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说我们分开的过程,每回忆一次,就如同钝刀子在心里割一次。”宣宇又拿出了一支烟,我阻止了他,可他摆摆手,说到:“让我抽吧,总之我抽与不抽,我的生命也已经快结束了,何不痛苦一点儿?”
我收回了手,忽然皱着眉头问到:“你怎么会得肺癌的?是因为你决定设局吗?”
“那倒不是,虽然我不能肯定是不是和我离开故乡,不安分了,所以受到了诅咒有关,但我能想到的原因,也只有吕婷。她离开以后,我每天要抽3包烟才能勉强平静下来过日子,你知道的,我没什么钱,抽得也是劣质烟。”宣林笑着对我说到,很轻松的样子。
这个年轻人的笑容无疑是好看的,可是背后有多苦涩,我都无法揣测。
“那你后悔吗?弄到现在这个地步。其实,你可以有很好的前途,感情也未尝不可以再有。”我劝说到。
宣林轻轻摇摇头,说到:“我不后悔,我甚至很满足,在我有生之年能达成最后一个愿望。”
我皱了皱眉头,问到:“什么意思?”
“知道吗?一个人最难走的就是回头路,特别是在他已经适应了新的路以后,他也就回不去了。”宣林再一次答非所问的回答到。
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到:“吕婷就是如此吧,她跟着安宇过了一段日子,后来安宇厌倦她了,就给了一笔钱打发了她。那个时候,她找到了我,我以为是她后悔了,醒悟了,我是真的准备重新接纳她的。可事实上,她只是怀孕了,需要我陪着去打胎。”
“然后,那个时候你就准备了那个计划?”我问到。
“还没,我只是痛心,于是我对她说,你在手术以后,就好好回学校上课吧,如果你愿意,我未来对你的那些承诺都还是算数的。可是她却告诉我,她因为缺课太多,已经被学校通知要开除她了,原本安宇说能帮她搞定,可现在安宇只给了她一笔钱,就不再提这回事情了,她,她说她没有办法就这样回去,她要赚很多钱回去,才能抵消大学被开除的过错,她说如果她带着很多钱回去,说是辍学做生意来的,父母一定会开心的。”宣林有些苦涩的说到。
“然后呢?”
“然后我就听她说,打胎之后,她要跟着另外一个人,是安宇介绍的,那个人差不多快50岁了吧,但她不介意。我没有办法阻止她,我只知道她已经回不去了,她也毁了,我无法形容那种心痛!可那时我还没有下决定..”说着,宣林吸了一口烟,表情也显得很痛苦,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到。
“真正让我下决定的原因有两个,那时吕婷打胎定在一个星期以后,因为那种小诊所的生意太好,她就排在一个星期以后,在这一个星期里,我又一次看见了安宇出现在我们学校里,那次从他车上下来的,是另外一个女孩子。这是第一点。第二点,非常偶然,是我打工的地方要求体验,然后我忽然接到了体验单位的通知,要求复查,在那个星期里,我得到了肺癌的诊断书。你知道的,他毁掉了一个女孩子的一生,也毁掉了一个男孩子最爱的人,还有他们共同的梦想,可是他…”宣林沉默了。
其实就算不说什么,我也知道,安宇真的给够了宣林动手的理由。
这个故事很烂俗,很狗血,可是真特么的现实,可悲的不是他们,是这个社会吧,金钱已经凌驾于一切之下,甚至是人类最美好的感情——爱情。
茶已经冷掉了,我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在宣林的故事里,我已经沉默太多次了。
“陈承一,现在是讲结局的时候了,在讲之前,先和你说一句对不起,因为你的心血可能要浪费。”宣林这样对我说到。
“什么意思?”我心底的那股不安又冒了上来。
“在我所设的局面,还暗藏了一道机关,那是一道诅咒,没有办法可以破解,从最后婴灵上了安宇的身以后,诅咒已经缠着他了,能让他沦落倒霉到什么地步,我也不能预计,但我知道那是一定有效果的,所以你很辛苦,也没能救安宇。这就是结局,我终于报复到了他,为我,为吕婷。”宣林平静对我说到。
我恍然醒悟,怪不得我灭了最后一个婴灵的时候,宣林如此平静,因为他要做的已经做到了。
过了很久,我才开口说到:“这也算安宇的报应吧,我辛苦不是为了救他,只是为了破局,这才是我该做的事情。”我没撒谎,至于宣林能不能理解,就看他自己了。
他笑了,然后说到:“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你说一个好人怎么帮着让一个坏人享尽福气,喜乐平安呢?”
“这个世界也许不能单纯的用好与坏来定义,只能说谁都有谁的路,好人,坏人也许也有不得不交集,有彼此想帮的理由,唯一不同的是,无论他们再怎么交集,心是不同的。”我说出了这番话,可是我自己也不是太能去理解自己话里的意思。
“答应我一件事,好吗?”宣林忽然说到。
“你说。”
“我如果快不行了,我会通知你,在我死了以后,你去找一次吕婷吧,看看她过得怎么样,然后我想你再去劝劝她,但你别说我已经死了。”宣林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
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喝了一口冷茶,我才说到:“我尽量去做到,但我也有一个要求,我会去一次石村,我需要你们家的一些资料,我不想瞒你,昆仑是我一直在探索的事情,那关系到我很重要的一个人。”
出奇的是,宣林没有任何的好奇心,他很平静的说到:“好吧,反正我死掉了,我们家也绝后了,我担心父母老无所依,我们是有一些古老的东西,我会说服我父母拿出来,但你可不可以帮忙负担一下我父母,哪怕送进老人院?或者,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们有一定的钱安度晚年,能请村子的人照顾他们到死就可以。石村生活不要多少钱的。”
“没有问题。”能用钱解决的问题,的确没有问题。
我很想说,我的钱换不会他们的儿子,可是我终究没有说,没有必要在伤害这个可怜的孩子。
至于安宇,我无意去点醒他什么,没有不可以破的诅咒,就如有阴就有阳一般,如果他以后能收敛,多做善事,多积聚正面的能量,诅咒的效果会低很多。
但是人生是他的,心也是他的,我又怎么救得了全世界?表面功夫永远是没用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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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林一个月以后在石村去世。
也就在那一个月以后,我依言见到了吕婷,那个时候,她很幸福的挽着一个50岁老人的手,让我觉得可能是真爱吧,我觉得没有劝说她的必要,但终究还按照承诺约见了她一次。
但正如安宇所说,有些人回不去了,宣林认为的毁灭,可能正是她的幸福。
我没有告诉她宣林为她所做的事情,但我忍不住告诉她了,宣林的死讯,因为我认为,她不会有宣林以为的伤心。
但事实上,她流出了一滴眼泪,仅仅一滴,就笑着接起了那个老头儿的电话。
我不想评价那一滴眼泪。
安宇的生意在两年后开始走下坡路,直至不可挽救,他放弃了公司,带着剩下的还算丰厚的财产,和两个女人纠缠不清,最终被其中一个女人的丈夫失手打死,在当时成了轰动一时的案子。
我无意去给出一个真正的结局,来证明诅咒的存在,可是我相信,人的行为能决定人的命运,这是逃不掉的因果,你这一世逃掉了,且不论你的下辈子,但你的子子孙孙呢?
终究,人还是需要有一些底线。
最后,宣林的父母在石村过得还算安稳,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