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能否把毒液吸出来。这个伤口相当干净。”卡莱尔说话时,我能感到我的头部传来的压迫感,某种东西正戳探着,牵扯着我的头皮。(。。。我之前一直没弄懂,难道是卡莱尔在清理贝拉头上的玻璃碎片?)但这种痛楚消失在了火焰带来的疼痛中。
“这会有用吗?”爱丽丝的声音听起来很紧张。
“我不知道。”卡莱尔说道。“但我们得抓紧时间。”
“卡莱尔,我……”爱德华迟疑着。“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痛苦再次出现在了他美丽的声音里。
“总之,这得由你来决定,爱德华。我帮不了你。如果你打算从她手上把毒血吸掉的话,我得让这里止血。”
我困住那阵炽热的折磨中,痛苦地翻滚着,这个举动让我腿上的疼痛若隐若现,这简直令人厌恶。
“爱德华!”我尖叫着。我发觉自己的眼睛又闭上了。我睁开双眼,不顾一切地想要找到他的脸,然后,我找到他了。我终于看到了他那完美的面孔,他正注视着我,他的五官扭曲成一张写满了犹豫和痛苦的面具。
“爱丽丝,给我点东西固定她的腿!”卡莱尔向我俯下身来,在我的头上忙碌着。“爱德华,你必须现在就做,否则就太迟了。”
爱德华的脸上写满了挣扎。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眼里的犹疑迅速被炽烈的决定(毅然决然的决定)所取代。他的下巴绷紧了。我感觉到他冰冷有力的手指落在我灼烧着的手上,把它按好。然后,他向我的手俯下头去,他冰冷的唇压在了我的肌肤上。
起初,疼痛变得更加剧烈了。我尖叫着,挣脱了他冰冷的手,但他把我拽了回来。我听到了爱丽丝的声音,她试图让我冷静下来。某个沉重的东西把我的腿压在了地板上,而卡莱尔用他石头般的双臂钳紧了我的头。
然后,慢慢地,我的翻滚渐渐平息下来,我的手变得越来越麻木。火焰慢慢地褪去,集中在了一个更小的点上。
我感觉到,随着疼痛渐渐消失,我的意识也渐渐淡薄起来。我怕再次落入那黑暗的水中,害怕自己会在黑暗中失去他。
“爱德华。”我试图说话,但我根本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们能听见我的声音。
“他就在这里,贝拉。”
“留下来,爱德华,留下来陪我……”
“我会的。”他的声音很紧张,但不知怎的,却洋溢着某种胜利的喜悦。
我心满意足地叹息着。火焰消失了。别的痛楚被一阵席卷我全身的睡意所削弱了。
“都吸出来了吗?”卡莱尔从远处的某个地方问道。
“她的血尝起来很干净。”爱德华安静地说道。“我能尝到马啡的味道。”
“贝拉?”卡莱尔向我喊道。
我试图回答。“嗯?”
“火焰消失了吗?”
“是的。”我叹息着。“谢谢你,爱德华。”
“我爱你。”他答道。
“我知道。”我低声说着,感到那么的疲惫。
我听到了在这世界上我最爱的声音:爱德华安静的笑声,他的声音因为宽慰而有些无力。
“贝拉?”卡莱尔又问道。
我皱起了眉头。我只想睡觉。“什么?”
“你母亲在哪里?”
“在佛罗里达。”我叹了口气。“他骗了我,爱德华。他看了我们的录像。”我声音里的愤怒微弱得可悲。
但这提醒了我。
“爱丽丝。”我试图睁开眼睛。“爱丽丝,那段视频——他认识你,爱丽丝,他知道你从哪里来。”我刻意说得紧迫些,但我的声音太虚弱了。“我闻到了汽油的味道。”我补充道,惊讶穿透了我脑海里的薄雾。
“是时候挪动她了。”卡莱尔说道。
“不,我只想睡觉。”我抱怨道。
“你尽管睡,甜心,我会抱着你的。”爱德华安抚着我。
然后,我落入了他的环抱,就好像躺在摇篮里一样,紧贴着他的胸膛——我在漂浮着,所有的疼痛都消失了。
“睡吧,贝拉。”这是我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十四章 僵局
我睁开眼睛,对上了一盏明亮的白色的灯。我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一间全白的房间。我身边的墙上覆满了长长的垂直百叶窗。在我的头顶上,耀眼的灯光让我的视线模糊起来。我躺在一张硬邦邦的,很不平坦的床上,床边还装着栏杆。枕头很扁,凹凸不平。附近的某处传来了一阵恼人的蜂鸣声。我希望这意味着我还活着。死亡不应该这么不舒服。
我的手上插满了透明的软管,一根管子一样的东西缠在我的脸上,就在我的鼻子下方。我抬起手,想把它拿开。
“不,你不能。”冰冷的手指抓住了我的手。
“爱德华?”我稍稍转过头去,他的脸离我的脸只有数英寸远,他的下巴靠在了我的枕头的边缘。我再次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这一次还带着感激和兴高采烈的情绪。“哦,爱德华,我非常抱歉!”
“嘘,”他嘘声示意我安静下来。“现在一切都没事了。”
“发生了什么事?”我记不太清了,当我试图回想的时候,我的脑子抗拒着我。
“我来得太迟了。我本来很有可能赶不上的。”(I was almost too late. I could have been too late。。。这句,我猜测是这个意思。。。)他耳语着,声音里充满了痛苦。
“我太蠢了,爱德华。我以为他抓住了我妈妈。”
“他欺骗了我们所有人。”
“我得打电话给查理和我妈妈。”我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这一点。(透过一阵迷糊的薄雾,我意识到这件事。)
“爱丽丝打过电话了。蕾妮就在这里——嗯,在这间医院里。她现在去吃点东西了。”
“她在这里?”我试图坐起来,但我的脑子晕得更厉害了,他的手温柔地把我推回枕头上去。
“她很快就会回来的,”他保证道。“而且你得一动不动得待在这里。”
“可你是怎么告诉她的?”我惊慌失措地说道。我对被安抚丝毫不感兴趣。我妈妈在这里,而我正从一次吸血鬼的袭击下康复过来。“为什么你要告诉她我在这里呢?”
“你从两截楼梯上掉了下来,撞破了窗子。”他顿了顿。“你得承认,这是有可能发生的。”
我叹了口气,这个动作让我隐隐作痛。我低下头,看着被单下的自己,那一团巨大的隆起是我的腿。
“我的情况有多糟?”我问道。
“你折断了一条腿,四根肋骨。你的头盖骨上有一些裂缝,你皮肤上每一英寸都伤痕累累。你还流了很多血。他们给你输了许多血。我不喜欢这样——这让你有一阵子闻起来都很不对劲。”
“这对你来说一定是个不错的变化。”
“不,我喜欢你的味道。”
“你做了什么?”我安静地问道。他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不能肯定。”他看向别处,避开了我怀疑的眼睛。他从床上拿起我裹着纱布的手,温柔地握在自己手里,小心翼翼地避免扯断那根把我连到其中一台监视器上的电线。
我耐心地等着他没说完的话。
他叹了口气,依然拒绝对上我的目光。“我根本没办法……停下来。”他低声说道。“根本不可能。但我做到了。”他最终抬起头,几乎微笑起来(with half a smile)。“我一定很爱你。”
“我尝起来跟闻起来一样好吗?”我报以一笑。笑容扯痛了我的脸。
“还要更好些——甚至比我想象过的还有好。”
“对不起。”我道歉道。
他翻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在所有应该道歉的事情中(,你却选了这个)。”
“那我应该为什么而道歉?”
“为你差一点就让自己永远地离开我。”
“对不起。”我再次道歉。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的声音有着安抚的味道。“当然,这样做还是很不理智。你应该等着我的,你应该告诉我的。”
“你不会让我走的。”
“是的,”他用冷酷的语气赞同道。“我不会这样做的。”
某些很不愉快的回忆开始闯入我的脑海。我颤抖着,然后畏缩起来。
他立刻焦急起来。“贝拉,怎么了?”
“詹姆斯怎么了?”
“在我把他从你身上拖开以后,艾美特和贾斯帕料理了他。”他的语气里有着一种尖锐的后悔。
这话让我困惑起来。“我没看见艾美特和贾斯帕在那里。”
“他们不得不离开那间屋子……到处都是血。”
“可你留下来了。”
“是的,我留下来了。”
“还有爱丽丝和卡莱尔……”我惊奇地说道。
“他们也爱你,你知道的。”
痛苦的画面(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我最后一次看见爱丽丝时的情景提醒了我某件事。“爱丽丝看了那卷带子没?(tape。。。但是,前文明明说的是数码摄像机。。。难道要译成视频?)”我焦急地问道。
“是的。”一丝新的声响使他的声音阴沉起来。(这一声回答使他的声音阴暗起来。)那是一种全然的憎恨的语气。
“她几乎一直待在黑暗里,这就是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知道。她现在全明白了。”他的声音很平坦,但他的脸阴沉着,写满了狂怒。
我试图用我空着的手去够他的脸,但某样东西阻止了我。我低下头,看见静脉注射管正扯着我的手。
“呃。”我退缩了。
“怎么了?”他担心地问道。他被分了神,但还不够。他眼里的阴郁依然没有完全褪去。
“针头。”我解释着,看向别处,不敢再看我手上的针头。我把注意力集中在一块扭曲的天花板砖上,试图不去理会肋骨传来的疼痛,深呼吸着。
“害怕针头。”他低声对自己说着,摇了摇头。“哦,一只暴虐成性的吸血鬼,想要把她折磨致死,当然,没问题,她逃出去去见他。另一方面,一根静脉注射针……”
我转了转眼睛。我很高兴地发现,至少,这个回应动作不会让我疼痛。我决定改变话题。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问道。
他起先困惑地盯着我,然后,痛苦浸染了他的眼神。他皱起眉,他的额头皱了起来。“你想要我离开吗?”
“不!”我断然否认,被这个想法吓坏了。“不,我是说,我妈妈会怎么看待你在这里这件事?在她回来以前,我得把这个故事给理顺了。”
“哦,”他说道,他的前额又变得像大理石般光滑平整了。“我来凤凰城是为了把我的感受告诉你,好说服你回到福克斯。”他睁大的眼睛显得那么诚恳和真挚,连我自己都差点要相信他了。“你同意和我见面,于是开车来我和卡莱尔还有爱丽丝住的宾馆——当然,我是在家长的监管下来这里的。”他一本正经地加上这句话。(virtuously。。。)“但在来我房间的路上,你失足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当然,剩下的部分你都知道了。不过,你不需要记住所有的细节。你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借口,那些更详尽的细节你可以装作有点糊涂蒙混过去。”
我思考了片刻。“这个故事还有很多漏洞。比方说,根本没有窗子被撞碎。”
“当然有。”他说道。“爱丽丝对伪造证据兴趣浓得有些过头。所有证据都被处理得相当有说服力——如果你愿意的话,你甚至可以起诉那家宾馆。你不需要担心这个。”他保证着,用最轻柔的力度抚摩着我的脸颊。“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养好身体(康复)。”
我对他的抚摩毫无反应,但这既不是因为我依然沉浸在痛苦之中,也不是因为药物带来的麻木。监视器的蜂鸣声忽然毫无规律地上下跃动起来——现在他不再是唯一一个能听到我的心丢脸地砰然乱跳(心跳失律)的人了。
“这会很令人尴尬的。”我低声自言自语道。
他轻笑起来,然后一丝好奇的(若有所思的/揣测的)神情在他的眼里一闪而过。“嗯,我想知道……”
他慢慢得俯下身来,那阵嘈杂的蜂鸣声疯狂地加速着,甚至是在他的唇吻上我之前。但是,在他的唇用最温柔的力度压下来时,蜂鸣声停住了。
他立刻退回去,一脸的担忧,直到监视器表明我的心脏已经重新启动,他焦虑的神情才转为咖unwanted。
“看样子,我得比平常更小心得跟你相处才行。”他皱起眉。
“我还没结束和你的这个吻呢,”我抱怨着。“不要逼我在这里扑过去。”
他咧嘴一笑,然后弯下身子轻轻地把他的唇压上我的唇。监视器抓狂了(暴走了)。
但随后,他的唇紧绷起来。他退了回去。
“我想我听到了你妈妈(的动静)。”他说着,又咧嘴笑了起来。
“别离开我。”我喊出声来,一阵蛮不讲理的汹涌的恐惧席卷了我。我不能让他走——他会再度从我身旁消失不见的。
只是短短的一秒钟,他就读懂了我的眼里的恐惧。“我不会的。”他严肃地保证道。然后,他笑了起来。“我会打个盹。”
他离开我床边的那张硬邦邦的塑料椅子,坐到我床脚的那张青绿色人造革躺椅上去。他完全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他真的一动不动。
“别忘了呼吸。”我讽刺地低声说道。他深吸了一口气,依然闭着眼睛。
现在连我都能听见我妈妈的声音了。她正和某人说着话,也许是个护士。她听起来既疲倦又担心。我真想从床上跳起来跑到她那里,安慰她冷静下来,向她保证一切都很好。但我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做任何形式的跳跃动作,所以我只能安静地等着。
门被猛地退开了,她从门外偷看着。
“妈妈!”我低声说着,我的声音里充满了热爱(深情)和宽慰。
爱德华依旧维持着一动不动地睡在躺椅上的姿势,她看在眼里,踮着脚走的我的床边。
“他一直待在这里(他一直不肯离开),不是吗?”她低声自言自语着。
“妈妈,我真高兴看到你!”
她俯下身子,温柔地拥抱着我,我感觉到热泪正从我脸上留下来。
“贝拉,我真担心!”
“对不起,妈妈。但现在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我安慰着她。
“我真高兴,我最终看到你睁开眼睛了。”她在我的床沿上坐了下来。
我忽然意识到我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我的眼睛是从什么时候起闭上的?”(我睡了多久?)
“今晚是星期五,亲爱的,你睡了很长一段时间。”
“星期五?”我吃了一惊。我试图记起那件事是哪天发生的……但我不愿意去想它。(。。。我也忘记是哪天了。。。前文里梅尔有提过吗?)
“他们不得不一直给你使用镇静剂,用了好长一段时间,甜心——你弄出了很多伤口。”
“我知道。”我能感觉到这些伤口的存在。
“你真幸运,卡伦医生就在那里。他真是个好人……不过,太年轻了点。他看上去更像一个模特,而非医生……”
“你见到卡莱尔了?”
“还有爱德华的妹妹爱丽丝。她是个可爱的女孩。”
“她确实是。”我完全赞成。
她越过自己的肩膀,瞥了一眼爱德华,后者依然躺在那张椅子上,紧紧地闭着双眼。“你还没告诉过我,你在福克斯交了个这么好的朋友。”
我畏缩了一下,然后呻吟起来。
“有哪里疼吗?”她担忧地问道,回过头来。爱德华的眼睛飞快地瞥了一下我的脸。
“我很好。”我向她保证道。“我只是刚刚想起来不能乱动。”他又回到他那个伪装的睡眠里去了。
我充分利用了我妈妈那一瞬间的分神,努力不让话题回到我那绝对称不上诚实的举动上。“菲尔在哪里?”我迅速问道。
“佛罗里达——哦,贝拉!你根本猜不到!就在我们要离开的时候,最好的消息来了!”
“菲尔拿到了合约?”我猜测着。
“是的!你是怎么猜到的!太阳队,你能相信吗?”
“太棒了,妈妈。”我竭尽全力,尽可能说得更热情些,尽管我根本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你会喜欢杰克逊维尔的。”我茫然地盯着她,她滔滔不绝地说着。“当菲尔开始跟亚克朗市队沟通的时候,我还有些担心,因为那里到处都是冰雪,你知道我有多讨厌寒冷。但现在,杰克逊维尔!那里总是阳光灿烂,潮湿也没那么糟糕。我们找到了一所最可爱的房子,黄色的,装饰着白边,还有一个像老电影里那样的门廊,还有那棵巨大的橡树。而且那里离海边只有几分钟路程,你还能有你自己的浴室……”
“等等,妈妈?”我打断了她的话。爱德华依然闭着眼睛,但他的样子太紧张了,根本不像是在睡觉。“你在说什么?我不打算去佛罗里达。我住在福克斯。”
“可你不必这样做了,笨蛋。”她大笑起来。(我终于明白了,laugh是笑出声的笑,smile是不出声的笑,区别原来在这里。。。)“现在菲尔能有更多的时间在附近了……我们已经就这个问题谈过很多次了,我打算作出让步,在他客场比赛的日子里,有一半时间陪着你,一半时间陪他。”
“妈妈。”我迟疑着,想知道怎样才能最圆滑得处理这件事。“我想要住在福克斯。我已经融入了那里的学校,我也有一两个闺蜜了”——我提醒了她关于朋友的事,她又瞥了一眼爱德华,所以我试着换了个方向——“还有,查理需要我。他在那里老是一个人,而且他完全不会烹饪。”
“你想要留在福克斯?”她不知所措地问道。这个想法对她来说太不可思议了。然后她的眼睛飞快地看向了爱德华。“为什么?”
“我告诉过你——学校,查理——”我耸了耸肩。这不是个好主意。
她的双手无助地在我身上徘徊着,试图找出一块安全的地方拍一下我。她最终拍了拍我的额头,只有那里没有包着绷带。
“贝拉,甜心,你讨厌福克斯。”她提醒我。
“那里没那么糟。”
她皱起眉,来来回回地看着爱德华和我,这次她看得不慌不忙,显然是故意的。
“是因为这个男孩吗?”她耳语道。
我张开嘴想要撒谎,但她的眼睛正仔细地审视着我的脸,我知道她会从我脸上看出来的。
“他是其中一部分原因。”我承认道。没有必要坦白交代这部分有多大。“所以,你找机会跟爱德华交谈过了?”我问道。
“是的。”她迟疑着,看着他优雅的安静的姿势。“我想要和你谈谈这件事。”
啊—噢。“什么事?”我问道。
“我觉得这个男孩爱上你了。”她指责道,依然把声音压得很低。(accused,。。。为什么要用这个词。。。因为他跟她抢女儿?)
“我也这样觉得。”我向她吐露道。
“那么,你对他有什么感觉?”她只能勉强掩饰住自己语气里汹涌的好奇。
我叹了口气,看向别处。尽管我是那么的爱着我的妈妈,这依然不是一个我能和她交流的话题。“我对他简直着了迷。”瞧——这听起来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在谈到她的初恋男友时会说的话。
“嗯,他似乎很不错,还有,我的天,他帅得简直让人难以置信,但你太年轻了,贝拉……”她的声音很没自信。就我所记得的情况而言,这是自我八岁时起,她头一次这么接近于竭力使自己听起来具有家长的威信。我认出了我和她谈男人时,那种通情达理但坚定不移的口气。(reasonable-but- firm,这绝对是个熟语,但我就是不会翻。。。。)
“我知道,妈妈。别担心这个。这只是一见倾心的狂热。”我安抚着她。
“没错。”她赞同着,很容易就开心起来了。
然后她叹了口气,满怀歉意地越过自己的肩膀看向墙上的那个大圆钟。
“你要离开了吗?”
她咬住唇。“菲尔过会儿会打电话来……我不知道你醒了。”
“没关系,妈妈。”我试图让自己的如释重负不那么明显,这样她就不会觉得受伤了。“我不会孤单的。”
“我很快回来。我要睡在这里,你知道的。”她宣布道,显然很为自己感到自豪。
“哦,妈妈,你不必这样做!你可以睡在家里——我根本没注意到这样做的差别(我不介意的)。”止痛药在我脑子里带来的眩晕现在让我更难集中注意力了,尽管,很显然,我已经睡了好几天了。
“我只是很不安。”她怯懦得承认道。“附近的街区发生了一些犯罪行为,我不想要独自待在家里。”
“犯罪?”我警惕地问道。
“有些人闯进了我们家拐角处的那间舞蹈教室,把它烧成了白地——什么都没留下来!然后他们还留了一辆偷来的车在门口。你还记得吗,你以前曾经去过那里上舞蹈课呢,甜心?”
“我记得。”我颤抖着,然后畏缩起来。
“我可以留下来,宝贝,只要你需要我。”
“不,妈妈,我很好。爱德华会陪着我的。”
她脸上的表情写着这就是她想留下来的原因。“今晚我会回来的。”与其说是一个保证,这听起来更像是一个警告。当她说话的时候,她又瞥了一眼爱德华。
“我爱你,妈妈。”
“我也爱你,贝拉。你走路的时候请更当心点,甜心,我不想失去你。”
爱德华的眼睛依然闭着,但一个大大的咧嘴一笑在他脸上一闪而过。
一个护士匆匆忙忙地走进来,检查了我身上所有的软管和电线。我妈妈亲吻了我的前额,轻拍了一下裹着纱布的手,然后离开了。
那个护士正在检查我的心电监护仪所打印出来的纸条。
“你感觉很不安吗,甜心?你的心率在这个点上有点儿高。”
“我很好。”我向她保证道。
“我会告诉你的注册护士(护理师)你醒了。她会在一分钟之内过来看你的。”
一等她关上门,爱德华立刻出现在了我床边。
“你偷了一辆车?”我扬起眉毛。
他微笑着,没有半点悔改的意思。“那是辆好车,非常快。”
“你的小睡怎么样?”我问道。
“非常有趣。”他眯起眼睛。
“什么?”
他垂下头去,答道:“我很惊讶。我以为佛罗里达……还有你妈妈……好吧,我以为那正是你想要的。”
我无法理解地盯着他。“可你在佛罗里达得终日困住屋里。你只能在夜里外号粗,就像一个真正的吸血鬼一样。”
他几乎要微笑起来了,但最终没有笑。然后他的脸黯淡下来。“我会待在福克斯,贝拉。或者某个类似于福克斯的地方。”他解释道。“某个我不会再伤害到你的地方。”
起初,我没有立刻领会他的话。我继续茫然地盯着他,那些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我的脑海里,就像是一个可怕的谜团一样。我只能勉强注意到我的心跳加速的声音。不过,当我的呼吸变得紊乱起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的肋骨传来的表示伉仪的剧痛。
他什么也没说,他警惕地看着我的脸。那种与破碎的骨头无关的疼痛,那种更加糟糕,糟糕到好无止境的疼痛,威胁着要把我碾碎。
然后,另一个护士目的明确地走进了房间。爱德华又一动不动地像块石头一样,她训练有素的眼睛把我的神情看在眼里,然后转向那些监视器。
“是时候再吃点止痛药了,甜心?”她友好地问道,轻叩了一下那个静脉注射器的瓶子。(。。。正常的护士应该是本能地去调整输液的流速计吧。。。至少我见到的护士都是这样干的。。。要是我输液时有人敲我的输液瓶子我一定会疯给他看。。。不知道它正跟我的心脏联通着么。。。)
“不,不用。”我喃喃低语着,试图去掉自己声音里的痛苦。“我什么也不要。”我无法承受在这个时候闭上眼睛。
“没有必要这样逞强,甜心。如果你不那么强迫自己忍耐(不憋着那么多压力),情况会更好些。你需要休息。”她等待着,但我只是摇了摇头。
“好吧。”她叹了口气。“等你准备好的时候,请按呼唤铃。”
她严厉地看了一眼爱德华,然后又瞥了一眼那台机器(我猜是心电监护仪。。。),眼里更多的是不安,最终离开了。
他冰冷的双手落在我的脸上。我睁得大大的眼睛盯着他。
“嘘,贝拉,冷静下来。”
“不要离开我。”我用破碎的声音恳求道。
“我不会的。”他保证道。“现在放松下来,等会儿我再把护士叫进来给你打镇静剂。”
但我的心跳依然没有慢下来。
“贝拉。”他焦急地轻拍着我的脸。“我哪里也不去。只要你需要我,我会一直待在这里。”
“你发誓,你不会离开我?”我低声说道。至少,我在竭力控制自己的喘息。我的肋骨在颤抖着。
他把手放在我的脸两侧(他用双手捧起我的脸),然后把脸侧向我的脸。他的眼睛睁大,显得很严肃。“我发誓。”
他呼出的气息是那么的慰藉人心。这似乎让我呼吸的疼痛减轻下来。他继续看着我的眼睛,直到我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那阵蜂鸣声恢复到一种正常的节奏。他的眼睛很黑,今天他的眸色更接近于黑色而非金色。
“好些了?”他问道。
“是的。”我谨慎地说道。
他摇了摇头,然后喃喃低语着某些我无法理解的句子。我想我听到了“过度反应”这个词。
“你为什么要说这些。”我耳语着,竭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发颤。“你厌倦了不得不全天候地救援我吗?你想要我离开你吗?”
“不,我不能没有你,贝拉,当然不能。讲道理一点。我对拯救你也毫无意见——如果不是因为事实上我正是那个让身陷险境的人的话……我正是让你现在待在这里的原因。”
“是的,你正是原因所在。”我皱起眉。“让我待在这里……活着的原因。”
“仅仅是活着。”他的声音几近耳语。“包裹在绷带和石膏里,几乎没法动弹。”
“我不是在说我最近一次濒于死亡的经历。”我说着,有些生气起来。“我在想别的事情——你可以选择的。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会在福克斯的公墓里腐烂掉。”
他因为我的话而畏缩了一下,但那种饱受折磨的神情依然没有离开他的眼底。
“不过,这还不是最糟糕部分。”他继续耳语着,表现得就好像我什么也没说一样。“不是看到你躺在地板上……扭曲着,伤痕累累。”他的声音有些梗咽。 “不是以为我已经来得太迟。甚至不是听到了你痛苦的尖叫——这一切令人难以忍受的记忆都将会在我无尽的余生中纠缠着我。不,最糟糕的是那种感觉……我知道我没法停下来。我确信我会亲手杀了你的。”
“可你没有。”
“我会的。只差一点(这太容易了)。”
我知道我必须保持冷静……但他正在试图说服自己离开我,恐惧在我的肺部里挣扎着,想要冲出来。
“向我保证。”我耳语着。
“什么?”
“你知道的。”现在我开始生气了。他太固执地决心要详细描述那些消极的事情。
他听出了我语气的变化。他的眼神紧绷起来。“我不够坚强,没法让自己离开你,所以我猜你得用你自己的方式离开……不管这会不会杀了你。”他粗鲁地补充道。
“很好。”尽管,他没有做出保证——这是我无法回避的事实。恐惧只能勉强维持着。我再也没有气力控制自己的愤怒了。“你告诉过我你是怎么停下来的……现在我要知道为什么。”我诘问道。
“为什么?”他警惕地重复道。
“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为什么你不让毒液继续传播下去?那样现在我就像你一样了。”
爱德华的眼睛变成了全然的黑色,我想起来了,这是他永远也不想让我知道的事。爱丽丝一定在一心一意地想着自己的事情……或者当他在附近的时候,她一定对自己的想法很小心——很显然,他完全不知道她已经向我灌输了吸血鬼转变的技术性细节。他很惊讶,也生气了。他的鼻孔张大了,他的嘴巴看上去就像是用石头凿出来的一样。
他不打算回答,这很明白。
“首先,我得承认我对亲密关系没什么亲身体会。”我说道。“但这更合乎逻辑……男人和女人应当稍微平等些……就像是,不能老是他们中的一个突然出现然后拯救另一个。他们应该平等的,互相援助。”
他把手臂交叠在我的床边,然后把下巴放在自己的手臂上。他的表情平静下来,他的愤怒遏制住了。很显然他已经决定了不对我发火了。我希望我有机会在他抓到爱丽丝以前警告她。
“你确实救了我。”他安静地说着。
“我不能总当露易丝?莱恩。”我坚持着。“我也想当超人。”(露易丝好像没跟超人在一起。。。为什么呢?)
“你不知道你自己在要求着什么。”他的声音很温柔,他紧张地盯着枕头套的边缘。
“我想我知道。”
“贝拉,你不知道。我花了将近九十年的时间去思考这件事,而我还是不能确定。”
“你希望卡莱尔没有救你吗?”
“不,我不希望那样。”他停顿了片刻,然后继续说道。“但我的生命已经结束了。我不必放弃任何东西。”
“你就是我的生命。失去你是唯一能伤害我的事。”我能更好地说出这话了。承认我有多么需要他变得容易了。
可是,他非常地冷静。他做出了决定。
“我不能这样做,贝拉。我不能让那样的事发生在你身上。”
“为什么不能?”我的喉头沙哑着,我大声地说出了那句话,尽管我本意并不想这样大声说的。“别告诉我这太艰难了!在今天以后,或者我猜那已经是很多天以前的事了……无论如何,在那之后,这就不算什么。”
他瞪着我。
“那疼痛呢?”他问道。
我脸色发白。我没法控制住自己。但我试图不让自己的神情表现得太明白。我记起来那种感觉……火焰在我的血管里燃烧着。
“这是我的问题。”我说道。“我能把握住。”
“在情况失控的时候,勇气也许会很有帮助的。”(Its possible to take bravery to the point where it becomes insanity)
“这不是问题。就三天。有什么大不了的。”
爱德华又扮了个鬼脸。我的话提醒了他,我比他所希望的知道得更多。我看着他强抑住自己的愤怒,看着他的眼神变得揣度起来。
“查理?”他简要地问道。“蕾妮?”
时间在沉默中一分一秒地过去,我挣扎着想要回答他的问题。我张开嘴巴,但发不出声音。我又闭上了嘴巴。他等待着,然后露出了胜利的神情。因为他知道我没法如实回答。
“看,这也不是问题。”我最终喃喃低语道。当我撒谎的时候,我的声音总是没法让人信服。“蕾妮总会为自己做出选择——她也想要我这样做。而查理能恢复过来,他过去一直是一个人。我不能永远为他们操心。我有我自己的人生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