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渔,这几位,说是你朋友,特意来看望我的。”
看见洛渔进来,张秀梅彷徨又紧张的指了指病床边上几个男人,尤其是坐下来,全身都包裹在衣服里的男人,气场实在是太强大了。
张秀梅也不知道女儿从哪认识这些一看就很厉害的人,但人家说得真实,她哪怕是怀疑也不能当着这些人的面说出来。
病房里其他人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没人敢说话。主要是这伙人进来气场吓人,跟什么组织一样,个个又都人高马大的,生怕说大声了惹他们不高兴。
洛渔拎着布袋子,扫了眼脸上挂着笑容的吴鹏,又淡淡的撇过那个坐在椅子上看不到半点皮肤的宫先生,面色如常的对张秀梅温柔一笑。
“阿妈,这些人确实是我朋友,您饿了吧?我给您熬了乳粥,还做了些饺子。”
她边说边提着布袋子走到床边,边上几个男人给她让开位置,她旁若无人无人般将袋子放到床边的桌子上。
病床上有个专门的饭桌,吃饭的时候需要将饭桌支起来。张秀梅人又不怎么能动弹,还需要摇病床边上的摇杆,将后面撑起来。
而摇杆就在宫先生坐的那一边,洛渔往那头看了眼,绕过床尾来到宫先生旁边。
宫先生挡住了她的去路,洛渔没什么好语气的指了指外面。
“我要让我妈先吃晚饭,你们能不能出去等着?”
这群人也不知道什么目的,又都是不请自来的,要不是怕把张秀梅吓到,她都想把这些人赶出去。
宫沧溟离她离得近,旁人看不出来,他却能清楚的闻到这女孩身上若有似无的异香,因为这异香,原本吃得饱饱的肚子又隐约漫上饿意。
吴鹏等人都看向宫沧溟,他们只听宫先生的指挥。
“走吧。”
低哑的声音从帽子里传出来,洛渔退到一旁,抿着唇看这位宫先生缓慢的站起来,停顿了会这位宫先生将头转向洛渔。
因为他个子高,洛渔抬头看能清楚的看到一部分尖瘦的下巴,不是她想象中枯瘦充满了皱纹的皮肤,而是光洁白皙到惨白的。
她看着宫沧溟的下巴,宫沧溟的视线则落在了她的脸上。
年轻少女的肌肤柔嫩,脸上没有一点瑕疵,只是眼下的青黑比较明显,一看就知道休息不够。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神都没有丝毫躲闪,大大方方的,一双眸子又黑又亮。而在她的眸子里,宫沧溟看到了一团黑的自己,露影藏形,鬼鬼祟祟。莫名的,在这双眸子下,宫沧溟觉得自己狼狈不堪。
洛渔以为这位宫先生会说什么,没想到他似乎也只是打量了自己一下,就带着他的人走了出去。
他们一走,病房里的氛围就轻松了。
“阿渔,这些人真是你朋友?”张秀梅这会才敢问出来,看着女儿担心得很。
洛渔把床摇上去,确认了张秀梅这个角度比较舒服,又给她把床上吃饭的桌子打开。
“是我朋友,他们特意过来看你我也没想到。”
她冲张秀梅安抚一笑,转手将乳粥还有饺子的饭盒盖子打开。
这些饭盒都是她另外买的,若不是中午带来的饭盒被偷了,她也犯不着花这个钱。
张秀梅心里怀疑,女儿以前就在学校读书,老师们都说她再乖巧不过了。这群人也不像是学生,一个个派头大得很,女儿又是从哪里认识这些人呢?
洛渔自己也饿得很,塞给张秀梅一个勺子,自己则拿了双筷子夹起牢丸吃。她没打算这会就去见外面那些人,不请自来也别怪她不给好脸色,她得吃了饭再解决问题。
宫沧溟等人出来,外面走廊里人不少,他们一行人引人注目得很,不管是路过的还是其他病房的,都会多看他们几眼。
吴鹏等人对于这些视线并不在意,主要是宫先生这人比较古怪,不喜欢旁人看他。
“宫先生,要不我们去楼上?”吴鹏侧着头,低声询问宫先生的意见。
“不用。”坐在椅子上的宫沧溟拒绝了。
坐在这里,能闻到里面飘出来的异香,尽管腹中依然馋意浓重,可他却没有了那种求而不得,抓耳挠腮也不能解决馋意的无力感。他知道,里面的女孩能让他得到满足。
为了这份求了多年的满足,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
……
洛渔吃了几颗水饺又吃了几颗蒸饺,填饱了肚子之后跟张秀梅说自己出去和朋友聊聊,然后就在对方担忧的视线中打开病房门。
不出意外的看到这些人等在门口,如此执着更是让她心中的警惕加深了几分。
走廊里谈话不现实,大家一起移步到楼上,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直接医院院长办公室清空,只有洛渔和这位宫先生留在里面。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办公室里的灯也不算太亮。洛渔看着对面浑身被裹在黑袍子里的男人,心中有些后悔。
这外面都是他的人,若是这人真要做出什么来,她都跑不出去。
“洛渔小姐。”
就在洛渔估量着该如何开口的时候,对面的宫沧溟先开了口。
依然是低哑的声音,可这低哑不是沉稳有力的,像是飘在空中无处着力般的诡异,在略显空旷的办公室里悠悠传开,激得洛渔胳膊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你不用害怕,我没有恶意。过来找你,主要是因为,你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
洛渔并没有因为这句没有恶意放松警惕,而是更加的紧张了。宫中多年的生活让她学会了不动声色,她细细的琢磨着对方说的话,一只手无意识的摸着手腕上的玉珠印记。
在宫沧溟眼里,对面的洛渔完全不像一位十五六岁的女孩,反而非常的沉稳老道。瘦瘦的身板端正优雅的坐着,一双眸子清凌凌的,像看透了一切般看着自己。思量片刻,宫沧溟抬起手,缓缓的褪下帽子。面对对方诧异的眼神,他苦笑一声。
“洛渔小姐,实不相瞒,我的身体有很严重的问题。它排斥任何食物,吃不下寻常人日常可以吃的食材。从我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如此。我能吃的只有专门调配的药粉,或者是通过针管进入体内的蛋白能量。这也是为什么,我会是这个样子。”
宫沧溟摊开手,就如同洛渔看到的那样,像枯萎的树藤,干瘦毫无水分,只有皮肤黏在骨头上,一旦肉都没有。而他那张脸,就更加可怕了。因为没有一点多余的肉,只有皮肤跟骨头,就好像一颗活的骷髅头,而他眼睛也严重凹陷,若不是眼珠还在,那就是两个黑漆漆的洞了。
洛渔从没见过这样的活人,尤其这样的活人还坐在她面前。
“怎么会这样?”她惊异了,如果只是单纯的听对方说,她不会信。但真正看到了,她不得不信。
她只是诧异,却没有害怕,这让宫沧溟稍微放松了些。为什么裹在黑袍子里,就是因为他这个样子,连他的家人都会害怕。
“因为没办法吸收正常的食物能量,我自然也没办法同正常人长得一样。昨日你母亲快要死了,而你……往你母亲的嘴里塞了个东西。就是那个东西出现的时候,我闻到了异香。”
宫沧溟紧紧的抓着黑袍,眼神从淡然转为疯狂的渴求。他那双凹陷的眸子看着洛渔,似乎想从她身上找到异香存在。
洛渔抿着双唇,对方这个样子固然可怜,可她却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她没想到昨天给张秀梅塞水珠的时候,居然被这人看见了。而他,还能闻到水珠的香味,就连她都不知道水珠居然有异香。她当然知道水珠有多大的魅力,它让皇上离不开她做的食物,也让她步步登上尚食女官的位置,更让她……送了命。
对方的眼神让她越发的警惕了,那是对生的渴望,也是对欲望不满的追求。一个这样的人,若是想活下去……
“宫先生,您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但您恐怕找错了人。昨天我什么都没有塞给我的母亲,当时我只是想呼唤她让她活下来而已。”
洛渔直视着对面的宫沧溟,不卑不亢的解释着昨天的事。对方只知道她塞给张秀梅一个东西,可他却没看清她塞了什么,她完全可以否认。
屋里陷入沉默,宫沧溟紧盯着洛渔,她态度坦然得很,依然保持着自己端正的坐姿,还是那么的优雅。
“洛渔小姐,您今日做了些包子带过来,还有两个饭盒一壶水。我吃了几个包子,很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我的身体没有排斥这些包子。这也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食物入口带来的快感,感受到饱腹带来的快乐。而这些包子,里面同样有异香,你说,这里面会不会,也加了什么东西?”
“洛渔小姐,我说过,我没有恶意。我甚至不会去逼迫你交出那些东西来,这是你的秘密,我会尊重你的秘密。但是洛渔小姐,我也想要活下去,我也想要像正常人一样一日三餐的吃饭,也想像正常人那样穿着得体的衣服,走在阳光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做一个见不得人的怪物。”
他悠悠的叹了一口气,确实渴望活着,但更多的,是渴望像个正常人。
“我所求不多,归根结底不过是想一日三餐都吃上洛渔小姐做的饭菜而已。”
宫沧溟等着洛渔的回答,良久的沉默过后,她终于开口了。
“所以,就是你把我做的包子还有其他吃的都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