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悲咒开始念诵经文了,这次不是震慑,而是出击。经文的声音就像一条呼啸而行的蛟龙,又像一根盘旋缠绕的铁索。所过之处,唐德手下阻挡的几个高手就像被无形的枷锁囚困住,全都处于一种对抗、挣脱的状态。这其实是一种心理受到极大冲击和持续压力的一种表现,如果没有绝高的心力和定力,很快就会在这种经文的声音中迷失自己。
大悲咒施展出的冲击和压力却不只是为了阻挡那些高手,它最终的目的是要施加给倪大丫。而倪大丫在这种无形的冲击和压力下连最基本的挣扎都没有,几乎是完全处于迷茫状态,手里拿皮卷直直地朝大悲咒走了过去。
“嗷!”一声吼叫如同虎啸山林。随之一个人脱出搏杀的漩涡,朝着大悲咒直扑而来。虎啸声扰乱了大悲咒念诵经文的声音,所以那几个以心力对抗、挣扎的高手一下松脱开来,而倪大丫也从茫然中猛地醒悟过来。
大悲咒的嘴巴依旧在动,看着仍然是在念诵经文,但是却不再有声音发出。的确如此,大悲咒此时将那经文已经变成了默念。发声念诵是为了对别人施加冲击和压力,改成默念则是对自己内息、功力的一种提升,这样的做法是为了让自己进入到一种攻守兼备的状态。
很少有人见过大悲咒默念经文,即便是大天目也只见过一两次而已。只有在遇到绝顶高手的时候,在没有绝对把握战胜的对手面前,大悲咒才会采用这种默念的方式提升自己的内质和潜能。
发出虎啸般吼叫的是虎禅子,他是断然击杀自己两个一众聚义处的手下才获取空间脱出漩涡,冲到大悲咒的面前,并且发声扰乱大悲咒念诵的经文。说真的,此时此地也就虎禅子这样心狠手辣且功力高强的高手能够脱出血涡的纠缠,因为他是匪家邪道出身,所用的是别人意想不到的手段。
虎禅子双手持一对白虎牙,所摆出的是一个极为夸张的虎扑架势。大悲咒默念着经文,身形则和刚才一模一样,就像是连根汗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虎禅子的白虎牙看起来比刨皮削瓜的小刀还要短小,而且没有锋刃,牙尖也不够锐利,怎么看都不像是可以用来杀人的武器。但是内行人都知道,白虎为妖虎,生性嗜血,其牙别具灵性。这对白虎牙看似没有锋刃也不够锐利,但其实入肉便如刀切豆腐一般。而且这对白虎牙还可以感觉到血脉的流动和心脉的跳动,所以搏杀之中可循血、循心而动。就算是最常见的招式,施展过程中都可能因为虎牙的牵引而出现意想不到的变化,而且这些变化都是针对对手最敏感的要害处,让人防不胜防。
大悲咒默诵经文的嘴唇已经是似动非动,速度也越来越缓。而一旦完全停止,则说明他已经将状态提升到了极致。他的身体真的是一动不动,旁边缠斗带起的劲风竟然不能让他的衣物稍稍飘摆一下。不,准确些说他现在已经成为了一尊塑像,一尊以内力将自己包裹、定型的塑像。
虎禅子的虎扑架势摆了很久却始终不曾出手,只是口喉间不停地发出低沉的呼咆之声,以防止大悲咒突然发声、以声为攻。按说这不是虎禅子的风格,但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面对大悲咒这尊塑像时,他手中的那一对白虎牙失去了灵性,失去了循血、循心的功能。而且在那根本听不见的经文念诵声中,似乎连嗜血的天性都失去了。
大悲咒和虎禅子两个绝顶高手处于僵持的对峙状态,但这样一来便让更多人有机会动起来,比如说唐德手下原来试图阻拦大悲咒的那几个高手。眼下对于他们来说是个大好的机会,于是几人一起朝倪大丫冲了过去。
倪大丫此刻虽然从茫然中醒悟过来,但依旧怔怔地拿着那个皮卷不知所措。而当那几个高手朝着他围扑过来时,他更是连动动手指的反应都没有。
“把那东西扔了,快把那东西给扔了!”倪稻花在朝着倪大丫大声地喊叫。
但为时已晚,那几个高手的功力虽然无法与大悲咒、虎禅子这些人相比,但速度那也是鹰掠狐窜一般。倪大丫不要说将皮卷扔出去了,可能还没等他完全听清倪稻花的喊话,他就已经被别人扑倒在地了。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倪大丫不但将皮卷扔出去了,而且还扔得很远很远。从小到大他都没有扔出过这么远的距离,而能做到这样都是因为哑巴及时出手了。
几个扑向倪大丫的高手是被连续的小弩箭给逼退的。哑巴这连串的小弩箭是用诸葛弩射出的,而且是在快速移动中边跑边射的。而当倪大丫终于听从倪稻花的喊叫将手中的皮卷扔出去的时候,哑巴所持诸葛弩中的十支弩箭刚好射完。哑巴手动如电,武器立刻便换成挂在腕上的弹弓,并且连续射出三枚泥丸。三枚泥丸按先后顺序全部击中在空中翻转飞行的皮卷,让其保持飞行的力道和高度,所以这皮卷才会扔出倪大丫从未扔出的距离。
皮卷是在对抗的血涡范围中落下的。本来下面满满当当都是人,但是当看到那皮卷落下来了,竟然一下让出一块很大面积的空地,就像怕被那皮卷砸了头一样。
其实这正是一种激烈对抗才会出现的现象,因为在相持对抗中谁都知道自己没有机会去接拿那个皮卷,必须先采取行动将和自己相持的对手尽量逼退,远离那个皮卷。只有保证皮卷不落在别人手中,自己才有机会拿到。但由于这种想法、这个做法是在场所有人共有的,所以当大家都付诸实际动作后,就相当于是大家共同让开了一大块空间。
皮卷是飘落下来的,扎系皮卷的带子在空中被哑巴的泥丸打掉了。皮卷摊在了地上,很多人都看到了皮卷上的字样和图形,因为这周围已经被火光、灯光照得亮如白昼,因为看到的人都是些目力过人的高手。虽然皮卷上的字样不是谁都认识的,虽然那图形也只是隐约看到些线条符号,但是无论从整体外观还是图形特征上判断,这都应该是一幅指点了某个秘密的地图。
于是激荡的血涡变成了一个环形,凶猛快速的搏杀则变成了胶着的角力。谁都想过去拿到皮卷,谁都想阻止别人拿到皮卷。而因为让出一块空间后使得人与人之间变得更加拥挤,于是推抵、拉扯、挤压替代了原来有招有势的格斗。整个环形就像个没有城门的围城,又像一个推不动的磨盘。
要想打破这种状态,除非有什么人可以飞过胶着的环形直接到中间的空地上将皮卷拿走。但是要从众多高手头顶上越过,这会比行走在遍布尖刀的翻板、陷坑上更加可怕。而且就算真的到达其中拿到皮卷,要想出来就更加困难。因为只要有谁拿到那皮卷,那么正处于争斗状态的人们便会立刻放弃他们间的对抗,转而将拿到皮卷的那个人当做目标阻挡、格杀。
一个巨大的身影连续几个蹿蹦冲奔,跃过了一些高手,也撞倒了一些高手。以一条直线贯穿整个胶着的环形。当然,在经过环形的中心点时,肯定是顺手将皮卷带走了。没有一个高手敢这样做,也没有一个高手能这样做,除非这个巨大的身影不是个人。
这个巨大的身影真就不是个人,而是穿着铜甲的巨猿。铜甲巨猿不是技击高手,它的对敌招式极为简单,在单独面对一些真正的高手时很难匹敌。但是在这种刀剑如林、人潮如海的状态下,它的特殊实力便完全显示出来了。一个是蹦跳纵跃距离远,一个是冲击力大速度快,再加上一身铜甲很难为敌所伤。而且在它快速冲过去并抢走皮卷时,那些真正的高手正全神贯注应付着其他真正的高手,根本无暇顾及到铜甲巨猿。
铜甲巨猿的出现,至少可以表明一点,在血涡中争斗的有不问源馆的人。而当皮卷落入巨猿手中后,也就相当于是明告所有人,宝藏的秘密在蜀国手中了。但是此时是在楚地,几国的秘行力量不管哪一路得到了宝藏秘密,并且被别人确定了身份,那么楚地周行逢的力量肯定会全力围捕。而且不仅楚地的所有力量会围捕,其他几国的秘行力量肯定也会将其作为目标不停追杀,直至皮卷易主。
可眼下的僵持状况必须打破,如果再继续下去的话,所有侵入营地的秘行力量想要从这胶着中主动退出都不可能。一旦周行逢得到讯息遣大军前来,那么不仅皮卷会是周行逢的,就连进来的几路秘行力量也休想有命回去。
不问源馆的丰知通不是傻子,他是经过仔细斟酌之后才发令让铜甲巨猿出动的。与其困在其中不能脱出,不如先行将皮卷抢到手再说。其后就算被楚地和其他几国的力量追踪围捕,只要拿定主意一直逃脱而不缠斗硬拼,那么带着皮卷回到蜀国的几率还是很大的。即便是一时失手被困死局,有这皮卷在手用其保住性命也应该不是问题。
铜甲巨猿拿到皮卷之后便立刻攀山入林,直接投身深暗之中。而就在铜甲巨猿得手后的瞬间,营地有很大一部分的明盏子顿时熄灭了。然后还有几个火堆被人推散扫平,无数火苗撒向胶着的环形,烟雾、木灰四处飘扬。这应该是不问源馆的人在故意增加追踪铜甲巨猿的难度。
也就在铜甲巨猿蹿出胶着环形的刹那,整个环形松解了,然后有成群的人朝着铜甲巨猿逃走的方向追去。但也有一部人立刻汇聚集结,然后才以前后有序、攻守兼备的阵势追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