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喋喋不休的晨间节目,所报道的天气和交通信息远远超过任何人的需要。我得知狄根少校高速公路现在十分拥堵,降水概率是百分之三十。
“天气预报真是越来越狡猾了,”我对卡洛琳说,“你注意到了吗?他们再也不告诉你天气到底会如何,只告诉你概率。”
“我注意到了。”
“那样他们就永远不会出错,因为他们什么也没说。如果他们说降雪概率是百分之五,结果雪埋掉了屁股,他们也算预测到了。他们已经把天气预报变成某种和老天爷玩的赌博游戏了。”
“还有一个松糕,伯尼。”
“谢谢。”我拿起来,涂上奶油,“这全都是因为这个国家的道德沦丧。”我说,“彩票,非法赌博,大西洋城的赌场。你可不可以告诉我百分之三十的降水概率是他妈的什么意思?我该怎么做?带三分之一把伞?”
“新闻来了,伯尼。”
我吃掉松糕,边喝咖啡边听新闻。我对天气预报的愤怒并不持久。我感觉很舒服。我睡得很好,完全没被打扰,而且卡洛琳的咖啡既没掺菊苣,也没掺迷药,让我的眼睛睁得又圆又大。
于是我睁大眼睛坐着,听我自己是如何从防火梯进入六十六街的房子,先光顾了四楼亚瑟·布林夫妇的公寓,在那儿偷了数额不明的钱,一个钻石手镯,一块伯爵手表,几件不同款式的珠宝,还有一件俄罗斯黑貂长大衣。然后我下到3-D,由于被玛德琳·波洛克撞见我在偷东西,因此被我用一支口径点三二的自动手枪射杀。我丢下手枪,带着赃物,在警察抵达前从防火梯逃逸。
播音员开始播另一条新闻的时候,我把收音机关了。卡洛琳的脸上有着好笑的表情。我把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拿出那个手镯,把它扔到卡洛琳面前的桌上。她把它拿在手中转动,钻石的光在闪耀着。
“漂亮,”她说,“值多少钱?”
“我大概可以用它换几百块钱,最近经过设计的钻饰蛮流行的,不过我是因为喜欢它的样子才拿它的。”
“嗯,大衣是什么样子?”
“我根本连衣橱都没打开看过。哦,你以为——”我摇头,“国家道德沦丧的又一证据。”我说。“我只拿了现金和手镯,卡洛琳。至于其他东西,我看是布林夫妇想从保险公司那里捞一笔。”
“你是说——”
“我是说他们认为既然这些年来参保了窃盗险并一直付保险费,现在终于被偷了,所以为何不好好利用一下?一件大衣,一块手表,几件珠宝,还有,他们申报的现金损失一定比他们真正被偷的钱多,即使保险公司压低一点,他们最后还可以至少拿到四五百块。”
“天哪,”她说,“全世界都是骗子。”
“也不尽然,”我说,“不过有时看来的确是这样。”
她洗盘子的时候我把床铺好,然后坐下来喝最后一点咖啡,并试图想想该怎么着手。看来有两条线索可以追查,玛德琳·波洛克和鲁德亚德·威尔金。
“如果我们知道他在哪儿,”我说,“也许就可以查到些什么。”
“我们已经知道她在哪儿了。”
“但我们不知道她是谁,或她本来是谁。真希望我的皮夹没丢,里面有他的名片,地址是在东三十几街,不过我不记得到底是哪条街第几号。”
“这可不好办。”
“也许我还能记得电话号码,我昨天打了好几遍呢。”我拿起电话,拨了前三位数字,希望后面几个号码会自动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不过最终我还是放弃了,把话筒放了回去。电话簿上没有他的名字,查号台当然也没有。不过电话簿上有一个麦·波洛克,我无意识地拨了列在它后面的号码,让它响了几下就挂掉了。
“也许我们该从锡克人开始。”卡洛琳建议。
“我们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也是。”
“报纸上应该有关于她的消息,收音机只能告诉你最简单的东西,但《纽约时报》上一定有更多的信息。比如她在哪儿工作,结婚了没有之类。”
“威尔金是马缰俱乐部的会员。”
“是的。”
“这么说我们两个都有事可以做啦,伯尼。我一会儿就回来。”大约十分钟后她带了两份报纸回来。她读《每日新闻》,我读《纽约时报》,然后再交换。
“没什么线索。”我说。
“不过还是有一点。你要负责谁,威尔金还是波洛克?”
“你不需要去帮狗剪脚指甲吗?”
“我负责威尔金,你负责波洛克,伯尼,这样好吗?”
“好。”
“我想我会去他的俱乐部,也许可以查到一点东西。”
“也许。”
“你呢?你不会离开这间公寓,是吗?”
我摇摇头,“我会试试能不能用电话查到些什么。”
“听起来是个好主意。”
“也许我还会祷告。”
“向谁祷告?圣狄司马斯?”
“可以。”
“或是失物的守护神,因为我们要把那本书找回来。”
“帕多瓦的圣安东尼。”
“对。”
“事实上,”我说,“我还想到圣雷蒙德·诺纳特斯,被栽赃者的守护神。”
她看着我,“这是你编的吧。”
“我是被栽赃的。”
“这不是你编的?”
“不是。”
“真的有——”
“真的有。”
“好吧,管他呢,”她说,“祷告吧。”
她离开公寓后几分钟,电话响了。响了五分钟之后终于停止。我拿起《纽约时报》的时候它又响了十二次。我曾在哪儿看过,说电话铃响十二次的时间大约是一分钟。我告诉你,感觉上可比一分钟长多了。
我继续读《纽约时报》。报道说玛德琳·波洛克四十二岁,是一名心理治疗师。《每日新闻》也说了她的年龄,但并没有透露她的职业。我试图想象她拿着一本记事簿,用略带维也纳腔的口音,问我做了些什么梦。她在什么地方有间办公室吗?那张维多利亚双人沙发和传统分析师的躺椅可有很大的差别呢。
也许威尔金是她的病人,他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他是如何的想得到《拯救巴克罗堡》那本书,于是她将他催眠,叫他打电话给我,后来他醒过来将她杀了,把书拿回去,然后……
我打电话给《纽约时报》,接通了某个跑纽约市新闻的记者。我说我是克里夫兰一家报社的记者,叫亚特·马特洛维奇,我们认为波洛克女士可能以前是克里夫兰的居民,问他们是否有关于她的其他一些资料而没有登在报上的。
他们的答案多半是否定的。没有任何关于亲戚的消息,至于她十四个月前租下六十六街公寓之前住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所以更无从得知她之前是否住在克里夫兰,还是从别的什么地方搬去俄亥俄州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打到《每日新闻》的电话也毫无所获。接电话的男人说,他不知道《纽约时报》从哪儿知道波洛克是心理医师的,他怎么有个印象觉得她是某人的情妇,不过他们并没有去深入挖掘这条新闻,因为她不过是被闯空门败露后愤而行凶的惯偷所杀。“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新闻,”他说,“我们登出这条新闻是因为它发生在上东城。你知道,那里是高级住宅区,我不知道该说它相当于克里夫兰的哪里。”
我也不知道,于是放下不提。
“这个罗登巴尔,”《每日新闻》的那家伙继续说道,“他们明后天就会把他抓到,然后这新闻就告一段落了。没有感情纠纷,没有什么煽情的东西。他只是个贼。”
“只是个贼。”我重复了一遍。
“只不过这次他杀了人。这回他们可饶不了他,他的名字以前就在报上出现过,行窃的时候被牵扯到凶杀案里。到目前为止他总是能顺利脱身,不过这次他可逃不了喽。”
“别那么肯定。”我说。
“嗯?”
“我的意思是世事难料,”我马上说,“现在罪犯钻司法漏洞的技巧可是越来越高明了。”
“天哪,”他说,“你的口气好像是在写我们的社论。”
我刚把电话挂上,它又响了起来。我拿起一壶刚煮好的咖啡,电话铃声停了。我走过去,正要再拨一个电话时,它又响了。我等它停止,然后打了个电话给警方。这次我是《明尼阿波利斯论坛报》的菲尔·厄班尼克,在克里夫兰那头一无所获,所以打电话到纽约来碰碰运气。结果一个警察把我推给另一个警察,拿着电话等了很久,就在我几乎认定他们除了玛德琳·波洛克已经死了之外没有任何其他信息的时候,最后一个和我谈话的警察让我确定另外一件事情。
“毫无疑问,”他说,“是罗登巴尔杀了她。一枪毙命,近距离,正中前额。法医报告说是立刻死亡,其实即使不是医生也可以确定这一点。他在两幢公寓都留下了指纹。”
“他真是太不小心了。”我说。
“越老越马虎,少了那种细致。他以前是那种作案时一定戴着橡皮手套,不留下任何指纹的人。”
“你认识他?”
“不,可我看过他的档案。你会发现他十分狡猾,还有他总是与暴力保持距离。不过这次他却马虎得不仅留下了指纹,还杀了个女人。你知道我认为是什么原因吗?我猜是毒品。”
“他吸毒吗?”
“我猜他肯定是吸得神志不清了。吸毒之后兴奋起来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枪是怎么回事?是他的吗?”
“也许是他在那儿发现的。我们还没去查枪的来源,也许是那个姓波洛克的女人用来防身的。枪没登记,但那能代表什么?也许那是他从楼上偷来的。楼上那对夫妇说不是他们的,不过如果那是没登记的武器,他们自然不会承认。话说回来,你对枪有什么看法?”
“只是随便聊聊。”
“你刚才说明尼阿波利斯?”
“是的,”我镇定地说,“那么,我想这些已经足以让这则新闻充满家乡气息了。我可以说嫌疑犯即将逮捕归案了吗?”
“哦,我们会抓到他的,”他向我保证,“像罗登巴尔这样的坏蛋是习惯的产物,他就那么几招,我们会抓到他的,那是迟早的事。”
她开门的时候我站在门后。她走进来叫着我的名字。
“在你后面。”我小声地说。她把手捂在胸口,仿佛要按住心脏别让它跳出来似的。
“天哪,”她说,“别这样。”
“对不起,我不能确定是不是你。”
“还会有谁?”
“也许是兰蒂。”
“兰蒂。”她忿忿地说。那两只猫出现了,在她脚踝边跑来跑去。“兰蒂,我想她连电话都不会打吧,她打来过吗?”
“也许有,电话响过很多次,但我都没接。”
“我知道你没接。我自己打过两次,没人接,但我知道你并没有把电话拿起来。不过我后来又想,也许你得了幽闭恐惧症,出去走走了呢?然后我回家,没看到你,可你却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别再那样做了,呃?”
“我不会了。”
“今天可忙了,现在几点?快两点了?我跑遍了所有地方。我发现了一些东西……这是什么?”
“我要你帮我打一个电话。”
她接过我给她的一张纸条,看着我说:“你难道不想先听听看我发现了什么?”
“等一下,我要你打电话给《纽约时报》,在他们下班前登一则广告。”
“什么广告?”
“我刚刚给你的,登在私人广告栏。”
“你的字真够潦草的,应该去当医生,有人告诉过你吗?‘欢迎参加吉卜林社巴克罗堡之旅,意者请致电九八九五四四〇。’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没错。”
“你要把我的电话登在报上?”
“不可以吗?”
“有人看到后会到这里来。”
“怎么来?爬电话线过来吗?电话又没登记。”
“不,这部电话是登了记的。这个地方是向二房东租的,伯尼,所以电话登记的还是内森·阿拉诺的名字。我就是向这家伙租的房子。这就像有了不登记电话的好处却不用付出额外的代价一样,每当我接到要找内森·阿拉诺的电话时,我就知道有讨厌鬼叫我订什么我不想要的鬼东西了。总之,这部电话是登了记的。”
“所以呢?”
“所以地址就在电话簿上。内森·阿拉诺,阿伯巷六十四号,还有电话号码。”
“所以有人会看到广告,然后查遍整个电话簿上的号码,直到找到这一个,是吗,卡洛琳?”
“哦,从号码查不到地址?”
“查不到。”
“哦,我希望没有人真的去查整本电话簿的号码,因为阿拉诺可是在最前面。”
“也许他们会从后面开始。”
“希望如此。这广告——”
“好像很多人都很想弄到这本书,”我解释道,“各路人马,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但只有一个人知道我手上没有这本书,所以如果我给他们一个印象,表示书在我手上,也许有某个人或某些人就会跟我联络,而我也就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有道理。那你为何不自己去登这则广告?怕《纽约时报》分类广告部的人认出你的声音?”
“不是。”
“那么他们会说:‘啊哈,是伯纳德·罗登巴尔,那个小偷,让我们通过电话线把他抓起来。’天哪,伯尼,你认为我对电话号码太过偏执,而你自己却不敢打电话?”
“他们会打过来。”我说。
“嗯?”
“如果你刊登的是一则有电话号码的广告,为了证实不是有人在开玩笑,他们会打一个电话过来。刚才电话一直响,而我却没有接,我想到《纽约时报》一定会打电话来确认,但我怎么知道电话是不是他们打的?偏执,或许吧,但看起来等你回来打这个电话似乎要简单得多,不过我现在已经开始怀疑了。你会帮我登这则广告的,是不是?”
“当然。”她说,电话铃响了,她伸手去接电话。
“喂?”然后她接着说,“听着,我现在不能跟你说话。你在哪儿,我过一会儿打给你。”停顿。“有人在?不,当然不是。”停顿。“我那时在店里。哦,好,我整天进进出出。一件事接着另一件事。”停顿。“妈的,我不能再聊了——”她把话筒从耳旁移开,恳求似地看着我,“她挂断了。”她说。
“兰蒂?”
“还会有谁?她以为我旁边有人。”
“是有啊。”
“是啊,不过她以为你是个女人。”
“一定是我的声音太尖了。”
“嗯?你什么都没说啊。哦,我知道了,你在开玩笑。”
“它本来就是个玩笑。”
“是啊。”她看着话筒,摇摇头,挂上了它。“她早上一直打电话过来,”她说,“还打到店里,我不在,很显然的,现在她以为——”她嘴角的弧线慢慢上扬,最后终于灿烂地展了开来。“怎么样,那女人吃醋喽。”
“那样好吗?”
“太完美了。”电话又响了,是兰蒂。我尽量不去注意她们的对话。卡洛琳的最后一句话是,“哦,你有权知道谁在我这里?很好,让我告诉你谁在我这里。我那住在贝斯滩的姑妈来了。你以为你是全曼哈顿唯一有住在贝斯滩的神秘姑妈的女人吗?”
她挂断电话,容光焕发。“给我那个广告,”她说,“快,在她再打来之前。你不会相信她吃醋吃得多厉害。”
她登了广告,回了对方打来查证的电话。然后她开始准备午餐,先把面包、乳酪摆在桌子上,再打开几瓶果酱,这时电话又响了。“兰蒂,”她说,“我不接。”
“很好。”
“你整个早上就在听这个,呃?电话铃就那样响着?”
“也许有十次八次吧。就那么多。”
“关于玛德琳·波洛克有什么发现?”
我告诉她我打的那几个电话。
“没什么嘛。”她说。
“几乎是一无所获。”
“我知道了一点有关你朋友威尔金的事,不过不知道有没有帮助。他不是马缰俱乐部的会员。”
“行了,我在那儿和他吃的饭。”
“是吗?纽约的马缰俱乐部和伦敦一个叫庞德克斯特氏的俱乐部有合作关系,你听说过吗?”
“没有。”
“我也没听过。马缰俱乐部的花花公子提到那个名字就像日常用语般的熟悉。他们和伦敦的三个俱乐部有互通会员的制度,他告诉我。白氏、庞德克斯特氏,还有海豚。三个我都没听过。”
“我想我听过白氏。”
“无论如何,那是威尔金得以享有会员权利的原因。不过我以为他是美国人。”
“我想他是。他有点英国腔,但我觉得那是故意装出来的,也许是在补习班里学来的。”我回想起我们的对话。“不,”我说,“他肯定是美国人。他曾提过飞去伦敦参加拍卖会,提到英国人的时候还说他们是‘湖对岸的表兄弟’。”
“真的?”
“真的。我想他应该是美国人,但却属于一个伦敦的俱乐部,并且用伦敦俱乐部的会员资格来享用马缰俱乐部里的权利。我想那是可能的。”
“很多事情都有可能。”
“那么,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他是个冒牌货。”
“他是个骗得我晕头转向的冒牌货,对,就是这么个人。天哪,我越想就越觉得他是个冒牌货。我竟然被他骗得去偷书,连一分钱订金都没收。突然之间他所说的一切在我眼前土崩瓦解。去他的哈格德和吉卜林,还有那些他引用的诗句。”
“你觉得那全是他编造出来的吗?”
“不,不过——”
“别烦我,尤比。你根本就不喜欢贾尔斯伯格。”尤比是Ubiquitous的简称,意思是无所不在,这是那只俄国蓝猫的名字。贾尔斯柏格是我们正在嚼着的奶酪的名字。(不是那只缅甸猫,如果你有疑问的话。缅甸猫的名字叫阿齐。)
她对我说:“也许那本书根本就不存在,伯尼。”
“我亲手拿过,卡洛琳。”
“哦,是的。”
“之前我也这样想过,盘算过各种可能性。譬如说那不是一本真的书,而是内页被挖空,里面放了海洛因什么的。”
“是啊,那也是不错的想法。”
“可那是个愚蠢的想法,因为我确确实实翻过那本书,还读过里面的片段,那确实是一本货真价实的旧版书,我甚至还想过这会不会是赝品。”
“赝品?”
“当然,如果吉卜林毁掉了《拯救巴克罗堡>的最后一本,如果根本没有所谓的莱德·哈格德留下来的那一本,或者的确是有这一本,但已经永远消失了。”她鼓励般地不断点头。“那么,”我继续,“如果有人坐下来伪造文字。那将是个浩大的工程,写那么长的叙事诗,但吉卜林不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模仿的作家。有些诗人的确可以在写问候卡的工作之余,写出那样的作品。”
“那又如何?”
“如果你拿原始手稿去卖很容易让人起疑,但如果是印刷的——”我摇摇头,“问题就出在这里,你可以用印刷的方式弄出一本书来,你也可以把它装订好然后用各种方法把它弄得很旧,你也可以伪造给莱德·哈格德的题字,以掩人耳目。但你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吗?”
“听起来很复杂。”
“是的,太复杂而且太昂贵了。就像那些三流电影里的坏蛋,为了偷十万块的东西,所做的精细准备工作和购置设备就花了一百万元。任何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制造出一本书,并且只卖一万五千美元的坏蛋,一定是疯了。”
“也许它比那个价码更值钱。一万五千只是你和威尔金谈的价格。”
“那倒是。一万五千这个数字并不具有任何意义,到目前为止我连闻都没闻到,不是吗?”我叹了口气。充满了渴望的味道吧,我想。“不,”我说,“我一看就知道那是不是旧书。我每天都要看几千本旧书,旧书和新书是不一样的,妈的。五十年前和五十年后的书纸就是不一样。当然,他们可以用旧书的纸,但还是没必要这么麻烦呀。那是本真正的书,卡洛琳,我可以确定。”
“说到你每天都看的旧书。”
“怎么了?”
“有人在监视你的店。刚才我到店里去了一下,我必须给一只狗做清洗,因为联络不上它的主人取消接狗的时间。我看到有人坐在你的店对街的一辆车里,我第二次经过那儿的时候他还在。”
“你看清楚他的长相了吗?”
“没有,我也没记下车牌号码,我应该那么做的,嗯?”
“为什么?”
“我不知道。”
“也许是警察,”我说,“在监视。”
“哦。”
“也许我的公寓也被监视了。”
“哦,他们都是那样做的吗?”
“电视上是那么演的。稍早之前跟我谈话的警察说,如果我回到我的老巢,他们就会抓住我。我想告诉他我没有什么老巢,但我想他指的是我的店和公寓。”
“或是这里。”
“嗯?”
“我们是朋友,你常到这里来,如果他们和足够多的人谈过,他们就会找到这里来,是不是?”
“希望不会。”我说,这时电话响了。我们两个互看了一会儿,一点儿也不快乐,两人一语不发,直到电话铃声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