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狄公忍不住开了口,“宅上究竟是哪一位贵体染恙?这么催赶得人慌。”
“家母。”
“糟糕,贫医医不来妇道人家的病。”狄公不免生慌。
“嗤,家母乃三公主殿下的跟随嬷嬷,碧水宫众传婢的领班。”姑娘脸上透出几分骄傲的神情。
“不知令堂患的是什么病?”狄公小声又问。
“出了城门再告诉你。休要再说话了!”姑娘几乎是命令口气。
狄公讨了没趣,又不好发作,只得暂且隐忍。
出了清川镇北门约莫走了二三里地,姑娘将轿帘掀开,挂起帘角。一阵夜风吹进轿内,只觉丝丝凉意。狄公抬头见四面黑郁郁一片松林,轿子正沿着松林间的一条小石径蜿蜒向前。他侧身又看了看那姑娘,似乎问姑娘可以不可以开口。
姑娘倒先开了口:“大夫,你不必问这问那,罗唣不清。我只是奉命来召你进宫,其余一概不知。眼下有几句话叮嘱,莫要忘了:轿座下有一医箱,箱内有四包丸散和一纸方笺。有一个叫郭二爷的人曾请你诊治过他的哮喘病,只一副药,手到病除,故此非常敬佩。如今家母也患了这哮喘病,郭二爷修书一封,举荐了你。——我这几句话,大夫可记清楚了么?”
狄公只觉懵懂,口中唯唯,肚内记诵了一遍。
姑娘伸手摘了挂钩,放下轿帘。一前面已可见到碧水官的捣红泥宫墙和月光下碧毵毵的琉璃瓦。
忽而轿帘外闪出一派灯火,几个执戟的禁卫橐橐走上前来。管家下马趋前验了签押、交纳名帖。半晌轿子逶迤进了宫墙左掖的耳门。
轿子在宫中花园回廊间上下曲折绕了十来个弯。隔着轿帘时而可见到影影绰绰的灯火和宫娥、太监,狄公知道人到了这里是轻易不准掀开轿帘四处张望的。轿抬到荷花池边一座高大的白玉拱桥前又歇了下来。
姑娘轻声附耳道:“过了这座金玉桥,便是内宫了。只怕监门卫的太监要盘问,梁大夫千万记住我嘱咐的那几句话,便是应对。”
狄公点了点头。
果然,一个白净面皮的胖太监走上前来,隔帘唱道:“内承奉雷老公公要见一见请来的梁大夫,其余人一概在轿下等候,不得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