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城
首侯元年三月
马塔·金笃既已终结帝国,起义军的诸位首领便到了分赏之时。金笃元帅宣布要设宴。
“这正是你与祖邸公爵对质的好时机。”佗入路·佩临道。
库尼的诸位顾问仔细推敲着马塔·金笃的邀请。
“你不会当真考虑赴宴吧。”泰安·卡鲁柯诺说,“金笃元帅一直不肯见你,显然对你抢先占领蟠城仍有怨气。这场宴会是个陷阱,只会有去无回。”
“加鲁大人别无选择。”柯戈·叶卢说,“若是不去,众人便会认为他拒绝赴宴是对金笃元帅的侮辱,也等于承认他对元帅不义。倘若金笃那时宣布加鲁大人为叛徒,各诸侯国都会支持他。”
“我不明白咱们为什么还在这里自缚其手。率先进入蟠城又俘了二世皇帝的是加鲁大人。难道不该兑现肃非王的承诺吗?”润·柯达说。
“你觉得你在战场上能胜过马塔·金笃吗?”路安·齐亚问。
“不能。”
“那么肃非王的承诺就是有名无实。这天下的硬通货是武力。加鲁大人不得不去,因为他处于劣势。能够决定承诺如何兑现的,是马塔·金笃。
“然而,我们若能想个法子,在宴席上给诸位贵族一个说法,让加鲁大人在众人眼中显得善良忠诚,金笃就不得不原谅他。否则咱们就完了。”
库尼听着大家七嘴八舌,却未发一言。最后,顾问们都安静下来。
“马塔与我是兄弟。”库尼的声音低沉阴郁,“我并未做错事。为何你们却说得仿佛我必须编个故事来为自己辩白一样?我直接讲出事实不就行了吗?”
“你说的事实是什么呢?”柯戈·叶卢说,“行为有多种解读方式。自己的意图并不重要,他人的眼光才有意义。”
“你能摸着良心说,你从未想过自己会登上热翡卡国君之位吗?”路安·齐亚问道,“你从未动过这心思,哪怕只有一回?”
库尼回想起自己在宫中的举动,叹了口气。
“路安·齐亚说得对。”库尼说,“我别无选择。我会去见马塔·金笃,态度谦卑,向他谢罪。但愿咱们能获得最好的结果。”
库尼为了证明自己是真心悔过,不会对马塔构成任何威胁,便仅带了路安·齐亚和民恩·萨可礼随行。
“你选了智囊和拳头。”民恩大笑着说,“不用带其他人了。”
库尼留下柯戈·叶卢负责图图笛卡湖畔的营地,并下令说,倘若当晚他没回来,柯戈便带所有下属去祖邸城。
马塔的营地就在蟠城外,驻扎在一座小山上,旁边是一条流入蟠城的小溪。蟠城内熊熊火势的浓烟仍然飘过营地,破坏了胜利的气氛。
士兵们穿着簇新的制服,在营地入口两旁列队伫立,手中亮闪闪的长矛和硬挺的新弓都是从夺下的皇家兵器库中刚拿出来的。他们用鄙夷的眼神注视着库尼和他的两名手下。库尼觉得后颈上汗毛竖起,本能地想要逃窜回图图笛卡湖畔,号召众人立即策马上路。
但路安·齐亚将一只手放在他肩头。库尼深吸一口气,踏上继续前往马塔·金笃营中的漫长路途。
营中最大的军帐被用作宴会厅。厅中摆着一排排矮几,是六国的众位贵族和司令官的位置。营帐一头设了一座高台,这是贵宾台,专属于金笃元帅和他最为尊贵的几名宾客。肃非王派了一位使臣代表他赴宴,但特意没有将这位使节的座位安排在贵宾台上。
库尼发现自己和路安的座位在靠近营帐门口的位置,尽可能远离贵宾。而民恩根本没有座位。他只能和各位贵族与军官的保镖和其他低等下属一起坐在外面。
“马塔·金笃倒真是开门见山。”路安评论道。
库尼苍白地笑笑,以闲式席地而坐。他很担心,但他不会让焦虑之情误了自己享受美食美酒。很快,他便与其他贵族举杯对饮,大啖鲜嫩多汁的肉肴,与自己在祖邸城主持的欢宴并无二致。
“达拉诸岛的至尊君主们。”马塔举杯开始首轮祝酒,“一年半来,我们鞍不离马,披星戴月。但我们终于完成了一度被视为无法实现的任务,推翻了邪恶的乍帝国!”
“干杯!干杯!”
马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将杯子掷在地上。“但我们并非万众一心。我和弟兄们抵挡着帝国最猛烈的进攻时,却有人趁我们不备,有如鼠贼窃取了胜利果实。大家说,这种人该当如何处置?”
诸位都陷入沉默。谁也不敢抬眼看库尼·加鲁。
库尼站起身来。“兄弟,我斗胆祝贺你取得如此辉煌的胜利。狼爪岛一役将在百姓心中成为至勇之战,那一日即为神祇下凡之日。你的荣耀绝计无人可以匹敌。想起你我曾在祖邸城墙上并肩作战,我的心中就充满喜悦。”
一名仆人给马塔端来一杯新酒,马塔却没有接。几名宾客本已顺着库尼的话举起酒杯,但见此情势,便又将杯子放下。库尼干站着,尴尬地等待着,随即只得自饮。
“库尼·加鲁,”马塔·金笃说,“你可知罪?”
“倘若我冒犯了你,兄弟,请允许我在诸位大人的见证下向你谢罪。你在狼爪岛的努力给了我一个机会,使我得以出其不意,直捣帝国腹地。我是为了给起义出一份力,帮你完成大业。”
“别再叫我‘兄弟’!你经不住名利之诱,趁帝国忙于应付我,你凭借卑鄙手段溜进蟠城,独占皇宫中的珍宝,操纵蟠城和热翡卡民心,好助你实现梦想,登上国君之位。你想独吞起义果实,其他人远比你更为勇敢、更为高尚,却要被你剥夺应得的一份战利品。你还鲁莽派兵驻扎索轲山口,将其他起义军首领的军队挡在关外,以起义军首侯而自居。你可否认这些勾当?”
这些罪状是佗入路·佩临列举的。马塔原本打算等库尼一到便抓了他,私下质问他背叛的缘由。但佩临说,最好当着起义军诸位首领的面质问库尼,让天下都相信金笃元帅是正义的,而库尼·加鲁是有罪的。毕竟,是库尼俘了二世皇帝,大家也都还记得肃非王的许诺。必须让库尼得位一事显得站不住脚。
库尼回头看看路安·齐亚,路安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自己的意图并不重要,他人的眼光才有意义。
库尼意识到,他别无选择,只能把戏演下去,但这场戏可能会永远葬送他与马塔的友谊。他不会凭空编造,但与马塔共享荣耀的梦想破灭了。他心痛有如刀绞。
“金笃元帅,恐怕你是听了谗言。”库尼的预期冷静,举止依然谦卑而悲伤。
佗入路·佩临告诫过马塔,不要浪费时间让库尼讲话,但马塔依旧无法抑制好奇心。“此话怎讲?”
“若为此事罚我,便会令所有大胆勇士心凉。事实上,我知道你脑中所想、心之所向。我采取行动的目的是为你取得最大的荣耀。我不过是狮齿蒲公英,负责松动贫瘠坚硬的土地,为金菊之梦做好准备。”
马塔听闻此言,心软了下来。“你细细讲来。”
“我带五百人入蟠城,并非因为你在狼爪岛才乘虚而入,而是为了使你的努力更有成效。
“你想想,蟠城和热翡卡都被帝国顶尖精兵守卫。金笃元帅,就算你骁勇善战,平定这片土地,难道不是依旧要花费你大量时间,也要牺牲许多部下的性命吗?”
马塔思索着,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点头。
“我的计策是为了一下迅速斩掉帝国之首,避免牺牲更多兵力。我很清楚,你凭一己之力一样可以战胜帝国大军,但若是从图诺阿追随你而来的忠士能够保住性命,岂不是更好?倘若我采取行动便能使一位母亲留住一个儿子,一位妇人重见夫君,一个姐妹保住兄弟,我难道不应当如此行动吗?”
马塔记起弥拉的哀歌,脸上的怒气褪去了。
“我们一进蟠城,便守住宫中珍宝——不过军中得胜,总要允许弟兄们先小小劫掠一番——却只是临时代管,只等你抵达。
“我的家臣柯戈·叶卢小心保住皇家档案馆,等你到了蟠城,便能有效治理。我们从国库一文未取,从蟠城百姓手中也毫厘不拿,就是为了等你来庆祝真正的胜利。一听说你要到了,我们便立刻撤出蟠城。
“我们一切都是为你而做,为你的荣耀铺平道路。倘若你还觉得我狼子野心,那便是彻底误解了我。”
库尼·加鲁声音沙哑,还努力吞了口唾沫,悄悄抹了抹眼睛。
佗入路·佩临翻了个白眼。这个库尼·加鲁,戏演得天衣无缝,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他竟说自己一切都是为了马塔·金笃,实在是荒谬之言。库尼收买人心,只为与马塔·金笃随后的专横暴虐占领形成对比。库尼·加鲁赌的就是马塔不如自己擅长这些政治把戏。
佩临知道库尼·加鲁能言善辩。他几乎能媲美讼师,颠倒黑白,混淆是非。马塔·金笃根本无法招架库尼·加鲁的花样。佩临暗暗自责没有预料到这场戏竟能为库尼所用。
库尼又继续说道:“索轲山口的过桠关驻军是听令行事,只为阻挡帝国军队残余势力返回蟠城。他们急欲保护起义战果——我们大家都清楚,这战果的第一功臣便是你——所以他们才会错了意,没能好好迎接你,铸下大错。我已经罚过了有责之人。”
金笃元帅仍不信服。“可你有个叫偌·米诺赛的手下前来投奔我,说你准备自行称王,甚至还有可能称帝。你的手下到处散布谣言,蛊惑民心,煽动百姓反对我。”
佗入路·佩临真想找个法子让马塔·金笃闭嘴。提起偌·米诺赛的名字等于是让偌变成了活靶子,库尼的忠诚追随者定会打击报复。此后,既然众人皆知马塔甚至不肯隐瞒他们的姓名,那谁还敢弃库尼而投马塔?
“偌·米诺赛既能背叛我,为何不会背叛你?”库尼两手一摊,恳求道,“叛者之词不足信,他们为了自己得利会不惜编造事实。”
佗入路只是报以冷笑,马塔·金笃却似乎又动摇了。
“你发誓你说的都是事实?”
“以空非迹的全部经典起誓。”
“好吧,加鲁大人,我竟怀疑了你,我向你道歉。现在你可愿与我共饮?”
佣人给马塔递上斟满的酒杯,马塔朝库尼的方向举杯。
库尼将酒一饮而尽。他仍然不肯称我为兄弟。尽管杯中是绝佳醇酿,库尼喝下时却觉得喉咙有如火烧。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向马塔袒露真心了。自己的意图并不重要,他人的眼光才有意义。
其他宾客见紧张气氛似已散去,便如释重负,纷纷加入。不多久便是满堂畅饮,营帐中一片开怀。
库尼坐下,擦了擦额头。“真险啊。”他对路安·齐亚说道。
路安点点头。他并不确定险情是否已经结束,决定继续留心佗入路·佩临。在马塔·金笃的亲信中,似乎只有佩临能看清大局。
佩临仍然试图吸引马塔·金笃注意。马塔终于看向他,他便抓起面前几上的摆饰,那是一尊巨大的三足玉爵,是礼制所用的酒器,古阿诺语称为“玉匿沁”。佩临的动作似是要将玉爵摔在地上。
马塔摇摇头,移开视线。佩临等待着,直至马塔再次看向他,他又将玉匿沁举过头顶,假意要掷。马塔再次移开目光。反复数次,马塔·金笃每次都是摇头拒绝。
佩临叹了口气。他已经无法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得更加直白了。亲眼目睹库尼·加鲁的言行之后,他断定此人是对马塔权威的最大威胁。必须立刻将之除去,否则后患无穷。佩临本希望马塔能当众揭发库尼的叛徒之举,可库尼巧舌如簧,竟将自己的勾当圆了回来。佩临便希望马塔改为径直谋取库尼的性命。
佩临已仔细考量过库尼·加鲁在蟠城所用的计谋,毫无疑问,此人野心勃勃,不等马塔·金笃毁灭绝不罢手。可马塔却无法硬下心肠,那只能由佩临来做恶人了。
佩临起身离席,一路与其他宾客碰杯,慢慢朝偌·米诺赛走去。他将偌拉到一旁,低声道:“金笃元帅有个特殊任务交给你。你背叛了库尼·加鲁,如今他恨你入骨。金笃元帅希望你表明忠心,证明你的控词真实。”
偌原本正愁于自己的下场,听闻此言打了个冷战。
“金笃元帅想干掉库尼·加鲁?”
佩临点点头。“库尼·加鲁花言巧语,蒙蔽众位宾客,便不能直接杀他。你能不能做成意外的样子?”
偌有所踌躇。他很不喜欢自己当下的处境。金笃元帅将他置于库尼·加鲁属下的报复风险之中。但库尼的话似乎也令元帅对偌有所怀疑。他现下进退两难,必须采取行动给自己留条后路。
“我若完成任务,元帅难道不会让我承担全部罪名,以保全他自己的荣誉吗?我需要一点保证。”
“你还有何余地讨价还价?”佩临语气严厉地低声道,“一仆不可事二主。你做了选择,就不能反悔。你要是信不过元帅会保你,就得独自面对库尼的怒火。”
偌咬咬牙,只得郁郁点头。
佩临回席,偌起身,假意脚步踉跄。“尊贵的诸位大人,酒肉须得有人助兴。柯楚人一向喜欢在酒席上观赏剑舞。若不嫌弃小人粗鄙,今日愿为大家奉上剑舞一段。”
宾客们鼓掌吹哨,佩临唤人奏乐。椰胡琴与鲸皮鼓响起,节奏此起彼伏,甚是振奋,偌便拔剑起舞。他时而跃起,时而格挡,将宝剑在头顶舞成明晃晃的光圈,有如绽放的菊花,渐渐朝库尼·加鲁的座位移去。
大家欢呼叫好之时,佩临在马塔·金笃耳边低语几句。马塔神色极为犹豫,但却一言未发,眼见偌的剑风离库尼愈来愈近。
拉索看着偌的剑舞,皱起眉头。
他很熟悉剑舞,但偌与加鲁大人靠得太近,剑刃已有多次距离库尼不过数寸。加鲁大人强作欢笑,但已然起身离席,左右躲闪,笨拙地逃离偌的剑影。
情势不对。拉索在祖邸城时曾效忠于加鲁大人,对他很有好感。达飞罗和他经常说起,加鲁大人似乎当真理解普通士兵所想所愿,他也很高兴看到加鲁大人的一席话说服了金笃元帅。他始终不信加鲁大人会背叛元帅。
可如今,偌·米诺赛这个众人皆知的叛徒似乎意欲刺杀加鲁大人。他若行刺成功,有些蠢货或许甚至会私下议论,认为这是金笃元帅授意而为,只因他心胸狭窄,嫉妒好兄弟的胆识——想想吧,库尼竟仅凭五百人便夺下蟠城!
拉索必须保护马塔·金笃的声名。
他站起身,拔剑出鞘。“小人也是出身柯楚。”他说,“一人独舞太过乏味。请允许我共舞助兴。”
他开始和着音乐挥舞宝剑,一眨眼的工夫便移到偌的身边。二人宝剑相碰,各自格开,再次相碰,拉索尽力将偌的剑从加鲁大人跟前挡掉。
但拉索不过是个平凡小卒,偌的剑术则要精湛得多。
路安·齐亚起身退席。他快速离开营帐,在外面寻得民恩·萨可礼。
“你得想个法子。我们若不介入,加鲁大人就要死于‘意外’了。”
民恩点点头,用衣袖抹掉嘴边的油污,一手抓起盾牌,另一手握着短剑。民恩的盾牌是他自己设计的,世间仅此一副。盾牌外侧装了多个屠夫用的肉钩,可以卡住敌人的刀剑,令其武器脱手。
民恩冲向宴会大帐,路安·齐亚在后面一路小跑跟随。帐门处的卫兵意欲阻拦,但民恩双眼圆睁,满是怒火地瞪着他们。卫兵一个踌躇,民恩便已闯了进去。
他进了营帐,站在库尼席边。他双脚大岔,稳稳站住,有如对着尖啼猪群一般,中气十足地大吼一声:“住手!”
众位宾客以为自己一时失聪。偌和拉索二人脚下踉跄,各自分开。音乐停了。营帐中一片寂静。
“此乃何人?”第一个回过神的马塔·金笃开口问道。
“民恩·萨可礼,加鲁大人的一个低等随从。”
马塔想起他们在祖邸的时光。“我记得你。是条好汉,武艺也了得。”他对一名仆人说,“快,给他拿酒肉来。”
民恩没有坐下,而是站着接过仆人端来的食盘。他从盘中抓起大块肉排,挂在盾牌上,用剑将之切开。他大口吃着,又从另一位客人的酒杯中大口喝酒,将肉送下。众人看他纵情吃喝,一时竟呆了。他就像是来自另一个时代的野蛮人,令在场诸人都自觉孱琐弱小。
“金笃元帅,您竟还记得我,小人实感意外。我以为您早将祖邸城的朋友们抛在脑后了。”
马塔·金笃脸红了,并未回答。
“加鲁大人的确是在您之前入了蟠城,但我们都是在抗击帝国。他竭尽全力顾及您的荣耀,澄清他的行动,可您却步步紧逼,甚至允许他人对他不义。我若不是早已与您相识,还要以为您是嫉妒加鲁大人受百姓爱戴。”
马塔·金笃只得挤出笑容。“你是条好汉。我也一直欣赏忠臣直言护主。加鲁大人和我已经彼此谅解,你不必多虑。”
他抬手示意偌和拉索坐下,酒宴继续。但席间的欢乐气氛却显得十分勉强。
路安·齐亚对库尼低语几句,库尼点点头。
少顷,库尼起身,捂着肚子,向一名仆人询问厕所在何处。民恩·萨可礼跟着他一起出去了。
“加鲁大人还是不放心,如厕都不敢独自前往?”佩临一声冷笑,坐在他附近的几位客人也都跟着嗤笑。
“加鲁大人吃喝过急。”路安·齐亚平静应对道,“民恩不喜安坐帐中。他还是愿意在外面与其他勇士共饮。”
佩临对偌和其他几名卫兵低声交代几句。随即他们便出去办事了。
马塔·金笃心肠太软,竟不觉得旧友对他构成威胁,但佩临不肯就此放过库尼·加鲁。他此时远离忠诚的下属和士兵,正是除掉他的绝佳机会。等库尼的手下见到主子的脑袋被挂在木桩上,便只能投降了。
半个时辰之后,佩临开始坐立不安。库尼·加鲁和民恩·萨可礼并未返回。派去暗中察看二人的偌也不见踪影。
“路安·齐亚,加鲁大人哪里去了?”马塔·金笃问。
路安站起身,深行一礼。“加鲁大人匆忙告辞,我替他向大人赔罪。他身体不适,只得回营。他给金笃元帅留了礼物,现下由我为您呈上。”
路安·齐亚奉上一盘盘珠宝与古董,马塔面露微笑,谢过路安·齐亚,内心其实却很是恼火。库尼落跑的行为散发着恐惧的气息,似乎并不相信马塔不会害他。民恩一番话之后,马塔担心其余人真会以为他是嫉妒库尼。
佗入路·佩临再也难以掩饰挫败之情。他跳起来,抓起面前的玉匿沁,一把掷在脚边,砸个粉碎。“为时晚矣!”他并未对任何一个人讲话,“大错已就,后患无穷。”
路安·齐亚向众位贵族告辞,离席而去。
两日后,清扫厕所的士兵发现了偌·米诺赛的尸首。他显然是喝得酩酊大醉,如厕时跌进粪坑溺死的。
库尼·加鲁和民恩·萨可礼一返回,库尼便率手下拔营,沿图图笛卡湖岸一路行进,最终驻扎在一座小丘上。只要有人前来,老远便能有所察觉。马儿始终备好,只要确凿发现马塔·金笃来袭,众人便立刻疏散。
但袭击始终没有来。金笃元帅显然信了库尼的谢罪之词,佗入路·佩临的爆发只被当作老人酒后失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