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上了马车,宁戚的脸气鼓鼓地偏向一边,也不看他。
顾恒泽也没说话,他淡定地拿起桌上的书,认真看了起来,拿书的时候瞥见了放在小几上的小零嘴,顿了片刻后,他伸出手指,将那小零嘴,往自己这边拨了些。
这个小动作,宁戚没看到。
宁戚原本以为他会说几句软话,结果等啊等啊,等到脖子都酸了,还是没等到。
马车颠簸了一下,车帘随之晃荡了一下,宁戚刚好看到外边在卖糖人的摊贩,轻勾慢画,动作熟练,一个可爱生动的小糖人就成型了。
微黄的糖块在光下显得十分清透,泛着微微的光,看起来很是诱人,宁戚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顾恒泽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瞥到她咽口水的动作,唇勾了勾。
怎么这么爱吃。
宁戚知道,回门的马车在路上不能停,否则不吉利,所以她也没有说要下车去买。
她偏过头,看向桌上的话梅,有些口舌生津。
伸手去够,发现够不着。
她坐在小几的这边,顾恒泽坐在那边,车厢内本就狭窄,她身子也伸展不太开,尽可能地伸手去够,总是差点。
顾恒泽没抬头,好似在认真看书,眼角的余光却停在她身上。
宁戚咬牙,还是够不到。
她气恼地骂桌子,“夫君马车里的桌子,干嘛要弄得这么长。”
“终于肯跟孤说话了?”顾恒泽放下书,看向她。
“分明就是夫君错了,还不道歉。”宁戚脸上的表情委屈巴巴。
“孤哪里错了?”
“宁宁给你分享最喜欢的东西,你非但不感谢,还说它不好。”宁戚控诉他。
顾恒泽顿了顿,“孤说的是实话。”
眼见宁戚嘴一瘪,他补充道,“馒头微酸,孤不喜欢吃酸的。”
“各人有各人的爱好,强求不得。”
“酸吗?”宁戚的大眼睛扑闪了两下,“宁宁怎么没吃出来。”
“那是因为你习惯了。”
宁戚点点头,好像也有道理。她很爱吃酸,可能口味确实偏酸一点。
“那好吧。”
“不生气了?”
“还是有点。”宁戚老实说,“除非夫君把那碟子递给我。”
“出息。”顾恒泽语气颇有些嫌弃,却还是将那碟子拨了过去。
宁戚抓起一把,吭哧吭哧剥完壳就往嘴里塞,脸鼓得像仓鼠。
顾恒泽看着她那无忧无虑的模样,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带了个女儿,得陪着吃饭,陪着睡觉,陪着看账本,不合心意就要哄,现在还得时不时担心她会不会因为一口吃的,就被别人拐跑了。
这到底是娶了个太子妃,还是个祖宗,顾恒泽捏了捏眉心。
马车停了下来,到了宁府,宁亲在外面等他们,身后站着于勇。
宁戚下了马车之后,便直奔着宁亲去。
顾恒泽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十分无奈,想起什么,他招来青竹,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
青竹离开后,他慢慢走到那两姐弟面前。
宁戚正拉着宁亲问他这几日的课业情况,顾恒泽看着她一本正经地检查弟弟课业的模样,不免觉得有些好笑。自己还是个小姑娘,偏要假装老成,摆出一副姐姐的模样。
“夫子最近教了算学和法令,我都没什么问题呢,姐。”宁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宁戚,他扎着一头高高的马尾,和宁戚一样,看起来朝气蓬勃,只是眼角有颗泪痣,无端地让人觉得悲伤。
“有没有什么不懂的?需不需要另外再找几个夫子?”宁戚很重视宁亲的学业,她没怎么念过书,唯一的字还是为了记账好看,被逼着学的,她有遗憾,所以不想让宁亲有遗憾。
交不起束脩的时候,她干三份活也要帮他交,现在有钱了,他要是有哪里不懂的,宁戚便会给他找那方面的夫子,势必要帮他弄明白。
“没有了,姐。”宁亲摇头,而后瞥见了身后的顾恒泽,他起了坏心思,话头一转,他叹了口气。
“还是有点问题的。”
“什么问题?”宁戚表情十分紧张。
“最近夫子教了些行策和政论,我有好些不懂。”宁亲皱着眉,表情看起来很是苦恼。
“……啊?这样吗?”宁戚的眉也皱得很紧,政论和法令,好像都是朝廷官员才了解的,市面上的夫子,应该也教不了。
身旁的阴影陡然增大,原来是顾恒泽走过来了。
“夫君,这是我弟弟,宁亲。”宁戚跟顾恒泽介绍宁亲。
听到夫君两个字,宁亲心里痛了一下,却没表现出来。
宁戚拉了拉宁亲的袖子,“快,叫姐夫。”
宁亲没说话,像个别扭的小孩。
“快点!姐怎么教你的,不能这么没礼貌!”宁戚又拉了拉他。
宁亲抬头,朝顾恒泽行了个礼,极其不情愿地唤了声,“殿下。”
“你个毛孩子,叫什么殿下,多生分!”宁戚拍了一下他的头。
“嗷!”宁亲痛呼,“姐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宁戚凶他,“快叫。”
“我就不叫。”宁亲今天格外的叛逆。
跟他相比,顾恒泽就显得十分大度,他自然是看出来了宁亲对他的敌意,不过在他看来,也只以为是因为他娶了他姐姐。
要是突然有个人娶了顾蓁蓁,他也看不惯。
“无妨,叫什么都可以。”顾恒泽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可真坦然大度啊,宁亲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想咬死他。
宁戚感觉到气氛不对,她忙把宁亲拉到一旁,“我怎么教你的?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宁亲在她面前,又变回了那个可怜小弟弟的模样,他耷拉着狗狗眼,十分委屈地道,“他都把我姐姐抢走了,还不许我对他有些意见吗?姐你要是不嫁人,明明能跟我一起住在宁府的,再说他看起来就像个绣花枕头,不就是好看一点,就把你迷成这样!我反正不叫!”
宁亲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他就出去了这么一次,就几天没看好他姐,一回来他姐就要嫁人。现在始作俑者过来了,他还不能甩甩脸色吗?
知道他是舍不得自己,宁戚的心也软了软,两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他舍不得也是正常,宁戚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摸了摸他的头,妥协道,“好了好了,不叫就不叫,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行不。”
“好。”宁亲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结果一转头,在宁戚看不到的地方,他就得意地看了顾恒泽一眼。
看吧,我姐还是更加在意我,这是顾恒泽从他眼里读出来的。
幼稚,顾恒泽轻嗤。
宁戚安抚好弟弟之后,走过来朝顾恒泽歉意地笑了笑,“夫君,对不起,我弟弟就是舍不得我,所以闹了些脾气,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不同他计较好不好。”
她眼里满是抱歉和乞求。
“嗯。”顾恒泽点点头,“孤没有小气到要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夫君真好。”
听到自己在顾恒泽口里变成了一个小孩子,宁亲瞬间炸毛,“我不小了!我就比我姐小两个月!”
听到这话,顾恒泽疑惑地挑眉,“你们二人不是龙凤胎吗?”
宁戚慌了慌,忙把宁亲拉到身后,“他说胡话呢,我们两差了两个时辰,他头太大了,我娘生了两个时辰才把他生下来。”
闻言,顾恒泽看向他的头。
宁亲本来说错了话就慌张,现在被顾恒泽这么上下打量,他瞪了一眼,“看什么看!小时候头大,现在头又不大!”
真嘴硬。
顾恒泽不与他计较,他迈开步子往里走,于勇在前面带路。
后头宁戚拉着宁亲,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到了正厅,三人落了座。
其实还没到饭点,只是因为宁戚父母不在,而宁亲又没什么好同他聊的,所以只得早早备了饭。
“吃点这个。”
“还有这个。”
宁戚一直在给宁亲夹菜,“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多吃点。”
“夫子的话,姐到时候给你找,你先把有问题的地方做个标记,到时候夫子就能给你解惑。”
“府里的买卖不用你管,你安心准备乡试就行。”
宁戚絮絮叨叨地叮嘱宁亲,把顾恒泽晾在了一边。
宁亲本来应得好好的,一听宁戚不让他管府里的买卖,宁亲一下子就急了。
“那怎么能行!我不跟你分担一些,你多累!”宁亲反对她的决定。
宁戚被他吼得一愣,顾恒泽往宁亲那边瞥了一眼。
待到宁戚回过神来,她朝宁亲丝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可是那么多年也是我一个人管过来了呀。”
她说得云淡风轻,但是宁亲心又疼了一下,他闷闷地道,“我长大了,不是你的负担了,我也能帮你分担一些的。”
“好啦。”宁戚摸了摸他的头,“我知道小宝是心疼我了,可是我真的没关系的,管了那么久,不差这一时的呀,你好好念书,实现你的理想和抱负,姐姐才开心的呀。”
这话宁戚说过很多次,但是宁亲不觉得烦,他姐说过,他得读书,得连带着她的那一份一起读。
“那你什么时候要用得上我,记得跟我说。”宁亲声音瓮瓮的。
“知道啦,你看上次姐姐抽不开身,是不是让你帮忙了?”
宁戚说的是上回盐引和出海的事撞到一起时,她一时分不开身,只得求助宁亲的事。
宁亲点头。
是啊,是让我帮忙了,把我支开了,你偷偷嫁人了。
说起这个,宁亲就郁闷。
“好好读书,知道不?”宁戚教育他,总感觉在她面前,宁亲有了秘密。
不过也是个半大少年郎了,有秘密也正常,宁戚没放在心上。
“知道了。”宁亲应她的话,抬头想要看看宁戚,未成想一眼就对上了顾恒泽的目光。
他墨瞳幽深,剑眉微微蹙着,似乎有些不爽。
宁亲这才想起来这还有一尊大敌。
他咳了咳,而后跟宁戚说,“姐,我想吃那个。”
他手指指的是桌上蒸好的大闸蟹。大闸蟹的外壳被蒸的金黄,外面裹着雪白的细线,十分惹人垂涎。
宁戚夹了一个到他碗里,“吃!多吃点,咱家又不是没有这条件。”
宁亲可怜巴巴地卖惨,“姐,我想吃你剥的,就像小时候那样。”
话虽是对着宁戚说的,眼神却是看向顾恒泽。
呵,幼稚。
顾恒泽十分不屑这种小男孩的把戏,他觉得宁戚不会答应。
她跳脱些,跟弟弟这种相处模式也正常,但是这都同他成婚了,就算是亲弟弟,也要保持点距离。
可是下一秒,宁戚直接拿起了那大闸蟹,而后拿起手边的剪刀,将外面裹着的白色绳子剪开,一副要剥蟹的架势。
“好好好,姐给你剥。”
顾恒泽:……
让顾恒泽更加惊讶的是,宁戚剥蟹的手法特别娴熟,就好像做过很多次一般,处理起来干净利落,动作迅速。
没到一会儿,一只完整的蟹便被剥了壳,去了不能吃的部位,送进了宁亲的碗里。
宁戚给他剥了一只,宁亲说不够,他还要。
宁戚又给他剥了一只。
她白白嫩嫩的手上沾满了汤汁,脸上却挂着笑。
宁戚看着宁亲吃着碗里的蟹,内心十分满足,她从小就喜欢跟宁亲一起吃饭,看起来很有食欲。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刺耳的声音,宁戚回过头,眼神回到了顾恒泽身上,原来是顾恒泽的勺子碰到了碗。
就是声音有点重。
“夫君,刚刚是怎么啦?”宁戚眨了眨眼。
“没事。”顾恒泽姿态优雅,声音淡淡,“勺太滑了,没拿稳。”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幼稚鬼。”
宁宁:“她说谁?”
太子殿下:“反正不是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