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雄,把那个长黑痣的小子带到值班室来。”尚天雄起身去了。
桑楚二人默默地对视着,谁都没说话。桑楚端详着那张已经变得十分晦暗的脸,桑楚尽可能地不让自己的情绪带上主观的色彩。可即便如此,麻子留给他的印象仍然十分的不妙。就算他说的都是真的,就算他没有进过这两个房间,这又怎么样呢。留下脚印的人未必就是凶手,而没有留下脚印的却很难说,他坚信自己的分析没有错。
此兄水深,深得很哩!
他想和对方谈谈毒品的问题,可尚天雄已经带黑痣来了。
“把铐子取掉吧。”
桑楚坐直了身子,他望着尚天雄给黑痣取掉了手铐。又让他在麻子的对面坐了下来。
“请你再把昨天夜里看到的情况说一遍。我指的是有人翻窗户那个情节。”
黑痣看了麻子一眼,耷拉着脑袋说话了:“那时候外头很黑,我从右边那堵墙的墙角转悠到别墅后边。我当时毫无目的,所以,没有注意开始是怎么回事,当我听到响动的时候,那个人已经翻出来了。我赶忙闪到墙根下,心里很紧张。我原本以为他会顺着那棵树爬下来,可是他却没有下来,而是顺着窗下那道石坎模到了另一个窗口。那扇窗户原先就是开着的,他爬了进去,不一会儿灯就亮了。当那灯再次熄灭以后,这个人再也没有出来。让我想想……就是这些。”
“现在你抬头看看,翻窗的人是不是眼前这位?”桑楚朝麻子努努嘴。
黑痣抬起头,上下地把麻子打量了一番,最后果断地摇了摇头,“不,不是他,那个人要比他高得多。”
麻子舒了一口气,道:“现在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当然,请吧。”楚抬了抬手,“不,这双鞋你还不能带走。对,我们还要用一下。”
麻子出去后,桑楚和尚天雄交换了一个眼神。尚天雄会意了,出门下楼,来到了保龄球室,里边传来劈里叭啦的声音。
野驴正在没命地抛掷着那几个球,发泄着一肚子的愤懑。
“出来!”尚天雄喝令一声。
野驴狠狠地把手里的球砸在地板上,跟着尚天雄走了出来:“干什么?”
“少问,跟我走。”尚天雄推了他一把。
野驴刚想发怒,看见了尚天推那对锐利的目光,咽了口唾沫忍住了。两个人进了值班室。
桑楚站在桌前,见野驴走了进来,便闪开了身子,他的背后是那双耐克鞋。
野驴一怔。
桑楚笑了,“好了,老弟,现在什么都不用说了,你的眼神告诉我,你认识它。不不不,千万别否认,那样可能对你更不利。来,坐下,说说这双鞋。”
野驴唉地叹了口长气,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然后一指黑痣:“他是干什么的?”
“跟你一样,是个证人。”桑楚道,“你昨天晚上的一举一动都叫他看见了,不信你问问他,是不是这么回事。”
“别问他了,是我。”野驴朝椅背上一靠,“我是去过一号,时间在十一点多些。”
桑楚问黑痣:“时间是否吻合?”
黑痣道:“没错,正是那个时候。”
桑楚朝野驴道:“行了,你把经过说一遍,越细越好。”
“这其实很简单。”野驴说,“前一天的中午,苏娅来找过一次珍妮,没找到。她带了一把藏刀。这倒不是说她想杀人,她没有那个胆量,顶多是吓唬吓唬对方。可是没找到人,她就把刀子塞进了被子里。那天晚上她喝了不少酒。”
果然不出所料,刀子是苏娅放的。桑楚嗯了一声:“后来呢?”
“后来就到了昨天晚上,苏娅一炮打响,乘着高兴,叫我陪她出来转转,便来到了这个倒霉的地方。呸!真不吉利,我昨天晚上要是阻止一下就好了。”
“你为什么不阻止?”桑楚问。
“唉,我比她还激动!”野驴在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到这儿一问,珍妮不在,我俩就坐在屋子里神聊。忽然,苏娅想起了那把藏刀。她说该报复的报复了,让我到一号去看看,如果能找到那把刀,就把它拿回来,以免惹事。找不着就算了。这么着,我才爬了窗户。当时我多了一个心眼,或者说是个恶作剧。来时我见那边的窗台上有一双鞋,就是现在桌上这双。我灵机一动,穿着这双鞋翻了窗户。完事儿之后,又把它扔了回去。”
尚天雄道:“上次问你,你为什么不说?”
“不为什么,我只不过担心自己被牵连进去,到底是一条人命呀。”
桑楚道:“你在一号翻了半天,大概不会一无所获吧?”
“等于一无所获。”野驴道,“刀子早不见了,一定是叫谁拿走了。东西嘛,找到两样,一张旧歌谱,一条黄丝巾。”
“黄丝巾?”桑楚警觉了起来,“什么样的黄丝巾?”
“女人脖子上那种黄丝巾,估计是珍妮忘在房间里的。”
“你把它拿到了二号?”桑楚追问道。
“没错,我拿回来了。歌谱苏娅看了看,扔在了床头柜上,至于那条黄丝巾,他连看都没看。对了,那黄丝巾好像不见了。”
“你说得对。”桑楚的脸沉了下来,他知道,苏娅正是被那条黄丝巾勒死的,“要不是你说,我们还不知道有这么一条该死的丝巾。”
野驴慢慢地站了起来:“我好像明白了,有人用这条黄丝巾勒死了苏娅。”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悲愤。毫无疑问,他为自己顺手拿来这么一条不吉祥的东西而后悔不迭。至少他不是装的。
至于桑楚和尚天雄,更关心的是黄丝巾的去向。基本上可以确认:一,凶手不是野驴,否则他绝不会提供这条线索。二,作案时间很可能是在他离开以后,这和技术人员提供的死亡时间比较吻合。
桑楚在野驴对面坐了下来,道:“你看,这就是你耍小聪明的结果,险些隐瞒了一条重要线索。”
“是的,这怨我。”野驴无比沉痛。
尚天雄在门口向桑楚招了招手:“老师,你来一下。”
桑楚走了出去。
“会不会是这样?”走到楼梯口,尚天雄站住了,“野驴回来后,向苏娅求爱,但遭到了拒绝,情急之下。他把苏娅击昏,然后用黄丝巾把对方勒死,再将东西销毁后才下了楼?”
“这个推论当然有道理,可作为一般常识,他既然把东西销毁了,就不会主动提供这个线索?这不太符合犯罪心理。”
桑楚皱着眉头沉默了。
“老师,你在想什么?”尚天雄问。
桑楚沉吟道:“我觉得……是的,我肯定,有一个神秘的人物在作怪。在左右着事情的进展。”
这句话显然触动了尚天雄最敏感的神经,他立刻兴奋起来:“这回可碰上了,越是复杂的案子,干起来越过瘾!”
桑楚捶了他一拳:“当然过瘾,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不要太情绪化。至于你对野驴的怀疑,可以顺着你的思路往下追,说不定我们会殊途同归。”
“但愿。我觉得……站住!”尚天雄突然厉声叫了起来。
野驴的头缩了回去。
尚天雄扑进门,一把将野驴揪了起来:“你在偷听!”
野驴慌了:“没,我什么都没听见!”
尚天雄见桑楚跟了进来,把举起来的手放下了,狠声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把野驴和黑痣赶下楼,关进了保龄球室。本来想上把锁,桑楚说这不合适,便作罢了。上楼的时候,桑楚把早上在楼后的发现告诉给了尚天雄,想听听他的意见。
尚天雄琢磨了一会儿,刚要发表意见,忽听那服务员在栏杆处叫了起来:“快来呀,东西找到啦!”
“黄丝巾!”桑楚高声说,“我早就应该想到的。快上去看看!一定是那黄丝巾把管道堵住了,这才造成了水漫金山。”二人奔上走廊。
人们已经蹲在了那里,正在从管道疏通机的转头上往下解那条丝巾。
这是一种十分高档的织品,薄如蝉翼,桔黄色,缀有一些细碎的小黄点,揉起来是很小的一团。
桑楚突然问尚天雄:“你回答我,凶手——我现在可以十分肯定地说,这是凶手干的,他为什么没有把它烧掉或者塞进抽水马桶里冲走,而是将其塞到了一根细得多,十分容易被堵塞的水池管道里?目的何在?”
“这很好回答。”尚天雄毫不犹豫地答道:“凶手的目的正是为了让我们发现它。”
“也就是说,这是他有意为之?”
“对,我们发现了这黄丝巾,就会对某些人产生了怀疑。而这些怀疑正是凶手所希望的。”说着,他凑近桑楚的耳朵,“我更相信这是野驴干的!他是第一个提到黄丝巾的人。他希望我们发现它,然后去怀疑除他以外的一切人。”
正说着,大乖和八戒回来了,去的时候是一辆摩托,这时却回来两辆。桑楚一眼就认出,大乖的车斗里坐着的那人是夜明珠酒吧的老板石头老二。但八戒车斗里那个姑娘他不认识。
他招呼着尚天雄,向楼下走去。
摩托停稳,大乖上来说道:“人,我带来了。另外,顺便去了一下苏娅的商店,那个姑娘叫苏曼,是死者的妹妹。”
桑楚看看天,道:“时间过得真快,马上就到中午了,我们是饭后再谈,还是现在就谈谈?”
石头老二上前说道:“还是现在就谈谈吧。我认识您,您当然也知道我很忙,尤其是天黑以后。”
桑楚道:“你以为几句话就完事儿了么?如果你天黑以后更忙的话,不妨现在就打个电话,请人给你照顾一下生意。”
说完,他径直地走向满面戚容的苏曼面前。
“你姐姐的死我们都很难过,说实话,她是一个很优秀的歌手。但是事情毕竟发生了,我希望你能正视这个现实,帮助我们抓住真凶。”
“凶手就是野驴!”
苏曼叫了一声,禁不住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