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主又如此说:因你不愿流儿女的血献给迦勒蛾人,我就要审判你。我因忿怒忌恨,使饥渴的罪归到你身上。我又要将你交在他们手中,他们必毁坏你的花园,剥去你的衣服,夺取你的华美宝器,留下你赤身露体。他们也必带多人来攻击你,用石头打砸你,用刀剑刺透你,用火焚烧你的房屋,在许多妇人眼前向你行淫……”
《永恒之书·诫命记》16:35-41
同日 地球某一角落
圆顶殿堂四周的石砌墙壁缠满了枯死的树根和藤蔓。不知从何处缝隙吹来的柔风,微微摇晃上方的巨大烛灯。烛焰掩映不定。
古旧的木圆桌中央置有一个银盘,上面平放了一封雪白的请柬。
室内一股渗心的寒冷挥之不去。围坐于圆桌前的十二人却没有呼出白气。
他们不需要呼吸。
十二人穿着同一样式的宽身黑色斗篷,有如中世纪欧洲圣堂的修士,连手掌也收藏在袍里。帽子底下戴着同样的黑色天鹅绒面具。面具只在双眼处开了洞孔,并在洞上覆了一层黑色薄纱。十二人从头到脚没有一寸暴露在外。
仿佛一群浮在殿堂暗影里的幽灵。
每个人的左胸上以红色油漆写着一个阿拉伯数字,从1到12,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识别,也是他们在这座殿堂里使用的名字。
这一切都是许久以前订下的规范,一直没有改变。不是关乎信任的问题,而是先贤们早就洞察了权力集中的可怕。为了防止权力结合,最彻底的方法就是把当权者隔绝。他们每一个人只要向自己代表的“氏族”负责。权力的分散就是存续的关键。
生存,不是权力、不是财富。永久的生存,这才是“公会”成立的唯一目的。
“3号”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修长手掌,把圆桌中央的请柬拿过来,以指头抚摸上面“天国之门”的古雅字迹。
“是属于他的。我认得。”语声优雅而阴柔,无法分辨是男还是女,却听得出其中夹带的怜悯与悲伤。“六百年前我读过他的亲笔字迹。至今仍没有忘记。当然那时候他写的不是英语,而是拉丁文。”
“好漂亮。”“7号”说话时有雾气从面具底下透出,他的声音跟“3号”听起来很相似——也许是同样隔着面具的关系。“他是个多么出色的男人……”
“在座没有人会反对你这句话。”“10号”的声音比较威严,斗篷底下的肩膊显得宽横。“我们都认识他,或是听过有关他的事迹。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英雄。”“10号”顿一顿,然后一拳打在桌面上。“可是现在我们也不得不承认,一百五十年前的审判里我们犯下多么严重的错误!以一个英雄来看待他。那是一种无知的仁慈。放逐一个反叛的英雄,是一种愚蠢而无力的惩罚方法!”
“我以为他早已领受‘第二次死亡’。”“3号”把请柬放回银盘上。“原来他仍然完好,甚至还没有放弃他的野心……这封‘天国之门’就是证据。”
“以‘天国之门’来集结残余的力量……这个方法他应该很早以前就知道的啊……”“9号”是十二人里最矮小的一个,声音也比较尖锐。“为什么他要等到现在才发难呢?”
“也许是因为上次伦敦的事件……”“10号”回答。“我们最后、最可怕的武器——‘默菲斯丹’的秘密外泄了,又失去了两名精锐的‘暗杀者’……他也许认为,我们比从前软弱了……”
“那次事件确实大大折损了我们的威信。”“3号”点头同意。“还有最近几年出现了‘达姆拜尔’猎人的传闻……会不会也有点关系?”
“那只是个没有根据的传闻。”“7号”说。“我一点也不相信……”
“10号”打断他,“不论怎样,阻止他的‘天国之门’才是最重要的事,也许现在已经太迟了。也许那些隐伏的异族遗民已经开始聚集了。可是我们还是必须行动。”
“再派出‘暗杀者’吧。”
“千叶和克鲁西奥已经是‘动脉暗杀者’里最强的两人。连他们也失败了,我们还能派谁?”
“可以增加人数,就派十个人。”
“索性派出半数的‘暗杀者’吧……嘿嘿,出动双位数目的‘暗杀者’,那可是五个世纪以来没有发生过的壮举……”
“可是不要忘记,让这么多‘暗杀者’集结在一起,对‘公会’本身也是一种威胁!”
“这是战争!不能拘泥于政治风险……”
热烈的讨论声音在殿堂石壁间回荡。
打断这种无益争辩的是一直没有发言的“1号”。
“慢着。你们把最重要的事情忘记了。”“1号”说话很慢,但极具震慑的力量。“我们这个‘审判会’的首要目的,是向他作出裁决。也许你们心里都已经有了答案,可是我们还是必须进行一次正式的表决——只有‘公会’拥有处决同类的决定权。这是绝对不容滥用的权柄,必须慎重地使用。”
十二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好了。大家都冷静地想过了没有?现在是表决的时候了。”“1号”从椅子上站起来,左手按着胸口心脏的位置。“为保障我等族裔之生存,排除可能之危险,现表决如下:是否处决鲁道夫·冯·古渊,断绝其宝贵的永恒生命?同意者高举左手。”
十二只左手毫不犹疑地举起来。
“决议如下:处刑。愿其灵魂于黑暗中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