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八个魂影的缭绕下,那淮南王心中郁积之气更浓,表现出来便是本来已经喑弱萎缩的魂灵,突然间又壮大起来。
他状若疯狂地大叫:“那妖道一心骗取荣华富贵,眼见酿成大祸,又心恐本王索命报复,便将本王与八公的魂魄封于赤绯玉壶,自行逃之夭夭!如今真乃天助我也!这玉壶力量渐失,尔等又闯入此间,有生人阳气为助力,本王与八公得以更早脱出,日后定要索那妖道性命!”
“我说老头你啊,”韩菱纱见这战败的魂灵还一副癫狂的样子,忍不住道,“你死都死了,还让手下写什么《玉鼎灵丹文》骗人,又把地宫修得神神秘秘,让姑娘我白白高兴一场!实在太可恶了!”
“大胆刁民!竟一再放肆!”淮南王鬼灵还端着王爷的架子。
“哼,老头,我劝你好好投胎去吧!”韩菱纱毫不畏惧。
柳梦璃见状,也出言劝道:“如今已是改朝换代百年之后,你也不是淮南王了,你要找的道士已经不在世上,你要如何报仇?”
“一派胡言!”淮南王怨灵疯狂嘶叫。
见得如此,柳梦璃摇了摇头,冷静说道:“你应该知道,你是在自欺欺人。”
“好!”淮南王也冷笑道,“那么本王即刻出去,杀光全天下的道士!以泄本王数载怨恨!”
“嗯?”柳梦璃心中一动,“那些墓中的鬼魂可是因你而出?”
“鬼魂?”淮南王一愣,俄而放声狂笑,“哈哈哈哈,看来本王的仆役也都醒了,如此甚妙!”
“唉!”柳梦璃好说歹说,却见眼前怨灵油盐不进,也忍不住有些发怒,“你这恶灵,害你的人早已不在人世,你怎能以这股怨气伤及无辜?!”
“区区几个贱民竟然非议本王!”淮南王斜着三角眼,轻蔑地看着柳梦璃几人,“本王就先吸干尔等的精血,再出去杀光全天下的道士!”
“哼!又是一个先不仁的家伙!”见二女说了这么多,这恶灵还这么嚣张,云天河也十分恼火,“虽然你说的话我听不大懂,但我不会让你出去乱杀人的!”
说罢,他便横剑挡在韩菱纱、柳梦璃之前,吼吼闹闹地摆出战斗姿势!
见他张牙舞爪的样子,气势好像比淮南王恶灵还盛,韩菱纱顿时想到:“这野人,一定是被惹毛了……”
“云公子你……”柳梦璃也突然被少年爆发的气势给惊呆了。
“不怕他!”云天河冲着恶灵叫道,“他也不怎么经打,刚刚都被打败了,我一个人就可以对付他!”
“哈哈!”淮南王怨灵仰天狂笑,“本王便让尔等见识见识八公的怨力!”
“啥?!八加一,等于九……等等啊。”云天河转过头来,“那个,我们要不要一起打?”
“真想揍扁你这笨蛋啊……”韩菱纱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就在此时,只见原来环绕在淮南王怨灵周围飞腾的八个鬼影,一瞬间全都飞向中央的淮南王;刹那间,这丹室空中黑气弥漫,原本已经相对萎缩的淮南王怨灵,突然间身形暴涨,呈现出另一种形态!
汇聚八公怨灵的淮南王恶灵,身形比之前暴涨了两倍多;他的脸色更白,黑气更浓,并且神情呈现出一种不寻常的亢奋状态。深陷的鬼眼,这时候也如炼狱的深渊,闪烁着幽暗的鬼火,仿佛能将人的灵魂吞噬焚灭。
八公合体之后,淮南王彻底恶灵化;他的身形更加飘忽无踪,“幽冥鬼爪”、“灭魂爪”,种种厉害的攻击纷至沓来,顿时这看起来挺大的丹室里,好像铺天盖地都是幢幢的鬼影。
见敌人如此强大,云天河几人的心,不约而同地往下一沉。密闭的幽暗空间里,他们一瞬间心里泛出同一个念头:“莫非在淮南王陵地宫,就是我们的葬身之所?”
不过,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面对泰山压顶般的强压,这几个少男少女,反而生出一股子狠劲儿来。云天河的落星式,比上一次更加超常发挥;你淮南王的鬼爪不是铺天盖地而来吗?云天河玉腰弓射出的流星般剑芒,也刹那间照亮整个丹室,将大部分鬼爪击得粉碎。尤其让人惊叹的是,面对如此诡异的凶鬼恶灵,云天河不是像一般人那样本能地避远,反倒是仗着强壮的腿足,瞅尽一切机会向淮南王恶灵逼近,好像恨不得把搭在玉腰弓上的冰蓝细剑指上恶灵的鼻子!
被他这样一来,虽说恶灵身形飘忽,不担心被少年很快追上;但是少年这么做,却似歪打正着,至少在淮南王看起来像逃跑躲避的动作中,那击出的鬼爪方向,并不在云天河那追击身形的路线上。
有了云天河的“胡搅蛮缠”,那韩菱纱和柳梦璃都腾出手来,相对更从容地组织攻击。韩菱纱已经看出,自己的“凌空摘星”绝技,对怨灵有着神秘的克制;因此当淮南王怨灵再次暴起伤人时,她凝聚自己全部的灵力,将“凌空摘星”的秘技集中在那对望月天心剑上。本就锋芒逼人的剑器,凝聚了秘技的灵力,顿时发出星月般的灿白光芒。此后它们在韩菱纱的催动下,如同白虹贯日一般,朝淮南王怨灵疾击!
虽然,此刻的淮南王身形更加灵动,沐浴星月光辉的望月天心剑没弄洞穿他的要害部位,只是在左臂上留下伤痕。确切的说,只是擦到了一点皮肉。但凌空摘星的灵力白辉,对鬼灵来说却似炽热的毒焰,一旦沾上,便哧哧燃烧不绝,直到在鬼臂上烧出一个大洞,这才熄灭。
很显然,韩菱纱的攻击,能够动摇恶灵的魂魄。这时候柳梦璃见机,迅速判断一下情势,便并未出手攻击,而是在避开鬼爪、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施展出自己的另一门绝技:“天玄五音”!
这天玄五音并非攻击技能,而是赤、黄、绿、蓝、白五种颜色的光线缠绕在一起的五彩光团。只要有人被这光团笼罩,他便立即会在短暂的时间内,突然力量更强、动作更敏捷、灵力更精纯。柳梦璃此时将形势看得极其分明,觉得与其自己参与攻击,还不如让云天河和韩菱纱这两支生力军变得更强大、更安全。
柳梦璃的策略,显然效果卓著,那气焰嚣张的淮南王合体怨灵,很快便被打得转攻为守,不停闪避。可以说,现在这场战斗,是第一次让云天河、韩菱纱、柳梦璃三人,有了在实战中配合攻敌、事半功倍的感觉。
和任何初次成功一样,这种感觉,让云天河几人都觉得十分欣喜兴奋。也许要不了多会儿,这过气的老鬼灵就要认输投降了。
只是,让云天河几人没想到的是,这恶灵竟是凶悍如斯,在被追得到处逃窜之时,还能偷偷积蓄鬼力,突然发出一招前所未见的攻击。这个后来据柳梦璃分析,是传说中鬼界强大的技能“魔焰闪空”。当淮南王恶灵使尽浑身鬼力,攻出这漫天蓝焰的绝招,顿时不仅阻挡了三人如潮水般的进攻,还让正巧猱身飞扑近前的云天河,身中几朵魔焰。
不过,这时候云天河的气势,仿佛还要胜过鬼灵魔焰。这几朵魔焰打上他的前胸,淮南王怨灵本来充满期待,谁知道它们却如同鬼火一般嘶然而灭。
“这!”
淮南王怨灵一脸的不敢相信!当然,混乱之中,谁也没看清,就在凶猛的魔焰印上少年前胸时,他那紧握手中的修长细剑,却忽然绽放一丝灿烂的光华,虽然极为短暂,却如同浩荡海风将这几朵来势汹汹的魔焰吹灭。
虽然没被伤着,云天河却被吓了一大跳。他顿时恼怒不已,用尽全身力气,并且在这愤怒一刻,胆大心细,沉着地运用韩菱纱所教的凝神贯气之法,将自己筋脉中修炼不多的灵气,全都灌注在手中细剑之中——“去死吧!”随着一声大喝,云天河将手中细剑瞬间贯穿淮南王怨灵的前胸!而这时候淮南王因为一时的诧异,没来得及避开,正巧被云天河刺个正着!
“啊——”
淮南王怨灵发出一声比以往剧烈不知多少倍的惨叫,瞬间就萎靡不堪,跌倒在墙角,样子比先前那次还要虚弱!
只是,就在淮南王惨叫之时,离得有一段距离的韩菱纱,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体内一寒,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觉得脑子一晕,身子一软,“吧唧”一下就摔倒在地上!
“菱纱你怎么了?”柳梦璃见状一声惊呼。
“没、没什么……”
这突然而至的眩晕感,来得快去得也快;柳梦璃刚刚惊叫,韩菱纱便已清醒,挣扎着爬了起来。
“我没事。”她跳了两跳,觉得并无异常,“可能是刚才攻敌,灵力使用过度吧。先别管我。”最后这句话,韩菱纱并没说全,但其他两人都知道什么意思。
于是,刚刚经过配合、大获全胜的三人,排成扇形,一齐朝墙角那恶灵逼去。
“不可能!这不可能……”很显然,这一次淮南王怨灵遭到重创。他的魂影渐渐变淡,原本“合身挺拔”的破烂王袍,也跟被扎破了的猪尿泡似的,逐渐向里瘪了进去。
“本王……本王还要千秋万代……与天同……寿……我不甘心……我……诅咒……你们……”
在断断续续说完他不切实际的理想、阐述好极不友好的愿望,淮南王和八公的怨魂,终于魂飞魄散,消失在这个世间。
而经历此战,云天河三人,也是疲惫不堪,便不急于离开,而是在这丹室中稍加休憩。
“好险!”三人中看起来最胆大包天的韩菱纱,这时候也心有余悸,手抚胸口道,“还以为这次真的要去见玉皇大帝了呢……”
云天河闻言,因为刚才一战上蹿下跳实在太过疲倦,便表面不动声色,心中暗暗思考:“菱纱为什么要去见玉黄大弟?大弟他大哥又是谁?”
“幸好……”和韩菱纱一样,柳梦璃也是心有余悸,“这淮南王生前求仙不成,心里怨恨极重。若是让他跑了出去,不知有多少百姓要遭殃……”
韩菱纱大为赞同:“梦璃说得对!总之啊,都怪那臭老头不好!明明没有成仙,还故弄玄虚,浪费人家感情!”说到这里,她忽然生起气来,“还以为真的能找到长生不老药呢,结果又是空欢喜一场……讨厌讨厌讨厌!”韩菱纱使劲跺脚,显是十分恼怒。
“唔……”柳梦璃见状,问道,“菱纱你在找那种药,莫非是想长生不老吗?”
韩菱纱闻言,忽然沉默。
“也许……也许我不该这么说,”柳梦璃望着心事重重的韩菱纱,轻轻道,“可是人世虽然只有短短数十年,只要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也好过一个人孤孤单单过上百年千年……那样的日子,不是更让人痛苦……长生之法,人人艳羡,却又有几人真正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不是的!你什么都不知道!”忽然之间,片刻沉默的少女突然又跺脚大叫起来。见她如此,不仅柳梦璃、就算云天河也非常吃惊。因为,韩菱纱这丫头虽然平日看来性格外放,但从未以这种态度示人。可以说,她刚才对柳梦璃说的这句话,已经算是态度粗鲁了。
“菱纱,你……”云天河怔怔看着少女。
“啊!对、对不起。”这时候韩菱纱也猛然一惊,如梦初醒。“我不是……我只不过……只不过……”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她才说出心中掩藏了很久的那个秘密,“我要救人,我要找到长生药,救整个村子的人!如果我找不到,他们就要永远永远受苦下去!每次一想到这个,我就、我就……”
“菱纱……”柳梦璃看着痛苦的少女,充满歉意地说道,“都怪我不好……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有没有可以帮你的?”
“谢谢,可是……”少女摇了摇头,“这是我们韩家的事。我不想再多说了。”很显然,刚才说出那番话,已经是韩菱纱的极限了。
“呵呵,不说就不说,反正我帮你一起找就好了!”云天河抱起双臂,看着少女,“原来你不是只会玩,还像爹说过的一样,救人于水火之中。他说这种人最了不起了!”
“什、什么啊。”韩菱纱一时有些适应不了,“你这野人突然说这么正经的话……”
云天河却也不理韩菱纱,而是转身又看向柳梦璃:“梦璃,你说过,看一个人顺眼,就会想要嫁给他对不对?”
“是啊。”柳梦璃不知少年要说什么,一脸迷惑。
“很好!”云天河转过身,又面向韩菱纱,握着拳,很高兴地说道,“哈哈,菱纱!我越看你越顺眼,干脆我嫁给你!以后我们俩都一起玩,找什么东西也可以一起找!”
“……”两个女孩儿忽然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噗!”柳梦璃终于先反应过来,掩口轻笑出声。韩菱纱却好像忽然怒到极点,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向云天河挥拳叫道:“你、你白痴啊!猪头!什么嫁、嫁给我!我才不要你这种野人!”
气愤说完,韩菱纱忽然又觉得哪儿有点不对:“不!不对,根本不是这个问题!气死我了!不晓得是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遭报应才遇到你!”她想起自从和这少年相遇之后,便碰到的种种“委屈”,于是气涌心头,忍不住拿拳头连连捶打少年的胸前。
“痛、痛!”少年急呼道,“菱、菱纱,别打了!你脸都红了,是不是气上不来?”
“多话!我哪有脸红!哼!”韩菱纱口里这么说,却还是收了手,飞快地跑到了一旁。
“又怎么了?她今天好像特别生气。”云天河看着跑到一边的少女,嘀咕道。
见他这样子,柳梦璃微微一笑,说道:“云公子,你看菱纱很顺眼?”
“是啊。不过我看你也很顺眼就是了。”云天河诚恳说道,“可以的话,我嫁你们两个,以后我们三个都一起四处玩,找什么东西也一起找!”
听得这样昏话,柳梦璃却没像韩菱纱那般一惊一乍。她知道只是少年刚刚下山,憨朴而已,便一笑说道:“云公子,只有女孩子才能嫁人,男孩子是不能嫁的。”
“啊?那男孩子不是很可怜?”云天河一惊。
“噗——”这一下,又把柳梦璃给逗得忍俊不禁了。
“嗯?好笑吗?”云天河挠了挠头,越发觉得难以理解。
“没什么。”柳梦璃蔼声说道,“给你这样一闹,至少菱纱没那么伤心了。”
说完这句,柳梦璃看了看四周,尤其望了望丹室角落中,那些散落的瓶瓶罐罐上迷离的光影,便道:“云公子,我们最好还是快点离开这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