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卷过零星的草丛,一望无际的大漠中蜿蜒出官道。
一队红色的人马落在道路上,洇开了两方天地,荒芜的地界里,这抹来之不易的红色却也将凄清写成美丽,恬静归出淡淡的繁华。
即便孤独地行驶着,整只长达七百人的队伍里也未曾有一人出声。
中间独行着一辆精致高贵的马车,红绸布满了马车,红色的风铃挂在车檐上,清脆作响,嫁娶的喜庆从外到内。
幽国战败。
二十万大军埋在了这片黄沙里,枯骨之前的杀戮,最后由他们君主万般宠爱于一身的靖卉公主去了结。
联姻是启国提的,要了五座城池一条水路后,指明要靖卉公主和亲。
幽国君主万般不舍,但为了国家也别无他法,将心爱的女儿送往了和亲之路,嫁妆备了一百零八抬,浩浩荡荡地出了国都。
行驶在最前方的人着玄色铠甲,容貌硬朗俊逸,五官立体,剑眉斜入鬓边,气质冷然。
听下人称呼他为公良将军。
穿过大漠,便快入启国国境。
一只白瓷般细腻漂亮的素手推了推马车上的窗户,开了几近半寸的缝隙,一双澄澈净透的小鹿眼凑过去眨了眨,回望了大漠最后一眼。
启国滇城。
在进入城门的时候,队伍停了下来。
正前方传来男人无情的嗓音:“幽国使者将王妃送至此处辛苦了,请回吧。”
“公良将军,您这话什么意思?”
没等使者接近公良澈,跟随的士兵便以剑相对,径直将他们连同随侍公主的三百人全部划出了队伍。
一时之间,泾渭分明。
“京都路远,舟车劳顿,不适合诸位,另,入了启国,我等自会护好王妃,就不劳烦了。”公良澈面无表情地说着。
“公良将军,这不妥……”
使臣们面面相觑,顷刻袭来的屈辱感让他们无所适从。
这世间如何有这样的事?送亲的队伍被驱逐,连对方国境都入不了,且不说回去如何与君主交代,这传出去,有辱国体,还让人耻笑。
见公良澈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使臣们只能憋红个脸,压下满腔的怒意,想为自己挣点颜面。
可公良澈是武将,面对这些说辞,他直接的做法就是便是阻止他们开口。
“诸位大人,若是执意进去,本将军可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
说着,整齐的脚步声从四周传来,待他们再回过神来,城墙之上,城墙门内两侧,已然站满了拿着弓矢的兵士。
他们若是敢轻举妄动,下一秒就会被射成刺猬。
见状,原本拿着长矛欲反抗的幽国侍从,皆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公良澈,你简直欺人太甚!”
使臣从未见过有这般道理不讲,径直赶人的场面。
“我等奉命送公主出嫁,你这般做,就不怕动摇两国邦交吗?”
公良澈骑马回身,凌厉的目光扫了一圈,“尔等自己回去,滇城三十万军可退;尔等再议,那本将军亦可派大军送你们回都城。”
“你!”
“诸位怕是还看不清如今的情形,若是眼瞎得厉害,本将军可让众位大人看得更清楚一点。”
公良澈抬手,周围的弓瞬间拉满。
城门关上了。
幽国使臣们眼见着自己人全部被关在门外,有七位使臣,五十名婢女,五十位太监和两百士兵。
而对方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只带走了他们的公主。
“好在主子没来,这等屈辱,她那般尊贵之躯如何使得。”
唯一的陪嫁侍女因为在马车内,堪堪躲过了被赶回的命运,不过她并未感到庆幸。
素凉靠在车窗旁闭目养神,只怕这些人根本回不去。
丢了幽国的脸面,那人能放过他们才怪。
至于身侧的言语,素凉并未在意,或者说,早已习惯了。
手有一搭没一搭拨着窗畔红色的穗,感受着心脏的跳动,前两日带来的疼痛似乎消减了许多。
犹记得那天夜里,自己本来是真的满心欢喜。
“宁儿。”
素凉坐在一棵树下,小脑袋抵着树干,等得都快睡着了。
听到这声轻呢,她立刻便回神,看到心心念念的人朝着自己走过来,想也没想就小跑了过去。
小姑娘站在离他一步远的距离,巧笑着,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郎君。
白玉少年郎,正值双十年华,他有一对使人沉沦的温柔浅眸,鼻梁翘挺,淡粉的唇瓣微扬着,说起话来诗书颇通,婉转道来,每次都会听得素凉入迷。
容立书将手臂挂着的披风挂在她的肩上,胸前十指熟稔地打了个蝴蝶结,“抱歉,让宁儿等久了,哥哥给宁儿赔不是。”
小姑娘摇了摇头,眼里闪烁着星光,故作好奇地问道:“立书这么晚叫我过来,可有什么事情吗?”
“唉——”容立书叹了口气,眉宇间蹙得厉害。
“怎么了?”素凉踮起脚尖,抬手抚着他的眉心,“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容立书苦笑着,未语,只拉过素凉的手,暖了暖。
少有见到他这般为难,素凉担忧,“立书说出来,说不定我能为你分忧。”
“宁儿真愿给哥哥分忧吗?”容立书轻声问道。
“嗯。”小姑娘重重地点头。
容立书凝了她许久,方才道:“今日王的旨意下来了,让靖卉公主去启国和亲。”
“王……舍得吗?”素凉显然很意外。
“舍不得。”容立书道,随后,他执起素凉的手,眼里带了乞求,“故而,宁儿去和亲,好不好?”
这句话让素凉懵了好一会儿,她恍如雷击,一眨不眨地睨着眼前人。
“立书,你说什么?”
容立书迫不及待地又说了一遍,“宁儿你去替卉儿和亲,好不好?”
素凉不可置信地盯着他,脑子里糊成一片,喃喃道,“可我是你的未婚妻……”
你怎么能把我推去和亲?
“可我不想她去!”容立书似乎有些生气了,“我们这次攻打启国不成,反而赔了五座城池,如今敌国大军压境,他们指明要靖卉和亲,我们作为战败国,这卉儿嫁过去,境遇可想而知,她如何受得了这苦。”
素凉骤然觉着眼前的人陌生到了极致,她慢吞吞地一字一句说得特别清晰,隐隐间带着几分颤抖,“你不想她去,就想我去吗?”
“宁儿,你与她不同,卉儿是你妹妹,她有父王,还有母后,你眼见着他们一家人生离,心里不难受吗?”容立书紧握着素凉的双肩,试图劝她。
“我为什么要难受?”素凉漂亮的小鹿眼红透了,极力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他们一家人从小到大怎么对我的,你难道看不见吗?
“你是她姐姐,帮她一次不行吗?”
极少靖宁会不听他的话,容立书有些愠怒。
素凉没有说话,目光呆呆的。
“容哥哥,姐姐答应了吗?”
远处走来个打扮娇俏尊贵的女子,声音清甜悦耳。
可素凉却知道,就是这个声音,曾说了多少不中听的话伤她,刺她。
“我告诉你,这是王的意思,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容立书俯在素凉的耳畔,警告道。
然后,素凉看到宠了她十多年的少年郎把她最讨厌的妹妹护在了怀里,还轻声细语地哄着。
他从未这般哄过她。
今天,是她的生辰。
她以为,他是来给她祝寿的。
可他不是。
靖卉走近,窝在他的怀里说:“容哥哥,我现在看着姐姐,内里就有些伤心。”
然后,立书说:“那就让她滚。”
乌云遮天蔽日而来,盖过了漫天的繁星,唯一的点点星光也被覆得黯淡无光,窒息感侵袭而来,记忆一片一片地碎掉,划破了心脏,疼得颤抖,痛到彻骨。
这世界,仿若只留下了小姑娘转身后的形单影只,逐渐隐没在渊色里。
离开之后,她还未走到宫殿,便被奉命前来的士兵抓回去关在了寝宫里,他们怕她逃跑,一天只有一顿膳食,直至启国接亲的人过来。
素凉不知道自己会嫁给谁。
只知道,迎亲的,是个将军,也只有个将军。
队伍在滇城城中下榻。
公良澈吩咐侍女尽心侍奉,然后朝着素凉拱了拱手,“王妃安心歇息就是,若有何不适的地方,尽管派人告知末将。”
素凉依旧以红色面纱遮面,她叫住了公良澈,“将军何故称我王妃?”
公良澈恭敬地说道:“公主此番和亲之人,是我朝摄政王殿下,您自然是王妃。末将公良澈,是王爷的副将,王爷身在京都,因婚事匆忙,故而只从边关派了人前来接亲,礼仪不周之处还请王妃海涵。”
“公良将军客气了。”素凉朝他点点头,没多久便歇下了。
只是脑海中莫名冒出了几个字,摄政王。
倒是未曾想过,她这一生还会与这位战神有如此深刻的交集。
想起世人对这位战神的评价。
素凉弯了弯唇,靖卉敢找她替嫁,真不怕她们两人都身首异处了吗?
夜里。
素凉梦见靖卉嚣张地出现在她面前。
趾高气扬地告诉她,她配不上她的容哥哥;
她说,她的母后被废是她们蓄谋已久;
她说,她的外祖一家谋逆之罪是假,功高震主是真,是被父王派人赶尽杀绝;
她还说,替她去和亲是自己积来的福分,说她不日便会被启国的人撕碎……
烈焰燃过,徒留了一地的灰烬。
作者有话要说:靖卉是女主的妹妹。
女主闺名素凉,封号靖宁。
推一推我的现言《冬日温酒》,文案:
谈起洛千柠,都知道她集万千宠爱,是位走到哪儿都要挑三拣四的大小姐。
直到那天,洛氏夫妇接了位温婉大方的姑娘入门,还说这才是他们家的真公主,洛千柠是养的。
众人都等着看这位小姐的笑话,洛千柠自己也觉着自己是笑话。
当晚,她就哭得昏天黑地,早上泪眼模糊地走到一栋别墅面前,按响了门铃。
一个穿着灰色睡衣,矜贵斯文的男人走了出来,眼镜泛着冷光:洛千柠,现在四点。
小姑娘哭得更伤心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吹了个鼻涕泡泡。
谭砚:……
后来,上流社会都在传,洛家养女失踪了。
一段时间后,大家又在好奇,听说那位一向冷心冷情的财阀太子爷捡了只兔子回去养。
他难得在外一起吃饭,回去时还不忘让服务员将他的小食盒子装满,一小格一小格的,一共十二个格子。
“你这兔子,挺娇贵啊。”
“嗯,还粘人得紧。”
晚上那只兔子窝在柔软的沙发上挑挑拣拣,“这两道菜味道淡了,下次不要了。”
谭砚原以为,这明艳骄纵的姑娘是一樽清酒,缓缓入心脾;没想到,她这般强硬地挤进他的生活,能浓郁得让他心尖儿发烫,这度数灼烧起来,命都快没了。
明艳骄纵大小姐vs矜贵斯文太子爷
一个姜太公钓鱼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