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边的青铜炉袅袅地升起青烟,房间的层层云纱被挽了开,露出精致的房间格局。
美人的玉手执着玉勺,极有章法地在各种胭脂中调弄,最终合成了一瓶香味色泽都极佳的成品。
那瓶被调好的胭脂被递给了苏梓涵,苏梓涵踌躇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她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心中有些复杂。
“妹妹可能不知道,我调的胭脂放在烟雨斋也是一绝的,你今日可要试试呢。”李归荑朝她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
苏梓涵僵硬地点了点头,她一时不知该如何与眼前的人相处。
今日一早郑宸睿就去了早朝,郑宸睿前脚刚走郑夫人就突然到访,本来这个郑夫人因病闭府了好几日,今日突然出现让苏梓涵有些猝不及防。
苏梓涵心中思绪万分,她摸不清眼前人的来意,眼前的女子美的耀眼,容色在整个京城也不一定找出第二个人,让苏梓涵心中滋味难辨,但自身的骄傲又不许她怯场,她自觉自己与这种以色事人的人不同。
“郑夫人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苏梓涵还是忍不住问道。
李归荑悠然地将自己手下的瓶瓶罐罐收拾了,道:“前几日我因病没有来拜访妹妹,失了礼数,今日特来瞧瞧妹妹,我一见妹妹便喜欢的紧,可否与妹妹说说话呢?”
苏梓涵点点头,道:“夫人不必介怀,倒是我因病没有去拜访夫人。”
两人寒暄了一阵,李归荑突然伸出手执起苏梓涵的手,道:“我知晓妹妹救了夫君,但想问问详细情况,不知妹妹和夫君是如何相识的?”
苏梓涵听此,面上略有些尴尬,支吾道:“我们只是偶然遇见的,具体你可以去问郑宸睿……将军……”
苏梓涵心下一横,道:“夫人不必想多,我今日便可离开王府,绝不影响夫人与将军的感情。”
李归荑微微紧了她的手,笑着安抚道:“妹妹误会了,我岂是那般捻酸呷醋之人,妹妹若是现在走了,倒是让我难做了。”
苏梓涵看向她,想辨清眼前的女子是否有对她的敌意,但看了半天,她还是那般温婉的模样。
怪不得郑宸睿之前会对她说他的夫人是个极明理大度的人,绝不会伤害到她,看来果真如此。只是眼前人品行如此之好,倒让她有些许的愧意,想起与郑宸睿的纠缠,她心中更乱了。
李归荑笑道:“我看妹妹行事气度与常人女子不同,不知妹妹是哪家的小姐?”
苏梓涵道:“我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罢了,早年父母双亡,如今全靠舅父接济。”
李归荑看她说的模糊,便知她还没完全放下戒心。
“我今日便和妹妹说些真心话,其实我今日前来,不仅是为了与妹妹说话,还是为了将军的事。”
苏梓涵浑身一僵,果然还是来了吗?眼前女子不会谴责她吧?
李归荑微微低头道:“这几日,就算我再糊涂,也看得出来将军对妹妹的心意,也看得出妹妹对将军也不是一点心意都没有。”
“我没有!”苏梓涵下意识大声道,她脸色有些涨红,似是气恼,似是尴尬。
李归荑抬头,面色带笑看着她,道:“真的没有吗?”
看着这双清澈的眼眸,苏梓涵突然说不出来话了,眼前的女子似乎什么都知道了一样,她在其面前撒不了谎。
李归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是难以控制的感情,妹妹不必为此感到痛苦,我也曾与将军对酌月下,伉俪情深,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苏梓涵定定看着眼前的女子,对方的眼中只有一股悲伤与怜悯。
“他负了你?”苏梓涵忍不住问道。
李归荑轻轻摇摇头,无奈笑道:“缘起情起,缘散情散,不过是自然而然,如今我和将军想必已经缘尽了。”
苏梓涵有些难以理解,什么叫缘尽了?而且郑宸睿明明告诉她,他与李归荑只是相敬如宾的夫妻,彼此之间并无甚深厚的感情,但怎么看李归荑所说并不是那般样子?
李归荑继续道:“我今日前来想找妹妹所说的便是,若是妹妹有意于将军,我可自请下堂,将夫人之位让于妹妹。”
“什么?!”苏梓涵突然声高,震惊地看着眼前女子。
李归荑敛目,道:“我这一生,只求将军平安喜乐,他喜欢的,我只求他能得到,其他的我便别无所求了。”
“那你呢?”苏梓涵又是震惊又是不可置信,她以为李归荑会说出收她做郑宸睿的小妾之类的话,万万没想到她竟会自请下堂,这种事情……真的会有女子做到这个地步吗?
李归荑声音微低:“我……我的事又有什么好说的呢?找个寺庙了此残生便好。”
突然一滴晶莹的泪落了下来,正好滴落在苏梓涵的手背上,烫的她手一缩。
李归荑忙松开她的手,背过身去,似乎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哭泣的模样。
李归荑走后,过了许久,苏梓涵还在发呆,她想起李归荑离开时落寞的背影,心中天人交战,内心的的骄傲反复提醒着她,为什么要伤害这样一个无辜的人,焦虑感又让她脑中不断重复那句“伉俪情深”的话,折磨的她内心痛苦不已。
李归荑刚从屋内出来,就听到一声猫叫。
林可可从窗户边跳下来,跑着朝她追来:“你果然还是不放弃,只是这一招以退为进,真的是拿捏住了女主的性格。”
李归荑没有理它,继续出了院子。
“你虽是下了个猛药,但是你完全不了解男女主的剧情羁绊到底有多深,你越是离间他们,他们最后的感情就越深,这是小说定律,我劝你还是放弃。”林可可还是苦口婆心地劝着。
等到了无人的地方,李归荑才站定,阳光从树叶间洒下,在地上映出一片美好的光影。
她转身看着跟着自己的小猫,道:“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信什么定律,我谁都不信,我只相信我自己。”
小猫又是皱眉又是叹气,她今日看李归荑来找女主,便偷偷地跟了过来,趴在窗户上偷听谈话,她果然没有死心。
虽然与书中的让女主做妾不一样,她这次选择自请下堂,完美地抓住了女主的性格弱点——吃软不吃硬。
但是又怎么样呢?结局绝对不会变的啊,男女主过程越是坎坷,最后的感情也就越深,这是小说定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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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郑宸睿才处理完朝廷事物,他刚回府,便急匆匆地去往了清芙苑。
只是刚一进门,便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梓涵不像往常一样坐在房中调侃他回的晚,或是俏皮地问他今日累不累,要不要给他按揉一番。
此时房中灯只亮了一盏,苏梓涵躺在里间的床上,房内又清冷又昏暗。
郑宸睿心中一惊,忙道:“梓涵,你是不是伤口又疼了?怎么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这些奴才胆子越发大了,来人!”
“别叫人了,是我让他们别来伺候的!”苏梓涵道。
郑宸睿走到床前,看到她脸色尚可,才松了口气,朝她伸手道:“抱歉,今日朝中事务繁忙,我回来的晚了,你有没有用膳,我去差人给你准备?”
苏梓涵避开了他伸来的手,冷淡回应道:“不用了将军,你我男女有别,将军莫要再逾矩了,我也想好了,我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将军的恩也报好了,请将军送我出府。”
郑宸睿一僵,他道:“你今日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何事?”
“没什么。”苏梓涵她忍着心中的钝痛,道:“忘记告诉将军了,小女子之前便已有了婚约,不适合再与将军纠缠不清。”
“什么婚约?!”郑宸睿惊道,眼中蓄起怒气:“你父母皆亡,怎么会有婚约?”
苏梓涵冷笑道:“将军是忘了我舅舅是谁吗?我将来要嫁的人便是我的表亲,当今尚书之子!”
郑宸睿眉头微皱,道:“你舅舅未曾管过你,就算有婚约又怎样,可以退亲,梓涵,你肯定是不想嫁的对不对?”
苏梓涵摇摇头,道:“我这几日想好了,我与表哥自小青梅竹马,我对他是有感情的,而且将军你一个有妇之夫,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我退亲呢?”
郑宸睿怔怔,抓住她的手道:“所以你还是介意我有夫人是不是?”
苏梓涵冷笑道:“将军未免太过自恋了些,梓涵自小就喜欢在江湖上行走,经历的男人没有千个也有百个,之前把将军当成朋友,没想到将军会误会我的心,如今我已想通,将军只是我游历在外无聊的玩伴罢了,和将军经历的事情,我和别人也做过,所以还请将军不要误会。”
郑宸睿面色铁黑:“什么经历的事情?”他想起前几晚和苏梓涵你侬我侬的相处,甚至亲密到唇齿相触,难道这些梓涵与别人也做过。
郑宸睿将信将疑,心中却醋意大发,无论是不是真的,她说的这些话都足以让他发疯。
“我不许你……不许你这般说,梓涵,你知道的……没有你我活不下去……”郑宸睿眼中充满着受伤和深情。
苏梓涵看着他,心中也如刀绞般煎熬痛苦,但她还是冷漠地说着违心之言:“请将军放过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受不得将军的深情。”
郑宸睿知道她倔强的很,便退了一步说:“那你能不能,等到让我把你的伤照顾好了再走,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打扰你了。”
苏梓涵看他这般脆弱,忍不住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他最后一个请求。
苏梓涵在李归荑走后一直在想着两件事,一是李归荑说的要自请下堂之事,她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恶人,夺走了一个无辜女子的幸福,这是她的自尊不允许的,二是李归荑说她与郑宸睿也曾有过伉俪之情,如果两人曾经也有过两心相许,郑宸睿为何能变心变的如此之快?
就算郑宸睿对自己表现的痴情款款,但她也忍不住会想到,她与郑宸睿的感情到底有多真?会不会也会生变?
她不能赌,尤其是对方还是有妇之夫的时候,所以她到底选择了决绝断开——在自己还没有完全陷进去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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