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罗多面朝下的躺在地上,那怪物正专注的打量她的美食,甚至完全没有理会山姆的哭喊声。直到他逼近身边还浑然不觉。当山姆冲过来的时候,他看见佛罗多已经从头到脚都被绑在蛛网中,那怪物已经开始举起前脚,准备将这顿美食拖到一边去。在他身边则是失去主人使用的精灵利刃,依旧发出蓝色的光芒。
山姆没有浪费一分一秒去思考他是勇敢、忠诚还是满腔怒火。他大喊一声跃向前,左手捞起主人的宝剑。然后就义无反顾的往前冲。即使在野兽的世界中也不曾出现过这样狂暴的攻击:一个弱小的生物,只有小得可怜的利牙,竟然敢扑向站在伙伴旁边尖牙利齿、铜皮铁骨的怪兽。她被山姆尖利的喊叫声从贪婪的饱食之梦中惊醒了,缓缓的将那充满威势和杀气的目光转向他。
在她来得及意识到眼前的狂暴怒气是这一生所未见的奇迹之前,发著蓝光的宝剑就砍进了她的细肢,切断了利爪。山姆跳进她怀中,躲在她肢体之间的空隙,另一只手随即迅如闪电的往上一戳,正中她低垂脑袋上的复眼。一只巨大的复眼黯淡下来。这只可怜的小家伙躲在她的肚子底下,正好躲过了她的毒针和爪牙。她巨大的腹部就正好在他头上发出诡异的微光,浓烈的臭气几乎把山姆压倒到地上。
但是,他满腔的怒气依旧可以支撑他再发出一击,在被尸罗压死、或是被毒气窒息之前,他还来得及藉著最后一丝勇气,回身一砍,让发亮的精灵利刃切入她的身体。可惜的是,尸罗不是龙,除了她的眼睛之外,她身上没有任何的致命罩门。她一身古老的甲壳长满了各种各样鼓涨的硬瘤,而腹内更是充满了一层又一层由邪恶汁液不断补强,不断累积的血肉。宝剑划开了一道狰狞的伤口,但里面那层层叠叠的血肉却不是任何人类可以破坏的;即使精灵或矮人可以铸造出无比锋利的武器,由远古的神话英雄来攻击,也无法突破这恐怖的防御。
她仗著皮粗肉厚,承受了这一击,接著将腹部高举至山姆头上。毒液和恶心的气泡不断的从那伤口涌出。她双腿一伸,准备用那臃肿的腹部压死渺小的山姆。她却没有料到自己的动作太快了。因为,此时的山姆依旧不惧死亡的站著,丢下自己的武器,双手高举刺针,想要用来抵御这以无比威势压下的恶心之物。就这样,尸罗藉著自己残酷的意志,和超越任何战士力量的怪力,对著无比锋利的宝剑撞了下去。剑刃深深,深深的刺入了伤口,山姆也被缓缓的压向地面。尸罗连作梦都没想过会承受这样剧烈的痛苦,在她漫长的邪恶生命中,这是前所未有的。即使是古老刚铎最骁勇的战士,或是被困住的疯狂半兽人,都不曾这样伤害过她,划破她美丽的血肉。
她浑身一阵颤抖,勉力站了起来,将身躯从利刃上拔开,长满钢毛的肢体一弯曲,接著跃向另一个方向。山姆跪了下来,正好倒在佛罗多的脑袋旁边。在那恶臭的笼罩下,他觉得天旋地转,但双手依旧紧握著宝剑。他的双眼一片模糊,只能依稀看见佛罗多的面孔;慢慢的,他靠著强大的意志力,摆脱脑中的昏沈,顽固的想恢复清醒。他缓缓的抬起头,看见她就在几步之外打量著他,嘴角流出滋滋作响的剧毒,绿色的黏液则是从她受伤的眼中不停的涌出。她就趴在那里,将重创的腹部靠著地面,肢体不停的颤抖,准备再度扑向前。这次,她要压碎猎物,用毒液将他毒死;不会再有先用毒液麻痹他的闲暇了──这次要一击毙命,要将他彻底融化。
正当山姆趴在地上,从她的眼中看见自己死亡的景象时,突然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念头,彷佛是从遥远的彼方传来的声音。他赶忙用左手在胸前掏著,找到了他要的东西:在这有如噩梦一般的场景里,一个冰冷、坚固的东西,那是凯兰崔尔赐给他们的星之光。「凯兰崔尔!」他虚弱的说,接著,他听见遥远、但却清楚的声音:那是精灵们在夏尔的森林星光下漫步的歌声,以及在爱隆的烈火之厅中传来的精灵乐音。
姬尔松耐尔,伊尔碧绿丝!
然后,他僵硬的舌头彷佛被某种力量解放了,喉中开始冒出完不能理解的语言:伊尔碧绿丝,姬尔松耐尔,lo menel palan-diriel,le nallon s dinguruthos!A tro nin, Fanuilos!
然后,他就挣扎著站起来,又再度成为那顽固的哈比人山姆卫斯,老爹的儿子。「来吧,你这个臭家伙!」他大喊著:「你伤了我的主人,你这该死的家伙,你一定要付出代价。我们会继续往前,但我们要先处理掉你。来吧,再尝尝宝剑的滋味!」彷佛他不屈不挠的精神唤醒了星之光的力量,那个小玻璃瓶突然之间迸出万丈光芒,成为他手中耀目的火把。它像是坠落天际的流星,以刺眼的光芒撕裂浓密的黑暗。尸罗之前从来没有面对过这种自天际降临的白光。一道道的光束直接射进她的伤口,让她头痛欲裂,这可怖的光芒竟如同会感染一般,从一只眼睛跃到另一只眼睛。她的前脚在空中挥舞著,连连后退,彷佛在她体内爆裂的闪电让她眼前什么都看不见,脑中一片混乱。她勉力转过剧痛的脑袋,滚到山壁前,缓慢的,一爪一爪的爬上那漆黑的开口。山姆趁胜追击赶了上去。他的脚步踉跄,像是喝醉了酒一样,但他还是继续向前。尸罗最后终于退缩了,这古老的邪恶女王竟然浑身发抖,懦弱的想要加快脚步逃离这敌人。她好不容易走到了洞口,勉强挤进身体,在地上留下一条黄绿色的黏液污迹。正当山姆奋力挥出最后一击的时候,她就滑了进去。力竭的山姆也跟著软瘫在地。
尸罗就这么失踪了。我们不知道她是否躲藏在黑暗的洞穴中,年复一年的试图修补她全身的创伤,努力长出新的复眼,等待时机。到了最后,她在饥火难耐之下,或许会再度于黯影山脉中张开她致命的罗网。不过,这些,都不在这个故事的记载之中。只剩下山姆孤单一人躺在地上。随著这块无名之地的黑夜慢慢降临在这生死搏斗的战场上,他疲倦的爬回主人身边。
「主人,亲爱的主人,」他说,但佛罗多并没有回应。当他兴高采烈,毫无防备的为庆祝重见光明而奔跑时,尸罗用闪电般的速度从后面赶上来,一针刺进了他的脖子。他脸色死白,动也不动的躺在地上,对声音毫无任何反应。「主人,亲爱的主人!」山姆大喊著,接著,他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徒劳无功的等待著。然后,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飞快的切开束缚他的蜘蛛丝,将头放在佛罗多的胸口和嘴边,但他什么也听不见。
没有心跳,没有生命存
在的迹象。他揉搓著主人的手脚,触摸著他的额头,但一切都已经冰冷了。「佛罗多,佛罗多先生!」他哭喊著:「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是你的山姆啊!不要去我不能跟随你的地方!佛罗多先生,快醒来!喔,醒来啊,佛罗多,天哪!佛罗多,快醒来!」
然后,他被盲目的愤怒所冲击,漫无目的在主人的身体边敲打著石头、挥砍著空气、大声咒骂著。最后,他才恢复了神智,弯下腰去看著佛罗多在暮色中苍白的面孔。突然间,他回想起在凯兰崔尔女皇的镜子中所看见的景象:脸色死白的佛罗多沈睡在一个高大的黑暗悬崖下。当时,他以为他只是睡著了。「他死了!」他悲痛万分的说:「不是睡著了,是死了!」
当他话一说出口,似乎这句话点燃了尸罗的魔咒,佛罗多的脸色跟著变成墨绿色。山姆掉入了绝望的深渊,他用斗篷盖住头,就这么趴在地上,眼前一片漆黑,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到了最后,他心中的黑暗终于稍稍退却,山姆抬头看著四周的阴影。可是,在这四野无光的大地上,他根本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他还是在同一个地方,而主人的尸体也依旧在身边。天没有崩,地也没有裂,末日则是还没到来。
「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他说。「难道我和他奋斗了这么久,最后只能功亏一篑吗?」然后,他想了自己在旅程之初所说的一段话,当时连他自己也不了解:但我知道自己在一切结束之前该做些什么,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大人,我必须留到最后。[HT]「但我能够做什么呢?绝不可以就把佛罗多先生的尸体丢在山上,然后回家去吧?还是要继续呢?继续?」他喃喃念著,一瞬间,疑惑和恐惧动摇了他的思绪「继续?难道这就是我的使命?把他留在这里?」最后,他才开始啜泣。山姆走到佛罗多的身边,将他的尸体放好,把冰冷的双手交叠在他的胸前,把斗篷折好放在身边。最后,他把自己的宝剑放在一边,法拉墨给的手杖则是置于另一边。「如果我要继续任务,」他说。「佛罗多先生,请你见谅,我必须要拿走你的宝剑。我只能把自己的宝剑放在你身边,就像古墓中古代的国王一样。你还可以继续穿著比尔博老先生给你的美丽秘银甲。至于你的星之光,佛罗多先生,你把它借给了我,我也的确需要它;因为,此后,我将永远处在黑暗之中。我或许配不上它,女皇也是将它赐给了你,但或许她会明白的。佛罗多先生,你明白吗?我一
定要继续下去才行。」但他还不能走,不是现在。他跪在地上,紧握著佛罗多的手,舍不得放开。四野狂风吹动,他依旧跪在地上,握著主人的手,心中不停的争辩著。他试著鼓起足够的勇气,让自己孤身一人离开,踏上一场孤独的旅程──这是为了复仇。只要他下定决心离开,他的怒气就足以让他上天下地,追到天涯海角,直到抓住他──直到抓住咕鲁为止。然后,咕鲁就会付出狗命做为代价。他离开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这个。不值得为了这,将他的主人抛弃在此地。人死不能复生,没有任何力量作的到。最好还是死在一起。但就算这样,那还会是场孤独的旅程。他看著光彩逼人的剑尖。他想起了洞穴中还有一个黑沈沈的裂隙,彷佛可以摔入地心。不行,这样一点用也没有。这样甚至连哀悼主人的死都做不到。这不是他当初离开夏尔的目的。
「那我到底该怎么办?」他嚎啕大哭,但是,这次他似乎已经清楚的知道了答案。[HTH]必须留到最后。[HT]这将会是另一场孤独的旅程,而且是最恐怖的。「什么?我,一个人要去末日裂隙,完成主人的任务?」他依旧还是迟疑不定,但那决心已经开始慢慢的滋长。「是吗?要让我从他手中拿走魔戒?是那场会议中决定要由他保管的。」答案立刻浮现在他的脑海中。「那场会议同时也指派给他许多同伴,就是为了不让任务失败。你现在是远征队的最后成员,你绝不能坐视任务落空。」
「我真希望自己不是最后一个,」他哀嚎著说:「我真希望甘道夫在这里,或是随便任何人都好。为什么只剩我一个人,只有我可
以决定一切?我一定会犯错的。我不应该拿走魔戒,自告奋勇的执行任务。」
「可是,你这不是自告奋勇,你是情势所逼。至于说到是不是适当的人选,你想想看,佛罗多先生就不是,比尔博先生也不是。他们可不是自告奋勇的候选人哪。」
「啊,好吧,我必须要下定决心了。我要下定决心了。可是,我一定会犯错的,因为我是笨山姆啊!」
「让我想想:如果我们在这边被发现,或是佛罗多先生被发现了。而那东西又在他身上,魔王一定会得到它的。这样就是末日了,罗瑞安、瑞文戴尔、夏尔和全世界都会毁灭。而且,如果再浪费更多时间,也会是一样的结果。战争已经开始了,事实上,魔王可能已经节节获胜了。已经来不及拿著魔戒回去请求同意或是让人给建议了。不,我只剩两个选择:坐在这里,等他们来把我杀了,然后再夺走它;或者是拿走它,赶快离开这里。」
他深吸一口气。「就这么决定了,带它走!」
他停了下来。他非常轻柔的解开脖子上的扣子,伸手进佛罗多的衬衫里;他用另一只手扶起主人的头,亲吻著他冰冷的额头,将锁练慢慢的拿开。然后,再让主人继续之前的安眠。他停滞的表情中没有任何的改变,从这最后的迹象,山姆才终于相信佛罗多已经去世,放弃了任务。
「再见,我亲爱的主人!」他喃喃道:「原谅你的山姆。等到任务完成之后,只要有可能,他会再回到你身边的。那时他就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好好的安息,等我回来。希望不要有任何可恶的野兽来冒渎你的身体!如果女皇听见我的祈祷,我会希望她让我回到这里,找到你。再会了!」接著,他低下头,戴上绑著魔戒的锁练;他的脑袋立刻因魔戒的重量而低垂,彷佛背著一个大石板一样。不过,慢慢的,彷佛那重量变轻,或是他的体内涌出一股新的力量;最后,他还是抬起了头。在使尽全身力气站起来之后,他发现自己竟然可以承受这重担。
他高举起星之光,低头看著主人;它以柔和的气息包围著主人,彷佛夏日星空的暮星一般,让佛罗多的面孔再度散发出光芒,苍白中带著精灵的美丽,彷佛早已摆脱阴影的幸运者。在这景象的安慰下,山姆收起星之光,转过身继续踏入逐渐笼罩的黑暗中。
他不需要走太远。隧道的出口已经被远远抛在后面,前方的隘口大约只需要再走几百码而已。
在这微明的暮色中小路依旧清晰可见,这是条经过多年的岁月催折之后幸存的古道缓缓的在两旁悬崖的夹持之下往下降。此时,半兽人的塔楼就正俯瞰著他,红色的窗户闪动著光芒。他利用塔下的死角阴影躲藏著。最后,他终于来到了隘口。「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他一直对自己说。但其实他并没有。虽然他已经绞尽脑汁想要搞清楚自己得做些什么,但事实上,他的所作所为又和他小心谨慎的天性相违背。
「我会不会弄错了?」他嘀咕著:「我还能做什么?」在他穿过了隘口的起始点之后,距离顶点还有一段距离,他看著眼前通往无名之境的道路,准备走下去。在最后一刻,他的心中充满了许多的怀疑,导致每一步都如同千斤般沉重。他回头看去,依旧可以看见隧道的出口如同暮色中的一块污迹一样的显眼。他约莫可以知道佛罗多所在的地方。他觉得那里的地面似乎泛著光芒,或许这是他眼泪所造成的幻影。他静静的看著那块山壁,那个他的人生完全粉碎的地方。
「希望我能够实现那个愿望,唯一的一个愿望,」他叹气道,「可以回到这里来找他!」最后,他转向眼前的道路,走了几步──这是他这辈子最沉重、最不情愿的几步路。
他只踏出了几步;只要在踏出另外几步,他就走到了通往魔多的斜坡,永远不会再看到这块高地了。就在此时,他突然听见了交喊和交谈的声音。他浑身僵硬的站著。半兽人的声音。它们从四周传来。那是踏步的噪音和粗鲁的嘶吼声:半兽人正从隘口的另一边走过来,多半是从高塔的某个入口出来的。
他可以听见还有其他的声音。山姆猛然转过身,看见小小的红光,火把的光芒从洞口散射出来。终于,高塔中的守卫并没有怠惰;他们的狩猎终于开始了。他被发现了。身后的火把光芒,和前方传来的金属撞击声都已经十分靠近了。不消几分钟,他们就会来到这里,将他抓个正著。他浪费了太多时间下定决心,现在一切都已经徒劳无功。
他怎么可能逃出这种险境,保住小命、保住魔戒?魔戒。他根本还来不及多想,就发现自己拿出了锁练,手中抓住魔戒。半兽人的队伍已经开始出现在前方的开口。他戴上了魔戒。
世界完全改变了,在一瞬间他的脑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思绪。他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的听力变得更灵敏,但视力则是减弱了;不过,这又和在尸罗的巢穴中有所不同。他四周的景物不是被黑暗所包围,而是变得模糊;而他自己彷佛身处在一个灰色的世界中,孤单的如同一块小小的黑色岩石一般。沉重的魔戒压著他的左手,像是一球炙热的黄金。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隐形了,而是清楚、显眼的可怕。
他知道魔眼正在搜寻著他的踪迹。他可以听见岩石破裂、魔窟谷中流水的声音;尸罗在隧道中哀嚎著,迷失在某个黑暗的通道中;以及在塔楼底下地牢中的声音,还有半兽人走出隧道的声音,以及在前方的半兽人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声和踏步声。他瑟缩著靠向悬崖。但是那群半兽人依旧如同一群鬼魅一般不停的走向前,彷佛是在迷雾中扭曲变形的灰色身影,手中拿著苍白的梦幻火焰。他低下头,想要缩进岩石的裂缝中,躲开这一切。
他倾听著。从隧道来的半兽人和从另外一个方向来的半兽人已经看到了对方,两方都加快了脚步,开始大喊大叫。他可以清楚的听见两边的声音,他也听的懂他们所说的话语。或许魔戒让人可以理解各种语言,特别是铸造者索伦的仆人;因此,只要他心念一转,
就可以自动让他理解这些家伙的对话。魔戒越靠近铸造之处,它的力量的确越来越强;但唯一有一样东西他不能提供,那就是勇气。山姆这时依旧还是想要躲藏,或是趴在地上直到一切过去为止。不过,他却又忍不住专注的听著。他不能够确定这些声音有多靠近,因为每句话似乎都是在他耳边说的。
「喂!哥巴葛!你在这里干嘛?打够仗了吗?」「上面的命令,你这笨蛋。夏格拉,你又在这边干嘛,在上面混烦了吗?想要下来打仗吗?」「也是命令。我负责掌管这个隘口。给我客气点。你有什么要回报的?」「没有!」「哈!嗨!喂!」一个叫喊声打断了两名领袖的交谈。底下的半兽人似乎突然看见了什么。他们开始狂奔,其他人也是一样。「嗨!哇!那里有什么东西!就躺在路边。间谍,间谍!」他们开始吹著号角,发出各种各样的嘶吼声。
山姆这才如梦初醒的脱离了之前害怕的感觉。他们看见他主人了。他们会怎么做?他曾经听过许多半兽人的故事,都让人做恶。他无法忍受这情景。他跳了起来。所有的抉择和任务都被抛在脑后,连恐惧和怀疑也一样烟消云散。他知道自己该在哪里:不管能做些什么,至少要待在主人身边。他又朝著佛罗多的方向跑了回去。
「不知道他们总共有多少人?」他想,「塔楼里面至少来了三四十个人,底下来的则是更多。在他们把我干掉之前我能宰掉几个?只要我一拔剑,他们就会看见它的光芒,这样我迟早会倒下的。不知道会不会有歌谣描述这事件:
山姆卫斯在主人身边斩杀无数的半兽人,最后倒在隘口边。不,一定不会有什么歌谣了。当然不会了,因为魔戒将会被发现,世界上就不会再有歌谣了。我也无能为力。我必须留在佛罗多先生身边。爱隆、议会,还有那些睿智的国王和皇后们,他们一定会理解的。一切都转变了,计画完全出错了。我不能够成为魔戒的保护者。没有佛罗多先生我什么都做不到。」
但那些半兽人已经离开了他模糊视线的范围。他之前一直没时间考虑到自己,但现在他才意识到他非常疲倦,几乎已经疲倦到无法想像的地步:他的腿已经没办法照著他的意志来运作了。他的动作太慢了,这条道路似乎变得有好几哩这么长。他们都躲进这团迷雾中的什么地方去了?啊,他终于又看到他们了!就在不远的地方。一群身影围绕著地面上的某样东西;几个人影似乎像是猎犬一样弯著腰在察看地面上的痕迹。他试著想要鼓起力气做最后的冲刺。「加油啊,山姆!」他说,「不然你这次又会太迟了。」他准备将剑出鞘,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拔出剑,然后,他们似乎从地上举起了什么东西,开始狂乱的欢呼和大笑。「嘿咻!嘿咻!用力!用力!」然后另一个声音大喊道:「出发了!走比较快的路。快回下门去!从附近的线索看来,她今天晚上不会再打扰我们了。」一整群半兽人开始前进。中间的四名将尸体高高的扛在肩膀上。「嘿咻!」他们搬走了佛罗多的身体。他们走了。他已经赶不上对方了。不过,他依旧拼死命的往前走。半兽人走到隧道口,走了进去。抬著重物的走在前面,在他们之后,山姆气喘吁吁,努力的挣扎想要赶上。他拔出剑,颤抖的手中发出蓝光,但他们压根没有注意到。即使当他赶到洞口的时候最后一名半兽人也已经消失在隧道中。他摸著
胸口,不停的喘气。然后,他用袖子在脸上一抹,擦掉秽物、汗水和泪水。「可恶!」他说,然后就跟著半兽人一起奔入黑暗中。
在这隧道中,他不再觉得黑暗,他似乎只是从薄弱的迷雾中踏进了厚重的浓雾内。他的疲倦依旧在不停的累积,但他的意志变得更坚决。他似乎可以看见不远的前方一直有火把闪烁的光芒。但不管他怎么努力,就是赶不上他们。半兽人在隧道中前进的速度本来就很快,而这又是他们十分熟知的隧道。即使在尸罗的威胁下,他们也被迫必须经常使用这个洞穴,因为它是从死城过山最快的道路。他们不知道这个洞穴到底是什么时候挖掘出来的,也不知道尸罗是在多久之前进驻的;不过,他们自己也挖掘出了许多分支的差路,多半都是为了在执行主人的命令时用来躲避尸罗的猎食。今晚,他们并不打算绕路,而是打算赶快找到一条岔路可以让他们回到悬崖上的塔楼。大多数的人都对之前的发现感到非常高兴,一边赶路,一边还彼此兴高彩烈的交谈著。山姆听的见他们所发出的恼人噪音,在这沈寂的空气中显的格外刺耳;在这之中,他可以分辨出两个比较不一样的声音:他们比较大声,也似乎比较靠近两个队伍的首领似乎走在最后,一边走一边陷入争辩。
「夏格拉,难道你就不能让手下的笨蛋安静一些吗?」一个声音抱怨道。「我们可不想要尸罗冲过来。」「去啊,哥巴葛!你的部下还比较吵吧。」另一个声音说。「让部下放松一点吧!我想这次不需要担心尸罗的问题了。看来她似乎坐到一根针了。你难道没看到吗?一路都是肮脏的黏液拖回到她该死的洞穴里面?如果这次她吃了亏,至少会有好久都不会出来。就让他们闹一闹吧。而且,我们这次终于走好运了:找到了路格柏兹要的东西。」
「路格柏兹要的吗?你猜那是什么?我看起来像是精灵,可是尺寸又太小了些。这个东西会有什么危险。」
「在我们仔细检查之前都不会知道的。」「喔喔!所以他们也没告诉你会找到什么罗?他们根本没把所有的情报都告诉我们,对吧?连一半都不到。但他们还是会犯错的,连老大们都会。」「嘘,哥巴葛!」夏格拉的声音刻意压低,连山姆被某种力量加强的听力都只能勉强听见他在说些什么。「或许他们会,但他们到处都有耳目,有些甚至就是我的部下。不过,你说的也没错,他们似乎在担心些什么。底下的戒灵和路格柏兹的老大都一样。有什么事情差点出差错了。」「你说的是差点吗?」哥巴葛说。「好啦,」夏格拉说,「我们等下再谈这个。等到我们到下面那条路之后再说。我们可以在那边多讲一些,让部下先过去。」
不久之后,山姆眼睁睁的看著火把消失了。然后传来低沈的声响,正当他急著赶过去的时候,则是轰隆一声。他立刻就猜到半兽人走进了他和佛罗多之前发现被挡住的那条路。但是,现在它还是被挡住的。似乎有块巨大的岩石挡住去路,但半兽人不知怎么搞的还是走了过去,他可以听见另一边有交谈的声音。他们依旧不停的奔跑著,往山里面前进,准备回到之前的塔楼。
山姆感到无比的绝望。他们将主人的身体带走,不知道要怎么污辱他,而自己竟然不能跟上。
他对那块大岩石又推又刺,用全身的力量撞上去,但都一点用也没有。就在里面不远的地方,他听见了两名首领交谈的声音。他静静的倾听著,希望能够知道一些有用的消息。或许,看来隶属于米那斯魔窟的哥巴葛会走出来,他就可以把握机会溜进去。「不,我不知道,」哥巴葛的声音说:「照惯例,这消息来的速度快过任何会飞的东西。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办到的,我也最好不要知道。唬!这些戒灵让我浑身发麻。只要被他们一瞪,好像全身的皮都被剥掉,让你冷的不停发抖。但是他宠幸他们,现在他们可是上头最信任的人,我们再怎么抱怨也没有用。我跟你说啊,在底下的城市里面服役可不好受。」
「你应该来这边和尸罗一起住段时间才对,」夏格拉说:「最好还是找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住。可惜,战争已经开打了,或许等到战争结束之后会好一些。」
「他们说战况很顺利。他们当然会这样说,」哥巴葛嘟哝道:「我们到时候就知道了。反正,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就有更大的空间可以住了。你说怎么样?─如果我们有机会,带几个可靠的弟兄,找个有好东西可以抢夺的地方,上头没有什么老大的。」
「啊!」夏格拉说:「就像以前一样。」
「是啊,」哥巴葛说:「不过,别想太多。我觉得有点不安。就像我之前说过的,老大们,咳,」他的声音变得很低微,「咳就连大首领都有可能犯错的。你说似乎有什么东西差点溜过去。我可不这么认为,我认为的确有东西溜进来了。我们必须小心一点。我们这些人老是必须替人家擦屁股,没有人感谢我们。但你也别忘记,敌人讨厌他,也讨厌我们。如果上头老大垮了,我们也跟著完蛋。对了,你是什么时候接到命令出来的?」
「大概一小时之前,就在你们发现我们之前。有个消息传来:戒灵不安。阶梯上有入侵者。加倍警戒。去阶梯顶端巡逻。我立刻就来了。」
「要命,」哥巴葛说:「我跟你说,我们的沉默监视者两天之前就开始不安了。但是,我的巡逻部队没有接获出发的命令,也没有任何消息送到路格柏兹去。这都是因为开战号令的关系,戒灵的首领带队出征,后来就变这样了。根据他们的说法,路格柏兹无暇照顾好我们这边。」
「我想魔眼多半在别的地方忙碌著,」夏格拉说:「他们说西方有大事正在发生。」
「我想也是,」哥巴葛说:「不过,现在竟然就有敌人到了阶梯这边来。你们又在干什么?不管有没有特别的命令,你们不都是应该要负责警戒的吗?你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够了!不用你教我该怎么做。我们当然都警醒的很。我们也知道有什么不对劲。」「不对劲!」「是的,非常不对劲:有光亮还有叫喊声。但尸罗那时已经出动了。我的部下看见她和她的宠物。」「她的宠物?那是什么?」「你一定曾经看过她:小小的黑色家伙,自己也像是只蜘蛛,或许更像只饿扁的青蛙。他以前来过这里。几年之前第一次离开路格柏兹,上层告诉我们让它走。他从那之后就又出现在阶梯上一次还是两次,但我们都不理他:似乎他也和女王大人之间有些共识。我想他大概不好吃:她可不需要担心我们上层说什么。不过,你们底下山谷里面的守卫还真严密:在这一切骚动开始的前一天,他就来过这里了。昨天晚上稍早我们看见了他
。反正,我的部下回报说女王大人在好好的享受,所以我也就不那么注意,直到后来又有消息过来。我以为她的宠物送了个玩物给他,就像是我们送战俘给她是一样的。她在享受的时候我可不敢插手。当尸罗在狩猎的时候,谁也不能打搅她。」
「谁也不能,是吗?你刚刚难道没看见吗?我告诉你我觉得很不安。不管是谁从阶梯那边跑了过来,他真的渗透进来了。他可以砍断她的罗网,安全的离开洞穴。你最好仔细想清楚!」「啊,好吧,但她最后还是抓到他了,不是吗?」「抓到他?你说谁?这个小家伙吗?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尸罗早就把他拖回巢穴去享用了,现在会留在那边吗?如果路格柏兹想要抓这个家伙,是你得进巢穴去抓
他。嘿嘿,你运气真好。不过,我想不只他一个人。」
此时,山姆警觉到他们的对话,于是将耳朵贴到门上,更专注的听著。
「夏格拉,你想想,是谁把这个小家伙身上的蛛网切断的?就是同一个割断洞口罗网的人。你还不明白吗?是谁让女王陛下受到重创?我想也是同一个人。他现在在哪里?夏格拉,他在哪里?」夏格拉没有回答。
「如果你有聪明帽的话,最好赶快戴上一顶。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从以前到现在,从来没有,我说的是从来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到尸罗,你应该也很清楚。我们当然不会觉得难过,可是,想想看,有个比以前任何的渗透者都要危险的家伙正在四处乱窜,自从古代那次攻城和后来的战乱之后,我们就不曾面对过这么危险的敌人了。真的有什么敌人溜了进来。」
「他又是什么来头?」夏格拉闷闷不乐的问。
「夏格拉队长,从所有的迹象看来,我猜是一个高大强壮的战士,最有可能是名精灵,他可能有一柄精灵宝剑,或许还有一柄战斧。而且,他已经进入了你的负责区域,你根本没有发现他。这下子好玩了吧!」哥巴葛吐了口口水。
山姆听见对方的描述,不禁露出苦涩的微笑。
「算了吧,你每次都这么悲观,」夏格拉说:「管你怎么判断这些线索,我觉得都有别的方法可以解释。反正,我已经在每个据点都设下了哨兵,我们最好一件一件事情来。在我仔细的检查过我们抓到的这个小家伙之后,我才会担心接下来的事情。」
「我认为你在这个小家伙身上找不到什么,」哥巴葛说:「他和真正的骚乱可能一点关系也没有。那个拿著利剑的大家伙似乎觉得他不重要,就让他躺在那边等死:这就是精灵的风格。我们到时就知道了。快走吧!我们已经说了够多了。我们去看看这个俘虏吧!」
「你准备拿他怎么办?别忘记是我先发现他的。如果有任何好东西,我和我的弟兄们一定要分一杯羹。」
「等等,」夏格拉不高兴的说:「上级有特别交代我,这次不是你我两个人可以乱来的时候。任何闯入者都必须被直接带到塔中。俘虏必须要彻底的搜身。所有的文件、衣物、武器、信件、戒指或是任何装饰品,都必须立刻送到路格柏兹,而且只能送到路格柏兹。而且,任何俘虏都必须要安全无恙,毫发无伤的被监控著,任何胆敢违犯这个禁令,直到他下令或是亲自前来为止。这样说的很清楚,我正准备照著做。」
「彻底搜身,呃?」哥巴葛说:「什么,牙齿、指甲和头发全都要吗?」
「不是,根本不包括这些东西。他是只有路格柏兹要的人。他必须要毫发无伤被送过去。」
「这会很难做到的,」哥巴葛笑著说:「他现在只不过是个尸体,路格柏兹要他去能干什么?把他丢到锅里去还比较香哩。」
「你这个蠢蛋,」夏格拉大吼道。「你之前还头头是道,好像很聪明的样子。但有很多其他人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如果你不小心一点,你搞不好会进到尸罗的锅子里面。尸体!你对于女王陛下就只知道这么多吗?当她用蛛网绑起猎物的时候,表示她想要吃肉。她可不吃死肉,也不喝冷血的。这家伙根本没死!」
山姆抓住岩壁,一时间觉得天旋地转。他觉得似乎整个黑暗的世界都上下颠倒了。这个冲击大到他几乎惊呼出声。不过,即使在他奋力控制住情绪波动的同时,他也可以清楚的听见自己脑中的声音:「你这个笨蛋,他没死,你心里根本就知道。山姆卫斯,别相信你的脑袋,这可不是你身上最灵光的一部分。真正的问题是,你本来就没有任何的希望能成功。现在该怎么办?」此时此刻,什么都不能做,他只能强迫自己趴在岩壁上,倾听著半兽人邪恶的对话。
「笨!」夏格拉说:「她的毒液不只一种。当她在狩猎的时候,她会给猎物在脖子上刺一针,让他们立刻瘫痪,然后她就可以好好享受了。你还记得乌夫塔克吗?我们有好几天找不到他人。然后我们发现他被挂在角落,全身缠的紧紧的,而且他还很清醒的看著我们。我们真是快笑死了!她可能忘记了这个食物,但我们可没有碰他;谁敢打搅尸罗啊。哼,这个小家伙啊,几个小时之后他就会醒过来,除了有些头晖之外,他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当然,那得要路格柏兹愿意放过他才行。对了,他也会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遇到了什么事情。」
「还有他将来会有什么遭遇,」哥巴葛哈哈大笑著说:「如果我们什么都不能做,至少可以告诉他一些故事吓吓他。我想他可能从来没去过美丽的路格柏兹,或许可以先替他做个说明。这会比我想像的还要有趣。走吧!」
「我话先说在前头,我可不觉得这会有什么好玩的,」夏格拉说:「他一定得毫发无伤,否则我们就都死定了。」
「好吧!不过,如果我是你,我在通知路格柏兹之前,会先把那个逃掉的大家伙抓到。如果你跟上级报告说抓到小的,却漏掉大
的,这不会好看的。」
那声音开始渐渐远离。山姆可以听见脚步声慢慢变小。他已经从之前的震惊中恢复了过来,现在胸中充满了怒火。「我完全搞错了!」他大喊著:「我就知道会这样。现在,他们把他抓走了,那些恶魔、那些怪物!永远不要离开主人,永远、永远不要,这是我原先的座右铭。我就知道。希望大家能够原谅我!我得要回到他身边。快想想办法,快想想!」他再度拔出宝剑,用力的敲著岩壁,但只听的见闷闷的回音。只不过,手中的宝剑现在光芒强到可以照耀四周的环境。
他惊讶的发现这岩壁原来是一座沉重的大门,大概约莫有两个他这么高。在洞穴顶端和门边之间还有一段空隙,这多半是用来阻挡尸罗的大门,里面可能用某种门闩之类的东西挡住了,不是他能够从这边打开的。山姆奋力一跃,抓到门边,开始往上爬,翻了进去。然后,他沿著隧道,手中握著闪闪发亮的宝剑,开始发狂似的奔跑。主人还活著的消息压住了他的疲倦,激发了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他眼前什么都看不见,因为这条新的隧道左弯又拐,无法让人一路看到底。但是,他认为自己正缓缓的追上两名半兽人:他们的声音又开始靠近了。这次,似乎比之前更接近。
「我就准备这么做,」夏格拉生气的说:「把他关在最上面的房间。」
「为什么?」哥巴葛说:
「难道你底下没有任何牢房吗?」
「我跟你说过了,他绝对不可以受到任何伤害,」夏格拉说:「你明白吗?他很重要。我不相信我的部下,还有你的部下,连你也一样;因为你满脑子都只想找乐子。如果你不听话一点,他会去的地方你就去不了。我已经决定了,最顶层。他在那边会很安全的。」
「会吗?」山姆说:「你们忘记了那个逃走的精灵战士!」话一说完,他就绕过最后一个转角,却发现由于魔戒的力量,或是隧道的设计,他竟然误判了距离。这两个半兽人依旧还在一段距离之外。他现在可以看见他们在火光照耀下的身影。这条隧道最后十分陡峭,却也是笔直的。到了尽头,是两扇敝开的大门,或许是通往塔楼的更深处。哥巴葛和夏格拉正在慢慢的靠近门口。山姆听见喧闹的歌唱声,号角吹动和敲锣的声音,这是邪恶的交响乐。哥巴葛和夏格拉已经走到了门边。山姆大喊一声,亮出刺针。但他的声音被
掩没在这噪音之中,根本没人听见他。大门轰然一声关闭了。轰!门内的铁闩落下。匡当。门关了起来。山姆飞身撞上那铜门,眼冒金星的摔到地上。他被困在外面的黑暗洞穴中。佛罗多还活著,却被魔王给抓走了。
魔戒圣战第二部分的故事就这么结束了。第三部分「王者再临」所记载的是对抗魔影的最后防御,以及魔戒持有者任务如何结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