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林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杨猛也放下了要砸过去的铁锅,高林叫道:“大家不要慌,现在别的事情都放下,赶紧找到狼剩,把狼崽还给狼群。”
村长一把拉住小秀的手:“小秀你快说,狼剩把狼崽藏哪里了?你快带我们去找出来。”
杨猛迅速上前把村长的手推了开去,对小秀说:“秀秀,带爹去找狼剩,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小秀看着杨猛,迟疑了不动身。高林也拍了拍小秀的肩膀,柔声说:“小秀快带大家去吧。找到狼剩,也许就能找出真正的凶手了。”
小秀清秀的脸涨红了,一跺脚:“我不是怕狼剩,就是答应过他不说出去嘛。好吧,高先生,我带你去。”
小秀带了屋里人刚出门,小四和六子慌张地跑了过来:“村长,村长,村子被野狗群围住了。领头的就是那只青狼,看样子天再黑些就要冲进来。”
高林看着小秀,小秀走得更快了。大家跟着小秀走到村后一棵大松树前,小秀指着树下一个树洞:“我看见狼剩就把狼崽放在了这里。”
村长连忙把手伸进去掏,掏了一会掏出根骨头,所有人都大惊。还好看看只是根煮熟的猪骨头,但再怎么掏也掏不出别的东西来了。
狼嚎一声紧似一声,所有的人都焦急起来,村长对小秀说:“小秀你快想想,狼剩还能把狼崽仔藏哪里?”
小秀委屈得快哭了:“我就见他藏这里,真的,没骗你们。”
杨猛急了:“狼剩这娃死哪去了,你们这么多人,今天在村里就没人看见他?”
村里人纷纷摇头,高林突然叫了起来:“你们念的那个什么,就是村长说的那童谣,天上不飘雪,六子去烤火什么的,底下有没有了,有快念出来,没准狼剩也遭毒手了。”
一句话提醒了村长,村长像是想起了什么,看着面前的大树,喉头咯咯作响,却说不出话来。
杨猛抬头看了看树顶,立刻捂住了小秀的眼睛,苦涩地说:“高先生你说的对,我们又来迟了。那童谣第三句是:五子分散逃,一子爬树高,恶鬼够不着,松鼠啃剩骨。”
高林随着众人抬起头来,月光下巨大的松树树冠中,一具完整的骷髅白骨半隐半现在树叶中,不用问,当然是童谣里会被松鼠啃剩的狼剩的骸骨。
高林只觉得一阵头眩,感觉黑色夜空中似乎有一张丑恶的鬼脸狰狞笑着俯视恶水村,这笼罩在孩子们身后的巨大黑影到底是谁?到底是不是人?
好在有村民喊了起来:“底下,骷髅底下,那不就是狼崽吗?”
高林从幻觉中惊醒,发现在骸骨底下,树杈中间,真的有一只半大的狼崽子被卡在那里簌簌发抖,眼睛发出幽幽的绿光。可它怎么可能爬到高处去的,有没有看见当时在狼剩身上发生了什么?
没时间考虑这个了,几个村民已经爬到了树上,把狼崽抱了下来,顺便收拾了树上的骸骨。
村长连喊:“快把它送出村去,快!”几个村民连忙抱着狼崽子往前村奔。
杨猛拉住了高林:“走,我们也去看看。”高林又看了一眼地上的骸骨,跟着村民跑了出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好在月明星稀,清楚看到村口一只只牛犊大小的黑影低低咆哮,领头的正是高林熟悉的那头大青狼……
青狼的样子看上去异常的烦躁不安,在野狗群前不断地逡巡,不时抬头对着村子低沉地吼上几声。当村民们来到村口时,野狗群异常的沉默了,一双双掺杂着血丝的猩红眼睛冷冷地看着曾经的主人。这是吃过死人肉的野狗才会有的眼睛。
有的村民开始呼唤曾是自己家犬的野狗的名字,但野狗群在青狼身后如铁铸一般纹丝不动。村长叹了口气,阻止了村民的继续呼喊:“没用的,别叫了,它们已经有野性了,你们叫死也回不了头!就像有些人一样,再披人皮,也遮不住身上的恶鬼味道。”
杨猛看了一眼村长,村长目不斜视:“赶紧把狼崽子还给青狼,让它们离村子越远越好。”
村民们迅速解开绑住狼崽四腿的绳子,小狼呜咽着飞奔到狗群里去,几条母狗很快围了上去舔着它的毛皮,村民们都松了一口气。
余下的野狗给青狼让出了一个道,青狼也走到了狼崽的面前,几条母狗也让开了,青狼轻轻地舔了舔小狼毛皮。
正当高林和村民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准备转身回村的时候,刚才还慈祥的舔着狼崽毛皮的青狼眼神突然变得冷酷绝情,一口咬在了狼崽的脖子上。狼崽哀鸣一声,四肢抖了抖,倒在了血泊里。
青狼慢慢转过头来,对着村子,对着村民,对着无尽的黑暗后的夜空,号叫了起来,叫声中似乎有着一种哭腔,更有无尽的悲愤,野狗群骚动起来。
所有的人脸色都变了,杨猛低声说:“糟了,它不是来要崽的。沾了人味的狼崽,它宁愿咬死也不要了。现在它把狼崽死了的这笔账算在了我们头上,不吃光村里人它是不会离开的。”
谁也没料到忙到最后居然是这个结果,村民们来得匆忙,而且因为野狗群和村子隔着乱坟岗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村里也没做过什么准备。更想不到的是野狗群数量居然远远超出村民的估计,里面多了很多像狼又像狗的混种,一看就是青狼和母狗的种,看样子就格外凶残。这样的阵容较量起来,只怕恶水村今天就要亡村了。
村民们一步步后退,野狗群一步步进逼,村民们没人敢掉头就跑,谁都知道一跑青狼就会带头扑上来,后面的局势立刻会不可收拾。小秀吓得哭了起来,却被杨猛一把捂住了嘴巴。
但高林明白,就是这样的后退,野狗群也迟早会扑过来,到时候惨剧一样会发生。但他脑子转得再快,现在也想不出办法来。
这是赤裸裸的野蛮兽性的威胁,任何机智理性在这种情况下都是苍白无力的,高林连自保的办法也没想出来,就看见青狼停了下来。
野狗群也停了下来,跟着青狼一起沉默地看着面前惊惶的人群。这分明是发动攻击前的蓄势了,也许就在下一秒,随着大青狼的一个扑跃,无数的野狗就如雨点般扑向人群。高林想:不知道自己这次有没有上次的好运气能在狼口余生……
很显然这次的运气不会好了,村民们已经慌乱起来,有的村民撒腿就想往家跑,根本不顾高林、杨猛、村长的高声禁止。青狼倒没有动,但一声长啸,身后的野狗群立刻扑了上来。
就在高林无策、杨猛怒吼、村长束手的时候,突然高处山上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立刻扑上来的野狗被打散了,横七竖八地在地上留下来十几条尸体,余下的慌乱起来。
一群披兽皮的大汉从山林里奔了出来,和杨猛一样清一色的光头,边跑边往手中的土枪里塞弹丸。
这种土枪是用熟铁枪管和木制枪把组成的猎枪,枪身不是很长,在前膛装上硝药和钢丸,一打出来就是天女散花的一大片,可惜不能及远。不然刚才十几把枪齐放,瞬间就能把野狗群打得七七八八。
杨猛激动起来:“好样的,俺们放山的汉子都来了,再来几群狼群狗群也不怕。”说话间,一群汉子越跑越近,青狼见势头不好,又是一声长啸,野狗们跟在它后面迅速奔逃。村民们跟着山上下来的汉子们呐喊着追赶。只有一个汉子没有追去,直跑到了村长和杨猛面前,焦急地问:“我家小小怎么了?”
高林看这个汉子长得不高大,但非常精悍,面目却透着几分平和,只是现在几乎全被脸上的焦急神色掩住了。杨猛和村长互相看了看,杨猛惋惜地摇了摇头:“杨平,小小……小小他不小心掉井里了。你看不到他了。”
汉子不相信地看着村长,村长也点了点头。咕咚一声,那汉子倒了下去。
村长和杨猛连忙扶起了他,高林连连掐着汉子的人中,过了一会汉子醒了过来,号啕大哭,惊动撵狗归来的村民和山民们,纷纷围了上来。
村长连忙去拉地上的汉子:“杨平,杨平,这么大人了,快别这样!”杨猛推开了村长的手,冷冷地说:“让他哭吧,要是小秀有事情,没准我哭得比他还伤心。”
“对了,”杨猛扭头转向另一个比杨猛稍矮,但很年轻的汉子:“杨德,你们怎么知道村子出了事情的?”
年轻汉子沉着地回答:“小四上来告诉我们,说小小出事了。还有你和村长呛了,要放对,让我们来劝开。”
杨猛点点头,又问:“那你们带枪来干吗?”年轻汉子看了看村长没说话,村长尴尬地掉过头去。杨猛一巴掌扇在年轻汉子的脸上,把他扇了个跟头,吼道:“再怎么,村里和山里都是一家,你们带枪来什么意思?!”
叫杨德的年轻汉子爬了起来,把土枪放在地上,垂手站在一边。余下的汉子们也默默地把枪堆在土地上,走到年轻汉子旁边,低头站在那里。
气氛顿时冷场了,村长连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生气的。今天要是没带枪下来,村子可就被野狗子糟蹋了。功过相抵,功过相抵!六子你把地上的枪收起来,等你伯们回山里的时候给他们捎上。五哥麻烦你把打死的狗子剥了,今天晚上咱们山里的和村里的,请高先生,喝个痛快。”
那个在井边说过话的年纪大的村民答应一声,带人拾起了地上的死狗,村民山民们都欢呼起来。杨猛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大家纷纷往村里涌去。小秀来拉高林,高林拍了拍他的脑袋:“小秀你先去,我和你爸还有点事谈。猛哥你等下,我有点事情和你说。”
小秀不肯走,那个叫杨德的年轻汉子硬把他拖走了。高林笑着对六子说:“六子你先去告诉村长,我酒量不好,喝不了多少,让他们先喝。我和猛哥还有点事情,枪我帮你看着,快去。”
六子答应一声就跑了,高林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失了,转身盯着杨猛。杨猛惊讶地问:“怎么了高兄弟,有什么事情这么急着说。”
高林不回答,走到枪堆边拾起了一把,拆开后一堆白色的粉末落了下来。
杨猛的脸沉了下去,高林用指头蘸了一点,放在嘴里舔了舔,点点头:“果然是硝石粉。这是你们自己用山里的硝石做的火药吧?”
杨猛不说话,高林看着他,插在地上的一根火把照得杨猛脸上忽明忽暗,感觉有了几分暧昧,几分狰狞。
高林放下手里拆了火药的枪,又拿起了一把:“我数过了,你说过山上一共十八条汉子,刚才下山的一共是十七个人。就是说,小小和狗剩、狼剩死的时候,村里只有你一个山民在,你能用硝石制火药,居然还说不知道这石头是干嘛用的?何况不是你这样的力气,谁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把那么多石头丢进井里,谁能空手把狗剩折成两段塞进灶里?猛哥,我再叫你一声猛哥,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用这样残忍的手段去杀两个可怜的孩子?”
杨猛大步走了过来,高林立刻把手里的土枪对准了他,厉声说:“不要动,我知道你有力气,但这把枪可是上了火药的,你不要逼我……”
杨猛悲哀地看着高林手里的枪,突然大步跨进,将宽厚的胸膛紧紧抵住高林举高的枪口:“兄弟,如果你不相信我,开枪吧,我不怪你。”
高林紧紧地盯着杨猛的眼睛,过了好一会,无力地垂下了手里的枪:“猛哥,到底怎么回事,这件事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杨猛摇摇头:“我不能说。兄弟,我不想骗你,可我真的不能说,而且,我确实也拿不准到底发生了什么。”
高林把枪扔在了地上:“真的不能说?你仔细想想,村里可还有五个孩子,我有五个学生的生命在受着威胁!猛哥,你自己想想,这些孩子里还有小秀呢!”
杨猛又摇摇头:“是四个,童谣里七个去了三个还有四个,七子歌谣的诅咒里面不会在小秀身上应验,小秀不会有事的……”杨猛似乎发现自己说得太多了,闭上了嘴。
高林愤怒了:“就因为小秀是你的孩子?猛哥你太自私了,这件事绝对和你脱不了关系!即使不是你,你也知道凶手是谁对不对?”高林愤然再次拿起了扔在地上的枪,“你到底说不说?”
杨猛颓然坐了下来:“兄弟你相信我,我有些事不告诉你,是真的有不能说的苦衷。而且,我就是把我怀疑的对大家说了,也没人会相信的。到时候说不定立刻就会引起村里和山里的大火并。到时候,兄弟,你相信我,死的可就不是几个孩子了。你要相信我,兄弟,我明儿一早就带所有兄弟上山,把孩子们也带走,十八条汉子轮流看住孩子,谁也下不了手。兄弟,你也赶紧离开这个是非地方,我有预感,这里还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高林看了杨猛好一会,再次丢掉了枪:“好,我再相信你一次。不过,我不会走的,我要和孩子们一起上山,看着他们。”
杨猛稍一迟疑,握住了高林的手:“好,你也跟我们走,我看得出孩子们喜欢你这个先生。也是你教得好,这次要不是小四聪明,上山去喊人,村子里……”
高林的脸色变了,甩掉了杨猛的手:“你们山上是十八个人?”
杨猛疑惑地看着高林:“对,怎么了?”
高林跺脚说:“除了你,下来十七条汉子,那上去喊他们的小四呢?”
杨猛脸色也变了,喃喃地说:“也许他先回来了……”没说完杨猛闭上了嘴,在这条山路上,小四这个少年怎么可能比同时下山的山民们走得快,当然会落在后面。
但他和高林在村口这么久,也没看到小四回来,不祥的预感立刻涌上两个人的心头。
高林看见六子正在朝这里奔回,立刻拉上杨猛往村子里跑。到了村子里面见人们在晒麦的场子上喝得已经有五六分醉意了,他问起小四的下落谁都说不清楚。
高林和杨猛对望一眼,担心小四恐怕会凶多吉少。正好六子搬枪回来,杨猛抢过两把,左右手对天连放两枪,麦场上立刻静了下来,所有人惊讶地看着杨猛。
杨猛怒吼说:“山上的汉子,扎火把,立刻随我巡山,小四出事了。”
村长也醒悟了过来,迅速瞄了一下人群:“糟了,真的不在!村里凡是没醉倒的也都跟着上山,六子照顾好老太爷,明天不行让杨大个撑着走一趟去白水镇请大夫。”
高林也回学舍拿了电筒,跟了人群边向山里走去边问杨猛:“猛哥麻烦你把那首歌谣告诉我,我要听全的。”
杨猛看了看村长,村长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杨猛说:“好,兄弟,到了这地步有些事情是不能瞒你了……”
杨猛慢慢地说:“这童谣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什么人编出来的,反正我能记事起就听老太爷念过。恶水村里其他人也都听长辈念过,据说这首童谣关系到我们村的一个大秘密,可惜这个秘密我就不好对你说了。童谣名字叫《七子歌》,内容我记得是这样的:
七子寻宝去,有鬼暗随行。天上未飘雪,井里冻死人。
六子去烤火,一子被烧焦。小鬼裂嘴笑,连夸人肉香。
五子分散逃,有子爬树高。矮鬼够不着,松鼠啃剩骨。
四子欲合心,齐起与鬼斗。无奈力不逮,一子永长眠。
三子心徨徨,遇洞便入坑。误进兽穴里,一子葬熊腹。
二子何怜怜,分向东南走。青天白日里,恶鬼抢头颅。
底下最后一句倒不是我记不清,老太爷自己也就记得几个字:一子终……灭鬼……”
村长接口说:“我问过村里所有人,最后一句大致是‘一子终……鬼由心……钥匙……灭鬼……’,这应该是最全的了,没有人知道得更多了。”
高林想了想,问:“村长你怎么对这童谣有这么大兴趣,还专门去找它的全部内容?”
村长没说话,杨猛接过了口:“兄弟这个你就不要怀疑村长了,不要说他,所有的村民都对这首童谣感兴趣。我索性对你说了吧,据说这个童谣里关系到一个巨大的宝藏,但到底是怎么回事,谁也说不清楚。宝藏对我们山民没什么意义,不过对有些贪心的人来说就很重要了。兄弟你可能不知道,我们村长,是村里唯一一个出过远门,见过世面的人。不过他爹,就是老村长,临死的时候又把他喊了回来。你想,他这样的人还愿意回到这破山沟来,为啥啊?”
村长脸上白一阵红一阵,怒说:“杨猛你怎么说话呢?我是在我爹面前立下了毒誓,没办法走,时间长了也就离不开村子了,你……”
杨猛打断了村长的话:“说得比唱得还好,你要是不贪心,那五年前,我哥也不会死!”
村长闷哼道:“不要忘了,那时候是所有村民的意见,你们山民不也参加了?你就记得我的错了?你还不如想想你哥最后死在了谁的手里,又是怎么死的?要说贪,我看你们哥俩才最贪。”
杨猛怒说:“我哥可是为了大家死的,你不要胡说八道。”村长声音也大了:“我们大家可没杀他,下手的可是你。”
高林见两人越说越抬杠,连忙劝开,杨猛愤道:“还说没你们的事,要不是别有用心,你们村民这些年拼命收集童谣干吗?要不是陈老太爷禁止,说这童谣是诅咒,是恶水村亡村灭族的前兆,就冲着宝藏,你们早把山给挖了!”
村长冷笑一声:“我们把山挖了?村里除了你们山民,有谁上过山?谁知道你们在山上除了倒树还做了些什么?没准山早给你们挖了个窟窿。也许杀人的不是人,就是你们挖山放出来的恶鬼。”
高林以为杨猛听了这种话准要发飙,谁知道他还没劝出口,见杨猛居然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村长,脸上神色露出了几分畏惧,几分惊恐,一句话也不说。
村长开始没在意,但很快发现了杨猛的神色不对,盯着杨猛的眼睛看了半天,神色也变得慌张起来:“难道,你们真的……它们真的出来了?你们怎么敢……真的是它们?”
杨猛低下头,没有再说话,村长正要追问,突然一个村民跑了过来:“不好了,不好了,前面……”
前面的一切让众人惊呆了,山上一棵大树的树洞旁,酒气冲天,一只黑熊伏在地上,头顶上插着一把利斧,熊血和脑浆染满了皮毛,身边放着一个大酒桶。
高林立刻想起那句:三子心徨徨,遇洞便入坑,误进兽穴里,一子葬熊腹。连忙和村民合力把黑熊尸体翻了过来,尸体下,小四睁着眼睛,充满了惊恐和不信的神情,脖子上一道勒痕,村长把单手叉上去比了比,惊说:“这是被人单手提起来掐死的,村里没人有这样的力气。”
有山民拿起了斧子,默默地递给了杨猛,杨猛看着斧子不说话,半天才说:“这是我们山上专用的开山斧子。”
杨小小的父亲杨平开口了:“当然,除了我们山民,谁会用引熊喝酒的方法杀掉一头熊?”
村民又看向了山民们,眼中的神色复杂起来,杨猛怒说:“怎么,小四上山后,我们都和你们在山下,我们能分身杀人吗?”
高林摸了摸小四尚且有余温的尸体,也摇头说:“不是山民。小四的尸体有温度,也没僵硬,说明没死多久,最多也就是我们上山后这段时间。那时候山里的十八个人都和大家走在一起,不可能是山民。”
杨猛感激地看向高林。村长也蹲了下来,摸了摸小四的尸体,然后擦了擦小四鼻子里干固的血块,怀疑地看向死熊,站起来走到熊边,摸着熊肚皮上的皮毛,看向高林:“不对,高先生,小四早就死了,绝对不是上山后这段时间才死。我敢肯定,就是我们里面的人下的毒手。”
高林立刻明白了过来:“你是说,有人用酒灌醉黑熊,然后掐死了小四,将冷却的尸体藏在熊腹下用活熊的体温焐热,然后在我们上山搜索的时候,提前到这里,一斧子砍死醉睡中的熊,再回到搜索的人群中?”
村长点头说:“我就是这样想的。你看,小四的尸体有温度,但鼻子里的血却已凝结成块,说明小四根本就不是刚刚死亡。也许,在山民下山前,小四就被杀害了。然后利用我们容易忽略熊尸,将注意力集中到小四尸体的这点,用活熊的躯体焐热小四尸体,引诱我们错误估计小四死的时间,给自己开脱。看小四的表情,充满了怀疑与不信,他是在不信这个人会对他下手。这个人,准是小四熟悉的人。目前看来,这个人应该就在我们中间。刚才谁第一个发现熊尸体的?”
那个年轻的山民杨德站了出来:“是我。”村长打量着他:“你还看到什么异常没有?”杨德摇头:“我们是分散了寻找的,我到这里看到熊尸喊了起来,大家就来了。”
高林想了想说:“起码,猛哥没有嫌疑,他一直和我和你走在一起,没有离开的时间来杀熊。”
村长冷笑说:“那不一定,如果凶手不是一个人,而是十八个人呢?”人群里哄地一下炸开了。
村长飞快地说下去:“也许所有的童谣杀人就是你们山民合伙动手的。你们忍不住了,想让童谣应验,趁机得到宝藏。”
杨平怒吼一声:“住口,小小可是我的儿子!”同时朝村长扑了过来,却被杨猛一把拉住。杨猛的指节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看着村长……
高林再次发话冲破了山民和村民之间的对峙:“猛哥,村长,你们先不要冲动,现在寻找凶手当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要保护下一个活着的孩子。我倒觉得,这个凶手是在故意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好引发你们的冲突。大家先冷静下来,我看这个凶手是个非常了解你们的人,所以我们这时候再暴躁猜疑,更容易中了他的圈套。反正山民就这么多人,村民也这么多人,凶手不在里面最好,在里面也走不掉,对不对。”
杨猛和村长看了一眼,都默默地点点头,高林又说:“如果按照童谣的顺序,被鬼追逐的七子,应该就是我的八个学生……”杨猛低声插嘴说:“小秀不算。”
村长冷笑说:“你是凶手的头,当然不杀自己孩子。”杨猛怒说:“你明明知道原因,乱说什么。”
高林看着村长,村长沉默了一下,点点头低声说:“小秀不算。”
高林看了看他们两个,摇摇头:“那杨平的孩子杨小小,他是第一个被害的,也是应了童谣的第一句:天上不飘雪,井里冻死人。被害死在了井里。”
杨猛接口说:“第二个是狗剩,被杀后尸体埋在了灶膛里,应了第二句:一子被烧焦,恶鬼裂嘴笑。”
高林点点头:“第三个就是狼剩,只剩了骷髅站在松树上,就是第三句:一子爬树高,松鼠啃剩骨。”
村长哼道:“狼剩死了活该,不是他抱来狼崽,引来那么大乱子,小四就不会死。唉,小四从小父亲死了,是我一手把他拉扯大,就像我的儿子,现在看他死得这么惨,我能不气吗?”
杨猛听不下去了:“村长你这话怎么说,狗剩和狼剩虽然是没爹的孩子,但在村里这么多年,哪家的饭没吃过?怎么也算村里的孩子了,你这么说我听了不舒服。”
高林问:“怎么,狗剩和狼剩两兄弟不是有家的孩子?我看狗剩手里有个银镯,不像没有家人的样子。”
村长犹豫了一下说:“狗剩狼剩两个是孪生兄弟,长得一样,我们也凭镯子来分辨他们。没亲人的时候兄弟还没能记事,后来在村里吃百家饭长大……唉,算了,人都死了,不说了。我也是因为小四死得惨气迷了心,说错话了。”
高林拍了拍村长肩膀,继续说:“我们会给孩子们报仇的,那小四是第四个:无奈力不逮,一子永长眠……不对啊……”
杨猛看着村长没说话,听高林说话才接口道:“我看倒像第五句:误进兽穴里,见子葬熊腹。”村长接口说:“错不了,是第五句。”
高林困惑地说:“奇怪,到这里怎么跳过了一句?第四句不是‘无奈力不逮,此子永长眠’吗?”
三个人对望一眼,叫道:“不好!”
高林焦急地说:“快点查找剩下的孩子,看有没有别的事情发生。”村长说:“我来查,我出发的时候让他们把孩子都带上了。”杨猛叫道:“快!快!”
村长迅速地召集村民,查看剩下的三个孩子,除了小秀外,分别是杨小栓——高林点点头——记得他在课堂里问过一句滑稽的话:“妈妈好吃吗?”
然后是杨小强,高林也记得,这是个问题比较多的孩子,在自己的课堂上最后提过问。
最后是杨晚晚,高林没什么印象,应该不是一个特别的孩子。
杨小秀被那个年轻山民杨德保护着,也在人群里。可怕的是,只有杨小强在父亲身边。杨小栓和杨晚晚都没有上山,他们的父亲喝醉了没来。
高林和杨猛飞奔下山,但已经迟了,两个孩子的父亲从下午就没见到过孩子,正在村里乱找。杨猛喃喃地说:“此子永长眠,此子永长眠……难道是长眠地?”
高林正要追问杨猛,看村长回来听了杨猛的话脸变得煞白,转而追问村长:“长眠地是哪里?”
村长犹豫了半天,下了决心说了出来:“乱坟岗,长眠地就是乱坟岗。”
高林脑中闪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杨小栓和杨晚晚里有一个被人活埋在了乱坟岗里?杨猛吼道:“大家都跟我去乱坟岗,就是把棺材全刨出来也要找到孩子。”
杨小栓和杨晚晚的父亲答应了一声就往村外走,村长的脸色却奇怪起来。看高林和杨猛也要跟去,连忙拉住他们:“让村里人去就行了,你们忙了一天,歇息吧。”
高林和杨猛惊讶地看着村长,高林说:“村长你这时候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怎么可能不去。”
村长不说话,眼看着十七条山民汉子也跟在村民后面,一跺脚:“去,去,去,都这时候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在坟场里大家叫苦不迭,不知道什么时候,坟场里被挖满了土拨鼠窝一样的洞,一不小心就能扭了脚脖子,村长边往洞外拔脚,边愤恨地骂道:“这个畜生,这个畜生,再抓住他直接就扔进恶水河里,绝对不再让他跑了。”
杨猛也恼怒得很,边小心翼翼地走着边问:“又是杨洞这个疯子?”
村长拆着鞋子上的泥,说:“还不就是这个疯子,整天钻墙打窟,没一刻安神。对了,说起来昨天他还骚扰高老师了,被我安排了一顿胖揍。”
杨猛“啊”了一声,埋怨说:“教训得太轻了,照我说绑山上去喂熊,叫他再装得半痴不傻。”
高林尴尬地一笑,突然想起来问道:“对了,我们有没有想过这个侏儒跟孩子们的死有关系?”
村长和杨猛都笑了:“高先生你放心,杨洞那样的废物想杀人,除非来世投胎重做人了。”
高林想了想杨洞的身材也笑着摇摇头:“是不可能,不过还是把他找来查查的好。”
村长苦笑道:“这个疯子,最拿手的就是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等你想找啊,准找不到!非得到你不想找的时候才出来。”
说话间村民们都回报坟场里没找到孩子,高林想了想说:“看来一准在坟场底下,第四句:无奈力不逮,此子永长眠……只有埋在棺材里的人才叫长眠。”
杨猛接口说:“有道理,我们把棺材挖出来一看就知道了。”
村长叫了起来:“不行,这么多坟,怎么可能挖得完?何况死人都挖出来算什么事?”
高林说:“不碍事,我们找最近才动过土的,坟周围有新土的,不就行了吗?”
杨猛赞道:“高兄弟我算服你了,不愧是念过书的人。大家赶紧分散了找动过土的坟……村长你脸色不对啊。”
村长脸色煞白,挣扎了说:“我觉得还是……这样不对,不能挖坟……”
不远处杨德一声欢呼,打断了村长的话:“找到了,找到了!高先生说得对,这座坟上有新土。”
村长扑了上去:“不准挖,不准挖,不准挖坟。”
杨小栓和杨晚晚的父亲愤怒地站了出来:“村长你什么意思?今天找不到孩子,我们就是翻了坟场把棺材全砸碎也干得出来。你再不让挖,我们去请陈老太爷来评评理。”
杨猛拉开了村长,吼道:“挖!”大家合力把坟挖了开来,杨德兴奋地说:“错不了,棺材钉是撬了又新钉的,里面一定装了别的尸体。”
小栓和晚晚的父亲迅速打开了棺材,果然棺材里原来的尸体骨头架子上面伏着一具腐烂的新尸,但所有的人都惊叫了起来,这具尸体根本不是众人想象中的孩子尸体,而是一个面目腐烂了的成年男人。
小秀叫了起来:“宋先生,这是宋先生的衣服,他不是走了吗?”
村民们也纷纷议论:“是宋先生没错啊!小秀说得也不错啊,他不是走了吗?”高林一下想起了小四曾经的怪异表现,就是从提起这位宋老师开始的。
当时小四在淘米,顺口说了:“高先生,你上课比上次那个宋先生好,他说话我们都听不懂,不像你说话我们能听清楚,就是不明白什么意思。”
然后当自己问他那个宋先生的情况时,他却惊恐不已,直接推翻了开始的话,说:“宋先生?哪个宋先生?”
最后当自己详细追问的时候,居然发了脾气,带自己去村长家,引开话题,最离奇的是,小四在发生提起宋先生这件事后,居然在发现小小尸体时,拒绝为自己作证,站在了自己的对面。
原来,这里面有这么大的猫腻,高林断定:小四一准早就知道宋老师发生了意外,而且,将事实隐瞒了下来。
他为什么要隐瞒事实,他在为谁隐瞒事实?联系到刚才村长的表现,一切就很明朗了。
村长在小四死的时候说过,小四从小父亲死了,是他一手把小四拉扯大,就像自己的儿子。村长在见到小四死后的感情是绝对不像装出来的,那么,小四隐瞒真相,只可能是为了掩护一个人——和他如父子之亲的村长。是村长杀了宋先生,将他埋在了这里。
这样在小四说错话后惊恐的表情也能解释了,因为他看到了在窗外的六子,六子是村长的心腹。村长一定很怕高林发现宋先生的死,所以才让小四服侍他的起居,不让他听到有人提起宋老师,但又对年少的小四不放心,怕小四说错话,才让六子又去窥探注意。
结果小四还是说错了话,让高林注意到了宋先生,所以六子回去汇报后,本来要出去的村长立刻取消了计划,回家等待高林的到来。
村长一定早吩咐过小四,如果真出了意外,就把高林带到村长那由他应付。毕竟村长是村里唯一一个从外面回来,见过世面的人,他自信可以对付高林。
所以他不会让起了疑心的高林离开,但就在那时候,童谣杀人事件开始发生了。一切都混乱起来,村长也失去了掌控权,所以他才竭力在开始就把矛头指向高林,想将高林先禁锢起来。
一切在高林脑中瞬间闪过,高林不动声色地看着村长,当大家面说:“村长,其实我早听小四告诉我,你杀死了宋先生,但我不知道你下手的理由。今天当着大家的面,你不如说个清楚。否则,我们很难相信这件杀人案和孩子们的死没关系。”
众人议论纷纷地看着村长,村长嘴皮动了又动,正要说话,突然远处杨平喊了起来:“快来看,这座坟前也有新土。”众人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一窝蜂地挖开了坟。
杨晚晚的尸体如沉睡般躺在被打开的棺材里。高林仔细察看后说:“我一个医生朋友对我说过这种情况,叫脑部急性缺氧。就是说晚晚是在昏迷中被放入棺材,然后就再也没有醒来,走的倒是没有痛苦。”
杨晚晚的爸爸杨贵,一个瘦高彪悍的汉子,嘴唇抽动了几下,突然号啕起来,扑上去掐住了村长的脖子……
村长死命地挣脱开来,跺脚道:“不是我杀的人,宋先生是死在了我家门口,但不是我杀的好吧?六子,谁去叫六子来,让他来对大家说清楚……唉,算了,他也说不清楚,大家听我说,听我说。”
杨猛阻止了又要扑上去的杨晚晚的爸爸杨贵,村长气急败坏地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这位宋先生是上次村长申请后上面派来的,可惜恶水村没出过山的孩子都听不懂他的普通话,渐渐就不去上学了。宋老师觉得颜面无光,就向村长辞行。
村长无可奈何之下,就答应了。本来说好第二天早上就送他走,晚上送行酒喝结束后,夜里村长听到门外有声音,起来一推门,宋先生跌进了他的怀里。
开始村长以为宋先生喝多了,开始摇他脖子,可没动静,仔细一看,夜色中宋先生脸上一种僵硬扭曲的诡异微笑,恐怖得几乎看不出他平时的样子。村长一摸他鼻子下面:宋先生居然已经是个死人。
村长吓坏了,刚要叫喊,小四出来了,一看就惊说:“村长你怎么掐死了宋先生?村长一看,自己一只手还扶在宋先生脖子上。”
这样他喊都不敢喊了,喊出来最有嫌疑的就是自己。没办法只好喊来自己最信赖的六子,连夜埋了宋先生进坟场,然后嘱咐了杨大个天亮就单车出城,形成宋先生走了的假象。
本来是没有问题的,但没想到连下来几起孩子的诡异死亡,把这件事又牵了出来。村长说完,瘫在了地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村民们将信将疑,高林问村长:“就是说,你到底杀没杀宋老师,谁也没看见,也证明不了?”村长垂头丧气地点点头。
高林摇了摇头,没说话,倒是杨猛仔细地察看了宋先生腐烂的尸体,困惑地说:“我倒相信村长的话,宋先生的死因,不是村长能办到的?”
村长来了精神,连忙爬起来:“什么什么,杨猛你快说说,发现什么了?”
杨猛把宋先生的尸体面朝着大家:“你们看,尸体埋了这么久,腐烂很正常,很多地方都开始冒水发软了。但你们摸摸这里。”杨猛摸着宋先生肩膀朝前的一块,“这里,非常的坚硬,根本没随尸体腐烂。”
村长连忙撕下了尸体的衬衫,大家惊呼一声,看到刚才杨猛摸的肩膀地方,一个青色的硬块包,带着周围的青丝一直向心脏部位延伸去。
山民们的脸色都奇怪起来,互相看着,杨猛沉下脸,掏出一把小刀,在青包里使劲一挖,挖出一个长长黑黑的硬东西,原来是根树刺,杨猛点点头:“错不了,是我们山上的东西。这种长刺的灌木我们喊它‘跳三跳’。这木刺有毒,但只有扎在心脏不远的地方才会迅速死人,扎在别的地方倒不碍事,最多起个包。因为生的矮,所以只有兔子什么的小牲口会被扎死。如果扎中离心脏不远地方,最多跳三下的时间,心脏就硬得停了跳动。村长说的发现宋先生刚死时脸上那种扭曲的笑容,应该也是这个原因造成的。”
杨猛指了一下尸体的心脏部位:“不信你们破开宋先生的心看看,保证是硬的。这只有我们山上人知道,也常用来做扎兔子的陷阱,村长是不知道的,也没那么好手段,扎不了这么准。所以,不是他下的手。”村长高兴地笑了起来:“那会是谁?”杨猛没说话,过了一会,哼道:“杨德,杨新,还有杨继,山上除了我,就你们三个会扎兔子的,说吧,你们里面谁下的手?”
三个年轻的山民站了出来,高林对那个个子比杨猛稍矮的叫杨德的年轻人印象最深,身材瘦削,站在那里像一杆随时要投出的标枪一样,站出来就说:“猛哥,不是我。”
另外两个村民杨新和杨继长得就没有那么出众,虽然也年轻,但矮墩墩的结实。杨猛细细地打量着三个人,挥了挥手:“杨新,杨继没你们的事情,杨德你过来。”
杨德应声走过来,杨猛一手把宋先生的尸体扶站了起来,猛地一把抓住杨德的手,将杨德的手按在了宋先生尸体肩头的伤口上,盯着杨德说:“德子,刚才宋先生肩上的那根刺,尖头可是向下的。”
杨德的脸色变了,杨猛继续说:“如果是杨新和杨继下的手,他们个子没宋先生高,出手肯定没那么高。而你,”杨猛举起了杨德的手,“你身材和我差不多,比宋先生高出来一个头,按下去的时候,手里会不自觉地向下使劲,你说,我有没有冤枉你?”
杨德嘴唇蠕动了几下,终于没说出什么来,一个劲地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杨猛怒说:“你眼睛一个劲看秀秀干什么,他能证明你没杀人吗?看着我,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杀了宋先生。”
村民们激动起来,这时一直不说话的高林站到了杨猛旁边:“猛哥,你们山里和宋先生很熟?”
杨猛摇头说:“要熟就是我和平哥认识宋先生,我们有孩子么。别的人都年轻,没和宋先生打过交道,宋先生在的时候,他们都没下过山。”
高林摇头说:“那就奇怪了。你想,要是宋先生没见过杨德,这么大的汉子,半夜里出现在他面前这么近的距离,他会一动不动地一点感觉也没有,站这么直正面给人家伸手拍肩膀?我刚才也看你挖刺了,那刺是从上面插的不错,可那是正下,是面对面,很短的距离里正插进去的,说明这个人宋先生很熟悉。杨德跟他没见过面,宋先生见他伸手拍肩头能不闪不动?”
杨猛脸色变了,高林看了看杨德,举起杨猛的手也正好放到了伤口的位置:“我想这就是杨德看小秀的原因吧。他不好说,猛哥你个子也这么高,也是会扎兔子的好手,而且,宋先生对山上人最熟悉的就是你。还有,你说的,宋先生在的那段时候他们都没下山,你倒是在村里。”
村长、杨猛、杨德互相看着,都说不出话来,这时候杨平叫了起来:“你们看,这是什么?宋先生裤子口袋里有东西。”
高林见杨平从宋先生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笔记本,看了下,摇头递给了高林:“有字呢,好像还有鬼画符,看不懂,高先生你看看。”
高林打开笔记本,刚翻开村长就凑了过来,高林看了一下本子也摇摇头,第一页上面的只写了八月十六,九月二十四,十月十这几个日期,像是随手写的,没意义。
翻过来第二页,上面没头没脑地画了个六芒星,中间涂了一个醒目的圈点,后面就没有了。高林正要合上本子,村长一把抢了过来,颤声说:“杨猛,五哥,你们快过来看。”
杨猛和以前在井边说话的那个年纪大的乡民凑了过来,一看图案脸色都变了,村长问他们:“你们看是不是?”杨猛点了点头。
那个年纪大的被称为五哥的乡民接过本子仔细一看,随手还给高林,说:“快,赶紧告诉老太爷,不能等了。”高林被他们的反应愣住了,突然杨小栓的爸爸吼了起来:“走什么走,谁也不准走。晚晚不管死活也算找到了,我家小栓呢,小栓呢,找出小栓才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