竜堂终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他觉得有一点冷,不是因为恐惧和不安;尽管是在八月的热带夜,被直升机吊着在空中飞了有三十分钟之久,再高的体温会下降。
他是在西新宿被吊起来的。看见脚下有几个具特徽的建筑,越过了三条大河川。从地上的灯火来判断,他们正在低平地的上空飞行着。当终想着前方似乎有着孤立的山影般的东西时,直升机升高了高度,最后在某个建筑物的中庭着陆,终一边吐掉了跑进嘴巴中的尘唉,一边猜测着自己大致的所在地点。
“越过隅田川,江户川,利根川,在筑波山之前右前方闪闪发光的一定是霞浦了。”
终放弃扯断铁绳的念头,在被绑着的椅子上无聊地动着身体时,铁门被打开了,水泥制的箱子般的室内射进了光线。
“嘿嘿嘿嘿……终于落到我手中了。”
一阵足以污染人们听觉神经的肮脏笑声响起。一个与这个笑声很匹配的丑怪老人俯视着少年。这个男人就盛曾经为关东军的军医,随心所欲的做人体实验。生体解剖,细菌兵器研究开发等恶事的田母泽笃,现在,以大老板身分君临日本的医学界和制药业界。这一阵子以来,他一直有强烈的欲望要抓住竜堂兄弟好进行生体解剖。
杀人狂老人厚实的下巴涧着闪着银色光芒的口水,把因高兴面颤动着的手指伸向终的肩头。
“住手!变态!”
终就从被捆绑着的椅子极力避开老人的手指头。年轻的身体在T恤底下竖起了寒毛,就要看穿对方的真面目了。
田母泽无视于终的拒绝,再度伸出了手。终拼命晃动椅子,想避开那污秽的接触。一个站在旁边的黑衣男子弯下身想压住椅子。
呻吟声响起。终的头撞上了那个多管闲事的男人的下巴。
男人捧着被强力撞击的下巴,跪在地上。
“哟,精神真好哪!否则就没有什么乐趣可言了。”
田母泽后退了一步,添了添舌头。像食用蛙一般丑陋,比食用蛙邪恶的脸就放在粗粗的脖子上。或许是觉得既然已抓到了猎物就不用急在一时吧?田母泽后退了一步,再次盯视着终的全身。他身上穿着医生专用的白衣。对这个丑怪的老人而言,纯白的衣服染成红黑色的过程是人生最大的乐趣所在。
“对了,活力充沛的孩子,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是日本吧!”
终没有义务要老实说出自己的猜测。让对方误以为他只有体力而没有智慧应该可以增加逃脱的机会才对。
“倒是这位老伯伯你是谁啊?是经常出现在克多尔神话中的蛙人吗?”
用这种态度对年长者说话是很没有礼貌的,但是,对方对终也不是以礼相迎的,所以终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拜长兄的熏陶之赐,终也是一个彻底的相对主义者。
“我是一个把生命奉献给医学的平凡老人。而且……”老人的眼睛转向黑衣男人们。
“这些人和在巨蛋袭击你们的那些没用的家伙是不太一样的。我要用手术刀细心地切开你年轻健康的肉体,而他们就是来帮我忙的。”
田母泽在还没有动手术刀之前想先用言语来切断终的神经,然而,田母泽的脸上却浮起了微微失望的神情,因为终听完他的话之后,却感到无聊似地打了小喷嚏。当终打完喷嚏时,年老的变态者刻意挺了挺罩在白衣下面的胸口。
“要强化肌肉就要提高摄取氧的能力。这些男人以人为的方式提高了他们摄取氧气的能力。大概有常人的二倍以上。”
不喜欢说教的疯狂博士似乎很少。而田母泽也属于多数的例子。这是一个满足他优越感的宝贵机会。终完全明白了。原来攀爬上野方给水塔的男人就是这样的人啊?这么说来,这个怪异的老人从巨蛋的大混乱以来就一直觊觎着终他们。
“哪,孩子,你想知道你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吗!如果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我倒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哦?什么问题?”
“这里是哪里?”
“日本哪。孩子,你自己不是这么说的吗!”
田母泽带着连青蛙都会厌恶的扭曲笑容闪避了终的问题。终也未必就一定要得到确实的答案,可是,他的问题被老人的狡猾给闪过却是不争的事实。
“不过,日本也有天国和地狱之分……”就在田母泽自傲地这样说时,一个男人慌慌张张走了进来,对着老人行了一个礼。
“干什么!我不是说不准到这里来的吗!”
带着圣域受到侵犯的不愉快感,田母泽睨视着部下。在恐惧之余再度低下头,部下在田母泽的耳边低声他说了几句日语。
“蜂谷!”
田母泽遭蹙了眉头。对他来说,蜂谷是一个名人,可是,绝对不是同志或朋友。他是一个在船津忠岩这个绝对者死后,那些肮脏的同类相残的二,三流权力者集团中的一人。以前是公安警察中的精英份子。
“把他赶回去。我忙得很,没有时间招待不速之客,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喝不想喝的茶。”
忙是事实。今后的几天里,田母泽打算丢下巨大的医药企业支配者的任务,专心于竜堂终的生体实验。不只是为了满足他那淫乐的杀人怪癖。他自己相信,这对日本医学的发展将会有很大的帮助。
“什么……四姐妹的代理……哼!那个洋妞和蜂谷搭上线了吗!”
田母泽的表情增加了几分阴险,过了一会儿,老医学者咋着舌回答。
“我知道了,我立刻就去。”
老人带着没能吃下美味料理的表情,对着年轻的实验材料说道。
“我这里来了不速之客。要劳烦你等一下,请不要怪罪。”
“永远不要回来也无所谓。”
终满怀诚意地回了这句话田母泽不悦地笑了笑,他那里着被血沾污的白衣的身体消失在厚重的门之后。
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老人不在之后,空气似乎恢复了不少清净度。那个老人简直就是一团毒素。
兄弟们一定会来帮忙的。终对这件事是深信不疑的。因为终本身在自己的兄弟被绑票时,也一定会奋不顾身地搭救的。
但是,以终的气质和兴趣来说,他不想在这里乖乖地等人来救。如果让兄弟们说“先给你一次人情”,这是会令他感到生气的。终轻轻地在心中决定,在兄弟们到来之前他要让自己恢复自由之身。
会见最初是在不友好的气氛下展开的。蜂谷秋雄穿着完完全全的意大利制西装坐在接待室的沙发上。蜂谷以形式上无可挑剔的礼貌告诉主人四姐妹希望得到竜堂兄弟的身体。
疯狂博士田母泽歪着嘴,说出了一段就像明治初期的国权论者一样的论调。
“这里是日本,不接受洋鬼子的指使。如果我照着做,有损一个独立国的国威。”
说到这里,他微微改变了语气。
“对了,蜂谷啊!你是什么时候成了洋鬼子的走狗的?难道,你真的要说同样是狗,有秋田犬也有杜宾狗之分吗?”
就像伤害他人的肉体一样,伤害别人的精神也是田母泽的兴趣。而这把涂着毒药的手术刀也确实伤到了蜂谷的自尊心。蜂谷虽然变了脸色,不过他仍然自制着,原来他就是个官僚,官僚可以说完全没有自己的力量。追根究底,官僚就是找一个巨大的力量当靠山,然后加以利用。田母泽的权势不出日本本土,但是,四姐妹的权势却支配着整个资本主义世界。两者的优劣是不足以此较的。
田母泽重整了自己的语气。
“怎么样!公平地分配权利吧?”
“讲什么……”
原本想冷笑的蜂谷遇到了田母泽深沉的眼光,便把笑意封在皮肤底下。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蜂谷很了解田母泽的变质性。这是一个充满危险性的老人。如果逼得过火,搞不好就会有蛙吞蛇的事情发生。蜂谷摆出了卑微的态度。
“我只不过是使者罢了,没有什么个人意志。”
“是那个女人的使者吗!”
“是玛丽关财团。”
反正假借他人之威,狐也可以是巨大的。这个回答正足以表现出蜂谷原本的官僚根性。蜂谷把视线从田母泽的脸上移向手表。他确认了时刻,命令他当前导的HP娇艳身影出现在接待室,刚好是灰姑娘的魔法消失的时刻。
“L女士,劳烦您跑一趟……”
L女士,也就是派翠西亚·S·兰兹德尔只对惶恐不已的蜂谷轻轻地点了点头,便转向了田母泽。接触到四姐妹女干部的视线,田母泽不禁微微竖起了眉头。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这个女人。和第一次看到她时一样,L女士仍然充满了美丽的肉感,而且具备了女王般的威严。尽管如此,老人仍然觉得有哪个地方让人有不快感。当她触及老人探索的视线,L女士打出了预定的战术。她强迫性地宣告。
“我们希望你能把顺利抓到的竜堂家老二交出来。你虽然抓到了人,可是却是无济于事的。我们不会要你平白损失的,一定会付给你足够的金额。可以吧?”
“你这个臭洋妞!想巧取豪夺吗!”
田母泽的耐心打一开始就处于欠缺的状态,但是,那一点点的耐心也立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从椅子上愤然起身的田母泽口无遮拦地叱骂着L女士,接着又叱骂沦落为洋妞喽罗的蜂谷,最后连放任外国人欺凌日本人的政府也骂进去了。可是,结果是疯狂博士也露出了他庸俗的尾巴。他知道和四姐妹对峙是一点胜算也没有,这无异是他垂死之前的挣扎罢了。
“田母泽先生,生气也要有所节制。当一个日本人或当一个男人都是很辛苦的事。谨守礼仪又何妨呢?”
蜂谷的声音中掩不住胜利感。L女士不禁在心中忖道:这就是这个男人气度小的表现。压制住田母泽的分明是四姐妹,他却自认是以他个人的力量打垮田母泽的。
当田母泽带着只能用像一只被用热水煮熟的食用蛙来形容的表情,正要破口大骂的时候,桌上的电话铃向起。拿起听筒的田母泽在瞬间更是变了脸色。他原本应该有必要对L女士及蜂谷隐瞒事情的,可是,在这个时候,他忘了这件事,大声吼叫着。
“那个小子逃了!这些没有用的低能!”
“对,对不起。幸好还没有逃到研究所外面,可以射杀他吗!”
“笨蛋,不可以杀他,绝对不可以杀!”
田母泽再度大叫。对他而言,竜堂终不像那些强化人和其他的部下一样只是消耗品。竜堂终是他好不容易才抓到手的宝物。
“解剖尸体可是一点也不好玩哪。田母泽先生!”
蜂谷冷笑道。田母泽鼓起了他的蛙脸。在没有反驳的余地下,他用力地挂上了电话翻过在精神上早已沾满鲜血的白衣,咚咚地踏着地板走出去了。蜂谷嘲笑着老人的狼狈样。
“怎么办,L女士。”
“这个嘛。现在就先按兵不动,看那个疯狂博士怎么做吧!”
L女士丝毫不带感情地回答。
这时响起了一阵惨叫声。人体被撞向水泥天花板,半瞬间之后,落下地面。虽说是强化人,却也不能避免受伤。当强化人忍着痛苦要爬起来的时候,轻巧的加害者此障碍赛跑选手更优雅地越过他的上头。
“还以为会更辛苦些的。”
少年若无其事地丢下这句话他当然就是竜堂终。他已经从铁绳中解脱出来了。他就着被捆绑在一起的椅子奋力一站,撞向一个强化人,强化人撞向墙壁之后,他又就着椅子撞击对方的胸口,打断了对方的肋骨。当第二个强化纫跳起来的时候,稚条地改变了身体刁角度,结果造成强化人自己撞上突出的椅脚的情况,腋窝和鼻梁同时受到强力的撞击。终反手握住对方手上的刀,切开了绳子。他的手上充满了暴发力。绳子断裂之后四处迸散。整个过程前后不到10秒钟。
终丝毫没有留情。对方是强化人,如果手下留情,终自己就会有危险了。
少年天生就善斗。他自觉到在风格上不及长兄,在才干上不及二哥,但是,纯粹就技能而论,终在兄弟中是排名第一的。他只是在地位上排在哥哥后面罢了。
终的脚边已经倒了四个人。他们虽是具有职业摔角手的腕力和轻量级职业拳击手的敏捷性的强化人,可是,少年却巧妙地将他们分开,形成一对一的局面,如电光石火般将他们各个击破。
打倒了四个人之后,终的呼吸和鼓动还有许多余裕,甚至可以说大有余裕了。
第五个人袭击过来了。从低位强力地扫腿过来。终轻轻地浮起身体避过对方的一脚,踢向正待挺起上半身的敌人的胸膛。鞋底响起了肋骨碎裂的声音。
终了解对方没有被授权杀掉他。这么说来,自己毫不留情地打击他们是不是有些不公平?根本没有这种事。竜堂家的兄弟是不会被形式上的虚饰给蒙骗的。对方人数众多,他们之所以不杀终,纯粹只是为了达到拿他做生体实验的目的而已。如果还对这种人客气、守礼仪,那元异是违背天理了。
“……始哥他是这么说的。家长的判断就是一家人的行事方针。”
把所有的强化人都打倒在地上之后,终悠然地拂了拂头。
“不过,如果哥哥们再不快点来,我可要一个人把毒蛇巢给扫除干净罗!太晚到场以致于没得吃,那可不干我的事了。”
终锐利地翻过敏捷的手腕。水泥的碎片撞向天花板的一角,打破了监视幕。
在监视消失之后,终便快速地布起陷饼。他脸上带着愉快的表情。
两分钟之后,六个以特殊警棒武装的男人们形成了一个小组攻到走廊上来了。走廊上的照明被破坏了。一点起灯就会变成对方袭击的目标。他们小心翼翼地前进,可是,就在他们感觉到脚边有水的下一瞬间,惨叫声就响起,人便倒在撒满了水的地上。终把从被破坏了的照明器具中延伸出来的电线丢到水里去了。
终所布下的陷阱已经使10个以上的人丧失战斗能力了。
他们战斗的对象不只是一个强健而俊敏的少年,同时也是一个天生的战士。他们由事实申,体会了这个事实,田母泽的部下们不禁感到焦虑。
“如果让他逃了……”
田母泽一发起怒来是很可怕的。除了他自己的家人之外,其他的人对田母泽来说都只是消耗品而已。他一点也没有兴趣去雇用一些无能的部下来巩固自己的组织。而且,如果那个少年跑到建筑物外面去的话事情就更加棘手了。这栋建筑物虽然是一个用水泥相铁丝网、高压电线所围起来的小要塞,可是,并不是一个人烟罕至的地方。外面零星散布着筑起研究学园都市的研究所群,一到早上,在各研究所上班的研究者和学生就会在路上来往。这么一来,这栋建筑物在做什么,外面的人就会知道了。而也就意味着什么都会破灭。
而现在,所员们恐惧和憎恨的目标——年龄15岁、往址,东京都中野区、学籍。共和学院高等科一年级、人科龙属——破坏了他所看到的每一个监视器,排除每一个妨害者,朝着出口前进。终是这么打算的,可是,这栋建筑物的构造相当奇怪;终在找不到出口之际,不免显得有些焦躁,他把两手搭在一扇巨大铁门的把手上,用力一拉,锁弹跳了起来,门打开了。
那不是出口!一种令人一惊的感觉袭向终,少年的头发在一瞬间竖了起来。这里或许是非常重要的研究设施吧?然而给人印象较深的倒不是这里是最新科学的精粹中心,而是门的构造给人一种奇妙的老式而古怪的感觉。这是田母泽怀念他极尽恶行之能事的关东军时代,而有意使这里的外观一如当时的细菌部队的设备。
终当然不知道有这个原由。令他感到恶心的是几个水槽里的景象。一开始,终并不知道自己看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当他知道那是有两个头的胎儿尸体,因为罹患不幸的病面使得头盖骨变形的人的头部时,他差一点就吐出来了。
他快速地跑到看不到水槽的地方,手扶着墙壁,激烈地呼吸,这时,他感觉到背后有危险的触手伸过来。他转过身,用手肘弹开落下来的竹刀。然后抓住了慌忙想逃走的男人的右手腕,并把他制服,袭击者就是刚刚对老人耳语的男人。
这个男人就是田母泽的秘书室长横懒昭次。能干的生意人的身体飞向遥远的地方后,被恐惧和狼狈所掳获的中年男人双脚一软,什么都做不了了。
“饶命哪,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做。”
“是吗,坏人的喽罗都一定会这样讲的。”
终露出了一个危险的笑容。对手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且还是一个俗人,这让他松了一口气。他故意地扳响了两手的手指头。
“如果让你吃一点苦头,意见和态度一定会有大幅度地改变的。你要试试看吗?”
“不、不会变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打我也没用……”
不会没用的。终轻轻地——主观上来说,但实际上——拍打了一下,脸上就留下了红色痕迹的秘书室长立刻就改变了自己的说法。
“这、这里是实验畸形学的研究室。”
“什么啊?那是什么鬼东西?”
终问道,同时再度感觉到那种强烈的不快感。一列眼睛看不到的虫子蠕动爬过他的神经网上。
“研究畸形或精神异常之类的学问可以使医学获得进步。这种事你应该也知道的吧!这不是疲惫的人权议论,而是科学的问题。”
“如果这种疲惫的事情令人厌恶,那么,无视你的人权也就无所谓了。”
“不、不是,说疲惫是不对的。总面言之,为了医学上的进步,质、量两方面的实验材料是必要的。可是,畸形和精神异常的数量是有限的。所以才使用药物来控制遗传基因……”
“特地制作出畸形或精神异常的人好拿来当作实验材料吗?”
终先行做出了结论,横獭只好点点头,同时也感到一股颤粟。少年的脸虽然十分的秀丽,可是,猛烈的能量却抹杀了其秀丽喷射而出。
“好,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
“不能让那个老头活下去。我明白了这件事。”
听到终强烈的宣告,横赖不禁感到一阵心寒,他有点不合情理地开始安抚终。
“你、请你冷静……”
“冷静!”
终伸出了手,抓住了横獭的衣领。他只用一只手就轻而易举地把横獭的身子吊在半空中了。
“那个老头随心所欲地做生体解剖,人体实验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我、我没有帮他的忙。”
“那是因为你不是医生的缘故吧!可是,是他给你薪水的吧?看来你不是普通的职员,应该是重要干部吧?”
“应该值得要你半条命。”
少年的两眼中发出像超新星一般的光芒,横赖发出了无助的悲鸣。地那两只短腿在空中奋力地怕打着。当被吊起来的衣领压迫着他的咽喉,使他连叫也叫不出来的时候,突然,他觉得呼吸畅通了。他的鞋底碰到了地板,改变了主意的少年对直喘气的横赖宣告。
“带我到出口去。那么我就把你的事情一笔勾消。”
“你、你不杀我了吗?”
“如果你乖乖地带我到出口的话。”
横懒用尽全身的力量点点头,认真地为终带路。当他想起日后田母泽的愤怒时,不禁脚软得要停下脚步了,可是,他也得先避过今天的暴风雨才有余力去顾及日后的喷火。而且,在带路的途中,或许这个少年就会中了圈套也不一定。心中如此盘算着的横懒刻意选择尚有监视器活动着的路带领着少年前进。
这个小计谋却为他自己带来了小灾祸。一个透过监视器发现他们行踪的敌人拿着来福枪从走廊转角狙击。就在不久之前他们从田母泽那边获得了射击的许可命令、命中横赖也无所谓,就算射中了少年,少年也不致于立刻就毙命。
不幸的横赖就因为这一枪被永远夺走了生命和未来。
当横懒的头部绽开成一片血红,尸体倒卧在地上时,终已经跃起了身子。他弯起身体,往天花板一跳,身子一转踢向天花板,从敌人的头上袭击过来。敌人无法应对他的神速行动。手腕连同枪身应声折断,脸部先行着地,一瞬间就变成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半死人了。
“‘布拉德计划’……吗!”
听到L女士的说法,蜂谷歪了歪头。
第一个听到“布拉德计划”的日本人就是蜂谷。
蜂谷不知道这是不是算是一种荣誉。L女士说这是一个使日本人的精神恶化,需花费三十年的周全计划。蜂谷鼓起他那秀才警察官僚的骄做搜寻着记忆。
“所谓布拉德就是当吸血鬼卓九勒的模特儿的个人吗?”
“是的,就是串刺公爵布拉德。”
15世纪,出现于欧洲东南部巴尔干半岛的布拉是瓦拉奇亚公国的君主,在政治和军事上采毒辣政策。他对抗强大的郡图曼土耳其帝国、守护小国瓦拉奇亚,的确是一个有能力之人。
之所以被称为串刺公爵是因为他把两万名俘虏来的郡图曼士兵活生生地刺穿在桩子上,然后把他们凄惨的尸体并列在街道两旁,做为警惕之故。郡图曼军害怕布拉德的残忍,结果变得不喜欢和他作战了。
布拉德统一瓦拉奇亚国内,倾全力和强大的郡图曼作战。在国内,反对他的贵族们也都被串刺或处以火刑而死。除此之外,布拉德还努力美化、清洁瓦拉奇亚国内。有一次,布拉德把国内的犯罪者、身体残障者、精神障碍者,乞丐、醉汉,懒人、流浪者都赶到一个大房子里面去,再将门关起来。然后,他命令军队包围房子匹周,放火烧房子。被关在房子里的人都被烧死了。布拉德为了美化、清洁国家,便杀了所有“不好看而肮脏”的人。
“……怎么样!蜂谷先生。你现在应该很清楚,真实的卓九勒远比吸血鬼卓九勒更可怕吧!”
“是、是的……”
蜂谷用比利时制的手帕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害怕太阳和十字架的吸血鬼只不过是欺骗小孩子的怪物罢了。以“不好看”的理由而烧死身体残障者的布拉德应该是虐杀者阿道夫。希特勒的先驱者。
蜂谷不由得想起了一件事。那是当他还是现役警察官僚时,发生在横田的事件。一群手持金属球棒的少年们袭击了一个在公园的长椅上睡觉的失业者,他们围殴了这个失业者。
“追逐一个哭叫而四处奔逃的人是一件很有趣的事。那个家伙不会反抗,所以我们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被逮捕的少年们淡然他说道,让大人们为之颤栗不已。抱着,杀了那些肮脏的家伙也无所谓的观念的少年们根本没有去想他们围殴,打死没有抵抗力的人的行为有多么的肮脏。
“只因为肮脏,外表和其他人不一样就夺走对方的生命、并且还不当一回事,这样的人,这种像布拉德的子孙的人在日本年轻的一代中是越来越多了。”
蜂谷无语地听着。原本就冷漠的他也被L女士的话震住了。
“而他们的特征一定是以多数袭击一个人,或者以多数袭击少数。他们绝对不做一对一的决斗。单方面地伤害对方,却绝不让自己受到伤害,不让自己一个人负起责任。可笑的是他们连以匿名信写些令人讨厌的信这种事也不单独为之,他们总是和同伴相互拥抱的。”
“除了日本之外,没有其他的国家让年轻的一代如此荒废、腐蚀精神,本世纪将会是快乐的时光啊!”
“这、这就是布拉德计划……”
“刚开始是想取其他的名字,可是、实在没什么才华,所以就命名为布拉德计划了。”
刚开始时想到的名字是“希特勒之孙”,听了L女士的解说,蜂谷再次点点头。
阿道夫·希特勒生前曾对心腹戈培尔这样说道。
“不需要让青少年有判断力和批判力。只要给他们汽车、摩托车、美丽的明星,刺激的音乐、流行的服饰,以及对同伴的竞争意识就行了。剥夺青少年的思考力,根植他们服从指导者命李的服从心才是上策。”
还有人听到这样的话。
“让他们对批判国家,社会和指导者抱持着一种动物般原始的憎恶。让他们深信那是少数派和异端者的罪恶。让他们都有同样的想法。让他们认为想法和大家不同的人就是国家的敌人……”
“希特勒这个男人很了解将人类家畜化最有效的方法。”
L女士微微地笑着,蜂谷再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目前在日本的青少年们当中不就有许多希特勒的子孙吗!他们成群结队地行动,排除个人的行动。
对政治和社会不关心,就算权力者行事不正,他们也只是带着得意的面孔说“这是谁都会做的事”。他们排斥和自己意见不同的人,以匿名方式送令人不快的信或剪刀,打胁迫电话用刀在臂上刻上“死”字。
只因为发型不同,就把同年级的学生从楼梯上推下来:以说话有地方口音为由,把牛奶从头上倒下来、嘲笑对方。他们单纯地相信多数=权力=正义这样的模式,视少数邪恶为理所当然之事,不管做什么事,只要不需负个人的责任就可以了。
“他们认为是开玩笑的。因为大家都这样做,所以自己也这样做。所以,没有必要负任何责任,这是他们的主张。他们只一昧的宠爱自己。”
蜂谷闻言不禁吓了一跳,沉重的汉桃木门打开了,出现了一个穿着T恤的少年。蜂谷原本就要惊吓出声的超可是,他看到L女士至少外表看来讷为沉稳的样子,他极力地压抑往自骄。L女士对着蜂谷露出了笑脸,自我介绍。
“我是派翠西亚·S·兰兹德尔,如果你能记起来的话那将是我的荣幸。”
“很不巧,我的记忆力并不好。告诉我一个此较简短的称呼吧!”
“那么,就叫我L女士吧。”
“是名字的第一个字吗!或者是胸围的尺寸呢!”
终的口吻似乎显得不大有兴趣。他虽然和L女士才第一次见面,但终却没有单纯到被她表面上那种友好气氛所骗。这个少年虽然不喜欢念书,可是头脑却很好;很能把握事情的本质。
“随你怎么想都可以。”
L女士露出林一个艳丽的笑容,她只能继续表演自己的演技。
这种在生命或人格的尊严受到危机之使,就会从人身变成龙身,这不是缘于他们本身的意志。而四姐妹只能从这一点找出活路,对L女士而言是机会并不是那么多。
不管怎么说,无法确保龙王的实体,就无法进行研究和支配。更何况,L女士在前些日子已经丧失了一个好机会,某前已是一出局的局面了。如果,四姐妹的大君们认定已无能的话。
前几天,南海红龙王从她的手中逃脱了。而今天,西海白龙王出现在她面前。这一次绝不能再让猎物逃了。
南海红龙王超人的能力是控制火初热。而现在出现在她跟前的西海白龙王优美的肢体中到底潜藏着什么样的力量呢?光是人身形体时的少年就已经够危险了,如果再变成龙身的话就不是危险这种字眼可以形容的了。
虽然只是一个18岁的少年,却也不能等闲视之。可是,只要我这一方表面上尽可能地示好,应该可以缓和一下他的锐气吧,这是L女士知道的唯一可行之道。
“不要光站着,坐下来好不好?小男孩。”
L女士的声音中充满了感情,可是,终似乎没有什么感受。他好像对女人的美色、魅力没有敏感的性质。
“你们认识那个蛙人吧?那么;你们也应该不是什么善良的市民。”
终轻轻地眯起了眼睛,看着各自穿着高级衣服的男女。他的体内没有一丝丝的好感。
“这个老先生的面相真是不好哇!就算不是冷酷、无情的暴力集团幕后人员,也该是公安警察的大干部。那种脸就是为了目的,可以使出任何手段的脸。”
一个充满荣誉的精英警察官僚的地位被视为暴力团,蜂谷不禁怒火上升。另一方面,他的旧伤也被挑起了。他之所以不得不放弃警察官僚的地位是因为他必须挑起公安警察违法窃听事件的责任。被人批评,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小心你的遣词用句。”
蜂谷从齿缝间挤出来的低沉声音曾经让警视厅和警察厅的部下们颤栗不已,可是,少年却不把它当一回事。要让终感到害怕是必须要有超越始之上的风格和迫力的。
L女士似乎有意要调停两人之间的对峙。
“这位先生既不是暴力集团也不是公安警察。在不久后,他将成为美国一流大学的教授。”
“大学教授?”
终感到不可思议似地再度看着蜂谷。看来实在不像学者或教育家,可是,因为终他们的姑丈靖一郎任职学院院长,所以,也不能说这个乍见之下有绅士风格的男人不是一个教授。
“医药学者吗?”
终会这么间是因为有刚才的那个经验。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我也能够了解你讨厌田母泽博士的理由何在。我也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以L女士的立场来说,如果能把竜堂终拉到自己的阵营这边来,那么,把蛙人田母泽当成饵也无所谓。田母泽已经超过七十岁了,他不断地累积自己的恶行,把权势建筑在几千个牺牲者之上。如果要真正以战争罪犯加以处刑的话他就要被绞刑五,六次了。在几世纪结束之前把这个男人从地上消失应该是正义所许可的。
终看着L女士,被一种奇怪的不快感所掳获。她确实是个美人,也具有一个不凡的人所该有的内在,可是,总是有那么一个地方刺激着少年的神经。由于他们是第一次见面,所以这种感觉也不是源于她身上有哪个地方和以前不同。终只是毫无来由地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似的。
终所以侵入接待室是因为他认为如果这里有VHP的话可以抓来当逃脱时的人质。当终打算结束没有任何收获的会话而采取行动的时候,门被打开了,建筑物的主人出现了。当他看到终的时候,脸上同时浮起了几种不同的表情。看来好像不知道该高兴地跑上前去呢?或者应该拔腿就跑、本来他把视线移转到L女士身上的时候,仿佛就下了决定了。
田母泽的脸奇怪地扭曲着。幸灾乐祸的表情在他的蛙脸上扩展开来。就像编幅张开它的翅膀一样。田母泽站在沙发前面,依序看着三个客人,然后露出了他那被尼古丁污染了的牙齿。
“这对夫人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哪,玛丽关财团的东京赤饭分部被恐怖份子袭击了。”
室内有一瞬间的沉默。打破这个沉默的是田母泽隐含恶意的笑声。
“而且,从六本木到赤坂一带,警察,自卫队已陷入了一场大混乱当中。想必你一定很担心吧?嘿嘿嘿嘿。”
“……”
L女士没有立刻回答。这四个年龄和立场都不同的男女各怀思绪,站在漫漫长夜的折返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