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芷冷哼一声,“倒是巧了,今日这一个两个的,竟然都来为这个小丫头片子求情。”
顾恒泽怔了一瞬,薄唇微抿,并未言语。
徐芷似乎也并未想听到他张口,她继续道,“你父皇今日一大早,便来找本宫求情,跟你这番话,如出一辙。”
她漫不经心地抚摸着手上的护甲,“本宫呢,倒也听说了一些事。”
“母后请说。”
“我且问你,当日商定婚期之时,是你敲定的四月初九?”
“是。”
“等不及?”徐芷嘴角勾起一抹玩味地笑。
“……是。”顾恒泽面不改色。
“既如此喜欢,为何又只当一年的夫妻?”徐芷嘴角的笑意更甚。
顾恒泽噎住,一时不知如何作答,难不成要他说他对宁戚一眼万年,就算一年夫妻,他也心甘情愿?
他开不了这个口。
“你如今啊,倒是有了几分少年郎的模样。”徐芷收起了脸上调侃的笑。
她想起今早顾书礼同她说的那番话。
今早晨起,顾书礼早早过来寻她,他们二人,常常不欢而散,从未有那般平和的相处。
他头一次跟她低了头。
他说,“芷儿,我同你道歉,这趟婚事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是我食言。事出紧急,国库实在空虚,那丫头捐的钱,足够我们暂时撑一会,帮百姓度过难关,她的要求,我不好拒绝。”
顾书礼给她看了洪灾过后各地上的折子,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甚至出现易子而食的现象,字字句句间,满目疮痍。
她起先只知道有了灾祸,但人处深宫,朝廷又有意识地压下舆论,她并不知道这般严重。天灾人祸之下,她心里这些不满,又算得了什么?
徐芷早年是在大漠上翱翔的鹰,因为顾书礼,生生折断了自己的翅膀,但并不代表她是寻常妇人,眼里只有一亩三分地,她自小跟着父兄征战,知道人命可贵,她心里的天下,不比她们父子二人少。
而且她昨日那番话,本就是对他们父子二人不满,才迁怒于宁戚,眼下这父子两个都道了歉,她也没有什么好计较的。
不过说起来,她对宁戚升起了一丝好奇,她这儿子,她自己知道,除了公事,平时不爱开口,如今为那丫头竟说了这么多,这么看,似乎也有了几分人气。
倒不是个坏事。
顾恒泽依旧不语,他跪在那,宛如一株青松,脊背挺直,沉默却有力。
“罢了,指望你们兄妹二人,多跟我说几句话,也是难。”徐芷叹了口气,“去把她叫进来罢,本宫答应你,不为难她。”
“是。”顾恒泽站起身,整理自己的衣袍,朝徐芷行了个礼,“儿臣告退。”
徐芷点点头。
顾恒泽转身出去,看到宁戚正伸长脖子,歪着脑袋往里看。
见他出来,宁戚眸子亮了亮,“殿下!”
她朝他挥手。
顾恒泽脸上没什么表情,宁戚得出一个结论,他还在生气。
他走到她面前,垂眸看她,“母后在里面等你,你进去罢。”
“夫君不同宁宁一起进去吗?”宁戚眼睛眨了眨。
“我还有事。”停顿半响,他还是补充道,“母后不会为难你。”
听得这话,宁戚有些兴奋,“是不是夫君帮我说好话了!”
顾恒泽没答她,“之后青远会来接你回府。”
“啊,夫君不接宁宁吗?”宁戚瘪了瘪嘴。
“我还有事。”顾恒泽拒绝道。
“那好吧。”像是叮嘱远行的丈夫,宁戚靠近他,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叮嘱他,“夫君再忙,也要记得好好吃饭。”
“嗯。”
顾恒泽迈开步子沉默地往外走,青竹和青远紧随其后,他的背永远挺得那般直,好似上次朝她弯腰,只是错觉,宁戚恍惚了一瞬。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宁戚也转身看向坤宁宫的宫门,深吸一口气,带着春之就往里走,一副丝毫不畏惧的模样。
甫一进宫门,宁戚便看到坐在上首的徐芷,她依照昨天的记忆,照着顾恒泽的样子,给徐芷行了个礼,姿势十分标准。春之也跟着她一起。
“参见母后。”
“起来吧。”
宁戚站起身,腰背挺直,看向徐芷。
“过来。”徐芷朝她招手。
宁戚慢慢走过去,走到她身前站定,徐芷拉过她的手,将手上的镯子,顺着两人相握的手,戴到她的手腕上。
徐芷的手也偏凉,她感受到手里宁戚暖呼呼的手,不自觉地捏了捏。
宁戚有些受宠若惊,她不明白明明昨日还对她有些怨气的徐芷,怎么变成了这样。
原本做好了被搓磨的准备,想着吃点苦头也没什么,怎么这一上来就是颗甜枣。
“昨日我并非对你有气,只是他们父子二人做主将你娶了进来,我有些怨怼,这才连累了你。”徐芷慢慢地同她解释。
“听你父皇说,你捐了很多银子,我替百姓谢谢你。”徐芷在她手上轻轻拍了两下,“昨日也没给你什么见面礼,今日这个镯子,算是我的一点小小的心意。”
“这……”宁戚有些为难,这翡翠玉镯材质通透,玉质上乘,最重要的是,有些温热,一看就是养人的玉,看起来价值不低。
“怎么了?”
“这太贵重了,儿臣不敢收。”宁戚推脱。
“如何不敢?”徐芷反问她,“你如此富贵,不至于没见过这玩意,我还怕你瞧不起呢。”
“再说,这是你父皇家里传下来,给儿媳妇的,你既已经嫁了进来,不给你,给谁?”
宁戚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再拒绝,“那儿臣就收下啦?”
“嗯。”
“昨儿个,他妹妹,对你不太礼貌,忘你见谅。”徐芷朝宁戚歉意地笑了笑。
其实,昨天来说,徐芷虽也不赞同顾蓁蓁的做法,毕竟在新婚第一天就给新嫁娘看脸色,不是什么有风范的事,但她昨天其实也算出了一口气,因为狠狠地打了顾书礼的脸。
只是可怜了这丫头,大好的心情,平白被人搅扰。
宁戚眨眨眼,大方地道,“没关系,她还小,不懂事。我比她大,让让也没什么。”
“嗯。”徐芷拍拍她的手,“你是个好孩子。”
宁戚狡黠地笑了笑。
她真的不介意,反正顾恒泽会去教育她。
嘿嘿。
宁戚就着手腕,将那玉镯晃了几晃,徐芷松开了她的手。
“可还记得我让你来做什么?”
宁戚苦了脸,“知道。”
徐芷头一次见她摆出如此可爱又生动的表情,她觉得有些好笑,“是什么?”
“抄书。”宁戚嘟起嘴。
“哈哈哈。”徐芷爽朗地笑了几声,“记得就好。”
她指了指下首的一个小几,小几上放着两大摞厚厚的书,宁戚一看就腿脚发软,她怀疑自己的脑袋扎在里头,都看不到顶。
她的脸一下子拉得很长,徐芷毫不怀疑,那嘴撅得能挂个茶壶。
徐芷憋笑,她咳嗽了几声,“那个……原本是打算让你抄的。”
原本?宁戚眼神惊喜地看向徐芷。
徐芷点点头,“今日我改主意了,那些东西,都是无用的,不用你抄。”
徐芷说的是女德,女训那些,那时候她跟着顾书礼进宫,太后可是逼着她抄了不少,她本来也想为难为难宁戚,但是突然觉得,没有必要。
“那既然不用抄东西,儿臣是不是能回去了?”宁戚天真地发问。
徐芷笑着摇头,“那自然是不能的。”
她在深宫之中,鲜少有能说说话的人,顾恒泽忙,顾蓁蓁整天坐不住,嫌宫中烦闷,不愿进宫,顾书礼倒是成天在宫里,只是他们二人只要见面,就会吵架,久而久之,她不愿见他,他也不愿来。
这姑娘,她一见便觉得欢喜,还有些眼熟,留在身边陪陪她,也挺好。
“那好吧。”宁戚嘟囔道,“正好在宫里,也能跟母后说说话。”
她声音很小,好像就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徐芷心里一暖。
“好。”徐芷笑了笑,“本宫给你寻几本宫里的守则过来,你抄那几本,熟悉熟悉宫里的规矩,到时候万一有什么情况,你也有个基本的了解和应对的法子,你看如何?”
“好。”宁戚笑了笑,露出了她标准的小虎牙和嘴边的梨涡。
“本宫不要求你每天抄多少,只要抄完就行。”
“那有没有固定的期限?”宁戚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徐芷摇头,而后想到什么,还是说了一句,“一年内吧。”
宁戚点点头,而后问,“娘娘应该管饭吧。”
话本里的恶毒婆婆,都是不给饭吃的,虽然知道徐芷不是,但是宁戚为了自己的肚子,还是问了句。
毕竟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徐芷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愣了一下,笑出声,“管!你想吃多少吃多少,都算本宫的。”
“好。”宁戚也跟她一起笑。
她没猜错,娘娘想要陪伴。
与此同时,赈灾的钱款到了咸阳。
分明拨了六百万两,到达州丞府,却只剩了四百万两。
顾恒泽出了宫门之后,便往户部走,他得去提前了解一下咸阳的情况,等陪宁戚回门之后,他便动身出发。
作者有话要说:我看好多小可爱都想要看追妻,放心嗷,会有的,篇幅大概一半一半,总得爱上,才能追妻嘛。
前面这一半,我不仅想写太子殿下爱宁宁,还想写麻麻也爱,妹妹也爱。宁宁前半辈子过得太苦了,我想先让她有很多很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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