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四个人终于将剩下的米饭馅儿的饺子吃完了。
年轻女人看着桌子上的空盘子,忧伤地说:“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
吴昱说:“别急,这有房子,就说明这里有人,等房子的主人回来了,我们可以向他们求救。”
年轻女人撅嘴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嘛……”
这个问题他们四个人谁都说不清,全都沉默了。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老式汽车停车的声音。
“有人!”沙发上的四个人一起跳了起来,望向门外。
男人头说:“看样子是孔小姐回来了。”
“太好了!”年轻女人兴奋地说,“有人回来了!”
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然后有人惊呼道:“不好,锁坏了!有人潜入了,大家小心!保护好小姐!”
接着“咣当”一声,门被撞开了,一排身着军装的男人拿着枪跑进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沙发上的四个人围住。
十几支枪齐刷刷地指向沙发上的四个人,那四个人吓得动都不敢动。
“你们是什么人?”为首的一个军官问道,“为什么会在这里?”
年轻女人轻声问道:“你……你们是在拍戏吗,枪……枪是假的吧?”
军官冷笑一声,扣动扳机,子弹突突地射到沙发里,给沙发射出了几个洞。
年轻女人和吴昱马上给吓傻了。
“我再问一遍,”军官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们迷路了,几天没吃饭。”老头说,“看见这边有座房子,于是进来找吃的。”
“南无阿弥陀佛,虽然我们擅自进来不对,”老太太一边滚着念珠一边说,“但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各位官爷都是菩萨心肠,也不愿意见我们饿死在街头吧?”
“进来找吃的?”军官看了一眼茶几上的盘子和碗筷,皱着眉,似乎是在考虑这句话的真实性。
“我们真的是在找吃的!”就在这要命的关头,吴昱补了一句,“我们刚刚吃的是米饭馅儿的饺子!”
军官马上判断出了要如何做,手一挥,说:“格杀勿论!”
所有军人的枪都端了起来。
年轻女人捂住耳朵,尖叫道:“不要啊!”
就在这时,一个响亮的声音响了起来:“等一下!你们不能杀我们!”
吴昱向前迈出一步,理直气壮地对着军官们说:“杀了我们,你们会后悔的!”
“哦?”军官皱了皱眉,手一抬,军人们的动作停止了,“你说说看,我为什么会后侮?”
年轻女人也不解地看着吴昱:“吴昱?”
“我明白啦!”吴昱和其他三人说,“咱们这是穿越了!怪不得之前有穿古装的人呢,咱们是穿越了!不要担心,穿越的一般都死不了,交给我吧!只要我告诉他最近发生的战役和以后会发生的大事,他们就会把我当作军事奇才一样供着,咱们的荣华富贵就享之不尽用之不完了!”
老头问:“真的吗?”
“肯定没错,不信你看。”说完,吴昱转过身,对着那军官说,“现在是哪一年?”
军官说了一个年份,其他三人都惊呼起来。
年轻女人说:“我们这是在六十多年前……”
军官问:“六十多年前?”
吴昱说:“实话告诉你们,我是个军事奇才,我能帮你们打赢所有的仗,你要不信,我就把现在的局势给你分析一下。”
军官道:“好,你说说。”
吴昱得意地仰起头,然后一手扬起,一手放在身后,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说道:“这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要说到如今的情势……如今……如今……”
他手停在半空中,表情呆滞地想了半天,转头对其他三人说:“怎么办,我历史没学好,不知道这会儿会发生什么事!”
年轻女人气得啊,也不管其他了,脱下高跟鞋就砸向吴昱。
吴昱捂着头说:“这不怪我啊,能把哪年发生什么都记住,穿越之后还啥都知道的那种人才有病吧。”
军官无奈地看着他们,估计是已经看出这几个人来做卧底完全不够格,就是不知道是该马上枪毙他们还是放了他们,一手摸着头,用疲惫的声音说道:“把他们都关起来,明天带回市里盘问。”
就在这时,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随着那个声音,走进来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女人——吊死鬼!
我一下就激动了,吊死鬼孔婷终于出现了!
孔婷这时候水灵得像朵滚着露珠的花,一脸天真无邪,一看就是被孔将军捧在手心里呵护大的。
军官和孔婷大概说了这次的事儿,孔婷一边听,一边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那几个人。
我越看越可惜,这么好好的一个姑娘,最后被折腾成了那个模样,越想越心酸,暗自下定决心,这次我一定要成功救下她!
“小姐,这里太危险,我们上楼吧。”一个年轻的丫鬟对孔婷说。
我一看,这不就是那个和符庆成私通,害死孔婷的丫鬟小红吗?
孔婷跟在小红身后上了楼,一边走,还一边好奇地回头来看,浑然不知道几个小时之后,她就会被走在自己身前的人害死。
那军官押着吴昱四个人进了另一间屋子。
男人头乐呵呵地说:“这个小姐还是一样漂亮,一看到她我就觉得亲切。”
小鬼在旁边默默地点头。
我说:“孔婷今天晚上会被人害死。”
“什么?”男人头和小鬼都惊讶地看着我。
“我要救她。”我问他们,“你们能不能帮我?”
男人头说:“你忽然这么说……难道有人要暗杀孔小姐?”
这时小红又从楼上走了下来,对守在楼下的军人说:“我给小姐准备点吃的。”然后从侧门出去了。
“坏了!”我想,她就是在这时给孔婷的水里面下了药!
我想到二楼去告诉孔婷不要喝小红给的水,但是外面有军人看守,如果我贸然冲出去,肯定就被他们抓住了,稍有闪失,孔婷就又被害死了。
小红很快端着一个托盘从侧门进来,托盘上放着几盘糕点和一壶水。军人把小红拦住:“今天小姐吃的什么啊?”
“就是那壶水!”我指着那壶水对男人头和小鬼说,“那壶水被下了药!”
男人头和小鬼对视一眼,问:“真的吗?”
“对,”我着急地问,“你们能不能帮我避开那些军人,让我到孔婷的房间里去救她。”
男人头说:“如果被他们发现我在这里,他们可能会叫道士来驱鬼,到时候我们就麻烦了。而且,万一你骗我们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他们解释,只能直接问:“你们觉得我像是骗人的人吗?”
“嗯!”男人头和小鬼齐齐地点点头,我差点没给他们气死。
“不过,虽然你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人,”男人头说,“我的直觉却告诉我,我可以相信你。”
听到这话,小鬼也在一旁点头。
我的精神一下子振奋了:“那你们是……”
“我们就帮你这一次吧。”男人头说,“如果能救孔小姐一命,被道士赶走就赶走吧。”
我心里一阵暖流,这会儿人多了,比我刚开始孤军奋战的时候强多了。
男人头说:“外面的军人太多,不好避开,这样吧,我叼着你从窗户飞出去,飞到二楼,然后从孔小姐的窗户飞进去。”
说着,男人头朝一个地方扬了扬头,我一看,这房子里果然有个窗户,只不过被一层厚厚的黑布给遮住了。但是在我的小二楼里,那个窗户被一个旧家具挡住了,我竟然都不知道。我打开窗户,屋子里终于有了点光亮。
我说:“好,那你叼我去吧!”然后就站了起来。
我的身体已经全部长出来了,一站起来男人头和小鬼都得抬头看我。
男人头痛苦地扭头道:“你们外国人的身体怎么长这么快?”
再快也不能这速度啊!
男人头苦着脸说:“这样我可叼不起你,说不定一使劲儿,你头皮都给扯掉了!”小鬼看看我们又看看外面,然后消失了。
我左右一张望,看到地上有把斧子,捡起来塞到男人头嘴里,道:“把我的头砍下来,然后你叼着我的头上去!”
男人头大张着嘴呆呼呼地看着我,斧头“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这时小红已经和看门的军人说完话,转身上楼了。
男人头道:“那你不就死了吗?你是想变成鬼去救她?”
“死不了!”我没时间和他解释,再次把斧头递给男人头,大叫道,“快啊,来不及了!这是为了孔婷!”
小鬼又出现了,抱着个啥看着我们。
男人头终于狠下心,眼含热泪,咬着斧头朝我脖子砍来!
一刀没砍断,卡在那了。
我只好握着斧头,和男人头一起用力,两个人扯锯一样来回磨啊,我全身上下就脖子以上有点新鲜肉,全给磨没了,把我疼的啊。
好不容易啊,我们终于齐心协力地把我的头砍下来了。
砍完以后,我和男人头都累得跟狗一样吐舌头了。
“我以后……”男人头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说,“我以后绝对不杀人,太累了。”
能让你明白这个道理,我也算是做了功德一件了。
我一转眼,看见小鬼手里抱着的东西,问:“你抱着个啥?”
小鬼把那东西给我一看,原来是套军服!
原来我可以穿着军服,伪装成军人上去啊!可是你都偷来了干吗不和我说,在一旁看着我们费这老劲儿砍头呢?
我愤怒得说不出话来。
男人头叹了一口气,对我说:“算了,我们走吧。”
然后叼起我的头发就飞出了窗户。
因为砍头这块耽误了太多时间,所以男人头飞得很快,一下子就飞到二楼了,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二楼的窗户是关着的!
孔婷正坐在桌前,托着腮不知道在想什么。
满桌子的饭菜看起来一点都没动。
小红劝她道:“小姐,你吃点东西吧。”
“吃不下……”孔婷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宝源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留意到自己说这话的时候,小红的目光忽然变得狠毒。
小红倒了一杯水递给孔婷:“小姐,你喝杯水吧。”
“好吧……”孔婷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接过了水杯。
我高声叫道:“就是那个!”
男人头也急了,着急地甩着头。他一甩头苦的是我啊,我跟悠悠球一样被他甩来甩去,脸不停地砸在窗户上!
“别撞啦!”我叫道,“出人命啦!”
“出人命了?”屋内的两个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小红连忙跑过来打开窗户往外看,正好男人头一甩,嘴一松,我就被甩到小红脸上了,小红一愣,下意识接住我,然后吓呆了。
我说:“谢谢啊。”
我脖子上的血顺着她的指缝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孔婷站起来,问道:“怎么了?”
“小……小姐……”小红颤抖着抱着我的头,转过身,说,“你你你你你……你看……他他他他……还会说话!”
“哎呀,是个人头啊,”孔婷笑着说,“不要怕啦,我奶奶在我小的时候经常给我讲一些温馨的睡前故事,像‘红色绣花鞋’、‘水晶骷髅头’之类的,我一点都不怕。”
那不是你亲奶奶吧。
“你看,”孔婷指着我说,“他只有一个头,多可爱,一点都不可怕嘛……”
不愧是吊死鬼啊!我欣慰地朝孔婷笑了笑。
“一点都不……”孔婷看了我一眼,忽然眼一翻,吓得晕了过去。
我一下子郁闷了,你看到人头都没害怕,看到我笑一下你就吓晕了!你讲理不?
“小姐?”小红举着我,轻声问道。
孔婷一动不动。
“小姐?”小红又问了一句。
孔婷依然没出声,看来是真的晕过去了。
小红被我吓得本来浑身发抖,见到孔婷晕倒了,反而不抖了,低下头看着我,然后呵呵呵地笑了。
我想:坏了,不是给吓傻了吧?
谁知道那小红竟然激动地说道:“真是老天助我,不用我下药,你自己就晕过去了!”
我一愣,嗯?
小红看着我,感激地说:“虽然不知道你是谁的头,但是谢谢你!”
不对啊!不是这个理!我不是来帮你的!
我说:“不许杀她!”但是小红完全不理我啊,直接把我扔地上,从怀里掏出绳子就奔孔婷去了。
完了,我把球射进自家球门了!
我急啊,但是此时只有一个头,没办法自由行动,完全不能阻止小红。
就在这时,小鬼出现了,他张开双手,挡在小红面前,但是小红看都没看他,毫不犹豫地从他身上穿了过去。
男人头挡在孔婷面前:“不许你杀她。”
小红一挥手,就把男人头打飞了。
你说你有这个勇气,做什么不能成功,为什么一定要杀人呢!
小红把绳子缠上孔婷的脖子,用力拉紧。
我想起楼下还有军人,马上高声喊道:“来人啊!救人啊!”
“闭嘴!”小红松开拉住绳子的手,以标准的扔铅球的姿势拎起我的头就从窗户扔了出去。
自从我的身体变成这样,我就像开了外挂一样所向披靡,但是小红一下真把我惊住了。
这可真是末日到了。
从这二楼掉下去,我的头不摔得粉碎也得摔成弱智啊。
我的头在空中翻转,我晕晕乎乎地看见前面有一棵树,此时我正冲着那棵大树飞去。
只有这个机会了!我顶着天翻地覆的晕眩感,瞅准机会,一张嘴,咬住了树枝。
此时我离地面还有一截高度,而且下面是石子路,摔下去非得撞个血肉模糊不可,所以我狠狠地咬着树枝不松口。
这段时间称得上度日如年,我咬着树枝,等着身体长出来。有躯干遮挡,我就能安心往下跳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我忽然感觉周围像是被什么影响了一样,周围明明没有风,但是景物却剧烈地晃动起来,我眼前的树叶也开始扭曲,就像中间被夹了一层放大镜一样。
坏了,我想,不会是咬树枝咬太久了吧!这么一想,我连忙闭上眼睛,大概过了一分钟才睁开。
再睁开眼睛时,我惊讶地发现我咬着的那颗原本郁郁葱葱的树,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棵枯树。虽然依然是晚上,但是刚才天空还是彩霞万里,这会儿天空压着一层厚厚的云,显然马上就要下雨了。
原来刚才那个奇怪的波动竟然是因为时间变幻而产生的!
现在这棵树已经完全枯死了,干裂的树枝支撑不了我的重量,“嘎吱”一声咧开了个缝,在风中摇啊摇。
我吓得冒出一头汗。
虽然树变化了,可是下面的石子路没变啊!这要是掉下去,我就OVER了!
我正在这儿火急火燎的,忽然听到有个女人娇笑着说:“呵呵,你这个人可真奇怪,多少年前我就看到你咬在这棵树上,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咬着这树枝。”
三娘!
我马上激动起来——这下我有救了!
“真奇怪呢,”三娘继续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咬着这棵树呢?”
我也不想咬啊,问题是不咬我就没命了!
三娘又问:“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呢?”
我一张嘴说话不就掉下去了嘛!
“啊……”三娘拖长了声音道,“我知道了,你喜欢这棵树是吧?”
显然不是!
三娘继续问道:“不回答?那就是我说对了?你果真是个变……”
“不是!”我大喊一声,然后就“嗖”的一声掉下去了。
“啊!”我发出了绝望的惨叫!
但是我并没有砸到地上,而是被一双手接住了。
我扭头一看,接住我的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大约二十出头的模样,大眼睛、浓眉毛,是个类似于王祖贤的美人。
三娘穿着一身大红的旗袍,艳气逼人,此时正笑得花枝乱颤,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我看出这个狐狸精的打算了,她刚才就是想逗我说话,让我掉下去!
我忍不住哭丧着脸骂道:“你这个狠毒的狐狸精!”
三娘也不以为然地说:“很早以前你吓过我一次,如今我再吓你一次,我们就扯平了。”
抱住我脑袋的那个姑娘温柔地问我:“你没事吧?”
“没事。”和三娘一对比,这姑娘简直温柔得令人落泪,我感激地说,“谢谢你。”
那姑娘温柔一笑:“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毕竟是我害死你的嘛。”
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疑惑地看着她:“你害死我的?”
“你不记得啦?”姑娘笑嘻嘻地说,“几百年前我把你的心挖出来吃掉了……”
原来你是云美啊!
她歪了歪头:“虽然我记不得我为什么要挖你的心了,但是我总感觉是我一时冲动,那次好像我自己也遭受了很大的罪。”
是啊,那次你吃坏肚子了!
云美问:“你不怪我吧?”
我连连摇头:“不就是一个心吗,等长出来了我再给你。”
这次轮到云美奇怪了:“还能长出来?”
“是,”我说,“你看我脖子下面,应该已经长出来一些了吧。”
云美仔细一看,说:“哎呀,我原来还以为只是碎肉,这么一看果然是个小身体,还有手有脚的!咦,为什么有三条腿?”
哎呀死相,我马上就害臊了,你这问题让我怎么回答!
“哦……这是树枝。”云美从我脖子下面取出一根树枝扔到地上。
“不过你长出来我也不要了,我已经不吃心了。”云美笑着把我放在地上,为了让我的头放得更稳当一点,她还找了一个坑放我的头。放好之后,云美说,“那我走了。”
“云美,你要走?”我说,“你不是和三娘一起的吗?”
“不是,”云美指着三娘道,“我不认识她。我记不得以前的事了,我总感觉这个房子里有我很重要的东西,所以经常会来附近转转。”
封印了你的恨意的那面镜子就在小鬼的屋里放着呢,不过这事儿我可不愿意告诉你。
“还有,你叫我云美?”云美歪着头道,“这个名字倒是很好听,我记住了。”
说完,云美挥挥手走了。
原来云美的名字是我起的啊!
我正在唏嘘,忽然想起,三娘说我已经在树上挂了好多年了,那么吊死鬼……
我叫道:“糟了,孔婷……”
“早死啦。”三娘道,“那天你吓昏她以后,她就被那个叫小红的女人勒死了,勒死了之后把她的尸体吊了起来,伪装成了上吊。”
得,又变成原来那样了。
我沮丧地想:到头来我一个人都没救上,自己还挨了好几刀,掉胳膊掉身体的,我这是干嘛呢。
三娘蹲下来看我,道:“我一直在观察这座房子,除了那次起雾,你消失在雾里以外,其他时候,你做什么我都看不见了。”
她单手托腮,说道:“你好像能预料到将来会发生什么事,而且身体就算受到了损害还能长出来,可是看你,不像妖怪又不像鬼……”
这时候天空一道闪雷,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下来,但是三娘身上却一点水都没沾,因为凭空出现了一个男鬼,那男鬼举着一把油纸伞,给三娘遮雨。
三娘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雨点打到坑里,很快就把我的脖子淹没了。
我说:“我叫马力术,是一个道士。”
“不止这么简单吧……”三娘一伸手,她身后的那个男鬼马上递给她一堆东西,我一看,那竟然是我的衣服!三娘的纤纤玉指就开始在我的衣服里翻找起来。
这男鬼竟然把我的衣服从尸体上扒下来了!连男人都不放过,连尸体都不放过,真变态啊!
而且更让我不爽的是,这男鬼一副和三娘很熟的模样,我现在那个难受啊,就像看到热恋中的女朋友和别的男人密切联系一样,马上就不高兴了。
于是我仔细打量了那个男鬼,惊讶地发现那个男鬼长着一张非常没有辨识度的脸,普通的眼睛、普通的鼻子、普通的嘴巴。按理说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就算现在我死死地盯着他看,然后闭眼回想他的模样,还是想不出来他到底长得什么样。就像是在路上捡了一粒沙子,你仔细观察了它,然后闭着眼睛把它扔到一个沙堆里,睁开眼睛,你依然找不到那粒沙子。
我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种预感,我问那个鬼:“你是谁?”
“你能看得见我?”
那男人连声音都是普通到一点特色都没有,是让人听过就忘的类型。我原来总觉得那些说什么事情没有办法用语言来描述的作家都是词语匮乏,写不出来,今天一见这个普通到没有办法用言语来描述的鬼,我才知道他们说的是真的。
连我这么渊博的人都有描述不出来的时候,也怪不得他们了。
可是我看着那个男鬼,总觉得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亲切感,我左思右想,小二楼的居民目前没有露面的,就只剩那一个人了……
不……不会吧!
我看着那个男鬼,越看越觉得我的猜测靠谱。
“你是不是……”我顿了一下,把那个恐怖的名字在脑子里过了一下,才颤抖着问,“你是不是雷迪嘎嘎?”
男鬼疑惑地问:“什么?”
我连忙改口:“你是不是神偷佚名?”
男鬼戒备地看着我:“你究竟是谁?你是第一个认出我的人,为什么?”
这个……还真不好解释!
三娘奇怪地看着我:“你倒是个奇怪的人啊,就算我和佚名相处了几百年,如果他离开我一阵儿,我也会忘记他的长相,没想到你竟然一看见他就认出来他是谁了。”
“这个嘛……要怎么说呢……”其实我还真没记住他的长相。
“佚名死时曾经被鬼差通缉过,”三娘说,“鬼差拿着佚名的画像,却没有办法找到他,就算佚名从他们面前走过,鬼差也认不出来是他,你到底是用什么办法记住他的长相的?”
我能告诉你们我用的是排除法吗?
我淡然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看不出,你还真有两把刷子。”三娘也不追问,继续在我的衣服里翻,“你身上倒是有很多稀罕宝贝啊。”
说着,拿出了我的蓝屏小手机,翻来覆去地看。看起来这年代还没有手机,三娘拿着我的手机爱不释手。
然后她按了一个键,手机屏就发出了优雅的蓝光。
这就是蓝屏小手机和那些华而不实、几百万像素的手机的差别了——过了这么多天,它还有电!
超长待机——蓝屏小手机,你行的!
三娘看见了亮光,欢喜得不得了,说道:“这个宝贝好!”
我一下子就在雨中泪流满面了,想原来三娘用的都是爱大疯牌手机,而且每次都买最新款的,一部手机的价值能秒杀我小二楼里全部的电器。
当初爱大疯没有普及的时候三娘还是很舒心的,拿着手机在路上走,基本上所有人一见那手机就知道她是个事业有成的美丽女强人。后来随着经济全球化,中国加入WTO,汽油涨价,物价飞升,外国卖一百的东西中国卖五百,大家不拿钱当钱以后,街上拿着爱大疯的人越来越多,十个人里面有六个人拿着爱大疯,三个人拿着山寨爱大疯,还有一个不为潮流所迷惑的勇士,那就是我了。
这时候三娘拿着爱大疯就再没人羡慕地望着她了,她没有办法彰显自己的品位,所以十分苦恼。云美曾经说她听到过三娘自言自语,说打算把其他拿着爱大疯的人都灭了!
这话让我觉得很惊悚,因为三娘和其他人不一样啊,她想到什么还真的会去做啊!但是估计是后来三娘发现拿爱大疯的人太多了,灭起来比较困难,而且马上就要世界末日,大家一起毁灭,这个计划就搁浅了。
所以说,我从来没想到三娘会称赞我的蓝屏小手机好,这个三娘真是太朴实、太讨人喜欢了!
那堆衣服里还有黑胡子道士给我的葫芦,但是相比常见的葫芦,三娘更喜欢蓝屏小手机,一边道:“这个法宝有什么用?”一边举起了那个手机,我一看,手机上正显示着拨号110。
我连忙对三娘道:“不要举起那个手机,危险!”
三娘奇怪地问:“为什么?”
我说:“这样很危险,我跟你说个真事啊,你可别觉得这是小说。那是我上学时候的事儿了。我认识一个男同学,特别爱得瑟,他买了个防水的手机,你要知道,我上学的那个年代,防水手机多了不起、多拉风啊,于是那男的就天天显摆。一天,我们在操场上体育课,突然下起了雨,其他人全跑去避雨了,他不,他站在操场上拿着手机打电话,同学在远处叫他:‘快来避雨!’你猜那个人怎么样?”
三娘问道:“怎么样?”
我说:“这人得意扬扬地举起手机喊:‘不要紧,我的手机防水!’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雷劈下来,就把他烧焦了,人就死了!”
三娘和佚名对看了一眼,又茫然地看向我:“什么手机?”
此时天边一个雷闪过,“轰隆”一声劈中了旁边的枯树。
三娘终于明白了,收回蓝屏小手机,对我道:“这就是手机?”
我点点头。
110没接通,手机又返回待机画面了。
三娘道:“这个法宝的能力就是吸引雷?”
你这误会大发了!
我说:“吸引雷是附带的,主要功能更加强大!”
三娘的眼睛亮了,她想了想,拿出那只葫芦,娇笑着问我:“这个葫芦又有什么用?”
我一看坏了,她还惦记着这个葫芦呢!
这葫芦要是我自己的我肯定就白送她了,可问题是这葫芦是李伯通的啊,葫芦里还装着三娘的弟弟呢。想当初三娘天天追着李伯通屁股后面要这葫芦,李伯通都没给,这次我要是给三娘了,我可真没办法和李伯通交代了。
这么一想,我马上道:“这就是个普通的酒葫芦,没什么特别的!”
“嗯?”三娘拖着长声嗯了一声,然后用那双媚得能把人的魂勾出来的眼睛看着我,“真的吗?”
我纠结啊,我的头右边冒出了一个长着恶魔尾巴,穿着黑色清凉小皮衣的小三娘,那三娘风情万种地对我道:“告诉我嘛,告诉我嘛。”
我脑子一晕,几乎马上就要招了。
这时,我的脑袋左边又冒出了一个裹得跟白色木乃伊一样的李伯通,李伯通拂尘一挥,冲我怒吼道:“你敢说?”
大家都知道,虽然所有人都喜欢美人,但是美与丑的杀伤力不可同日而语,你看到一个美人,顶多在未来一阵子回味回味,可是你看到个丑得‘惊天地、泣鬼神’的,有可能造成一辈子的阴影。
所以这时李伯通一对我吼,我马上一个激灵就从三娘的迷魂术里清醒了,我连忙认真地对三娘撒谎道:“没错,这就是个酒葫芦。”
三娘点点头:“哦,既然这样,这葫芦我就不要了。”说罢,拿着我的小蓝屏手机晃了晃,“不过这个我就拿走了,如果你不同意,可以摇手表示拒绝。”
我现在的手跟水草一样,也得摇得起来啊!你这不是欺负人嘛。
不过被你欺负,我也挺开心,那就不和你计较了。
“既然你不反对,那我就收下了。”三娘微微一笑,把那手机塞进兜里,然后对我说,“既然我们有缘,那我就帮帮你吧。”
说完,用手在我头顶摁了一下,我感觉一股暖流从她摁着的地方流入我的身体,同时脖子下面开始痒痒,像是摔破了的地方要长出新肉一般。
三娘站起来,拿过佚名手上的油纸伞,对我道:“我给你度了一点灵力,可以让你身体恢复得快些。”
说完,三娘嫣然一笑,把我的衣服放在一旁,和佚名走了。
我心中澎湃,忍不住对着三娘喊道:“三娘!”
三娘撑着油纸伞,在雨中悠然转身,那样子美得像是一张画。
我大声对她喊:“我一定会救你的!”
三娘显然觉得我这句话十分奇怪,掩嘴笑道:“那真是谢谢了。”然后和佚名走远了。
我感觉自己身体的生长速度真的加快了,三娘走后不到五分钟,我已经有小学生那么高了。我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想:虽然三娘现在忘了我是谁,但是她心里还是有我啊,你看她对我还是这么好。
等我身体长得差不多了,我就套上衣服,抓起葫芦,往小二楼的正门跑。我得弄明白现在这个时间要发生什么事。
现在的小二楼和刚才吊死鬼在的那会儿不同,楼房早就显得陈旧不堪,那破败的样子和我第一次见到小二楼的时候没多大区别。
门虚掩着,我一推,门就开了。
我进了屋子,闻见一股好久没人住的土味,我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却发现一楼的一个房间的门缝里透着光。
我小心地走过去,凑在门那里听,只听见有女人在说话:“你觉不觉得那女人有古怪?”
又有一个男人说:“就是漂亮了点。”
女人又说:“她说她姓胡,她是不是狐狸精?”
男人笑了一声:“这么说村里老余头就是鱼精了?牛村长就是牛精了?别瞎想了,睡觉吧。”
我一想这对话怎么那么熟?这不是村里那个疯老太太说过的话吗?这么说的话,现在是疯老太太翠萍遇见三娘的那个时间段。按照发展,三娘已经进入小二楼,到楼上了。
按照翠萍的说法,这会儿楼下已经没有什么事了,我正打算上楼去看看三娘他们,谁知道又听见屋里传出了翠萍的声音。
“可是,我觉得这屋子里的其他人也怪怪的。”
其他人?我耳朵一下竖了起来。
男人说道:“这倒也是,那对老夫妻和那个男人看样子不是住在这里的,他们的穿着打扮也很古怪。”
老夫妻和男人?
难道是那个老头、老太太和吴昱?他们还在这里?
但是他们怎么只说三个人,没说那个女人呢?
我正在疑惑的时候,忽然感到背后有人,猛一回头,只见黑暗中,背对着我站着一个赤裸的男人。
那个男人只在腰间围了一条围巾,梳着一条大辫子,身上弥漫着一股腐臭味,然后那个男人缓缓转过了头。
这不是普通的转头,而是足足转了一百八十度,直接露出了半秃的额头!
我吓出了一身冷汗。
那个男人盯着我半晌,忽然开口问道:“密斯特马?”
我的气儿一下子就顺下去了,原来是男人头啊!
男人头乐呵呵地说:“哎呀,密斯特马,好久不见,太好了,我还一直在想你到底怎么样了,看到你我就安心了!”
我说:“男人头?你……你哪来的身体?”
男人头说:“上次不是把你的头砍掉了嘛!”
原来这是我的身体啊!你还真不客气,就当自己的拿去用了!
男人头惋惜地说:“本来还有衣服的,但是不知道衣服被什么人偷走了。”男人头露出了愤怒的表情,“连死人的衣服都不放过,这小偷真可恶!”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呢,你连我的身体都不放过!
我问:“之后发生什么事了没有?”
男人头拍拍我的肩,说:“这里不好说话,跟我来。”
虽然我现在已经有身体了,但是看见自己的身体烂成这样还被人使用,我的心情真是异常复杂。
男人头带我往小鬼的房间走,边走边说:“你是不是长高了?”
我说:“我本来就有一米八。”
男人头说:“不是吧?你看我的身体和你的身体不一样高啊。”
我愤怒了,你非得逼我把真实身高说出来吗,而且你那身体已经烂成那样了,已经缩水了,你知不知道!
我执着地说:“我就一米八!”
男人头说:“不对啊……”
我怒了:“我二次发育了行不行?”
男人头见我生气,也不说了,点头说:“行,行!”然后小声嘟囔道,“二次发育是个什么东西?”
等进了小鬼的房间,我才发现吊死鬼也在那里,她这时已经变成了我熟悉的样子。
男人头和吊死鬼介绍:“这就是我和你介绍过的密斯特马。”
我说:“我叫马力术!”
“玛丽叔,你吼。”吊死鬼显然已经听男人头说过那天的事儿,认真地和我打招呼,然后捏着自己的舌头,不好意思地说,“真素对不起啊,如果上次偶胆纸大一点,你们就能救偶了。”
“唉,”我叹了口气,说,“这不怪你,都是命。”
“不过,”吊死鬼话锋一转,说,“偶也觉得不能全怪偶,那天你笑得也太吓伦了!”
给你个杆子你还真就着往上爬了,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反省自己为什么死啊!
小鬼还是老样子,蹲在地上看着我们。
我抓抓头,说:“其实吧,我想问你们一件事儿。”
吊死鬼问道:“神马事?”
我说:“这屋子里是不是有一对老夫妻,还有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和一个年轻女人。”
吊死鬼说:“其他伦都有,但素没有年轻女伦。”
男人头说:“你说的是那天被抓的那几个人吧?那对夫妻和戴眼镜的男人还在,年轻女人已经死了。”
“死了?”我大吃一惊,“怎么死的?”
“被那对老夫妻杀死的。”男人头说,“我从他们的对话听说,那对老夫妻似乎已经杀过很多人了,那次趁戴眼镜的男人没注意,就把那个女人杀死了。”
我吃惊地问:“那男人还和老夫妻在一起?”
男人头说:“他们已经对立了,其实那对老夫妻有很多机会可以杀年轻人,但是他们好像很顾忌那个年轻人,一直没敢对他下手,总是在说‘这男人是个厉害的男人,总是故意露出破绽引诱他们攻击,不能中他的计’,所以只是在试探他,我感觉最近他们就要再次展开行动了。”
他们还被吴昱那句“害了很多人”忽悠着哪!
什么故意露出破绽引诱他们攻击,那些就是真的破绽啊!
我说:“这可糟了!”
“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帮你,”男人头跟我说,“别人形容关系好都说和对方穿同一条裤子,现在咱俩是共用同一个身体,虽然臭了点、烂了点,但是我也不介意。所以现在,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你要有什么事儿,就和我们直说吧!”
本来挺好的一句话,怎么你说出来我就觉得有一种微妙的不高兴的感觉呢。
但是,是要去帮三娘还是要去帮吴昱呢?
我一下子头疼了。
现在这房子里有三娘和吴昱两拨人,如果我参与到三娘的事件中,就没办法顾及被变态老夫妻盯上的吴昱了。
三娘那边我知道事态会怎么发展,吴昱这边我就完全猜不到了。
我想了又想,决定先去帮吴昱,因为之前无论我怎么努力,男人头和吊死鬼都死了,这次三娘他们倒没什么危险,佚名还因祸得福地转世成了聪明伶俐的雷迪嘎嘎,三娘的弟弟虽然被收到了葫芦里,但也算不上有什么生命危险,等以后我说服李伯通让他把那个男狐狸精放出来就行了。我只要拦住翠萍,别让她害怕往河边奔就好了。
我这么一琢磨,就下定了决心,还是去吴昱那里。
我刚下定决心,一抬头,见吊死鬼和男人头正一起往外飘。
我连忙叫住他们:“你们干吗去?”
吊死鬼说:“偶喜欢小孩,偶们想去看看辣个孕妇。”
我马上把门堵住:“不许去!”
上次就是因为你俩跑去看翠萍,把人家吓得去找她哥,去找她哥又听到了三娘和佚名说话,然后才跑出屋子,踏入了死河。
你们还想去吓唬人家!
“辣就算了。”吊死鬼郁闷地说。
我问男人头:“吴昱……那个戴眼镜的男人住在哪里?”
男人头说:“在楼上。”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声音,我连忙跑到门口去看,原来是翠萍从房间里走出来,敲她隔壁房间的门,边敲边说:“哥,我有点害怕,想和你说说话。”
怎么没人吓她她还是跑来了!
按疯老太太的说法,这会儿应该是正好见到她哥哥上楼,她才跟了上去。但是现在这时候和原来不同,翠萍敲了会儿门,没人理,看来她哥哥已经上楼了,翠萍犹豫了一会儿,也上楼了。
我连忙跟在她身后跑了上去。
三娘和一个男人站在门口,看来那个色迷迷的男人就是翠萍的哥哥了。男人手里拿着窝窝头,问道:“姑娘,你饿不饿?我这有点吃的。”
三娘笑着说:“大哥,谢谢你,可是我不吃素。”
翠萍旁边还站着一个男的,端着一个盘子,说:“窝窝头有什么好吃的,我这有饺子。”
我一看,那不是吴昱吗!
我的火蹭地一下就上来了,我看你真是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死到临头了还在这儿拿饺子吊狐狸精哪!
“饺子?”三娘歪着头,很有兴趣地问道,“什么馅儿的?”
吴昱说:“米饭馅儿的。”
大家马上陷入沉默。
你们还在吃米饭馅儿的饺子呢……干吗不直接吃米饭!
三娘看了看窝窝头,又看了看饺子,拿过翠萍哥哥手里的窝窝头,笑道:“谢谢。”
然后进了屋。
吴昱伤心地看着自己的饺子。
翠萍过去拉她哥哥,道:“哥,你真是的,咱们干粮本来就不多了。”
吴昱把饺子给他们道:“你们收着吧。”
然后用失恋一样的神情叹了口气。
翠萍一抬头,看见我,奇怪地问:“你是谁?”
吴昱叫道:“啊……你不是那个……”
我连忙指着吴昱说道:“我是他的朋友。”然后一偏身,把三娘屋子的门关死了。
“你的朋友啊?”翠萍看看我,又看看吴昱,道,“那你们聊,我们先走了。”
然后就拉着她哥下了楼。
我一愣,这个情节发展完全和原来不同啊,难道这次我能救下翠萍了?
等他们走了,吴昱拉我进他的屋,关上门后,激动地说道:“太好了,你终于出现了!我还以为你也遭遇什么不幸了呢!哎,这么久不见,你是不是长个子了,我记得你原来没有那么高啊。”
我愤怒地说:“我本来就是个大高个!”
“好吧,这都不重要。”吴昱眼神放光地跟我说,“重要的是,我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我问道:“什么秘密?”
吴昱说:“我跟你说,我应该是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
我惊奇了:“为什么啊?”
吴昱说:“之前我们一车的那几个人,你知道吧?那个小年轻是个惯偷;年轻女人是个专门骗人钱的,骗得好几个人家破人亡;那个中年男人就是个人渣,做过的坏事多得不得了,说都说不清。”
我问:“那对老夫妻呢?”
吴昱说:“他们是连环杀人犯,谋财害命,杀了不少去他们那里旅游的人。”
我就觉得那对老夫妻不对劲儿,果然手上有命案,我问:“那为什么最后你能活下来?”
吴昱说:“你想啊,这一车除了我没一个好人,我肯定是主角啊,主角肯定死不了!最后其他人全都死了,我就能活着离开了。”
我说:“那为啥主角是你不是我?”
吴昱说:“对了,我还没问过你,你做过什么坏事?”
我说:“我没做过什么坏事。”
吴昱马上笑了,斩钉截铁地说:“那不可能!”
你哪来的自信啊?
我说:“我真没做过坏事!”
吴昱的表情认真了:“真的?”
“真的。”
吴昱沉思了一会儿,说:“如果是这样,一会儿如果老头、老太太要杀我,你肯定会帮我挡一刀,然后你就死了。”
不带这样的啊!你还给我预设剧情,为啥我就非得死啊?
吴昱拉着我的手,感激地看着我:“谢谢你为我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你真的想太多了,都不知道是哪儿把你放出来的,有病赶紧吃药。
就在我和吴昱说话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声,老头嘶哑的声音响起:“吴昱,你在不在?”
吴昱一下就慌张了,指着旁边一个衣柜对我道:“你赶快躲进去,这样能多活一会儿。”
你还真替我着想!
我郁闷地躲进了衣柜里。这衣柜非常狭窄,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挤进去,木板被虫子蛀得全是窟窿,稍微一动就“嘎吱嘎吱”响。我从门缝里看着外面。
吴昱打开门,老头、老太太走了进来。
这次他们没念经也没祈祷,而是一人拿着斧子一人拿着刀,眼睛通红地看着吴昱。
吴昱被他们的气势吓到了,哆嗦着问:“怎么了,老人家,有事吗?”
估计吴昱看不到,这对老夫妻身后弥漫着一股黑得像煤一样的雾,那雾中隐约能看见许多的人脸,那些人脸哀怨地看着老头、老太太。
老头子举着斧子说:“我们受不了了,我和我老伴有十年的杀人经验,我们一向都是动作利落、手段熟练,以速战速决、杀人不眨眼为傲,而这次,我们竟然看着你这样一只肥羊在我们面前晃而不能下手,这是我们的耻辱!”
吴昱说:“你们不是说你们原来杀人是谋财害命吗?我又没钱……”
老太太说:“原来是谋财害命,杀的人多了,就变成了爱好,时间长了不杀人我们手痒痒。”
吴昱苦着脸道:“这爱好不好。”
老头、老太太一起举起武器:“不许侮辱我们的爱好!”
这还是什么爱好,这是十足的反社会人格啊。
我躲在柜子里,觉得越来越热,这柜子似乎正在变小,越来越挤,木板因为被挤压,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哎呀!我一下子想明白了,不是柜子在变小,是我在变大啊!
刚开始我觉得柜子狭窄,其实是因为我太大了!我长到原来的样子也没停,还在持续长高。
我说三娘那会儿给我度灵力的时候怎么笑得那么贼呢,她是故意的!
外面吴昱还在和老头、老太太对峙。
老头说:“我们今天已经商量好了!今天,无论你是真的全身都是破绽,还是故意拿破绽吸引我们,为了我们的爱好和尊严,我们都要和你决一死战!”
吴昱吓傻了,马上吓唬他们道:“你们别过来!你们想清楚,我可是很厉害的!”
老太太冷笑道:“难不成你还能召唤出什么天兵天将不成!”说着,就和老头挥着武器砍了上来。
吴昱吓得发出一声惨叫:“啊!”
就在这时,那柜子被我不断生长的身体撑破了,“哗”地一下塌了。
老头、老太太举着斧头和刀子,呆滞地看着我,齐声道:“竟然还真召唤出来了!”
老头气得指着吴昱道:“你竟然养大鬼!”
养大鬼是什么东西!
老太太也骂道:“你这个卑鄙小人!”
你们有啥资格骂人家啊。
我终于撑破狭小的柜子,觉得十分爽,扎了个马步,畅快地深呼吸了一次。
就这么一呼吸,我原本的衣服、裤子“刺啦”一声全破了,我一下子就全裸了。
那三个人全都惊呆了,吴昱指着我说:“人家英雄爆发小宇宙变身全都是只破衣服,你怎么衣服、裤子全破了,你也太流氓了吧?”
这不怪我啊,你去问问他们为啥衣服破了裤子不破。
老头、老太太在惊慌过后,竟然还不害怕,用破釜沉舟的气魄说道:“不管你召唤了何方神圣,今天我们就要为了我们的荣誉而战。”
荣誉还是个孩子,你们放过它吧!
老头、老太太挥舞着武器攻击过来,我连忙用身体拦住他们,对吴昱喊道:“快跑啊!”
吴昱跑起来毫不犹豫,一边跑一边头也不回地喊:“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我还没死呢。
老头、老太太见吴昱跑了,赶紧收回武器去追他,我被砍了一斧子、戳了一刀,抓起掉在地上的葫芦,血流成河地跟在他们身后。
吴昱一边跑一边嚎叫,连滚带爬地下了楼。
翠萍打开门,奇怪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说完,往我们这边一看,一对凶神恶煞,举着斧子、挥着刀的老夫妻,身后还跟着一个血糊糊的赤裸的巨人。
“哇啊!”翠萍惊呼一声,转身就往门外跑,“救命啊,杀人啦!”
我一看,坏了!好不容易她安安分分地待在屋里了,现在又跑出去了,这还得了。再看那吴昱,跑得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老夫妻年老体衰,一时半会儿追不上他,于是我改了路线,跑去追翠萍。
我喊:“翠萍,你不要跑!赶紧回屋里去!”
虽然翠萍挺着大肚子,但是跑步的速度堪比飞人,看到前面有土坡都不减速,一个跨栏就越过去了。
我越追,翠萍跑得越快。
我又叫道:“翠萍,停下来,危险……呜哇……”因为跑步牵动身上的伤,我一口鲜血喷出来。
翠萍听到危险,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我一边追一边吐血,哇的一声被吓哭了,一边哭一边更快地跑。
她跑我追。
前面是条河,翠萍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往对岸游去。
眼看她就要游到对面的时候,河水忽然变成了红色。
完了,又变成原来那样了!我脑子里刚闪过这个念头,眼前忽然一花,所有的情景都不见了,眼前一道强光,让我睁不开眼睛。
又要转了?我想,这回该转到哪里?
作孽啊,本来翠萍在屋子里待得好好的,被我一吓,还是跑出来了,搞了半天,变成我害死她了!
可是不对啊,前几次时间变幻时事情都结束了,这次还没结束呢,这会儿雷迪嘎嘎还没转世,三娘的弟弟也没被李伯通收走。
我正在疑惑,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声音。
“马力术,你怎么样了?”
貔貅!
一听到貔貅的声音,我马上激动了,睁开眼睛,道:“貔貅,你总算有反应了!”
这一睁眼,发现面前又换了一个场景,这次的场景是我没听过也没见过的。
我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原样,但是却依然没有衣服。
面前是一个金碧辉煌的大厅,大厅里零零散散地坐着几十个人,他们面前有一个巨大的液晶屏,看到我出来,人群中有人欢呼道:“这次是两个,我赢了!我赢了!”
还有人啐道:“这次又输了。”
这群人在赌啥?
我满脑子糊涂,转头一看,我身边站着同样一脸莫名其妙的吴昱。
貔貅对我说:“马力术,你看右边。”
我扭头一看,右边站着一个又黑又壮的老头,一脚踩在地上,一脚踏在椅子上,嘴里叼着根牙签,手里拿着一沓钱,正给那些赌博的人发钱。
我说:“那人怎么了?”
貔貅说:“那就是马建民。”
什么!
我下巴都快掉下来了,那个又黑又壮、一脸流氓相的老头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把小二楼送给我的我爷爷的二叔的大爷的曾孙子马建民!
我马上拨开人群跑过去,喊道:“马道长!”
“呦。”马建民看着我,笑道,“马力术啊,你都长这么大了。”
我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马建民说:“这里就是你的小二楼。”
我说:“你别胡说,这大厅一眼看不到尽头,我小二楼哪有那么大?”
马建民说:“没错,这就是你的小二楼。当初我和妖王作了约定要拯救妖族,之后我一直在寻找拯救妖族的办法。后来,我联系起小二楼居民的经历,觉得重点应该还是在这里,于是我就在小二楼周围打探,直到某天晚上,我看见了一辆公交车。”
我马上明白了,那就是我们这次坐的公交车,问道:“我一直奇怪,为什么我们能看到那辆车,其他人看不到?”
马建民说:“经历过之前的时间,你应该发现了,小二楼那块地经常发生血案,那是因为极阴之地的力量来自于人类的邪念,所以它会引导有邪念的人来到小二楼。所以能上那辆车的人,基本都是快要入魔的人。”
“快要入魔的人?”听了这话,吴昱张开嘴指了指自己。
马建民说:“入魔不止是杀人越货,像你是对编造故事入魔,”他指向屋子里的人道,“这里还有看书入魔、玩魔方入魔、抠鼻子入魔的人……”
暂且不说前面,最后一个也太惊悚了吧?
我问:“那我呢?”
马建民问:“你有没有听你爸妈说你是怎么来的?”
我心里一惊,我一直觉得我长得比我爸帅,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我问道:“我是怎么来的?”
马建民说:“你是充话费送的。”
我毫不犹豫地对貔貅说:“咬死他!”
马建民哈哈大笑,道:“大概是因为你的命理特殊吧,我曾经让一个高人算过,算出你的命和常人不同。”
我激动地问:“哪个高人算的?”
马建民答道:“李伯通。”
我痛苦地捂住脸。
马建民说:“像我们这种充满正面意义的入魔,极阴之地没有办法吸收我们的力量,也没有办法影响我们,只能在杀死其他恶人之后,把我们送到这里,并且给我们提供了五星级酒店的待遇,我们在这里不愁吃穿,但是也闲得无聊。”
他指着那块液晶大屏幕,说:“于是我们闲着无聊,就看着新人的直播,打个赌当消遣。我们推测你见过的那些事都是幻象,不是真实的,是极阴之地为了迷惑你们而变出来的。”
昊昱问:“你们为什么不逃跑呢?”
马建民苦笑道:“也得跑得了啊,你们没看见这个屋子吗?”
我左右环视,发现这个屋子四面都是墙,没有门,也没有任何出口。
我问:“难道就没有其他方法了?”
马建民说:“有,而且这里是极阴之地的命脉,只要破解了这里,整个极阴之地的力量就会瓦解。”
我一下激动了:“怎么破解?”
马建民伸手指向一个方向:“你看见那个人没有?”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房间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头戴草帽的老头,那老头正在打瞌睡。
这不就是我在极阴之地见到的那个划船的老艄公!
“那就是极阴之地的灵力所幻化成的人形。”马建民说,“他就类似于极阴之地的心脏,如果消灭了他,极阴之地就会瓦解。”
“那还不赶快做!”想起三娘还被困在极阴之地,我迫不及待地跳起来,朝那个老艄公跑去,挥起拳头就砸向那个老艄公。
谁知道我像是砸在了幻影上一般,手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
老艄公抬起眼睛看了我一眼,笑道:“你太天真了。”然后继续低下头打瞌睡。
“没用的。”
见到我挑战老艄公,大厅里的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说道。
“我们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每天都在想办法去杀他,没有一次成功。”
“所有的方法我们都试过了。”
“要是能杀,早就杀掉他了。”
马建民走过来,对我说:“我们已经失败三千七百六十八次了,能想到的办法都用遍了,但是依然没有办法杀他,毕竟他只是一个灵体,还是吸收了很多怨气、力量无比强大的灵体。任何咒语都压制不了他。”
伴随着马建民的这段话,大厅里的人齐齐地叹了一口气。
“大家不要泄气啊!”吴昱喊道,“邪不胜正,我们一定能笑到最后,所有美国大片都是这么演的。”
说着,他转头问马建民:“把这老艄公的详细资料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马建民对着旁边的一个男人抬了抬下巴,那个男人马上站出来,抬起一砖头厚的笔记本念道:“以下是极阴之地的资料。”
看到那笔记我就知道这人是收集资料入魔型的了。
男人抬了抬眼镜,念道:“极阴之地,英文名‘A very yin\'s please’,日文名‘极阴の地’……”
你英语是跟男人头学的吧,你还不如他呢,极阴之地的地都拼错了!
我忍了忍,继续听。
“形态为男,五千六百三十一岁,未婚。爱好泛舟、垂钓。喜欢的食物为所有智慧形态的怨气和恶意。每日早上六点起床,做十分钟广播体操后吃早饭,然后去泛舟、看书、学习文化,中午午睡半个小时,下午去观察、寻找食物,吃过晚饭后垂钓、散步,每天晚上九点睡觉。”
“这作息也太健康了吧!”我震惊了,谁能想到一个即将毁灭世界的怪兽竟然过着这么健康的生活!我忍不住问道,“你就不能像个凶残的反派一样过糜烂的生活吗?”
老艄公抬头看了我一眼,说:“我接触过很多生活糜烂的妖魔鬼人,他们的精神世界都很空虚,都很悲观,这样不好,万一得抑郁症自杀了怎么办?”
……
我觉得我连吐槽的力气都失去了。
一个即将毁灭地球的大BOSS竟然跟我说“万一得抑郁症自杀了怎么办”?!这心里也太阳光了,阳光值足够我种上漫山遍野的豌豆射手对付无数的僵尸了。
“真是个难对付的对手啊。”吴昱说道,“如果是对付这个敌人,要我写书的话,我肯定要先写两本准备工作,再写六本激战过程,最后写两本战后重建工作。”
我沉默了。
马建民拍着我的肩膀,对我道:“不要紧,我们从长计议,肯定还有什么办法是我们没有想出来的。”
说着,马建民回头望向其他人:“你们有信心没?”
“有!”人们举着手,激情洋溢地喊道,“一定要想办法出去。”
想不到马建民还有两把刷子,把群众的积极性调动得非常高嘛!
看着大家激动的模样,我也感觉内心有一把火在燃烧,然后看到我一直握在手心的葫芦。
我想还一直没用过这个葫芦呢,怎么也得在这里用一下,于是喊了一声:“大!”
那葫芦变大了。我拔掉葫芦的塞子,对着老艄公叫道:“极阴之地?”
老艄公抬头问:“干吗?”
然后再下一秒,老艄公就“嗖”地一下被吸进葫芦里了。
我一下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这个葫芦。
时间停止了一样,周围忽然安静了。所有的人都诧异地看着我。马建民跟傻了一样地看着我。
我想我自己肯定也是一副痴呆的表情。
我看了看大家,又低头看了看葫芦,然后赶快把葫芦嘴的塞子塞上!
吴昱问我:“吸……吸进去了?”
我说:“嗯。”
马建民脸部扭曲,干干地笑着:“哈,哈哈……”
我看着自己手里的葫芦,还没反应过来——这里面装着一个世界末日!
我就叫了一声,就把世界末日给消灭了!
因为这件事情太匪夷所思,所以所有人都沉默了,脸上都露出了呆滞的表情。
“不能啊,”吴昱说,“还没开始打仗呢,还没开始激战呢?我们至少得修炼,提升个等级,打通任督二脉,然后浴血奋战、拼死决战,最后和敌人一起倒下啊!你怎么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你问我我问谁啊?我也不知道生活这么朴实,这么出乎意料啊!
我现在感觉我的心情就像按照藏宝图,跋山涉水,历经千辛万苦,找到宝箱,打开以后发现里面是一张过期的一等奖彩券一样。
这时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然后一眨眼的工夫,我们面前出现了现实中的世界。
我们正在市中心,旁边是久违的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
我们成功逃脱了!
我马上兴奋起来,我成为救世主了!我真的把世界末日的危机解决了!
我高兴地转过头,对着其他人说:“我拯救世界了!”
其他人用不爽的眼神看着我,那种感觉就像是看见平时学习成绩倒数的差生忽然夺得了第一、抢走了奖品一样。
“回家了,回家了。”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奇迹。”
“太神奇了,我又相信爱情了。”
大家一边用冷淡的语气说着风凉话,一边一哄而散,把我这个救世主撇在原地。
最令人生气的是,马建民和吴昱也跟他们一样的反应。
我一下就怒了,怎么说我也是救世主啊,你们就这么对我?
貔貅道:“我可以理解他们的心情,最后发现竟然是你,用这种手段拯救了世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很生气。”
我也生气啊,好歹我也是救世主,你们多多少少得尊重我一下吧?
就在这时,我忽然发现我旁边围了不少的人,好多人一边淫笑一边对我指指点点,还有些女同志尖叫着捂住脸,从指缝里看我,一边看还一边骂我流氓。
我这才发现我还光着呢!
怪不得刚才那群人走得那么快,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他们和我在一起啊。
我连忙用手捂住下半身,想了想觉得不对,又捂住脸。
倪大原来给裸奔的脸上打马赛克是对的,这时候最需要遮的就是脸!
这时候走来了两个警察同志,严肃地问我:“你是干吗的?和我们走一趟吧。”
然后就把我铐上了,拽着我就走。
我欲哭无泪啊:“警察同志,我这不是故意的。”
警察同志说:“不是故意的?你不穿衣服大街上跑?”
我说:“我这是为了拯救世界才变成这样的,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是救世主啊!”
两个警察同志对视了一眼,认真地问我:“你是从哪个医院跑出来的?”
我还是把极阴之地放出来,让地球毁灭了算了。
我在警察局的一番折腾就不说了,最后一抬头,正巧看见了熟悉的警察南晨,他正牵着什么在警局里溜达,我连忙喊他:“南晨,南晨。”
南晨奇道:“马力术,你终于进来了?”
你看你这“终于”俩字用的!
我问:“你干吗呢?”
南晨说:“我刚办完公务,刚市里有居民说有狼在大街上溜达,我们就出动了警力把狼捉回来了,嘿,你别说,这狼还挺乖的。”
我伸头一看,那哪是狼啊,是一只哈士奇!
南晨问旁边的警员:“他怎么回事?”
警员说:“他在大街上裸奔。”
南晨之前就在事件中和我碰过几次面,后来还和我一起经历了赌徒事件,对我的人品有一定的认识,他马上就相信了警员的话,用幸灾乐祸的惋惜口气对我说:“你终于沦落到这地步了啊?”
你能不能别用“终于”这词儿!
我觉得再和这些人类在一起,我也迟早得变成反社会、反人类的人格。
南晨把我担保出来以后给我找了一套衣服,借了我几块车钱,让我坐公交车回家。
我眼中饱含热泪,我想象过无数的可能性,但是我从来没有想到我拯救世界以后,还要向人借钱坐公交车回家。
我坐上公交车,颠簸了一路,终于到了目的地。
在杨明村口下车,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回走,貔貅忽然从我胸前的玉佩跳出,呈现出戒备的姿势,并低吼着。
我抬眼一看,面前站着一个穿着白西装、扎着个小辫儿的男人,身旁还跟着饕餮。
改命人!
我一下就来劲儿了,怪不得世界危机这么快就被我破解了,原来是因为后面还有一场大战呢!
我说:“你又想干什么坏事?”
饕餮张开嘴说:“我……”
我一看它张嘴腿就软了,道:“嘴闭上!君子动手不动口!”
改命人对我道:“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问我,我是来回答你的。”
我问:“你到底是谁?”
改命人手一挥,周围的景色忽然变了,我像是突然掉进了云层里,四周变得白茫茫一片,脚下也看不到土地。
在这个无边无际的白色空间中,飘着一本闪着柔光的书。
改命人走到那书前,道:“你问我我是谁,我也没有办法回答你,因为自从盘古开天辟地,万物出生之时,我和这本书就存在于这个世界了。数亿年间,我一直守护着这本书。”
这人资历比玉皇大帝还老啊,我问:“那是什么书?”
改命人道:“这是一本记载了天地间六道七界所有仙、妖、鬼、魔、人命运的书。”
这书比地府那不靠谱的生死簿要牛多了啊,我听他这么一说,走过去翻看那书,谁知道一翻开,那书页上竟然是完全空白的。
改命人说:“只有我能看见书上的内容。”
我说:“这薄薄一本书就能记载所有人的命运?我不信。”
改命人根本不在乎我信不信,他自顾自地说道:“从这本书上,可以看到一个朝代的兴衰盛亡,一个物种的诞生绝迹。”
“世界末日?”我说,“难道就是极阴之地?”
改命人点点头,道:“你们总觉得自然界无所谓善恶,其实并非如此。智慧等级越高,就会有越多生存以外的恶意和欲望,这些负面能量作为养分孕育出了极阴之地。等极阴之地成长之后,所需要的养料越来越多,最终会发展到吞噬掉地球上的一切生物。”
我说:“你见过他们造的那个泰坦尼克号,那个办法有用吗?极阴之地会不会冲出地球走向宇宙?”
改命人摇摇头:“那个泰坦尼克号逃不掉,但是吃掉地球上的生物之后,极阴之地的能量不足以支撑它去寻找剩下的食物,所以,它最后也会灭亡,地球会在沉寂一段时间之后,迎来新的生物圈。”
这也太科幻了,我说:“你会不会被它吃掉?”
改命人说:“天书上没有我的任何信息,我对自己的命运一无所知,但是我已经看透了生死,即使被吞噬掉也没有什么。”
我说:“你说了半天,还是没有说你为什么要做那些事,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改命人翻着天书道:“世界万物全都按照天书所记录的发展,时间久了,我不禁迷惑了,究竟是因为天书预测了万物的发展,还是万事万物的命运在冥冥之中定好了,天书只是记录而已。”
这问题就跟先有蛋还是先有鸡一样,你想也想不明白。
改命人道:“于是我做了个实验,我根据天书的记载,去改变了一些生物的命运。”
我张大了嘴巴,他终于说到重点了!但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原来这只是个实验。
改命人继续说道:“刚开始,并不成功,无论我怎么改动,都会有一些突发的因素使那些生物按照原来的生命轨迹生老病死。于是在尝试了一段时间之后,我放弃了。”
我想起我之前的遭遇,确实,无论我怎么努力,也没有办法改变小二楼居民们的命运。
“不对啊。”我说,“你最后不是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吗?”
“那是之后的事了。”改命人说,“在那次的实验很久很久以后,我发现天书的内容改变了,虽然是微小的改变,但是确实与原来不一样了。我这才知道,我在几百年前改变的一条虫子的命运产生的效果,在几百年以后展现了出来,只不过那个改变极其微小,在数以兆记的生物中,可以忽略不计。”
这不是蝴蝶效应吗?
改命人继续道:“我想知道命运最大可以改变到什么程度,于是我开始逐渐尝试改变人的命运,我改变了几个和极阴之地有关的人的命运,你见到的只是一小部分。人是群居动物,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犹如一张巨网,我改变了一人的命运,就会影响到与之相关的无数人的命运。”
我怒了:“你就为这个害人?”
改命人笑道:“我害人?我害了谁?我只是给他们改变命运的机会,他们未来怎么做,都是他们自己选择的。”
他这话倒把我问住了,确实,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符庆成、赌徒、关武的路都是他们自己选的。刀在你手上,是切水果还是砍人是自己决定的,杀了人你怪卖刀的确实没有道理。
“但是……”我说,“你那也是个诱因,因为你的行动,害了多少人?”
“人总有生老病死,对于我来说,他们只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一粒沙子。”改命人说,“我只是在观察沙子的轨迹,不会在意沙子的感情。”
我说:“那你为什么那么注意我?难道你也想害我?”
改命人笑笑,看着我,道:“你是这世上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
“什么意思?”
改命人说:“我之所以这么关注你,是因为你是我实验中的一个变数。”
我越发糊涂了:“啥?”
改命人合上天书,对我说:“这本天书上,本来没有你的存在。”
我问:“你不是说这书上记载了天地间的所有仙、妖、鬼、魔、人吗?怎么可能没有我?”
“是的,这上面记录着所有的仙、妖、鬼、魔、人,但是没有你。”改命人说,“你是我在改完那些人的命运之后凭空出现的。换句话说,我改变他们的命运是因,你的诞生是果,如果我没有改变那些人的命运,你就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我一下子懵了。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我猛地一下接受不了啊。
改命人说:“你去过地府轮回台,见到过我和马建民的对话吧?”
我点点头,那时候马建民说了一句“你是谁”,影像就没了。
改命人说:“那时候我已经知道你会出生,而马建民又是有慧根的人,所以我才去告诉他,想让他引导你,但是他知道地球上所有生物都会灭亡之后,深受打击,性格大变,直到不久前才想到这件事,所以会把小二楼让给你。”
原来我得到小二楼也是托改命人的福!
在今天以前,我一直以为我是我爸我妈生的,现在忽然来了一个人告诉我,我是因为他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才出生的。我的世界观再一次被颠覆了。
“你是说,我不是我爸我妈生的?”我呆呆地看着改命人,“我是集天地的灵气而出生的?”
貔貅说:“你想多了。”
我心情复杂地看着改命人,我原来一直把他当敌人,今天他忽然告诉我我是因为他才出生的,这么一说,让我叫他爹都不为过。
坑爹啊!
“因为凭空出现了一个人,天书完全混乱了。”改命人继续说道,“在你住进小二楼以后的事情,天书就完全没有记载了,但我想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所以就开始观察你,顺便给你一点提示,没想到你竟然抽丝剥茧地找出了被我改过命运的人的过去,最后居然还消灭了极阴之地,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改命人看着我,点头道:“你比我想象的要出色得多。”
你别用老子对多年不见的儿子说话的语气跟我说这话成吗!我也没想到那极阴之地在我面前战斗力只有五啊。
我说:“收拾极阴之地还没有我以前对付人和鬼麻烦呢。”
“极阴之地本就没有那么可怕,可怕的是你们的恶意。”改命人说,“这些恶意足以毁灭一切。”
我拿起自己的葫芦,摇晃着说:“没关系,它已经被我吸进去了,再害不了人了,哈哈哈哈。”
改命人说:“你以为这世上,只有一个极阴之地吗?”
我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
貔貅问道:“其他的极阴之地在哪里?”
改命人说:“就算我告诉你们,你们也拿它们没有办法,因为在它们成长成熟之前,你们对它们束手无策。”
说着,改命人打开书,书像投影仪一样在我们面前投射出了一个微型的地球。
看了那地球一眼,我就浑身发麻。
那地球的内部,像是蜂窝一样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无数的小洞,小洞内,蜷缩着一个个沉睡的胚胎,那些胚胎无一例外地戴着斗笠。
忽然,所有的胚胎都睁开眼睛,朝我看来,皱巴巴的脸上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我打了个寒战。
改命人合上书,那地球消失了:“看见了吧?”
这葫芦装得了那么多极阴之地吗?
我决定还是从现在开始存钱买泰坦尼克号的船票吧,不知道他们看在我是救世主的份儿上,能不能给我打个折。
“他们的生长速度和养分有关系。”改命人见我脸色不好,安慰我道,“短时间内没有危险。”
这话让我心情变得舒坦了一些,我问:“你的天书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了吗?”
“是的。”改命人点头道,“这次事件也让我重新认识了天书,我原本以为它是死的,现在才发现,它是活的,它就像个精密的大型计算机,计算出每个生物生活的轨迹。”
我说:“那你看看,我以后会怎么样?”
改命人笑笑:“你还不明白吗?虽然人各有命,但这命不是一成不变的,你即使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也没有用。”
要是原来,我听到他这话肯定不服气,可是现在经历了那么多,我对这个也不太执着了,随便想了想,就算了。
我又想起荣主任他们对我说过的话,问道:“那个医院会怎样?他们在拿鬼和妖怪做实验。”
“他们的研究是把双刃剑,最后也会戳伤他们自己。”
“饕餮吃掉的那些精英士兵怎么办?”
改命人看向饕餮:“找个空旷的地方还给他们吧。”
这个肚子可真神奇,那些人过了那么久还能活着?
我好奇地问:“你怎么还给他们?”
饕餮说:“把它们吐出来,或者拉出来。”
臭不臭啊你!
貔貅皱眉道:“那会带着很臭的味吧?”
饕餮没好气地说:“废话,我是饕餮,又不是抹香鲸。”
貔貅一看就和他这个兄弟关系不好,说道:“真恶心。”
饕餮也怒了:“你想拉还拉不出来呢。”
我说你们两个好歹也是龙子,别这么幼稚成吗。
我对改命人说:“三娘他们安全了吧?”
改命人点头,说:“妖王已经脱困了。”
我说:“那就好,我在极阴之地的幻觉中还遇见了三娘,把原来的事儿都经历了一遍,可惜什么也没有改变。”
改命人说:“只要你回到过去,过去就已经改变了。”
我摇手道:“那也没用,都是幻觉。”
改命人笑道:“那可未必。”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那些不是幻觉?”
改命人道:“你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完再一挥手,我又只身回到了村口公交车站。
我顾不得多想,马上朝小二楼跑去。
改命人都说了,一点改变就能影响以后的命运,那如果我经历的那些都是真实的过去,会不会影响到小二楼居民们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