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看,谁是凶手?”徐队长歪头问身边这位有着丰富想象力和怀疑精神的下属。
“本来我认为李立清、刘强和黎震亚都有嫌疑,死者没有挣扎,凶手干吗还要杀她,我看偷东西是假,杀人才是真。”小陈神情焕发地说,“至于动机,太多了,女人之间总有莫名其妙的仇恨;刘强完全可能爱上了章亚妮,但死者心有所属,他因爱成恨,所以杀了她;黎震亚则可能因为相反的原因,他想抛弃她,也许死者是个死搅蛮缠的人,因此动了杀机。”
“这是你本来的认为,那现在呢?”
“现在我认为那个吴如心最可疑,如果刘强记忆不错,她为什么撒谎?编一个工作单位?不敢承认自己认识这几位?坚持说有贼,那么地板上钉钉?”小陈总结,“所以,我们要把重点放在吴如心身上,查明她的身份。”
“有道理,不过我认为还可以立即着手干另外一件事。”
“什么?”
“搜查黎震亚的房间。”
“为什么?”
“血衣!别忘了那有力的两刀,凶手身上应该溅上鲜血,还有,凶器!”
“可你别忘了黎震亚早上出去过。”小陈失声叫道,“即使是他,他也可能已经毁了证据,这里挨着大海。”
“但依然需要搜查,不是吗?”
所有的人都被叫到了走廊里,徐队长宣布他要搜查黎震亚的房间,在每个人狐疑的目光中,搜查开始了,黎震亚紧紧抿住下唇,一言不发地站在房间门口。
徐队长很老练地戴上手套,打开壁橱,取出他的旅行袋,小心地一样一样拿出来,然后,他举出了一个塑料包,打开,是一件裹紧的白色T恤,他慢慢地展开,在血迹斑斑的T恤里面是一把血迹斑斑的长刀和一串项链。
“这是栽赃!不是我,不是我。”黎震亚终于失去镇定,尖叫起来。
“这个衣服是你的吗?”
“是,可其他的不是。”
“我们要送去鉴定,不过我相信这上面一定是章亚妮的血,刀上一定没有指纹。”徐队长从容地说。
“你有麻烦了。”他眼睛看着惊慌失措的黎震亚,耳朵却细致地捕捉着其他的声音,是的,他听见身边有人发出清晰可闻的急促呼吸声。
“很大的麻烦——”徐队长又补充一句,“或者说是致命的麻烦。”急促的呼吸声突然停止了,一个深深的呼吸之后,声音响起来了:
“不是他,是我干的。”吴如心僵硬地走了出来。
“你?为什么?”刘强第一个诧异地问。
“是呀,你不是不认识他们吗?”徐队长接着问。
“认识?我以为他们对我会有些眼熟,但都没有,他们都不知道我,怎么叫认识?”她的声音里突然含有了一点激愤,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但我知道他们每一个人。”
“没理由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亚妮没有得罪你呀?”立清也失声问。
“我有我的理由。”吴如心木然地把脸转向徐队长,“我本来想栽赃给他,但现在我后悔了,这样的行为太残忍,我做不下去了……”
徐队长瞥一眼又惊讶又如释重负的黎震亚,淡然地说:“好吧,把他们两个都带走。”
“为什么还要带他?”吴如心急躁地喊,“我说过是我干的,不干他的事。”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立清看看她又看看黎震亚,“你们是不是背着亚妮——”她看着吴如心虽然精心勾画、却和美丽仍相距千里的脸,又不信地摇头,猜不下去了。
所有人都被提醒似的,目光猜疑地观察着他们。
黎震亚蓦然从如释重负中惊醒,连忙责问:
“为什么?是不是公司对不住你?到底是为什么?你疯了,你为什么要栽赃给我,我根本不认识你。”
“对,你不认识我,你不认识我,你、你、你——”一直僵硬木然的吴如心突然涨得满脸通红,她低下头深呼吸两口,沉声说:
“可我认识你们,你们活得太好了,我恨你们。”说完她抬起头,突然用很柔情的目光看着黎震亚,似乎有千言万语。
所有人的目光更加诧异。
这似乎令黎震亚更加难以忍受,他嘶声说:
“神经病,你这个疯子,你为什么要杀害亚妮,你、你、你、恶心!”他极度厌恶地回身避开吴如心的柔情目光,仿佛对方像只苍蝇。
他的表现显然刺激了吴如心,她的脸顿时恢复了苍白,身体突然窝了下去,用手捂住了胸口,泪水也汹涌而出。
“医生,快找医生。”吴如心突如其来的身体变故吓坏了徐队长,他连忙喊,小陈风一般地跑了出去,徐队长又一迭声地阻止要一拥而上帮忙的人,“不要乱动她,她有心脏病。”
他冲到吴如心身边蹲了下来:“你自己有药吗?缓解的也行,你不要乱动,不要说话,没事的。”
吴如心哆嗦地指指房间,木兰兔子般蹦进去,看到桌子上有一塑料兜药,一股脑地拎了出来,递给她。一颗颗汗珠从吴如心头上滚了下来,她哆嗦着打开一个瓶子,吞了几粒下去,药效惊人的好,只几分钟,疼痛似乎就缓解了许多。她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地环视着众人,突然像问又像自语地说:“我要死了吗?”
“绝对不会,去找医生了。”徐队长一口保证,又担心地阻止,“你最好现在不要讲话。”
“我要死了,一定是。”她显然很自哀,泪水又涌了出来,又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睫毛膏,连忙抑制眼泪,用手去擦脸,看到没有黑色,才似乎安心下来。她喘息着,看着张皇失措环视她的众人,最后定定地看住了黎震亚,突然开口,“我认识你好多年了。”
“你最好——”
“我要说,因为我要死了。”吴如心嚷了一句,打断了警察善意的提醒。
她依然呆呆地望着黎震亚:“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这么做,因为我知道你好多年了,你是全校最出色的好学生,而我是你的校友,你高二,我初一,我,我喜欢你,可你一直不知道我,做了你的员工你也不知道,我,我喜欢了你十几年,你还是不知道……我开始恨你,嫉妒她。我辞职了,尾随着你们,我,我所以杀了她,栽赃给你……现在,我后悔了,我愿意承担一切惩罚。”
她眼睛里再次柔情万千:“我很傻,我知道,人们会说我丧心病狂,但我想,你,你是那么有学问,现在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相信我有,有多么喜欢你了。”她期待地看着他,喃喃地补充最后一句,“你没有理由不明白——”
……
“这个结尾真是意味深长,我想解开案件的关键就在这里。”小秦合上最后一页,半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咂着嘴说:
“我知道,吴如心应该不是凶手,凶手是——”
“嘘——”郭小峰轻嘘一声,食指放在嘴前摇了两摇,“我们各自把结论写下来,看是不是一致,如果不一致,就看看到底哪个对。”
他们各自拿支笔写了起来。
“好啦,看看。”郭小峰说,两张纸上并排摆在了一起,上面赫然写着不同的名字。
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小秦的眼睛似乎在说:怎么办?
“很简单。”郭小峰慢吞吞地说,“看看下文就行了。”
“下文呢?”
“木兰一会儿会拿下文过来,而且已经坚定地告诉我,错的要请客的。”
小秦飞快地冲门口张望一下,空荡荡的没有人影。
“请就请好了。”他嘟囔道,“怎么还不快来?”
他又坐了回去,过了几分钟,他又起身向外张望一番,空荡荡的,他又泄气地坐了回去,过了几分钟,他又站起身……大约折腾了五个来回之后,小秦终于看到了向这里走来的木兰,但他连忙坐了回去,显出漫不经心的模样来。可坐了好一会儿还不见木兰上来,他又忍不住起身想去探头探脑的观察一下,刚打开大门,正碰上走到门口的木兰。
“来了,林姐。”他连忙收起焦急,显出从容的模样,“请坐,喝点儿什么?”
木兰瞟一眼像个被糖果招惹得心痒难耐、却又不得不保持矜持模样的孩子似的小秦,故意装作没有察觉他的焦急,一本正经地反问:
“你们办公室能有什么?无非是白水和茶罢了,要不——”她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会儿,“你去买点什么?”
小秦两只脚一直交替动着,听完木兰的话,勉强说:
“哦,好吧,你要喝些什么?”
“这个嘛——”木兰又装模作样地托起腮帮子沉思起来,仿佛要好好考虑考虑。
一直微笑不语的郭小峰站了起来:
“别捉弄他了,我们出去吃饭,有什么就喝什么!”
“那——谁请客呀?”木兰拖着长声问。
“我。”郭小峰笑着回答,“看在读了那么精彩的一个案件的分上,请你吃一星期的饭也不过分。”
“请什么?”
“哦,现在那么冷,不如吃火锅,这个故事又是发生在海边,干脆就吃广式打边炉,海鲜火锅,如何?”
木兰扑哧笑了:
“好吧,看在你们那么慷慨的分上,现在帮你们判断一下谁更正确。”
两张纸条飞快地摆在了木兰面前,木兰静静地看一眼,指着其中的一个纸条冲小秦问:“这是你的答案?”
小秦点点头,他有些紧张,又有些不甘地问:“看来还是郭队的正确?”
木兰笑了,拍了拍自己的手包:
“答案在这里,等会儿,你们自己判断吧!”
出门不远就有一个满足他们需要的、灯火通明的饭店。
一进饭店,小秦就对领位的服务生吩咐道:
“要个安静的座位,最好是个角落。”
“好的。”穿着缎面橘色旗袍的服务员张望一下,正好屋角的一席客人结账离开了,她连忙将他们带了过去,另外一个服务员配合默契地端着茶水和菜单走了过来。
“一切都交给你了,林姐。”小秦冲对面的木兰说,“我不想装得无所谓了,说实话,我太想知道结果了,现在,把你包里的东西交给我们吧!不许卖关子,我已经忍了好久了。”
木兰有些得意地咯咯笑了起来,慢吞吞地打开手袋,拿出了薄薄的一叠纸,小秦一把揪了过来,冲旁边的郭小峰一点头,连忙打开,两人一起看了起来……
直到被允许回到自己的房间,木兰依然沉浸在震惊中不能自拔。
“真没想到,”一进门她就迫不及待地对老公说,“居然是她,嫉妒心真是太可怕了,我这次总算亲身领略了,对了——”
说到这儿,木兰又想起什么似的,一脸严肃地冲吴明说:
“如果有哪个女人暗恋上你,一定要告诉我,需要我让贤我一定让贤,菩萨在上,这是真话,我可不想被干掉。”
“神经病!”吴明瞪她一眼,脱掉鞋子,半卧在床上,头枕着双手冲着门发起呆来。
“怎么了?”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吴明微微侧过脸对木兰说,“她怎么会杀了她?”
“怎么不会?”木兰很快地回答,“嫉妒,强烈的嫉妒心,嫉妒是万恶之源。”
“我还以为俗语说的万恶之源是金钱呢。”
“差不多,贪婪啦、嫉妒啦、金钱啦等等很多东西都是万恶之源。”木兰大包大揽地回答,接着她脸上又流露出些许先见之明被否定的委屈,“其实我早就意识到她不对劲儿了,可惜有个人不断讽刺我敏锐的观察力,以至于受了打击的我不能继续观察思考下去,否则——”她无限感慨地哀叹,“唉!这场悲剧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别鬼扯了,我在说正经的,那个心脏病女人,叫吴如心对吧,怎么可能杀人,我们都在外边打牌,怎么什么动静都没听到?晚上那么静,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木兰也微微侧过脸,愣怔了片刻,若有所思地说:“你说的是。”
“而且——”老婆的信任使吴明一下子坐直了,“她怎么打开死者的门呢?她又没有钥匙,还有死者男友的,难道门都没锁?”
“也许她善于——”
“善于撬门别锁,好,姑且如此,那——衣服呢?她怎么能有死者男友的T恤?”
“你是说凶手不是她?”木兰也一下子坐直了。看着老公闪动的眼睛,她有些骇然地说,“是他们联手?那个黎震亚和她?”
吴明摇摇头:“联手?那就需要事先密谋,他的女友还有他那两个朋友难道会毫无察觉?”
“你的意思是——”
“想想她最后的话,”吴明一字一顿地重复道,“‘你没有理由不明白——’”看着老婆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的脸,他重重地接着说,“杀了别人的女友,又嫁祸于人还认为对方会理解自己,她难道疯了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木兰急不可耐地问。
“我想说,凶手——其实是黎震亚!”
“他?”
“是的,吴如心是以身顶罪,所以自认为黎震亚自然明白自己的这种爱的奉献,这样才说得过去。”
木兰一脸震惊地呆坐着,咂摸着这个新结论的滋味,越想越觉得这个新结论合理,但同时又隐隐觉得仿佛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好半天才寻思着嘟囔:
“你说的很对,不过,我似乎还觉得有点儿不对劲的地方。”
“什么?”吴明信心十足地反问。
“哦——”木兰皱着眉头费劲儿地说,“好像,好像——”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不好意思。”徐队长对慌忙从床上下来穿鞋的木兰说。
“没什么。”木兰站起来小心地问,“有什么事吗?”
“是的,有点儿事,不介意我坐下谈吧?”
“当然不,请坐。”
三个人都坐了下来,在两双询问的眼睛注视下,徐队长先开口了:
“对于刚才的事你们怎么看?”
吴明激动地喘了几口气。
“看来你有不同的看法。”他的眼睛看向了吴明。
“是的。”吴明回答,接着,他一股脑地把刚才讲给老婆听的分析又讲给了徐队长。“我的分析有道理吗?”他最后信心十足地反问,虽然这句话倘若说成——我的分析有道理——才更合他的本意。
“有道理。”一直安静聆听的徐队长点点头,“但——”随后,他说了一个转折词。
“什么?”吴明急忙问。
“别忘了,如果黎震亚是凶手,他为什么不把血衣、刀子和项链扔掉?他早上可出去过,一个游泳健将——他的朋友们这样讲的,在大海边,潮汐运转,他可以把这些扔到警察可能很难——甚至永远也打捞不到——的地方,但他却留下这些?”
“对呀!”木兰连忙附和,“我刚才也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
“确实!”吴明呆住了,“留下来只能害死自己。”想了半晌之后,他有些沮丧地说,“看来我多心了,虽然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其实凶手还是吴如心。”
“别那么丧气,”徐队长用充满鼓励的口吻说,“我跟你怀疑的过程一样,当然,也许多排除了一个,但结果也一样迷茫。”
“你也不信吗?”木兰好奇地问。
“你老公的分析很有道理。”徐队长说,“我对这个结局很不满意,所以不能认为可以结案了。”
“那你怀疑谁呢?”
徐队长微微一笑:“这个案子可怀疑的人很少,可以坦白地说,我排除了店主一家还有你们,因为栽赃这件事绝非生人可为,必然是熟人。但熟人似乎又都说不过去,死者男友的嫌疑刚才我们分析过了,除此之外,他未必心肠软,也未必不希望女友死掉,但从他的成功的人生经历上看,似乎不会干得这么笨!”
“也许他预料到吴如心会以身顶罪?”木兰眨着眼睛说。
徐队长宽容地看看一脸奇思妙想表情的木兰:
“这想法很大胆,但他是这样莽撞的人吗?而且,警察也不会因为有人认罪就糊涂结案,那是一切都要对得上的,有点儿常识的人都知道,你认为生活中很成功的他会干这么笨的事吗?如果这么有把握有人会做替罪羊,我相信他宁愿指使吴如心下手而不是自己干。”
“这样看来就剩——”木兰说了一半。
“对,你们晚上的牌搭子——死者的两个朋友,他们也有足够的作案条件,但通过你们反映,又没有作案时间——”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看看木兰和吴明,“你们绝对确定时间不会错吗?”
木兰和老公对视了一眼,又都默默低头想了一会儿,才歉意地抬起头:“是的,时间不会错。”
“是这样——”徐队长回答,没有掩饰声音里的失望,或许说他强调了更恰当。然后,他站了起来,“真是个奇怪的案子,我需要好好想想。”
他慢慢向门口走去,边走还边说道:“我需要好好想想,开动脑筋,好好想想——”
木兰注视着打开又关闭上的房门,立刻扭头问老公:“徐警官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案子还是有猫腻的。”吴明闷声回答,又翻身躺回床上,“他不信,提示我们好好想想,看能不能提供新的线索。”
就像两个陷入冥思的哲人,他们无语地各自躺在床上,直到他们的肚子交替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木兰和吴明才同时懒洋洋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思索出结果了吗?”木兰意兴阑珊地问。
吴明摇摇头,看看已经黑下来的天,伸手拿过手机看了看:“下去吃些东西吧!吓!都九点了。”他起身穿上了鞋。
木兰也穿上了鞋站了起来:“好吧,希望吃饱了后能更聪明些。”
他们一起离开房间,就听见楼梯间立清在和一个人说话。
“陈警官,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呢?”
“对不起,”小陈用南方味的普通话回答,“徐队长说了,现在案子还没有完全弄清楚,所以烦劳大家还是多等几天。”
“她不是认罪了吗?”
“警察觉得案情不清楚,有人认罪也白搭。”走出来的木兰答话说。
立清看看他们,轻轻叹了口气,靠在沙发上发起呆来。她显然已没有了昨天的爽朗。
“吃晚饭了吗?”木兰邀请的口气问。
立清摇摇头:“谢谢,我没有胃口。”店主一家似乎也失去了招揽顾客的兴趣,懒洋洋地呆坐在一盆盆的海鲜中间。直到木兰两口子在桌子边坐下,才有气无力地招呼道:“吃点什么?”
“哦——”木兰眼睛瞄了瞄盆里面那些鱼呀、贝呀的,看来个个都不一样,可惜不知道好不好吃,她摸了摸肚子,已经相当饿了,根据她的人生经验,在饥饿的时候最好选熟悉的、爱吃的东西,尤其在旅游期间。“要一盘皮虾,蒸四只海蟹,炒一个干煸虾仁,两碗米饭。”她一口气吩咐道。
老店主进厨房忙活了,唯一看起来还颇有精神的蔡有珍走了过来。
“你的胃口看起来还好。”她坐在木兰的对面笑嘻嘻地说,“那几位到现在都没有下来吃饭呢!”
“他们的朋友死了,心里关心,自然吃不下,我们可不同,”木兰小声回答,“不关心就是这样,该饿还会饿,该困还会困,说实话,这次被迫滞留在这儿,我还觉得烦,房费怎么算?还要吃饭,你们这里的饭菜可不便宜,青菜就更贵了,我已经两天没吃了,告诉你,我们内陆人受不了的。”
“哎呀呀——”蔡有珍立刻惊叫着劝解道,“何必那么计较?全当多玩几天啦,这个岛你们也不过匆匆一看,很多人来这里度假的呀,还不是这样潇潇洒洒地住?对了,至少日出你还没看吧?我记得你一来就嚷嚷着要看日出的。”
“这倒是。”木兰沉思着说,“今天要早些睡,明天一早看,不要把这多住的时间浪费了。”
蔡有珍立刻用更鼓励的语调建议:“是呀,要是赶上没云彩,很好看的,海上日出嘛!你们内陆看不到的呀——不过一定要特别早起的。”
“多早呀?”
“四点多了,最好四点。”
“要那么早?”木兰立刻瞪大了眼睛,“不能晚点儿?很难起来的。”
“不能再晚了,五点天都亮了,看个什么?太阳就是四五点之间突然升起来的。要是冬天,倒可以晚一些,可冬天起床那更难受……”
木兰愣住了,茫然听着蔡有珍的唠叨,她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几分钟后,她又突然蹦了起来,并且还高声喊道:“我知道了——”
“木兰——”吴明惶恐地抓了她胳膊一下。
木兰却反手一把抓住老公的胳膊,继续急切地喊道:
“我知道了,我想起来了,我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啦——”
楼上保持着他们下来时的格局,小陈和立清依然沉默地坐着。
“钟,”木兰一上来就指着高高悬挂着的猫头鹰造型的石英挂钟喊道,“钟,钟。”她斜瞥一眼立清,这个刚才还抑郁安坐的女人瞬间脸色变得苍白了,木兰知道,自己猜对了!
“怎么啦?”小陈站了起来。
“联系你们徐警官好吗?”木兰急切地说。
小陈立刻拿出了手机。
她的眼睛再次投向立清,而对方正绝望地看着自己。
木兰心里颤了一下,眼前这个有着利落短发、爽朗笑容、一流厨艺、容貌俊朗的女人真的是利用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据的凶手吗?
看来——不会错了,她绝望的眼睛已经承认了。
“怎么回事?”不多一会儿,身后传来徐队长的声音。
木兰一转身,发现不仅徐队长,包括所有的人都应声从房间里来到楼梯间。她没有敢再看立清的眼睛,冲着徐队长说:
“是这样。我刚才突然想起来,昨夜——其实也是今天凌晨——打牌结束时,时钟显示是差几分凌晨五点,我很清楚地记得,回到房间后看了眼窗外的天空,是黑黝黝的,然后我就睡下了。可刚才她告诉我——”木兰指了一下蔡有珍,“这里早上五点天早就亮了。”
说到这里,木兰深吸一口气,又指了指猫头鹰挂钟:
“我们昨夜所有的时间确定都是依赖这个钟,说明这个钟时间有误。可奇怪的是,现在钟显示的时间是对的,而且昨晚我和丈夫游玩回来看到这个钟的时间也是对的,因为当时和手机的时间对了一下。”
徐队长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所以你怀疑中间的这段时间有人对它动过手脚?那期间时间被拨快了至少一个小时左右?”
“对,”木兰兴奋地点点头,“但太阳不撒谎,所以就可以看出这里面的问题了。”
“说得好。”徐队长意味深长地看立清一眼,“表可以错,但太阳不会错。”
“还有——”木兰勉强抑制住激动,“今天早上我老公没有回房睡,我想,我想,也许就会打破凶手的计划,也许会因为后来仓促行动,因此可能——”
“我明白了——”徐队长转身吩咐小陈,“把钟取下来化验一下,看有没有指纹。”
“不用化验了。”房间里响起立清冷漠的声音,“上面有我的指纹,早上太急了,后来又总有人。”
所有的人都看向她,她微微眯起眼睛凝视着窗外窄小黑暗的一片天空,轻轻摇摇头,用无法形容的不可思议的口气自语:
“我利用你们做我的时间证人,呵,偏巧又是你们把我证死了,而且是——铁证如山,呵!也许这就是冥冥中自有公道吧。”
她的脸转了过来,冷冷地扫视一眼所有的人,淡漠地回答:
“是我杀了她,我一点都不后悔,”说到这儿,她的声音中突然多了些激奋,“哼!从小都是这样,忍让、报恩;报恩、忍让。总是亚妮,总是她不断地吩咐:‘立清,去拿包’、‘立清,去开车’、‘立清,去帮我把鞋擦擦’……我受够了,受够了,受够了!”
徐队长轻轻摇摇头:
“也许你自认为有充分的杀人理由。但菩萨大概不认同你的解决之道,所以尽管你处心积虑策划得这么周详,但还是这么快就败露了,大概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冥冥中自有公道’吧!”
“冥冥中自有公道?”立清反问一句,突然发出一阵咯咯大笑,好一会儿,她用手擦去眼角笑出的一滴眼泪,然后一指黎震亚,“那么怎么证明这位杀人犯呢?我们可是同谋!”
众人惊异的目光“刷”的转向了站在房间一侧的黎震亚。
“胡说!”黎震亚立刻否定地大喊,脸色微微苍白了一下,“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恨我,现在看来栽赃给我的人就是你,你剪和我差不多的发式大概也是为了冒充我杀人吧?”
“哈哈哈——”立清又大笑起来,笑声中她的脸渐渐扭曲仇恨起来,“看来你早就意识到了,我还自以为很聪明呢。哼!我承认我讨厌你!”说着,她把脸转向徐队长,“所以希望把他也拉下水,事实上,我承认我别有打算,就是决定嫁祸于他。我自以为设计了个‘计中计’,就是既利用他帮我杀掉亚妮,又悄悄嫁祸于他。”
房间里顿时静得人人都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立清冰冷的目光里突然添了几分自嘲:
“但看来我还是自作聪明了。是这样的,首先,我先找到这位黎震亚先生说出了我的计划,告诉他我需要他的配合。之所以这么大胆,是因为我知道他已经很讨厌亚妮了,而且他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只要不用他动手,他根本不会介意亚妮的生死,或者说,还会暗自开心!果然如我所料,他先是装糊涂,后来就默许了,连吃惊都没有,我直接告诉他,他只需要做两件事:一、保证亚妮来这个地方旅游;二、一定要和亚妮分房而居。这个狡猾的家伙,连话都没说,仅仅点点头,大概怕我录音吧?哼!他就是这样一个阴险的家伙,一向都是攫取别人的劳动成果,生活上、工作上全是这样!”
说到这里,她站起来,眼睛像锥子一样看定黎震亚:
“你敢说我说的不是真的?”
黎震亚喉结抽动了一下,但随即恢复了冷静,仅仅以同样冰冷的目光回视着立清说:
“你真是疯了!到现在还要陷害我。”
“陷害?对,原来是,但现在我说的是实话!”说到这儿,她又扭过头看着徐队长,眼睛里闪烁着近乎疯狂的光芒,“我说的全是实话,我讨厌他,所以希望‘一石二鸟’,不知道哪里被他看出了破绽,对我有了防备,本来昨夜我在他水杯里下了足够他睡到今天中午的安眠药,我本来计划得很完善,但没想到他却一早出去了,哼!我敢说他根本没喝那杯水,今天早上也绝对是故意出去的!他非常精明,这么一来就使我的栽赃变得非常奇怪了。”
这时,仿佛又意识到某种事实,她的眼神又变得绝望了,喃喃地说道:
“棋差一步!”
“别这么自责。”徐队长悠然地回答,“即使是他没出去,你的栽赃也很奇怪,难道一个凶手会留着凶器安睡到中午吗?”
立清愣住了,好一会儿,她泄气地闭上了眼睛,片刻,她又睁开了,看起来平静了许多:“是的,我太想表明他是凶手了,反而画蛇添足!但我刚才的话却是真的,否则我不能这么轻松完成这个谋杀,他和亚妮分房睡就是证据。”
徐队长看向黎震亚。
黎震亚依然仅仅冷冷地目视着立清:
“谢谢你让我知道你有多恨我,对于你的疯狂陷害我无话可说。我只能说,我没有做任何陷害亚妮的事。”
“非常恰当的辩护词。”徐队长点点头,重复着他曾经的话语,“非常恰当。”
说着,他又转过头看着立清,半是怜悯半是讽刺地说:
“他确实是个擅长恰当表达的人,无须多言就表明了一切。我可以替他回答你,你所谓的证据根本不成立,最冠冕堂皇的解释:他们是男女朋友,未婚嘛,分房而居很正常。即使你说的全是真的,没有证据也是白搭,他还是会愉快的生活下去——不,也许更愉快,因为你帮了他,除掉了他的拖累。他可以再开始一段恋情,没准儿同时还享受着不知名女子的暗恋,这也可以理解,年轻、单身、英俊、有钱还有学问,啧啧,我有女儿也想介绍给他呢!他就是那种人,到哪里就是头儿,总能占着第一,其他人甭想出头,一辈子也别想!你怎么会想到和他斗?他就像沾了油的玻璃做的,怎会让你轻松在握?”
立清的手指关节都攥得发白了,她咬牙切齿地对徐队长说:
“眼看着一个凶手却无能为力,你还有脸嘲笑我!”她最后吼道,“我说的全是实话!”
徐队长没有发怒,反而突然神色黯然地说:
“我相信你,但无能为力,除非你能提供更有价值的证据,证明你们是同谋。”
立清颓然坐下了。
“哦,”一直沉默的刘强迟疑地开口了,看着“刷”的转过来的众人的目光,他有些不自然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怎么?”徐队长充满期待地问。
“我记得我们来之前他好像去了一趟‘神算张’哪里,‘神算张’是个算卦的——亚妮很迷信他,本来她好像坚决不来这里的,好像算过卦后就突然决定来了。”
立清“砰”的站了起来:
“对,是这样!我给忘了,可以找那个‘神算张’调查,他可以作证!”
说完,她带着仇恨和满意的眼睛看向黎震亚。此刻她惊喜地发现,一贯沉稳的黎震亚终于失去了镇定,踉跄一下,一只手扶住了墙,但随后就平静了:
“这是胡说!你们胡说!”
“不是,我有录像证明。”刘强冲口而出。
黎震亚怔住了——
“哈哈哈——”立清笑了起来,看着彻底绝望的黎震亚,“这回你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然而,刚说到这里,她眼睛里再次迷惑了,她怔怔地扭头看着刘强,“难道你,难道你也——”
刘强惊怔之下,傻了!
“——也知道是吗?”又是徐队长开口了,这次他的声音里透着彻底的轻松和满意,“他当然知道,应该是早就知道了,因为乐得看着女友为自己除掉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不过装糊涂罢了,否则怎么会对那位‘绊脚石先生’找个算命的那件事如此关注——以至于录像呢?——因为他比自己的女朋友更了解这位‘绊脚石先生’有多么狡猾,他必须多防一手。我早就奇怪,觉得这个案子怎么像一场戏?其实怎么不是戏呢?三颗各怀鬼胎又跳动如一的心共同完成了这次谋杀。你难道没意识到你的男友一直在默许、甚至协助你吗?顺从你彻夜打牌,在你和木兰下去做饭时,他还不忘提醒吴明上厕所,不都是为了让你的杀人计划顺利实施、避免作案时万一木兰夫妇回房间上厕所或洗手时撞破吗?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之后,又有人哉’!”
立清木然望着惊慌失措的刘强:
“这是真的?”
她没有得到回答,只有一双还妄图辩解的眼睛。
“当然是真的。”徐队长的声音冷峻起来,“他本来打算像他的榜样——也是一心要搬开的绊脚石——黎震亚先生——那样,一面暗暗协助你,然后准备转过身天真无辜、又痛不欲生地接受这一切。是不是很失望?你想杀亚妮和一心栽赃黎震亚估计也有很大一部分因素是为了他,或者你们的将来吧?但你不忍心拖累他,所以决心独自行动,非常伟大的爱,可惜——恕我直言,你所托非人,他显然打算将来怀念你呀——”
看着立清越来越绝望的眼睛,徐队长突然停住了,深深叹了口气,然后目光锐利地看向刘强:
“可惜,刘强先生,你也是利令智昏,或者是一时克制不住?是不是想到黎震亚可能摆脱法网的念头使你无法忍受,以至于失控地跳了出来?毕竟,亚妮死不死你根本无所谓,你要的就是黎震亚倒霉,我不知道,但不管怎么说,现在——刘强先生,你也必须留下来配合我们调查了!”
这次轮到刘强颓然坐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房间里突然响起立清的笑声,声音里既有自嘲又仿佛觉得好笑,仿佛自己做了一件特别滑稽的事情,她一直笑着,笑出了眼泪,甚至笑弯了腰,突然,黎震亚的笑声也加了进来:“哈,哈,哈哈,哈哈哈……”紧接着,刘强的笑声也响起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楼梯间里顿时响彻起三个不同人物的相同笑声……
小秦放下稿子。
“原来谁都没跑掉?”他说,神情颇有些懊丧。
已经吃了半天的木兰抿嘴一笑,“所以你们写谁是凶手都不算错。”说着,她把漏勺推了过去,“吃块‘虾滑’吧,味道还不错,刚才只有我在吃了。”
小秦意兴阑珊地捞了一块放在自己的碟子里,又把漏勺推到郭小峰面前:“给,头儿,你应该多吃,因为还是你更接近标准答案。”
郭小峰也略微失落地一笑:
“不全对就是不对,我漏掉了黎震亚其实也是漏掉了一个很重要的帮凶。”
“那我不是更惨?”小秦一口吞下虾肉,“我倒是选了黎震亚,可惜不是因为深谋远虑,而是像吴哥的判断那样,更给警察丢脸。”
“的确,”木兰也连忙安慰地冲郭小峰说,“而且你漏掉黎震亚也可以理解,买通算命的其实也可以是立清所为。”
郭小峰摇摇头:
“但与女友分房而居就只有他能做到了,这个行为确实有些奇怪,三十多岁的成年恋人,出门旅游居然分房而居?虽然从道德先生那里可以有最冠冕堂皇的解释,但在现实中却很不合情理。还是我们那位同行更敏锐,其实,这个案件确实像一场戏,需要那么多要素,一样不成就难以完成,所以没有周围人的配合根本不行,但我却忽略了,仅仅把立清和刘强列为凶手。”
“噢,你责己太严了。”木兰叫道,“其实我们也无意中配合了这场谋杀,但实际是毫无关系的人。真相也许是,立清也许猜出他们不会在一起住,黎震亚无意配合了他们。”
“这当然是有可能的,所以我才忽略了。”郭小峰回答,但依然一脸不肯原谅自己的模样,“但你前文已经暗示了,亚妮不明白黎震亚为什么会和她分房而居,因为这就意味着他们以前是不分居的。如果是这样的,立清事先不可能不解决这个问题,因为这并非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如果他们同房而居,谋杀可能就进行不下去,她不可能听天由命的到时候再说。”
“也不能这么说,”木兰反驳道,此刻的她倒像猜错了谜底,一脸不服气找理由的模样,“找我们打麻将配合,难道不是赌博行为?谁知道会不会遇到陪他们打牌的人?而且,钟被拨快了一个小时左右,可是,如果我们有手表不是会立刻穿帮?这不也是赌一把?”
郭小峰微微摇了摇头:
“这是不同的,我估计这个地方立清早就瞄好了,因为她不久前才去过,而且找到爱打牌的旅客机会并不少,等不上你们还会等上别人,谋杀又没有具体的时间限制,又有黎震亚的配合,完全可以住下去,直到得手为止。另外,你们住的是大型家庭旅馆,人们容易亲近,爱打麻将的人又多,找到牌搭子的把握还是比较大的。”
木兰回想起船舱里一屋屋的麻将声,点了点头。
“至于表的问题也是如此,”郭小峰继续说道,“你想想,现在的人除了戴劳力士的,还有几个戴表呢?尤其是夏天,还在海边,戴手表很不方便的,而且就算是戴,一般那个时间也早摘下来了。再说立清可以从你们的胳膊上看出是否戴表。”
“这么说——”木兰眨眨眼睛,“看来是冒险,其实几乎是算无遗策。”
“几乎是。”
“说到这里,”小秦放下筷子,“我还有个疑问,既然行凶的是立清,那吴如心是怎么回事儿?她怎么会为她顶罪?就是这点误导了我。”
“怎么回事?”木兰反问,她用提示的语调说,“想想她的眼——”
“眼?”小秦愣了半分钟,然后有些不能确定地问:“她高度近视,所以——看错了人?”
“对呀!”木兰回答,“过后她告诉我们,摘下隐形眼镜的她,看什么都是朦胧的,几乎都是凭大概形状判断,那天晚上她第二次想出来通知我们小声些,恰巧看到作案的李立清,别忘了她穿的是黎震亚的衣服,她的一米七五的身材和‘中等身材’的黎震亚也差不多,剪得又是和黎震亚差不多的短发,进的又是黎震亚的房间,她自然认为就是黎震亚了,过后判定是他作案。”
“其实——”郭小峰沉吟着说,“我猜即使不太近视的人也可能搞混,毕竟别人都不熟悉他们的模样,而李立清本身就是刻意打扮成黎震亚的样子,她这样做的目的大概也是为了怕万一有目击者,好混淆视听,有人看到还可以多个证人。”
“对。”木兰说,“只是万没想到吴如心反倒以身顶罪了。”
“呵!这可是真正的意外!”小秦回答,依然有些不能相信,“我从没见过这样痴情的女孩儿,唉——”
说到这儿,他轻轻叹口气,然后又一脸担心地说:
“希望得知自己多年暗恋的人如此阴险不会太伤害她,她已经那么脆弱了。”
“这个你可甭担心。”木兰回答,口气里充满了至今还觉得不可思议的味道,“得知真相后她居然很高兴,冲口而出地对我说:‘噢,他不会死的,我也不会,真好!’然后又羞答答地对我说了最后一句:‘而且,他还没爱上任何人!’菩萨在上,我发誓我感觉到她的身体正突飞猛进地恢复,并且,我临走时听到她开始和店主一家研究菜谱,还打听黎震亚的口味呢,因为他们曾在那里吃过饭!”
“你不是说——”小秦瞪着变成铜铃般的眼睛问,“她已经开始计划给黎震亚送牢饭了吧?”
“谁知道!”木兰耸耸肩膀,“但是,有个寄托总比恹恹等死强。”
“这倒是。”小秦承认,停了片刻,终究有些不甘心地说,“没想到这个坏蛋到这个时候还有人爱。”
“没办法,发愁没人爱的常常不是坏蛋,而是蠢蛋。”
“听起来倒像是形容我,可惜——”小秦悲伤地说,“是后一个蛋。”
木兰连忙举起自己的茶杯:
“嗨,别这么说,你年轻、正义、英俊,好姑娘正在不远处等你呢!还是让我们祝福他们吧,希望这个巨大的不幸最终还能结一颗善果,让一颗贪婪的心得到净化,另一颗无望的心得到满足!干杯!”
“干杯!”
“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