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捡来一个相公

在尉迟玚自刎后醒来时,其实还比她到的早那么一刻钟。

思前想后,决定还是按照上一世的轨迹,先在这躺着装死等她。

上一世,自己是因为追查诸侯王刘戚在封地通敌叛国之事,而被追杀,在离京都仅二十里地的树林中不慎中伏。

之后,他就坠马重伤昏迷,再次醒来之时,发现躺在一户农家里,容乐在他的身边照顾他。

她说是她在树林之中捡到了他,看见他还有气,便努力将他背了出来,正巧被旁边就是一个村子,然后就被好心的村民收留了。

但是,现在看来,情况好像完全不是按照容乐所说的。

她应该从来没想着救他,只是想要白狐斗篷罢了。。。。

尉迟玚毫不怀疑,如果他但凡没有穿这件衣服,她今日恐怕根本不会正眼看自己一眼。

而照顾自己,他猜测,很大可能是因为她和村民说自己是他的妻子,为了圆这个谎,迫不得已而为之。

毕竟,她明年的今日都准备给他烧纸钱了。。。。

距离上一世皇上派人寻他还有一段时日,既如此,他不如就顺水推舟,先和她好好的相处一番。

容乐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相公'缓缓坐起身,还将那件狐毛斗篷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淡淡的青松味从衣襟处传来,让她感觉到莫名的心安,好像很久之前经常闻过。

“娘子,天气冷,你先穿上。”尉迟玚小心的帮容乐系着系带,感受到她一脸震惊的看向自己。

他努力忍住上扬的嘴角,对着一旁的村民道:

“两位兄台,鄙人深受重伤,和妻子流落至此,无家可归,可否暂时收留一夜?”

说着,他将腰间的钱袋取下,放在了高个子村民的手里。

两名村民面面相觑,他们低头看了眼钱袋,又打量了一下尉迟玚,犹豫了一会,点了点头。

“我们不需要这么多钱,这些便够了。”高个子村民打开钱袋,从里面拿了一小部分后,便将钱袋还给了他。

随后,高个子村民先行一步去寻村医,另一名村民帮容乐搀扶着尉迟玚,将他们带回了家。

一路上,容乐不停的偷偷的瞟身边的‘相公’,心里的狐疑不断地加深。

难道此人将脑子撞坏了?还是说自己和他的妻子长的一模一样?

看他的穿着,应该也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可能是个富家公子?

尉迟玚感受到身旁的目光,猜到她心中所想,依然用坦荡的目光看向她,问道:

“娘子可是有什么话要说,为何总是偷看我?”

糟糕,被抓包了!

“咳咳,我就是担心你,没什么。”容乐尴尬的迅速将头转向一旁,发现已经到了村子中。

他们走到一座用篱笆围成的茅屋前,院中的还圈养着不少的家禽。

“我们兄弟俩平时以打猎为生,屋子也比较小,只有一间客房,幸好你们是夫妻,还够住。”

村民将尉迟玚扶到床铺边躺下,还让自己的妻子给容乐换了一身御寒的衣裳。

趁他们在做饭忙活的时候,容乐悄悄走到了尉迟玚的床边,打算看看他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那个,嗯,那个——”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也实在是叫不出来‘相公'这个词。。。

支支吾吾半天后,她累了,干脆直接问吧。

“你真的知道我是谁吗?”容乐坐在床边,紧盯着尉迟玚,想要从他的身上探寻出一二来。

尉迟玚早料到她会过来,他靠在床头,低垂着双眼,气若游丝,满脸愧疚的看向她:

“我记不得了。在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记不清之前发生的事,不过——”

他握住了她的手,眼里亮了一些,满怀希望的继续道:

“幸好醒来之时听到姑娘自称为我的娘子,在这陌生的天地间也算是有了一丝慰藉。有娘子在我的身边,心里也安了一些。”

原来是失忆了。

容乐将手缓缓的抽了回来,礼貌的微笑着道:

“其实,我不是——”

尉迟玚却攥的更紧了一些,眉目之间充满了可怜,虚弱的坐起身,难过的打断道:

“娘子莫不是嫌弃了我,不要我了吗?”

“我知道自己之前肯定是做了许多错事,还请娘子莫要嫌弃。”

“病好后,我会努力做工,不让娘子吃苦的。”

“我——”容乐本想道出实情,可看他此时身受重伤,又用这种极其期待又的目光看向自己。

到嘴边的话,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算了,等他好一些再和他说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顿了一下,“我的意思是,平时我们不是以‘相公’和‘娘子’相称的,都是直接唤名字。”

她在他的手心中,一笔一划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容乐”

细腻的触感传来,让尉迟玚的心跳不自觉的漏了一拍。

他静静地抬头看向她,脑海里无数有关她的画面闪过。

吃到糖人时开心的笑,放花灯时的惊喜目光,被人误解时难过的委屈,也有说陪伴他时的坚定。

那些都是他曾经想要抓住而失去了的。

这一世,他一定要尽全力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无论她想要做什么,他都会帮她达成。

“乐儿。”尉迟玚脱口而出,话说出口,才意识到失言,补充道:“我以后就这么唤你吧。”

容乐愣了一下,不知为何,明明没有人这么叫过她,却感觉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你也别唤我名字了,就唤我——”他扬起嘴角,认真的道:“大石头吧。”

“大石头?”容乐满脸的疑惑。

怎么会有人想要被别人叫这么个奇怪的名字?

“嗯。”

容乐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尊重他人想法。

“好吧,既然你想这么叫,那就我以后就这么叫你了。

“大石头,你要不先休息一下?我去帮帮阿蛮他们,过一会阿勇应该就带着大夫回来了。”

阿蛮是将他们带回来的村民,高个子的村民叫阿勇。

容乐看时间不早了,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感受到一股力量从手腕处传来:

“乐儿,别走。”

她回头看去,发觉他有些可怜的目光正看向自己。

一个人醒来,发现没了记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面对陌生的世间,应当是害怕的。

同自己一样,他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唉——

容乐坐回到他的床边,小心的将他扶着躺下,“你先睡一会吧,我不会走的。”

尉迟玚抬头看向她,疲惫感涌上心头,胸口处伤口还在作痛。

他害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梦,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她早已离开了他。

“我真的不会走的,你放心吧。”容乐弯腰将被子帮他往上拉了拉。

尉迟玚感受到她温热的气息,原本心中紧绷的弦仿佛被一阵柔软的风拂过,逐渐的放松了下来,慢慢睡着了。

容乐坐在他的身旁,低头打量着面前的人,叹了口气。

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莫名其妙捡了一个失忆的夫君,往后应该怎么办?

自己又怎么回去呢?

不过,他长的确实是挺好看的,人好像也还不错。

她的手支着头,看着面前熟睡的人,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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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大夫看过之后,简单的将尉迟玚胸前的伤口包扎了一下,说过段时日久可以痊愈。

但是,这失忆之症,无法医治。

“没事,这位有这位公子的娘子在,失忆什么的应该也不重要,你们也别太忧心了。”阿勇将大夫送出门,回到里屋路过客房门口的时候,笑着安慰尉迟玚和容乐道。

“阿勇,等等。”

容乐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急忙走出房门,叫住刚离开的人:

“我看这屋里只有一床被褥,可否有多余的被褥可以给我们吗?”

感受到阿勇疑惑的神色,她的头凑近了些,小声的解释道:“我相公不是受伤了嘛,若盖一床我怕挤到他的伤口。”

阿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一会,就抱着多余的被褥送进了客房。

“天色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就和我们说。”

话一说完,他就走了出去,还贴心的将房门给他们关上了。

容乐松了口气,将白狐披风卷成长条,放在中间,将床分成两部分,又把另一床被褥铺好。

“乐儿,你这是?”尉迟玚看向她,“不想同我睡在一起吗?”

正在喝水的容乐呛了一口,她尴尬的转头看向他:

“咳咳,不是,就是你不是受伤了吗,我这人睡觉很不老实,不这样的话容易踢到你。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我忘记告诉你了。”

她站起身,走到床边,将另一碗水放在他的手里,煞有其事的道:

“成婚之前合八字的时候,就说我们往后二人不能睡在一处,要不就会克夫!所以我们成亲之后,就没有睡在一间房过,如今只有一间房,只能如此了。”

尉迟玚看见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暗自忍住笑意,接过碗喝了一口水:

“既如此,那我们是不是私奔出来的?”

容乐:?

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尉迟玚不慌不忙的徐徐解释道:“按照礼仪规矩来说,若在问名之时,八字不合,那便是卡在三书六礼中的第二礼上,之后是不可能继续剩下四礼的,那这亲怕也是结不成。”

“你说我们是夫妻,那便只能是私奔出逃,在外私下礼成了。”

容乐睁大了眼睛,咬着唇,暗自责怪自己竟然忘记了这一茬。

当时只顾着尉迟玚这一人的历史看了,而且,他此生也并未娶亲,所以她虽然知道‘三书六礼’,但是具体是什么,确实是没注意。

好在他没发现,要不差点就露馅了。

“嘿嘿,我本想着你失忆了,这件事等你好一些再和你说的。对,就是我们的八字不合,你家中的人不同意我们成亲,所以才私奔出来的。

可没想到竟然遇见山贼,就变成如今这般了。

还有一件事,就是我也不知道你家中是做什么。

当初我就是街边的一个被人遗弃的孤儿,是你救了我,将我养在外面,但是并不告诉我你的真实名字和家里的情况。”

简单的合成一句话就是——你的事我一点都不知道。

撒一个谎,就要用成百上千的谎来圆。

尉迟玚看见她涨红了脸,努力编出这些话,决定还是不逗她了。

就顺着她的设定来吧。

他挣扎的起身下床,将碗放在了桌上,握住站在一旁的她的手,情真意切的道:

“乐儿,你放心,我定会努力痊愈的。虽然没有家里的扶持,但是我会努力赚钱,不会让你吃苦的,你之前是什么样的生活,之后也不会变。”

容乐感受到他认真的目光,缓缓的点了点头,心底里逐渐有了些愧疚感。

自己这么诓骗一个单纯的少年,真的有些于心不忍。

之后的与他同睡的几个晚上,她睡的不踏实,总是做噩梦,梦见身侧的人把她抓到官府里,告她骗财骗色。

还好过了几日,阿勇帮他们采买完东西后,说家中要来远方亲戚,就让他们去住他的一个好兄弟空置的屋子里。

那里正好有两间房!

于是,她和捡来的相公吃完午饭就前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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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玚和容乐刚到院子外,就看见一个身穿棕色粗布长襦的男子正坐在院中劈柴。

那名男子一看到尉迟玚,赶紧站起身,快步跑到他们面前,恭敬的准备行礼道:“见过——(大人)”

‘大人’一词还没说出来,就被尉迟玚扶住了手臂:

“你就是阿杨(玚)的小厮阿福吧,我们是被阿勇介绍过来暂住几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