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电影?”
“不是。”
“打保龄球?”
“不是。”
“滑冰?”
他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在加州滑冰?”
“我知道有场地的。这里有专业的冰球联队,装备齐全。”
“这个倒没错。不过你猜得还是不对。”
“去看音乐会?”
“差远啦。”
我轻吐一口气:“看来我被绑架了,马上就要被拐卖到沙特阿拉伯,给大阿訇拉玛拉玛做第四十二个老婆了。”
他哈哈地笑了起来:“被你发现了。没忘记带骆驼驱虫剂吧?”
“反应够快啊!”我朝他皱起鼻子,“不过我可是有哥哥的人,跟你,我也可以扯整整一个下午。”
他朝我笑了笑,一副奉陪到底的神情,好像对兄弟姐妹之间的这种小把戏了然于胸,才不会因为对方的纠缠与折磨就轻易抖出秘密,“你好像跟惊喜有仇?”
“当然!我最讨厌秘密,我喜欢开诚布公、坦然相对。”
现在想来,我的这句话真是荒唐,我的人生就是一个谎言,塔龙做的所有事情,他们教我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维护这个谎言。对这一切,我已经厌倦。我也并非希望这个世界知道龙的存在,只是希望偶尔能做回我自己,即使后果不堪设想。但至少我不用再对所有人、所有事情撒谎。从前我对丹特能做到毫无隐瞒,现在看来也不行了。
加勒特眨眨眼睛,神情黯然片刻,好像我这番话也触动了他心底的某些东西。然后他驶离主干道,向一个拥挤的停车场开去,映入我眼帘的,是摩天轮和巨型木质过山车,它们在木板路的尽头赫然矗立。
加勒特转弯驶入一个空车位,关闭引擎,微笑地看着我,“我想,比起在剧院里待上两个小时,你应该更喜欢这里。”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胜利的喜悦,我却有点心不在焉。“当然,如果你不喜欢这里的话,我们还可以再回去看电影。掉个头往回开就行了——”
“说什么傻话,”我打开车门跳下来,转过头不耐烦地看着他,“你要是现在走,我就把四个轮胎都卸了!赶紧下来吧!”他哈哈大笑,从吉普车里钻出来,跟着我穿过停车场。尖叫声、音乐声,还有那醉人的棉花糖香气,都在召唤着我,让我不由地加快步伐。
进了大门,我在人行道边停顿了几秒,先来个全景扫描。我从没来过嘉年华,这次来了,我可什么都不想错过。这里到处人头攒动,有的人胳膊下面夹着色彩鲜艳的毛绒玩具,有的人没有目的地四处转悠,铃声和哨声不绝于耳,到处都在旋转、发光、闪烁,看得我眼花缭乱。
一定很好玩。
加勒特走到我身边,轻轻推推我的胳膊,“怎么样?”为了能让我在一片嘈杂中听清他的声音,他弯下腰靠近我,“你来做主,先玩什么?”
我咧开嘴朝他坏笑,噢,那太简单了。“快过来,”我牵起他的手,“我知道去哪了,这边走。”
“记住,”我注视着过山车的最高处,对他说,“一启动,就要把两只手都伸过头顶然后尖叫,叫得越大声越好玩,反正莱克茜是这么说的。”
他坐在位子上看着我,带着怀疑的眼神,紧紧地抓着栏杆,“我就信你一次。”
“随你便,”我笑着说,此时我们已经到达了准备垂直下降的高度,那一瞬间,乐园的全景,如画卷般在我们面前展开,这让我想起飞翔的感觉,“我一个人替两个人叫吧。”
紧接着,过山车伴随着我的尖叫声迅速垂直降落,这感觉似乎比飞翔还要美妙。
似乎。
后来我们又坐了三次,最后一次是加勒特坚持要坐,我也终于说服他放开手扶栏杆(尽管他还是没有尖叫)。我们去坐了旋转木马,玩了旋转椅和碰碰车,每一次加勒特都能成功击退那些试图撞我的车。有一次,当他从侧面撞击一辆在我面前的车时,我瞥见他那凶狠而又兴奋的神情和他冲浪时一模一样,快乐在我的身体里弥漫开来。有时我还会加足马力撞向他的车尾。加勒特跟我一样玩得尽兴。
“现在去哪儿?”加勒特问我。我们一口气玩遍了所有的速度类项目,终于可以歇下来去吃点东西了。小卖部虽然一样拥挤嘈杂,但至少是个阴凉处,还有凉爽的海风从码头吹来,“只剩下摩天轮和儿童过山车没有玩了,你想玩哪一个?”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手机就响了。我掏出手机,看着屏幕上亮着的名字“丹特”,我对他的怒气还没消,于是摁掉电话,喃喃自语道:“现在没兴趣理你,哥哥。再见。”
我把手机放到纸巾上,抬头看加勒特,他像在等待指令,或者决定。桌上堆着汉堡包的包装纸和吃剩下的漏斗蛋糕,我朝他咧着嘴笑:“当然是摩天轮了。儿童过山车,与四岁小孩一起坐巨型的粉色毛毛虫,你不觉得尴尬吗?”
他耸了耸肩:“你不在乎,我就无所谓。”
想到加勒特和一群小孩坐在巨型毛毛虫上的画面,我就咯咯地笑了起来。我站起身,把吃剩的食物丢进垃圾箱,接着又回到桌旁,拍掉手上黏糊糊的漏斗蛋糕屑。
突然之间,我感受到一阵寒意,脖子后面传来一阵刺痛,胃也开始不舒服。我又被监视了?是谁在监视我?他们在哪?是莱利在人群中盯着我吗?难道他从新月湾开始就跟着我们了吗?太吓人了。又好像不是他,独兽龙虽然嚣张,目中无人又桀骜不驯,但他不会伤害我。
那么是谁呢,到底是谁在监视我?
加勒特还在对着我笑,耐心地等待我的回答。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我的不对劲,反正他什么也没说。
“那就去吧,”我一边说,一边环顾四周寻找卫生间,发现热狗摊背后有一个,“我去洗手。你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我哪儿也不去。”
我笑了笑,离开餐桌,跟着一群女孩进了卫生间。我用余光在人群中搜索,试图寻找熟悉的人影,但是突然间这种奇怪的感觉消失了,就像它的到来一般始料未及。一切又恢复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