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考结束后的那个夏天开始,我便时常跟随当时中国恐龙学界的大佬们一起到野外,东北雪地、戈壁滩上、魔鬼城旁、黄河高庙边上,每个漫漫长夜总是伴随着各种奇奇怪怪的故事入梦。这些老顽童讲着亦真亦假的故事的时候,完全不比他们做科研的劲头儿差多少。赵喜进先生曾经对我绘声绘色地讲过他在新疆遭遇UFO的故事,董枝明先生讲过乌尔禾沥青矿那黑乎乎的岩壁好像一张大型的底片,说不定就把恐龙时代的镜像印了上去,后者成为我一九八九年前开始创作这部小说的原始灵感之一。
恐龙作为比人类久远得多的地球统治者,身上隐藏的奥秘数不胜数,演化上还存在不少断裂的环节,需要研究者十足的想象力,这是恐龙研究中最吸引我的地方,并最终让我从单纯地喜欢恐龙、爱写恐龙科普,一咬牙,跳进了科研的圈子,从爱好者成为正儿八经的科研人员。从那之后,我也是可以触碰第一手资料的恐龙猎人了,恐龙世界的秘密入口直到此时才展露在我的面前。从那以后,作为一名自诩勤快的恐龙猎人,我在国内外四处寻龙挖骨,为恐龙帝国演化的硕大拼图补上一块块小小的碎片,许多此前未知的恐龙也在我手下得以“借尸还魂”了。
这些年,总有一个念头徘徊在我的脑中,如果恐龙尚未灭绝,或被复活,人类该如何与它们相处?想象一下数十只三十余米长的巨龙结群而过,咱们数十年苦心经营的防风林可能在数日之内就被摧毁殆尽。或者在北京故宫、圆明园,那频繁露脸的乌鸦们变成了四处滑翔的小盗龙,那场面也有点太美。而如果这一切发生在科学技术还没有那么发达的古时候呢?让崇尚鬼神的商朝人、“虽远必诛”和“封狼居胥”的汉朝人、“天可汗”的唐朝人、处在封建王朝余晖的清朝人,甚至将信奉长生天的突厥、与苯教关系密切的吐蕃、美国西部狂野牛仔等文明史上的璀璨闪光点通通糅合在一起,让他们在龙的时代逐鹿中原,定然是一幅波澜壮阔的景象。
写这部小说遇到的最大问题是我太较真了(苦笑),我希望书中的每一个细节,都能经得起推敲,即便是控制龙群的巫术,也是基于共情;吐蕃奇怪的吟诵声是基于催眠;提高战斗力的丹药,是史前草药提取的兴奋剂之类的;看影子诊病、瑜伽士的把戏、众人的服装与武器都有资料可追溯。这些都要翻阅大量的资料,写这部小说的前几年,就都花在细节的设定上了。至于一些过于详细的恐龙介绍和背景,可能是科普写多了之后落下的病根,目前已经妥协再三了。
所幸小说计划得到了挚友们的鼓励,作家鹿迅为我制定了速成小说的写法,逐章捉刀修改,赵菁、碧声以及各位推荐人都提出了许多宝贵的建议。这本书看起来或许会有坑太多的感觉,这是因为第一部原本是按照三十万字的体量去构思的,如今以其中一半为第一部,自然就显得更意犹未尽。我希望能先放飞这短短的十五万字,多听听同行和读者们的意见,将这个宏大时空背景下的新世界,完成得更加美妙。
邢立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