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后回头一看,这本书竟成了关于笔记本、姐妹以及狗的作品。当初动笔写GOTH的第一个故事时,根本没有打算把它发展成一个系列,出版成一部像现在这样的短篇小说集。因此,如今的感觉是有些不可思议。创作第一个故事《暗黑系》的初衷原是想把它收入角川Sneaker文库中的《推理小说集·杀人恶魔的放学后》。然而,说来也奇怪,由于我和责任编辑都对小说中那对主人公拍档的设计感到满意,所以我便乘势以同样的人物试着续写了几个短篇,也正因为如此,我又得赶紧另写一篇叫做《Seven Rooms》的作品收入刚才提到的那本小说集里。
以前,我喜欢写一些关于心灵复愈的故事,这是因为自己对其他的题材并不怎么感兴趣。我觉得写自己想写的东西是很惬意的事情,但总是同样的题材又会被人看作傻瓜;也不知从何时起,我被人冠上「专写令人心痛的小说」的衔头。因此这次创作的GOTH沿着与之前截然相反的方向作出尝试,心中既兴奋,又有些担心。
在写第二个故事《断掌事件》的时候,我在朋友的网站留言板上看到「根本不让人『心痛』」、「成为乙一噱头的『令人心痛』丝毫没有体现出来」的留言,感到非常郁闷,甚至觉得GOTH完全是一次失败。与此同时,我也对「心痛」这个词语患上轻度的恐惧症。我并没有刻意把「令人心痛」当作卖点兜售的想法。当然,假如该书的内容的确非常「令人心痛」的话,不打着这样的旗号销售,书是卖不出去的…… 不过,我觉得这样的推销方式实际上是用资本主义的脏手去触摸人性中高贵的部分,与那些把信徒的祈祷换算成金钱的宗教团体一样。这恐怕是我的多虑吧。
另外,我感觉到以前自己过于轻视推理了。当然,自己本来就不是以推理作家的身份步入文坛的,因而完全没有必要计较这个问题。不过,在给故事写结尾的时候,我倒常常使用推理的方法。因为从创作的角度来说,这样写比较轻松,但现在觉得自己的处理实在过于简单了。
例如,当情节的部分和推理的部分发生冲突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地在故事的叙述过程中简化推理的部分。这样一来,即使在行文过程中暴露犯人的身份,我也在所不惜。因此,听到有朋友告诉我「那个故事,读到一半就已经知道犯人是谁了」的时候,我真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虽然我知道有读者会非常在意这一点,但仍然更加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其实也是同样被读者要求。所以,在写GOTH中的第一及第二两个故事的时候,我就尽量留意,即使暂不考虑情节,也要特别注重推理。
第三个故事《狗》姑且不论,第四个故事《记忆》是这本书所收录的短篇小说中最后一个完成的作品。待其他所有的故事都写完后,我才发现「森野的形象似乎还不够突出」。出于这样的考虑,我决定补写了这个故事。因而,很长的时间里,就连作者本人都没有发现森野这个人物竟然拥有如此的秘密。想不到,连我也被她耍了一回。
据说,第五个故事《土》是责任编辑最喜欢的一篇。说起这位责任编辑青山,需要补充说明的是我经常称其为「小说品酒师」。作品完成以后,我一般都会请青山编辑试读,给我指出别扭和不妥的地方。每到这种时候,青山的工作状态就像在葡萄酒里搜寻其中的杂味一样,用自己的舌尖来分解和玩味我的文章,特别是这一次,我得到很大的帮助。在此要向青山编辑表示感谢!
第六个故事是《声音》。构思这个故事的时候,我感到创作材料的枯竭,记得曾向编辑询问:「有没有什么关于变态狂的新奇构想?」说到这里,顺便补充一下,我很喜欢Sneaker文库中的《妖魔夜行系列》。当时,我决定要像这个系列每次都推出各式各样的妖怪,自己也要在GOTH的各个故事中让形形色色的怪人物登场。我是把GOTH里的故事当作空想的虚构故事来写,类似吸血鬼题材的小说。
在作品中,我设定那些以杀人为乐的变态狂是「生来如此」的,换句话说,在我的笔下,他们并不是人,而是一群怪物。对于这一点,我自己一直觉得有些不妥。当然,这属于虚构小说中一种特殊的设定,并非是我认为在现实生活中也是如此。希望在这一问题上不会引起读者的误解[恩恩,故事都是瞎编的,好孩子不可以学坏呀]。
有人提议,希望我再写几篇GOTH的续集,短篇亦可,长篇也行。可我自己却没有半点头绪,不知该如何是好。或许,我再也不会写这样的作品了。如果硬要让我写的话,我想接下来将发生的故事,不外乎主人公的妹妹又发现一具尸体吧。就此搁笔,再会!
二零零二年六月
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