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气喘吁吁,脸上冷汗点点,蜜雪儿弯着腰,拄着她的球杆拐杖,布琳就在她的身旁。她们并没有离开若利埃小道,此时正隐身在一片交错的杜松和黄杨木之中。布琳觉得黄杨木有股子尿骚味。
她们从插着危险警示牌的悬崖顶上的那个岔路口和休息点离开后,又走了半英里。这么远的路,她们是尽可能跑着过来的。
她们看到一束电筒光,照着悬崖下面,缓缓地掠过那个石坎和岩壁,哈特和他的同伙正在往下爬。她们继续沿着小道赶路,走得很快。
那两个家伙又被布琳给糊弄了:那一声高叫,那折断的树枝,那一摊血——洒在石坎上的血倒真是她自己的。那两个人现在会一直下到谷底了,然后要么走那边的悬崖,要么走环绕山顶湖的那条小路,去那个护林站。这就给布琳和蜜雪儿争取了额外的一个小时的时间,等哈特和他的同伙意识到上当了,她们已经到达安全地带了。
先前终归不是因为蜜雪儿恐高——或者说是布琳恐高——决定了现在的这一切。布琳最后说,爬下悬崖,再穿过沟谷错综交杂的灌木丛,所需要的时间太多了。那两个人会在她们去护林站的半道上,就可以追上她们。不过,刚才那个悬崖对她们来说是一个好机会,可以用来迷惑追踪者。布琳掰断那根树枝,看上去像是一个事故,随后小心翼翼地从悬崖上爬到了石坎。在那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餐刀在自己的头皮上割了一刀。作为警官,她对头部创伤十分了解。头皮划破了,伤不会很重,但血会流得很多。(她处理过约伊的伤情,也处理过许多交通事故,深知这一点。)她把血洒在石头上之后,又爬回崖顶,沿若利埃小道逃去。
她现在又回头看了看。四下照射的手电筒光仍在树丛间闪现。这时小路转了个弯,她们看不见杀手了。
“感觉怎么样啊?”蜜雪儿朝布琳的脑袋点了点头。她显然是以为,布琳决定不爬那悬崖,是因为她恐高。她的目光中流露出了感激。
布琳说她没事。
蜜雪儿开始聊起天来。她说,她曾经在游乐场上被一个女同学打破了脑袋,流了很多血在新衣服上,这让她感觉比打架更可怕。“女孩子凶起来比男孩子更恐怖。”
布琳没有否认。她参加过针对中学的反黑运动。黑帮……甚至在温和的洪堡城里都有。
这时她脑海中又浮现出约伊有一次在学校打架后的情景,他喘着气,流着血。她赶紧不再想这事了。
蜜雪儿又在那儿发癫似的贫嘴,布琳没理会她。她没再说了,眼睛在四处张望着。“我想我们现在该离开这个小道了,去找那条河。”
“我们非得这样吗?我们现在时间很充裕啊。”
但布琳告诉她,走这条小道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在森林里越走越深。从这条路去最近的城镇都有十五英里。
“我需要看一下指南针了。”她在小道边上跪下来,把那个酒精瓶放在地上。那针晃了晃,终于指向了北方。“我们往那边走。路不远。一两英里吧,我想。也许更少。”她把瓶子又放回了口袋。
她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地势比较高,回头看一看,还可以看见一道手电光在崖壁上缓缓地找寻着下去的路线,杀手们会下到谷底,再去护林站。他们最后终会明白,两个女子并没有走那条路,他们在悬崖那边每耽搁一分钟,布琳和蜜雪儿就多了一分钟逃离的时间。
布琳发现林子里有个地方的树不像别的地方那样密,便离开了小道。蜜雪儿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她看着布满石头、沼泽的地面,跟了过来,一副鄙夷的样子,就像一个女孩不情愿地爬进约会恋人肮脏不堪的汽车里一样。
他们把汽车开到八十迈,没有开长排警示灯,也没有开那个声嘶力竭的警笛。不需要。这地方,在夜间这个时候,几乎就没有什么车。而且道奇车上的这些花样翻新的辅助设备对于那些要找死的野生动物来说,起不到任何阻吓作用。汤姆·戴尔觉得,鹿天生就没长脑子。
他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年轻的警官皮特·吉布斯在开车。他们的后面跟着另一辆车,开车的是埃里克·蒙斯,坐在他身边的是豪伊·普利斯科特,一个大块头,头剃得光光的,路检的时候让人感觉很威风。
戴尔先前给他的手下打了电话,发现根本不缺帮手,大家都主动要求前来协查他们的同事布琳·麦肯齐的下落。他们都做好了行动的准备,但汤姆觉得四个人就已经够多了。
警长正在给FBI驻密尔沃基的特工打电话。那人名叫班多,让戴尔想到了有一种马或狗身上的花斑。那特工当时正准备就寝,但毫不犹豫地就表示愿意提供帮助。听他的口气,他对这事非常关注。
谈话的主题是那个女律师,爱玛·菲尔德曼。
“对了,警长,这事一开始并不大。她正在处理这桩公司案件。她在整理资料的过程中发现,码头上的很多公司所雇用的持证外国劳工超过了正常的比例。后来接到一个密报……这个——”
“秘密举报?”戴尔问,但班多没有听出戴尔语气中的调侃。
“对。他说,斯坦利·曼克维茨,当地的一个什么头儿,把伪造的绿卡卖给非法入境者。”
“这才能挣多少钱啊?”
“是不能,问题不在这儿。他甚至不收钱。他要做的是保证他们都能在开放公司里找到工作,然后再让他们以工人的身份加入工会。工会做大了,曼克维茨就发达了。”
嗯,戴尔寻思,确实是个聪明的点子。
“这就是我们现在正在调查的案子。”
“你是说这个曼克维茨?这事是他干的?”
“目前只是风传。他很精明,是个守旧派,他只雇用那些口风紧的人。那鸡巴东西,不好意思,没错,是这样,就是他干的。但现在证据还不足。唯一的一个目击证人又出了事故,或者说是被人杀了,这得打引号,是个普通的入室抢劫案,这样这个案子就垮了。”
“现在她也是这样,在这样的荒郊野外,我说的是这个女律师。很多事故都有可能出在那样的地方。”
“一点没错。密尔沃基警察局本来应该派人盯着她的。他们在那里丢球了。”
这事来得也太快了点,戴尔在想。这似乎就开始指责了。警察维持治安的方式无论是在密尔沃基也好,在华盛顿特区也好,在肯尼沙郡也好,差别并不是很大。
戴尔说,“快点?”
“什么?”那个FBI特工问。
“我是在跟司机说话……我的这位警官的丈夫在给她电话时,有个人接听了,自称是一位警官。我们差不多可以断定,那儿没有州警或邻近地区的执法人员。一个也没有。”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着急了。出事的地点在哪儿?”
“蒙戴克湖。”
“我不知道这个地方。”
“紧挨着马凯特州立公园。”
“我给我的一个人打个电话,他是专管那些密告的,看有没有什么职业……我是说,雇佣杀手之类的消息。”
其实他想说的就是职业杀手。戴尔感到越发焦躁了。“多谢了,班多特工。”
“你要我派个人去那边吗?”
“现在还不需要,我想。我们先过去看看吧。”
“好的。我说,有需要就给我电话。我们现在都上了这趟船,警长。这个曼克维茨,操,在非法入境者、国土安全部和恐怖分子中间玩得很转。”
就别说还把一个可怜的家庭也推入了险境,戴尔暗自思忖。这事还不好说,他谢过了那位特工,结束了通话。
“还要多久?”他对身旁的警官嘀咕了一句。
“半个小时……”
“好嘛,”戴尔开始不耐烦了,手又在摸他那条带疤的腿。
“我知道,警长,”吉布斯说,“不过我们现在已经开到80迈了。再快的话,就会撞到鹿了。即便那鹿撞进挡风玻璃没把咱们砸死,那埃里克也从后面要了咱们的命。这孩子真该把车距稍微拉大点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