷嬷没说呀。
素凉如是想着,却也没有立刻就换。
幽国公主孤身一人,没有兄长背她上轿,新郎亲自进来接,倒也无伤大雅。
只不过此时,那走过来递红绸红花的礼官,无端又退了回去,静候在一旁,想来已无他的事了。
手被那双大掌握紧,素凉的一只小脚还未跨出房门,身子便骤然腾空了。
突如其来的反应让素凉吓出了声。
“别怕。”
上方传来的声音格外好听,清磁醇厚,似山涧里的清泉。
素凉下意识攥紧了男人肩上的衣服,咚咚的心跳声极难忽视,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从未与人这般亲近而心慌得。
直到被抱上了轿辇,素凉的情绪才平复些许。
周围尽是百姓道贺与管乐之声,充盈着小姑娘陌生的感官。
她入了启国国境后,倒是没有之前那么赶路,公良将军似乎很是照顾她,走的地方全是道路宽敞风光秀丽的地方。
走走停停,没耽搁时间,却也没叫她累着,沿途还饱览了大启的江山。
后来,她也多认识了几个接连过来迎她的官员,一个叫景钺,一个叫风子鹤。
轿辇停了下来,新郎官踢了轿门。
一根红绸递到了她的手心里,素凉紧紧握住,随着身侧的人一步一步往里走。
这里便是摄政王府了。
听嬷嬷讲,今日的主婚人还是当今圣上。
“一拜天地——”
“……”
素凉坐在新房里,小脚不安地踢了踢。
她今天嫁人了,婚礼比她曾经想象的还要炫目,可是她的丈夫,她不认得。
有些小叹气。
“王妃能有今日这般排场,皆是托了主子的福,王妃可要心怀感恩才是。”
陪嫁的丫鬟叫辛儿,这一路的待遇,没让她受到丝毫战败国的屈辱,反而得他人悉心伺候和尊重,便也一改早前的丧气,容光焕发起来。
对于这种人,素凉一贯都无视了。
她那心高气傲的主子,可看不上启国战神,非得是和自己抢的,方是最好的。
原本素凉身体是有些累的,可脑子却格外清醒。
“吱呀——”
房门被推开,素凉察觉身边的丫鬟出去了,本以为新郎进来会比之前更为闹腾,却没想好似只进来了他一个。
眼前的视线亮了起来,盖头连着面纱被轻轻揭开,入目的人也清晰起来。
男人还保持着微微倾身的动作,穿着与她同款式的婚嫁服,身姿挺拔,气质孤清,举手投足间散发着贵胄之气。
暖色烛光映着男人被上天格外偏爱过的俊颜,眉峰凌厉而不失气度,那双凤眸好似密林中深邃的幽潭,深谙着神秘色彩,鼻梁高挺,薄唇轻抿,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轻弧。
翩然公子,如松壑独立,似皎月临空。
虽第一次见面,不过想来,启国这位摄政王,是她今生见过最好看的人。
夜珩心知他的新婚妻子容颜倾城,现下揭开面纱,小姑娘那双扑棱扑棱的小鹿眼第一时间撞入了视线内,清澈干净至极,小脸上每一分都精致无比,眉心一朵梅花金钿,衬得女孩儿肌肤如雪,朱红的唇瓣似乎刚刚被轻咬过,润泽欲滴。
姝丽国色,如仙似魅,却又平添了几许乖巧。
小姑娘呆愣愣地仰头望向他,似在打量思考着什么,逾时,她绽开了笑颜,如海棠盛放,可灿烂了,甜甜地朝着摄政王殿下唤了一声,“夫君~”
果断的,夜珩怔在了原处,素来运筹帷幄的大脑微顿。
一个呼吸间,他才堪堪开口,从胸腔里发出来的低哑嗓音,说出了于他二十多年间极为陌生的两个字眼,“夫人。”
是了,眼前这人已是他的妻子,他的王妃。
素凉盯了他两眼,遂起身小跑到桌前,“我们是不是还要喝合卺酒。”
一边说,一边往摆好的杯子里倒酒。
夜珩走过来接了一杯,“嗯。”
清酒下肚,后劲挺足,一阵阵热气腾然从腹中升起,脸也开始烧呼呼的。
素凉睁着迷蒙的眼,她酒量这么差?
“这酒喝的我好热。”素凉咕哝着,径直把酒壶贴在了自己的小脸上。
夜珩坐在一旁,抬手按了按眉心,也感受到了身体的异常,“他们下药了。”
素凉睁着无辜的小鹿眼,“嗯?”
不知怎的,夜珩瞧着眼前生性单纯的女孩儿,内心平白生出些罪恶感。
想也知道是谁指使的,除了那位,谁会有胆子给他下药。
想起他,夜珩内心涌出几分复杂。
那日,陛下非得拉他到御书房,促狭地笑着,说是有个好消息。
他明显的不怀好意让夜珩内心无端开始警惕,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结果,圣旨直接递过来,塞到他怀中,眼前的人更是没了平日的威仪和严肃,笑意明显。
“靖卉公主?”夜珩打开后,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苍蝇。
“嗯,孤想来你多年不愿成家,定是这京都的女儿没你能看上的,正好有这个机会,幽国国君虽庸懦,可他的靖卉公主,倒是个七窍玲珑的人。
孤闻,六国的女儿无人能出其右,容貌绝世不说,才情品性更是世间罕见,配你,够了。”
“陛下。”夜珩不在乎她是什么人,还想着拒绝。
夜凌瞪着他,“你要抗旨?差不多得了,六根清净了二十四年,再贪心你该一辈子孤家寡人了!”
六根清净的摄政王:“……”
“孤答允了你母亲,要为你择一王妃,看你成家。你一直没喜欢的姑娘,便一直无法成亲,要让孤的内心一直饱受愧疚感的折磨吗?”
夜珩:“……”
他怎么觉着最后一句才是主要目的。
“陛下这般,不怕引狼入室吗?”夜珩摩挲着圣旨的边缘,他与幽国交了那么多次手,深知对方是何卑劣之徒。
“放心,孤已经安排好了,除了公主,其他人一律不让他们入关。”夜凌坦然道。
夜珩诧异地看向他,他是这意思吗?
“而且,虽然和亲是他们提的,可人是孤亲自选的,不会错。
待公主入关,你派人好生照顾着,万不可怠慢,他们虽是战败国,可与公主有何干系,到底也是你未来的王妃,没的落了大国气度,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王爷。”素凉的唇瓣都快凑男人脸上了,女孩儿的气息沾了少量酒味,声音软软糯糯的,“等下是不是还要洞房?”
夜珩伸手揽过站不稳的小王妃,额角隐匿了几分无奈,盯着她红扑扑的小脸蛋,“王妃会吗?”
素凉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娇软的身躯柔弱无骨地贴在自己身上,夜珩深吸了一口气,压抑而克制地将人抱起来放到床上,好半天才把那身婚服给她脱了下来,仅剩红色的里衣。
“王爷要把我脱光光吗?”素凉声音软软的,乌溜溜的眼睛瞅着他,却躺着一动不动,像一只迷途的小羔羊。
这问题问的……
夜珩解开衣服,拉开被子躺了进去,一把将人抱在怀中,“乖,睡觉。”
素凉扭啊扭,“不脱了吗?”
夜珩:“……”
“王爷是不是也不会洞房?”
夜珩:“……”
“哈哈,原来我的丈夫跟我一样笨。”
夜珩:“……”
尘埃落定后,夜珩也曾想过自己的大婚之夜,在他看来,毫无感情的人凑在一起,要么就是相敬如宾,或者两不相干,更有甚者,会相看两厌,貌合神离。
就这位公主的身份而言,夜珩更倾向于第二种。
毕竟和亲非她所愿,娶她亦非他所意,总之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事。
而他,也着实信不过她。
却从未想过,他会在□□焚身中折腾到大半夜,而罪魁祸首却扒拉着他的胸口睡得香喷喷,一副没心没肺的小模样。
晨起时分的露水还挂在金色的草尖,天空几分露白,而摄政王府仍旧静悄悄的,尤其是王爷的厢房。
从帐帘望去,两个容颜绝丽的人相拥在一起,还睡得十分香甜。
素凉醒的早,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让她回想起昨夜发生的情景,一时之间,只觉着自己竟然嫁人了,这种滋味,万般新奇。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推基友西皮皮的连载文《这个宠妃她不当了》
林家有三女,外人只道长女林玉姝端庄有度,是人人称赞的尚书夫人;次女林玉宜文采出众,同新科状元一对璧人。
幺女林玉仙同样盛名在外,只是这名声却不大好听。
“真真就是个狐媚惑主的妖妃。”
“无品行、无才学,只空有一副妖精皮囊……”
“陛下便是被她蛊惑的昏庸残暴……”
“让她殉国都是便宜了她。”
所有人都想要让她死,包括那个对她宠爱无度的皇帝也掐住她的脖子,红着双眼让她同他一起死……
林玉仙睁开眼,摸了摸自个儿的脖子,梦里窒息而亡的感觉犹如刚发生过一般,令她心悸。
可为时已晚,她已经被家中送进了宫。
她欲哭无泪,若是梦能预知未来,她从踏进这座皇宫开始,就开启了生命倒计时。
她只好给自己制定了日后的行事方针,力求像她大姐那般端庄贤良,像她二姐那般饱读诗书,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快快远离‘被她蛊惑而昏庸残暴的大昏君’。
这个宠妃,她不当了!
可是为什么,‘大昏君’和梦里头的不一样?
赫连铮困于四面埋伏时,心中还念着远在深宫,被他宠的不谙世事的爱妃无他庇佑,只怕是会受苦。
在荆棘丛生的帝王之路上,她是他拥有过的唯一无暇。
当利刃刺喉,猩红圆月高挂时,他回到了十年前登基为帝,刚与他心爱之人初见之时。
哪曾想,心爱之人面对他只有恐惧害怕,再无爱意。
为何会如此?
赫连铮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