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乌有十点就醒了。并不是自然醒,是被吵醒的。睡得正香,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声音,周围也摇晃得厉害,他以为是地震。醒来发现自己裹着被子倒在地毯上。
他整晚都为桐璃看守着房门,大概七点入睡,才睡了三小时。虽说睡眠时间很短,可也休息得比较充分。可能是他习惯了采访时不规律的作息,短时间内也能熟睡。
十点起床后,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也许跟昨天一样,协助村泽展开调查,当然,这得是在他要求之后。乌有可不想一个人擅自行动,做采访以外的事情。他只想平安度过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如果可能的话,希望他们能忘了自己的存在。当然,这不大可能。
乌有第一次祈祷整天平安顺利。两年前,他怀有坚定的信念,将“安稳”这个词从字典里抠掉了(当然,专心向学也是一种安稳)。而在此后的生活中,即便没有祈祷,生活也过得如同一潭死水,非常安稳。比起心理上的安定,现在必须先找出一种稳定事态的方法。至少,不要让他们采取任何极端手段。乌有深知困难重重,当然,他也知道连自己的内心都尚未平静,无法承担起稳定外部事态的责任。对不擅长人际交往的乌有来说,在别人看来易如反掌的事情,他处理起来却显得非常艰难。
也就是说,乌有内心的不安更加严重与危险。到现在为止,他一直独自待在阴暗的小房间里深思,可这并不能解决问题,也没有任何进展。他只能等待,陷入被动,焦虑不安。
——若是那个人处在这种状态,肯定能妥善处理。乌有想起了高中时代唯一的“朋友”,他在班里非常受人欢迎,是唯一不喊乌有全名的人。在当时,乌有作为一个“超爱学习的小子”,备受同学们的冷落,只有他毫不介意,同他毫无顾虑地聊天。当时,乌有对他的亲近并没有好感,现在想来,那是高中时代唯一值得怀念的回忆。可他在乌有复读时遭遇了交通事故,不幸远去,过早地结束了一生。参加他的葬礼时,遗像中的他面带笑容,注视着到场的每一位亲朋。
醒来一段时间后,乌有仰面躺着,望着天花板。随后,他起身打开窗户,看到的仍是那片树林,视线不由得转向白色露台。视线被屋顶挡住,几乎看不到圆形舞台。那片被鲜血浸染过的地方就像被白雪掩盖了一般,铺着白沙的地面与露台沐浴着朝阳,发出耀眼的光芒。
昨天晚上,夫人在沾血的舞台上跳舞。当时并没有感觉到恐怖,现在回想起来,不由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夫人并没有发疯,肯定是有什么力量在驱使她那么做。到底是什么力量?不过,更让人惊奇的还是冷眼旁观的村泽。
乌有做了个夸张的动作,想将自己从杂念中拯救出来。他还有其他事情需要思考。
“乌有,早上好啊。”
桐璃精力充沛,活力四射。她声音太大,对刚起床的乌有来说未免太吵,简直能引起脑震荡。墙上立体主义画作中的人也对此表示不满,脸部扭曲着。
“刚才有强烈地震呢。我给你送早饭来啦。”
桐璃端着一个餐盘,上面放着四块刚刚烤好的黄色吐司,香味扑鼻。她又一个人去了厨房?算了吧,太阳都升起来了,还是不担心的好,晚上好好看着就行了。
“好吃吧,可别把四块都吃了哦,有两块是我的。给——”说着,桐璃把吐司递给乌有。吐司上面涂着厚厚的草莓酱,大概有一公分那么高。红色半透明的草莓酱里密密麻麻挤满了黑色的小颗粒,让人反胃。乌有的胃在抗议,不想一大早就吃这么甜腻的食物。
“你不吃吗?”
“吃。”难得她特意端来的早餐,也确实饿了,乌有就咬了一口。草莓酱粘牙,满嘴都是。
“好吃吧?”
“啊。”乌有无奈地点点头。
“给,这是咖啡。”
“莫非咖啡里还放了糖?”
乌有心头涌起一股不安。桐璃是如此爱吃甜食,往咖啡里放三四块方糖是常有的事,那就没法喝了。
“说什么呢,我知道你爱喝黑咖啡。”
“啊,太谢谢你了。”
乌有放心地喝了一大口,终于将粘在牙齿上的草莓酱冲洗下来。可能咖啡豆放得过多,味道显得很苦,不过总比甜腻好得多。乌有也并非爱吃咸的东西,只是不像桐璃那么爱吃糖。
“你知道吗?”莫名其妙来这么一句,当然不知道。桐璃不管不顾地继续说道:“结城和村泽在客厅里吵架呢。”
“吵架?”
“对,吵得可凶了,真可怕。”
吵架?昨晚是村泽和夫人吵架。看来情绪的爆发是在所难免。乌有迫切希望不要有什么问题引发这场战争。
“要不要去看看?”
桐璃双眼放光,向乌有发出了邀请。乌有总觉得,这个时候她的神情就像猫咪看到了木天蓼,蚁群看到了糖块。
“真拿你没办法。”
乌有的感冒好了大半,已经可以走动,只好陪桐璃去。若是不陪,她肯定会一个人去,那样更危险。乌有将运动衫系在腰间,放下盘子,走出房间,心情还算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