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雪奈央给由良比吕子留下一句“这里就麻烦你了。”之后,便迳自往勤务室走去,她的背影显出了疲态,盘问千鹤问题,大概消耗了她不少体力。由良向青田与本庄交代过一些杂物之后朝我们走来。
“喝杯咖啡?”
令人意外的邀约,虽然已厌倦了此地的咖啡,但对方似乎有话要说,所以也不好拒绝。
接着被带到谈话室,里面空无一人,于是自助式地自己泡咖啡,三个人就围坐在靠里面的一张圆桌。喝了一口只加奶精的咖啡,由良低语道:“该换供应商了。”
“千鹤刚才说了些什么?前半段我没听到,可以让我知道内容吗?”
这就是她想知道的啊?其实听了后半段,应该也可以猜测出前半段说了什么才对。结果是由江神补足了她所遗缺的资讯。
“虽然只是小孩,但自从培利帕利降临后,还是第一次有人进入圣洞,若非发生昨天那些事,这次的事必然会引发大骚动。只是这一连串的震惊,麻痹了众人的情绪所以才没引爆。”由良一脸忧愁的说着。
“离开医务室之后,去处理了什么事?”我试着提问。
“与东京本部联络一些事情,都是日常的事务。任何落在我们身上的事件,最后都会在外面传开来。”
“关于这次的事件,有和其他支部联系吗?那么,目前正在出差的祭祀局长或研究局长——”
“这是协会的内部事务,就不劳各位操心了。”由良冷冷地回应。难道对她们而言,我们算是多管闲事了?从口气看来,最近发生的这些一连串事件应该未与外部联系,甚至也未向修行中的野坂公子提出告知,这也是必然的吧?
“在(女王)的国度里,各种人、事、物与资讯都被断绝了,呈现一种锁国状态。今天是星期天,我想应该有人会前来圣地参访,但会因为不得进入街村而赶走那些人吗?”
“一过了连休假日,观光客会突然就不出现了,虽然偶有一些好奇的散客会顺道过来,但也只有今天无法进入神仓,因为县道目前正在临时施工。”
连法律的抵触与否都做了详细的功课。万一警车正巧过来的话,将会如何处置?虽然没问,但恐怕他们也早已备妥了好几套的剧本对策吧?——人类协会的会员最擅长说谎了!
“如果千鹤记得她走出圣洞时的时间就好了,但很可惜没记住。”
我告诉江神,说我不喜欢别人说谎或油腔滑调,而回应这句话的却是由良,她说:“这样啊?”这让我无法不理会。
“不是这样吗?如果那小女孩说:‘时间是五点十五分。’就可以缩小时间的锁定范围!”
由良再次回应了“这样啊”,接着取出笔记本,并未翻开,而是在我们面前晃了几下。
“这里面记录了所有人员,五点到五点牟之间的不在场证明,之前也看过了,大部分的人在五点到五点十五分之间,并无不在场证明。所以千鹤如果说时间是在五点十五分的话,那几乎不具意义。”
原来她是边看笔记边思考这个问题啊!这种简短的说服颇令人发火,让人想顶回她几句。
“就算你这么说,但千鹤如果说了时间是在五点十分,多少也有一些意义。”
“那也在误差范围之内。那女孩没戴手表,待命室的墙上也没挂钟,怎么说也无法确认正确时间。虽然警卫柜台里有电子钟,但是她没看到。所以,与每一个人的不在场证明相对照,也无法找出谁是凶手——是不是这样啊?部长?”
部长轻微的点头,让我很失望。但是,我不能因为这样受到这些家伙的影响而气馁。
“后院去调查过了吗?如果有收获,也说来分享一下吧!虽然我不认为会找到什么精彩的证据。”
“不,有找到。”
这是江神第一次露出无所畏惧的微笑。由良则是端着咖啡杯,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部长看。
“后院有一些当作盆栽种了长春藤的威士忌酒桶,有个木桶被子弹打穿。当然,子弹还是原封不动地放在那儿。多亏了协会借来的金属探测器,让我们发现了第三枚子弹。不用说,第一枚与第二枚分别被击入弘冈先生与子母泽先生的头部。”
“……子弹,全部有三发,已经击发过了吗?”
“是的,没错。第一与第二枚子弹是由身分未明者射击的,而击发第三枚子弹的人则是弘冈先生——有栖川,不必烦恼。”
烦恼是不会,但脑子却是一阵混乱。身为受害者的弘冈,为什么会朝酒桶射击一枚子弹?实在令人费解。
“别误会了,我并非意指弘冈在后院练习射击,而是他在死后击发一枚子弹——不愧是推理小说研究会的会员,应该理解这种说法吧!”
我比人类协会的人员更早一步了解江神的想法,见到一脸茫然的由良,我说道:
“凶手在杀害弘冈之后,不是把手枪让弘冈握在手中吗?如此一来,随着时间的过去发生死后僵直的情形,于是尸体食指便扣发了扳机——”
由死者击发手枪。
“没错,本来还怀疑清晨的枪声是真正的枪声还是爆竹之类的伪装枪声,事实上是真正的枪声。只不过射击的并非凶手本人,而是将弘冈的遗体当作定时装置。”
所以,再怎么找都无法在现场找到爆竹的痕迹。关于利用遗体死后僵直的特性当作定时装置创意,佐佐木医师知道的话,应该也会大叹称奇吧!
“你在提出强直性尸僵现象时,还附加了弘冈的情况是死后立刻僵硬的说明,可是那种情况并未发生——怎么了?由良小姐?好像是惊讶于凶手的残忍。”
“喔……这……”她吞吞吐吐的,“确实是吓到了。让遭自己杀害的死者握住手枪,等尸体僵直之后扣发扳机,这样的情节我无法以平常心聆听。凶手应该经常在思考这种恐怖的事吧?”
“尸体的僵直属于一般的常识领域,即使不是推理小说迷,也可以想到这种小技巧吧!”
“可是,有没有如你想像而付诸执行的证据呢?”
“只有遭枪击的酒桶还不够吗?那就请仔细回想一下,在发现尸体时当时的情况。凶手为了不让诡计露出破绽,在许多小地方费了不少工夫。第一点就是,让弘冈的尸体沉入水池中,这肯定是凶手施展的苦肉计,因为自杀者浸泡在深仅及膝的冷水中,而且一手握枪,这是极不自然的状况。”
“我的看法不是这样。他在池畔头部遭枪击,然后摇摇晃晃跌入水池——将遗体沉入水池中,对凶手而言有什么好的理由?”
“当然,遗体若泡在水中,就算听到枪声的人赶来捞起遗体,并不会产生‘明明才刚死亡,为何如此冰冷’的疑问,因为这么做可以掩饰遗体温度已经下降的事实。”
“凶手连这个问题都考虑到了……”
“这是多重功能的掩饰。一击发手枪,就必定会产生火药残余现象;简言之,由于子弹火药的燃烧而四处喷发的化学物质,必定会附着在击发者的手部或衣物上。很可能的原因是,将遗体摆置在地面上死者的手击发手枪的话,无可避免地,火药残渣必定会附着在死者某些部位上,以常态而言,这是不合理的现象,而凶嫌应该也不希望让人发现是死者扣发扳机——不,这是推理小说迷才会有的深入解读。不过,遗体被沉入水池而导致难以判断死亡时间,我想这也没错。”
稍早之前,由良会讽刺我从法医学书籍中获得的芝麻绿豆小知识,就像读了漫画‘怪医黑杰克’就开始为人动手术的感觉,但这次却没出现这样的讽刺言语。
“说的我都明白,但是……等一下,遗体沉入水中的话,那就无法开枪了吧?”
“是的,没错,所以只有持枪的右手是摆在水池岸边上。说到让遗体握住手枪,真要紧紧握住枪柄是不可能的,所以大概就是让手指能扣到扳机的程度。当肌肉收缩范围蔓延到手指时,子弹就会从枪管中击发出去。击发时产生的反作用力,有足够的力道同时将右手与手枪推到水池中。”
“会这么巧吗?”
“似乎行得通!另外,就算右手仍留在池边上,也不会成为致命性的失误。由于几乎全身浸泡在水中,所以右手的温度应该也会下降。击发后经过一段时间,高温冷却后的手枪万一有人想碰触,一定有人会因为避免沾上指纹而出声制止。”
“可是,在你说的一些技巧中,要想控制子弹射向何处,应该是很困难的吧?”
“想要控制是不可能的,只要射往后山丛林的方向就行了,凶手也应该是如此盘算的。至于射中木桶一事纯属偶然,对凶手而言是大不幸。”
“等一等!”她说,“你说只要射往后山丛林的方向就行了,请问嫌犯为何要这么做?”
“专注一点,督察。是不是偏离了话题?凶手让死者握住手枪为的是要将他杀伪装成自杀,同时也企图将实际的死亡时间往后延。”
“喔,说的也是,说的也是。”由良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的脑细胞似乎不太运作,大概是对于这类谈话内容还不习惯。”
“我接着说——嫌犯耍的第二个小聪明,就是将水泥空心砖堆在通往这后院的门前封锁后院。应该知道其目的吧?其一,更像是自杀的布局;其二,拖延枪响至发现遗体的时间。凶手在希望有人听到枪声的同时,并不希望听到的人能立刻接触到遗体,所以费了很大的劲搬来水泥空心砖。”
大概是为了尽力消化江神的推理,由良口中念念有词。
“凶手……想要让弘冈看起来比实际更晚死去……”接着,立刻取出笔记本翻寻。“连推理剧都不看的我,现在也逐渐进入状况了,凶手很可能就隐藏在枪响那一刻有不在场证明的人之中,是这样吧?”
“思考得很仔细,会这么想也是很自然。”
“说自然倒不如说是当然吧?凶手在杀害弘冈之后,将遗体泡进水池里,只有右手置于池缘上,还握住手枪,并且利用堆在门前的水泥空心砖当作阶梯爬上塔,然后再搭乘电梯返回馆内,花了不少力气。到了这程度,只需到了枪响时刻,凶手就有不在场证明了。”
“刚才是说‘枪响时刻’吧?这句话吸引了我,因为让死者握住手枪击发的诡计,其中有几处不确定的疑点。就算深信死后僵直可以让遗体扣发扳机,但正确的击发时刻却很难预估。甚至是丰富经验的资澡法医,也只能大概预测这种情况或许会发生在死后八小时,或者死后六至十小时这样的粗略时间。所以,对于枪响时分可清楚说明自己所在位置的人,指称他们是营造不在场证明的人,这种说法也太牵强了——不认为是这样吗?”
“嗯,那么,如果真有不在场证明时间幅度那么大的人,这样会很奇怪吗?因为嫌犯可能已经把大略的枪响时间也估算在内了。”
江神似乎没什么兴趣。只见她在翻阅笔记本,是因为不满吗?
“由良小姐。”
部长叫她,却无回应,依然头也不抬。
“还有比不在场证明更重要的事,难道没考虑进去?”
“可以稍后再提吗?”由良说。
“好的,知道了。我们这种穷学生可以喝到这种不难喝的咖啡还不错,我想再续杯。”
江神只手拿着咖啡杯走向柜台,却未再续第二杯。因为入口大厅传来一阵熟悉怀念的声音。
看来,望月与织田终究还是无法逃出街村。
望月下巴的伤,是在与会员扭打拉扯时被抓出来的:织田额头上的伤,则是骑机车摔倒时撞到的。这光荣的伤口,其实只是轻微的擦伤,也算是幸运的了。佐佐木医师只在伤口消毒后贴上绊创膏,仿佛只把他们两人视为顽皮爱打架的小孩。虽然说不上好笑,但总觉得怪怪的。
除了发誓不再(不假外出),加上吹雪下令必须老实待在房间里之后,两人再次像个顽皮爱打架的小孩一样,只能直点头称是的份儿。事实上,也只能表现出一脸不会反抗的姿态了。后来,江神告诉他们要守规矩,更让这绊创膏二人组更加不满。
回到贵宾室之后可就麻烦了。彼此都有一堆讯息要互相交流,要从何开始说起却又理不出头绪,但第一个问题就是有关麻里亚的安全与否。面对学长们,最后却不知不觉开始出现诘问口气。
“是我没跟好她,对不起。”
织田一低头,望月也随之仿效。
“不,是我没出息,一下就被制服了。人们常说帅哥无力……对不起,有栖川。”
似乎当时是望月的去路遭会员阻挡,于是就扭打成一团,所以让麻里亚有逃走的机会。他将对手撞倒,将围捕她的人堵住去路,拼到最后已是精疲力竭。当时的情景,仿佛电影一般历历在目。
“你们为何致歉?我又没责怪谁?众敌环伺,两位学长都尽了力,但毕竟寡不敌众,就像凑川会战中的楠木正成,或是大阪夏之阵会战里的真田幸村。”
望月一脸茫然,“我看你是沉醉在败战美学的那种人。对了,你是不是也喜欢‘平家物语’啊?”
“是的,当然——现在就别提这种话题了,我想问的是,你们知道麻里亚后来怎么了吗?”
“我看到她往山里逃,是最后一次看到她。”
“这样说太不吉利了,别这样说好不好?什么最后一次?好像人已经死了一样!”
“正经一点。”望月责备了织田,“没事的,又没有任何根据,她一定会想办法的。只是目前人类协会那些人大概还在街村到处搜索吧!”
就算她一定会想办法,但在没有地图与装备的情况下,想要翻山越岭是不可能的。现在只能祈祷她在面对危险时,能够鼓起勇气去面对。
他们说完了,接着换我说。由于无法简略说明,因此就娓娓叙述。江神与我轮流交替,说得非常详尽,不知不觉已过正午。在回答完两人提出的问题时,已是下午将近一点钟了。由于谈话紧凑,四个人全都累坏了。
关于在东塔遭到杀害的子母泽尊人、现场发现两卷出自待命室的监视录影带、夺走子母泽性命而且在十一年前忽然消失的玉塚真通持有的手枪、凶手将弘冈的死伪装成自杀情境、疑似利用死后僵直制造不在场证明,以及他们挂虑失踪的金石千鹤并在仓库发现一事、千鹤闯入圣洞的路线等等一连串让他们两人惊愕不已的豪华演出,每每在说明中途,他们都显得很惊讶,看着他们的表情,竟也有一丝丝的快感。
“到底会怎么样啊……”织田的感叹中,包含了一切的问题。这座城堡发生了什么事?还会继续发生吗?接下来就要发生了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的。“万一整件事变得更复杂,可就不是我们能处里的了。”
织田发过牢骚后,望月却更有了兴致。
“别放弃,如果能将每一件分散的事件逐一拼凑起来,也许就可以窥见整体事件的样貌。”
“不过……只要有毅力,是可以凑齐拼图没错,但在现实中,资料的收集对我们而言根本就是束手无策。”
“解开事件之谜与搭救麻里亚之事是相互连结的,真令人气馁呀!”
“你这么一说,还真让人提不起劲。”
织田火上加油后,在沙发上坐直了身子。望月当起了讨论会议中的主持人。
“三个人道到杀害,动机不明,被害者共通的特征是,同为人类协会的会务人员,而且都是男性,还有其他的吗?——其中两人还有几项共通的连结。”
“我来试试列举出来。”我折下手指列举,“三人之中,弘冈与子母泽同样受到枪击,虽然未经警方鉴定还无法定论,但依照无法在馆内找到第二把手枪的情况来研判,应该是使用同一把手枪;另外,这两人都是在刚上勤务或刚进入修行时遭到袭击。以上两项共通点是有关犯案形态,但若着眼于被害者属性的话,我们可以得知土肥与子母泽,同样都是由会祖指名的候补干部。”
织田说:“土肥宪作与子母泽尊人很明显是他杀,只有弘冈繁弥一人被发现时是呈现自杀状态,这又要如何解释?”
“好,这一点写下来。”望月在做笔记,让额头贴了贴布的学长心情大好。
“再追加一项。虽然对我们来说是共通点,那就是我们都见过面认识的,至于土肥宪作与子母泽尊人则是未曾谋面。”
“这个嘛……对凶手而言这不具意义,但还是记下来好了——本来我也想提出一些看法,但都被说完了。”
“江神学长,你想说什么?”
我问道,部长缓缓抬起头来。
“不,没什么。不过,已经隐隐约约可以看出一些端倪了,无论被害者与上述因素有多少关系,其中的子母泽无疑是牵涉最多的,而他的死极可能也与真相的核心有关。”
望月低语说道:“是这样啊?但也可能是瓜葛最少的。土肥与弘冈都是总本部的会务人员,而子母泽则隶属美国分部——有何看法?”
“诚如所言。如此一来,他的死就显着了起来,搞不好凶手的主要目标就是子母泽。平常都待在美国的他,为了修行来到本部塔楼冥想室里闭关,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也许凶手就是逮到如此难得的机会而犯案的。”
搜查会议一展开,进度犹如神助地快速。
“说的不错,这个推理也许猜中了。”
望月很兴奋,但江神却很冷静。
“这算不上是推理吧!就嫌犯而言,即使他对子母泽有立刻除之而后快的明确意图,但动机仍是一团谜,也不清楚他为何要杀了这些人。不,弘冈遇害的情况是有些许的不同,因为他被设计成自杀状态。”
“关于被设计成自杀状态这件事,”我说,“是为了把前面两桩杀人案嫁祸给弘冈的意思吧?果真如此的话,他的死就有另一层意涵了——他只是代罪羔羊。”
“扛下杀害土肥与子母泽的杀人罪,为何非选上弘冈不可?就算他对两位候补干部心生怨恨是众所皆知的事实,而且也说得通,但事实并非如此。由于欠缺成为代罪羔羊的必然性,所以其中的意义内涵就减半了。”
望月迅速举起右手。
“彼此没有共通点的地方在于,也许三个案子不是同一个凶手所犯下的。”不连续杀人?“杀害土肥的人是子母泽,然后另外一个人杀害了子母泽。”
“怎么会这样?”织田很惊讶。
“请回想一下录影带。待命室消失的两卷录影带,结果在塔上的冥想室中发现?若直接解释此一事实的话,不就是子母泽杀害土肥夺走了录影带?他完全没有不在场证明。趁着修行期间偷溜出来,搭乘电梯前往待命室,犯案完成之后再利用电梯返回冥想室,录影带也到手了。怎么样?”
“在那个时间上,他知道是由土肥负责在看守台里执勤吗?”
“知道。也许,他有机会知道——江神,你怎么愁眉苦脸的?不足以说服吗?”
“很难说服。假设子母泽知道待命室的排班表,他就不会刻意选在五点刚过的那段时间,而是选择土肥深夜值勤的那个时刻。以他的立场而言,万一有人看到他在走廊上闲逛,那可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虽然有违长幼有序的原则,但我也被迫继续追击。
“若一切都如望月学长所言,子母泽杀害了土肥的话,那么这个谜团就更复杂了。因为如果多出了一个人,而那个人在射杀子母泽之后,又嫁祸给弘冈,这不是很怪吗?这两个案件如何扯上关系?”
“子母泽涉案之说好险啊!”
织田语出嘲讽,望月也转头看我。
“说完了。”
“还真命短!”
不过,被击倒的男子立刻又站了起来,继续冲刺。
“现在来看看弘冈遭杀害一事。企图制造不在场证明的嫌犯,因为预测了清晨那段时间将有枪响,所以在那段时间里,拥有长时间不在场证明的人就很可疑,而符合这个要件的人……”望月边说边翻阅笔记本,“就是派崔克芳贺。五点半起床,因为睡不着而到楼上的研究大楼实验室。据他本人表示,有好几个证人可证实。我看他不至于会说出立刻被拆穿的谎话,所以确实有好几名人证,而这也是最可疑之处。接着就是清晨六点钟就开会的臼井或由良。”
明明有不在场证明却被怀疑,这倒是很奇妙的感觉,于是我表明了我的想法,结果却被回马枪刺了一记。
“你在说什么呀?有栖川,这当然是有道理嘛!”
“嫌犯制造清晨的不在场证明,但也许就因为熬夜工作,所以太累了赖床起不来。”
“哪有这种人!”
热烈的搜查会议在此暂时中断,因为青田好之与本庄伽耶送来了迟来的午餐,这算不上是诱饵。
停好餐车,两人就立刻要离开,结果被留了下来,望月问他们有关楼下的情况。似乎未遭封口令,青田很大方地说了出来。
“没什么异常,馆内搜索虽已结束,但第二把枪还是没找到,调查杀人凶手的进度也完全没进展,吹雪局长与由良督察也和所有会务人员面谈过了。”
身为嫌疑人的吹雪与由良,竟然当起了搜查官,这也很奇怪,难怪一直无法找出嫌犯。
“回来了吗?”
对江神的问话,青田“啊?”了一声。
“我是问开车出去的臼井局长,他不是有事必须外出吗?应该已经回来了吧?”
“不,还没回来。”
“什么时候会回来?”
“不知道,局长的事与我们无关,所以不清楚。”
青田看起来似乎想避开这个问题,也许他希望我们别再问这种无趣的问题了。
“本庄小姐大概也不知道吧?这样啊?我以为臼井局长是凶手,所以逃走了。”
本庄抖了一下,肩膀微微颤动,笑了出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露出阴沉的笑容。
“各位是外面来的人,说错话也无可厚非,但在我们看来,这样的猜测的确很可笑。如果臼井局长是凶手的话,他才不会这样夹着尾巴逃走,因为我们知道他不会逃跑。”
“此话怎说?”
我代江神提出问题。
“从警方手中逃走就很困难了,更何况还必须摆脱全日本协会的会员。我们的力量愈来愈强大,而且从现在起又更加扩展。关于这一点,比任何人都清楚的就是臼井局长。”
没想到她在这里最年轻,却拥有十足的自信,终于看到人类协会真实的一面了。他们不只是快乐的宗教社团,而是真的想要成为地球的代表。
“臼井局长要办的事与杀人事件无关吧?毕竟我们是住在贵宾室的访客,就当作是特别服务告诉我们吧!”
望月开玩笑的口气才说完,她瞬间就露出冰冷的真面目。这让我们意识到,我们并非宾客而是俘虏。
“大概是没有关系!”
青田含含糊糊地回答,本庄则用右手手背敲他的盾,就像是要前辈别随便回答,但动作也未免太不礼貌了。
“请问一下,本庄小姐,”织田的口气很亲切,“如果吹雪局长有要求,我们会立刻过去谈的,也许我和你是弘冈生前最后见到的人。”
经此一说,昨晚织田入浴前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还在馆内四处游荡。他还说过,遇到分送晚餐的本庄聊了一会儿。
“在走廊上遇到弘冈时是几点钟?还记得吗?”
就像钟一样,一敲就有回应。
“十一点十分左右。”
“就是十一点十几分的时候,弘冈往东翼那边闲晃过去,之后还有其他人见过他吗?”
“没有,只有十一点刚过不久,由良督察在入口大厅见过他,所以在他生前最后见过他的人好像就是我们了。不过,应该也没必要专为这件事找吹雪局长谈吧?由良督察已经明确证实,十一点前的弘冈确实还活着,所以关于十一点十分左右的事,对调查案件也应该没有影响才是——织田先生只是想与局长说说话吧?”
织田与本庄之间的交谈,已无友好的气氛了。
“被看穿了?”
“完全曝光了。很遗憾,也许无法谈到话,因为局长不认为各位有嫌疑,而且也未握有重要讯息。”
“不知不觉就被排除有嫌疑了啊;本来还打算抗争的!”
“若要真是凶手,才不会这么糊涂找员警过来。”
青田不断用手肘轻碰本庄,意在告知别再多说话,该走人了。但本庄不为所动,而是突然行了一礼。
“那么,先告退了,请慢慢用餐——要先走了。”
“再问一个问题。”江神发言,仿佛抛出绳子绑住对方。“臼井局长保管的凶枪,有好好保管吧?虽然泡过水无法使用并不危险,但那是最重要的证物。”
本庄两手插腰,尽管威严尚不足,难道这姿势是传承自吹雪局长?
“密切保管中,我们很清楚那早晚都必须交给警方。”
“在哪里?”
“东翼的金库室。那里有个大型金库,必须有两位干部拨密码,否则无法开启,这样可以安心了吧?”
“这形式很符合资本家形象的人类协会,应该是很气派的金库!不过,之前那里面没有手枪吧?”
“之前没有。臼井局长与吹雪局长开启,然后听说是由良督察与丸尾负责检查,协会里的人,全都很认真规矩,不会有漏查的情况。”
“可是躲在仓库一晚上的女孩,你们就没查出来——千鹤目前情况怎么样?”
“刚才只说一个问题,现在这是第二个问题了。”本庄反弹道,“体温下降了,佐佐木医生注射的药有效,各位也别担心。”
“就算千鹤复原了,为了封住金石先生的口,大概也不准他们外出吧!不过,要是这么做的话,他女儿返家时,也许又会掀起一阵骚动,这样好吗?”
“在神仓,什么事都会发生,万一真是如此,我们也可以招待他女儿在这里住宿一晚——该走了。”
推开房门的本庄,哇地短声尖叫,于是回头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各位有客人。”
本庄说完就走了。原来是荒木与椿先生刚才在门外听我们说话。
感觉好像很久没见到他们了,荒木大概也有同感,第一句话就是“好久不见”。为了他们,我们挤了挤,调整一下座位。
他们大概也很想知道发生过的种种内容,但望月先发制人问道:
“吃过饭了没?听说馆内在搜寻手枪,不知情况如何?”
椿先生回答:“午餐在员工食堂与其他人一起吃过了,不过只有我们被隔离,和负责监视的稻越同桌,感觉很受拘束。各位是不是正要用餐了?请,请慢慢用餐——枪还没找到,这么危险的东西若被携入好几支,那还真吓人。”
边吃午餐边交换上午体验过的心得与经验。虽然只是单调以汉堡排为主的菜色,但味道还不错。可以想像,麻里亚现在可能也很饿了吧?
用餐结束,各类报告都告一段落之后,椿先生将他带来A4大小的画线笔记本放在桌上,想让我们看的是左轮手枪的影印照片,记忆中的S&W史密斯威森手枪。
“这是搜查资料的影本,弘冈繁弥手上握的就是这款式的没错,也就是玉塚真通从帮派头子拿到的高档货,用来自杀的那一把手枪。”
每一个人轮流传阅后,笔记本回到椿先生手上。从笔记本封面都已磨破的情况看来,可以得知这位退休警官的心思。
“感觉好像一大早就遇到鬼了,这样的情况下竟然会遇到这把枪。还有,这里的人也很不可思议,我简单思考了一下,这里的警卫如果有意,其实就算有心人要偷偷夹带枪枝武器进进出出,他们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越过围墙栅栏丢进来也行,但每一个人却都统一口径地表示说不可能:要不最低限度他们也会说,自从因炸弹骚动而有警方进入搜索后,类似的事件就不可能发生。这里的录影带保管期限是三个月,若有必要好像可以回溯检查。反正他们说,已经备妥提供给警方了……”锐利的眼神环视着我们,“听了江神先生与有栖川先生的说明,可以判断枪枝应该还有其他进入的秘密路线,那应该是很令人意外的密道。”
也许对退休警官有些失礼,但没想到名侦探竟然在此时登场。
“此话怎讲?”望月伸出了膝盖。
“这可不像推理小说那么复杂,我想,各位最后也可能注意到了,位于此地的本部,最自豪的就是滴水不漏的保全戒备,没想到竟如门户洞开般松懈,尤其是他们声称圣洞的那座洞窟,出口现在不是已经知道位于何处了吗?小女孩千鹤就是从那里进入馆内的。换句话说,所谓的密道就是圣洞!”
突然觉得无力,并非灰心沮丧,而是回答的内容也未免太完整了。为何连这一点细节都没发现?我是责怪自己的短视无能。若硬要找藉口的话,应该是因为谜团太多了,而且接三连三不断出现,中场休息期间也发生了激烈的全武行,甚至意料之外的人物以想都没想到的突发方式疯狂出场,所以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脑筋出了问题。
此时保持沉默的江神是怎么了?他应该不至于像我一般糊涂吧!在谈话室与由良交谈时,部长不是会经若无其事地给了暗示吗?
——还有比不在场证明更重要的事,难道没考虑进去?
当时因为由良一句“可以稍后再提吗”,把问题推了回去,结果我就错失了思考关于“更重要的事”的机会,但应该是指凶器被携入的途径。因为是江神,所以我也无意与他竞争,说我已经注意到问题了。接着,椿先生仍是热情未减。
“各位,我看各位现在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呵呵!这真的很可喜!一直陷入泥泞的我们,终于感觉可以踩在硬实的地面上了。”
望月看出他的沾沾自喜。
“这的确是硬实的地面。假设手枪是从圣洞进来的,整个案子的观点就都要改变了,也就是嫌犯是知悉该洞穴密道的人。”
“不过……”织田语气冷静,“知道那条密道的会是谁?目前应该没有答案吧?就算质问所有会务人员,问他们知不知道那条密道,相信凶手绝不会傻傻地说知道吧!就算知道,也一定佯称一无所知。千鹤之所以发现,应该是偶然的;既然是偶然间发现,那本部所有会务人员都符合嫌犯的描述了。”
“这个嘛……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至少不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
荒木表示肯定。并非不了解这样的心情,但我们目前仍身处谜团森林的中央,根本还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踏出脚步。
望月开始翻阅笔记本,翻找他想找的资料,不久似乎找到了。
“在这里。稻越草介与丸尾拳可以排除嫌疑,这两人是清白的。”
既然如此断言,那也得听听有何依据。
“首先是锁定待命室中站在警卫柜台里执勤的人,一共有八个人,但其中只有稻越与丸尾符合嫌犯条件,所以排除他们两人。”
“可不可以说得简单一点?”织田道。
“好吧!我就说得清楚易懂些好了——一连串事件中无法理解之处在于,无法掌握人类协会同僚们的犯案动机。其中关于土肥宪作遭杀害一事,答案已显而易见。嫌犯为了携入枪械进到馆内来,就必须进入圣洞。然而,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办到的事,因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看守圣洞。若想携械进入,看守警戒便是个麻烦,无论如何都必须排除这个障碍,所以土肥就遭到杀害了,换句话说,凶手与被害者之间并无个人恩怨。”
“这听起来很残酷。”荒木说道,“要比个人恩怨残酷多了!换句话说,嫌犯只是为了携入枪械,只因为警卫是个障碍,而当时负责戒备任务的正好是土肥,所以就将他勒毙杀害?这不就是挡我去路者死的杀人魔了?”
“没错,就被害者而言,这是无法忍受的事。那么为何稻越与丸尾是清白的理由应该也很清楚了吧?也就是说,这两个人都有机会站在警卫柜台里,假设他们在自己值勤时进入圣洞的话,就没必要以杀人魔的模式杀害土肥了。”
这样的推理只会让人血液直冲脑门。我想说的话,椿先生立刻就帮我说了。
“望月先生,你的说法很奇怪。稻越与丸尾应该是无法进入圣洞才对,因为监视器都一直在录影。”
“监视器……咦?”终于注意到了,“这个嘛……监视器也同样是二十四小时运作……所以说,即使值班也无法随随便便进入圣洞。”
“没错吧!”
望月周平一时为此慌张失了神,但他的推理也并非徒劳无功,甚至掀开了一层不可思议的面貌,让我不得不发言。
“看来凶手的目的就是要杀害土肥了,若真要进入圣洞,趁着深夜岂不是更好?而且要想杀害土肥,也应该是在午夜下手才对——什么事?信长兄?”
“三更半夜在馆内闲晃,会被监视器录影的,所以也可以这么认为,凶手是故意挑在人来人往的时刻下手。”
“只要在通过监视器镜头下方时,藉由变装改变发型、体型不就好了?”
眼见两位学长都说话了,我也发表看法。
“到目前仍无法归纳出谁是凶手,但有一件事是明确的,也就是录影带被携出现场的理由。进入圣洞时,凶手没有避开监视器镜头的方法,所以有必要处理掉自己被拍入镜的录影带。”
“这说法正确。”织田俐落说道,“洞内若非培利帕利的降临处,也就不可能有邪恶的外星人从圣洞里爬出来。万一拍到杀人犯进入圣洞的画面,那可就不得了了,绝不可能放任不管——尽管如此,录影带在东塔的冥想室被发现……这又是为什么?”
“不就指出子母泽是嫌犯?”
“不,荒木先生,这已完全遭到否定了。如果他是凶手,应该会选在人员出入最少的时刻。以子母泽来说,他不会经过入口大厅,而是直接前往待命室,没必要在意监视器,排班轮值是由八个人每三小时换一班,土肥一定有机会排到深夜班。”
“这么说来,”椿先生双臂抱胸,“根据排班表,土肥宪作在隔天——也就是今天——的晚上八点到十一点,要到警卫柜台看守值勤。”
这份资料说是来自丸尾。荒木在一旁连连点头称是,但如果会务人员之中有凶手的话,就算不是子母泽,今晚不也有大好良机杀掉土肥吗?
“错了!果真如此的话,录影带为何会在冥想室里?”
“大概是凶手杀了子母泽之后带进去的,但很抱歉,目前还不知道为何会这么做的理由。”
正等待话题结束,椿先生又提出了其他疑点。
“有一点我很在意,就是关于本庄这位女性会务人员。我和荒木依约定,在五点钟以访客的身分到访,她理应做好了迎接的准备,但是她态度却很草率,不是有电话必须打而到处穿梭,要不就放下我们不理睬,或者告诉我们‘请等一下’,看起来不像可以俐落犯案的类型,但她处理事情的手法实在是……”
虽然脚踩在硬实的地面上,但似乎还无法从泥淖中脱困,荒木吐出一口徒劳无功的叹息。
“遗憾归遗憾,但已经想不出任何线索了,我看还是休息一下吧!”
“好吧!”织田回应道。
“这么晚了啊?”望着时钟的椿先生惊讶道,时间快三点半了。在此情况下,东扯西扯得很快就黄昏了。一切都束手无策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样下去如何是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自暴自弃的气氛。到了明天,野坂代表从西塔下来,协会答应会找警方进入城堡,难道我们就这样身心灵都放空、只需静养休息,等待翌晨的到来?
不行!麻里亚还在某处奋战,我们岂可如此懒散?目前能做的,就是自我行动了。
而且,协会说的话能信多少?也许到了明天,他们还会若无其事地搬出另一套说词!为了避免手握空头支票痛哭流涕,我们仍必须保持战斗态势。
“外星人和UFO,现在又不流行。”
大概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荒木先生以绊创膏二人组为对象,谈起他的专长领域。
“电视上关于UFO的特别节目,在七〇年代很受欢迎,最近也因为罗斯威尔事件的MJ-12档案而成为另一个新的热门话题,但有关外星人与UFO的气氛则冷门了许多。你们不认为吗?外星人其实已经与美国政府缔结合约了!为了外星人可以逮捕地球人进行人体实验的许可,美国政府要求可以分享外星人最新的高科技作为交换条件。光就这一点,就已经不只是外星人与UFO的故事了,而根本就是一套阴谋史观。不过,与五〇年代流传的火星人来袭造成的恐怖现象相比,这两者是不一样的。”
“这么说来,外星人的形象会因时代而改变?”望月说道,“以前,如果有像是入侵地球的怪兽,就必定也会出现拥有高度文明的金发美貌外星人,但如今好像不再如此多样化,尤其是在外貌像爬虫类一身灰的小灰人出现之后。”
“应该没有金发中性的美貌外星人吧!这种外型也太幼稚了,有可能是随便闲聊乱扯出来的。”
外星人若要和人类长得一样也未免太奇怪,我从小就这么认为。西洋神只之所以长得与人类男子一样,是因为赋予了“神是以自己的样貌创造人类”的理由。但在外星人的情况中,则解释为智慧生命体都会长得像我们这样的形态,这完全是以自我为中心所产生的样貌形象。
指出这些谬论的詹姆斯霍根(James Patrick Hogan,英国科幻作家),是在他的作品‘星球继承者:Inherit the Stars’发表的。故事描述在月球上发现了与人类很像的一具遗体,而且还是五万年前就存在了,这是探讨此一谜团的科幻小说,而且也是一部本格推理的绝品。故事中强调,该遗体并非来自遥远外太空的生命智慧体。我们会进化演变成现在的样貌都是偶然,是自然而然形成的;例如在我们仍以四肢爬行的那个时代所遗留下来的痕迹显示,目前我们五脏六腑的配置,似乎并非两脚步行的动物应有的最佳分布状态。所以,地球之外的进化生命体,应该是不会与人类相似的。
恍然大悟之下,我立刻想到的是在UFO史上不可磨灭的名字乔治·亚当斯基的故事。半圆型附有球状支撑架的UFO,就是以他命名的,称为亚当斯基型UFO,而且这也是他所接触的外星人所采用的UFO样貌。会是天文迷的他所遭遇的,是个银发披肩的金星人。他描述那是外貌极似女子的美貌青年,但目前这说法已站不住脚了。根据亚当斯基的大肆发言,他说在第二次碰面时,金星人不仅有心电感应能力,而且会说英语,还让他搭乘UFO,其中也有黑发的火星人。UFO被雪茄形的母船吸进去,然后飞到地球之外。到了第三次见面,则是飞上了月球。月球背面长满植物,其间还见到四足动物。听说亚当斯基以前会经创立过膜拜教派。自从与金星人接触成名之后,就被UFO信奉者尊为大师,教团也大幅发展,不久便产生了类似的新兴宗教。
“一九五二年亚当斯基遇见的俊秀金星人叫做欧森,黑发火星人叫费尔肯,名字是亚当斯基给的昵称,他遇见的外星人根本就是人类,而所谓的来自高度文明外星球的设定,也是白人观点。总而言之,就像美国乡下老先生眼中理所当然的外星人。”
“荒木先生,这样数落他好吗?”
“当然,没问题。再怎么纯朴的信奉者,也不会真的听信金星上住着金发俊男,或是月球上住着奔跑的四足动物。那是老掉牙的UFO神话不是吗?公开这样的东西,只是为了引话题。”
“说什么外星人应该跟人类的外貌很接近,叫做类人类是吧?根本就是骗人的!”
望月也读过‘星球继承者’。
“己垣显示了人类的想像力有多贫乏,不只是那个金发俊男而已,以前的外星人可有个性多了:有八指矮人,也有独眼巨人,以及戴上透明罩盔身高达三公尺的家伙,甚至还有是像蝙蝠一样长了侧翼的吓人玩意儿,而且还搞个机器人跟在身边的。哈哈,实在好笑!皮肤色泽,有一阵子流行的是绿色,也有蓝白色的,后来逐渐演变为光溜溜的灰色矮人。”
“就是那个叫小灰人的吧?残留类人类的面貌,但比较像是爬虫类。”
“与俊秀的金星人欧森相比,真的是丑到了极点。把小灰人这种外星人当成神一样奉祀,不怎么令人信服。即使欧森不怎么具有真实性,但退化到成了爬虫类,这还真让人伤心呀!那些认为各种不同类型、气质迥异的外星人到访是有各种不同目的的人,他们往往都有种族歧视或反犹太主义的倾向。亚当斯基的最佳友人欧森,拥有北方俊美属白种人系的亚利安人风格,这也是一种表征。将种族歧视援用在外星人的分类上,这是不怎么让人愉快的事,但是由疑似爬虫类的小灰人独得胜利,这也让人很困扰。因为一般大众在做梦时,很少人会梦到与人类无关的梦境。尤有甚者,那些持阴谋史观,认为明明出现在地球上却被人隐藏掩盖事实的那些怀疑论者,更显得与一般人想法格格不入。”
“人类协会敬拜的是培利帕利,与欧森很接近,是因为御影会祖跟不上时代吧?”
“是脱节了,但也许反而幸运。多重好运相继而来,让人类协会成为只稍具怪异色彩的教团,正好与时代的氛围相契合,他们可不是锁定了目标而创立的。不过,如果时代的氛围不同的话,也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也许就像附体的神怪被驱离一般,陆陆续续有人脱离协会,而且会在瞬间分崩离析也说不定。说起来,还真不知道人类协会的未来会如何呢!”
“谁能知道?比起外星人与UFO,更可能比较符合阴谋史观吧!荒木先生不喜欢这样的风潮,是想当宅男吗?”
“这该怎么说呢?事实如何我也不清楚。UFO算得上是二十世纪的神话,但要与阴谋撇清关系,我想是想撇也撇不清的。随着将不明飞行物命名为Flying saucer、飞在空中的碟子、飞碟的同时,一跃而成为瞩目的焦点,主要是在一九四七年六月二十四日,一位名叫肯尼士,阿诺德的消防器材公司老板驾驶自用飞机时,看见了不明飞行物。当时他说的是:‘像浅碟子般打水漂一样飞行。’并未说是‘像碟子一样的飞行物’。不过,关于UFO的神话,历史上也有记载,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会有人亲眼目睹真正的不明飞行物,但当时很自然地,人们并不认为那是外星人搭乘的交通工具,而猜测是敌国或自己国家的秘密武器。战争结束后,一想到很可能是外星人的交通工具时,便怀疑外星人与政府有勾结。于是,UFO一词,便持续蒙上了国家秘密的面纱。但说实话,排除阴谋论不谈,我自己还真不知道该如何看待UFO呢!”
“所谓的阴谋故事,要事不关己的那种才有趣。菲力普狄克的科幻小说之所以有魅力,就是因为每一个故事都有甜美的阴谋。”
虽然UFO的话题冗长无趣、气氛冷淡,但既然传到耳朵里了,也只能听进去。不久,话题已改变成了阴谋。
“美国人为什么会喜欢那种阴谋故事啊?”织田说,“美国才是UFO神话的故乡,是因为在他们的梦想中没有千年历史的神话吗?在自由国度里的人,面对到与想像中不同的事物时,似乎就会硬扯上那是邪恶组织的阴谋。”
望月听了便说:“因为那是一个由移民组成的多民族国家,而美苏冷战结构大概也有影响。虽然那个国家的确是阴谋史观的发源地错不了,但有这种心理状态的人并非只有美国人吧!任何国家都可能萌生阴谋史观,其实就算只是个人的角度,我想这也适用在个人身上!‘那家伙的言行举止里,一定还隐藏着其他意思。’或者‘我一定是被人操纵了,好获取不当利益。’会这么想的人就是如此,企图在A与B之间,以无形的丝线连结在一起,以满足内心狭隘的优越感。”
“说到操纵,不正是你喜爱的侦探艾勒里·昆恩擅长的技巧吗?昆恩也是犹太裔的美国人。”
望月露出诡异的微笑。
“仔细一想,本格推理谈的就是阴谋故事。以虚构的形式,将无形的丝线转换为看得见的故事,但我倒不认为这是为了满足内心狭隘的优越感——江神的意见如何?”
部长已经保持沉默三十分钟没开口了,只见他置身于这次的谈话之外,仿佛正专心思考什么事——是关于命案吗?突然叫到他,也许让他一阵迷糊,但知道是有人叫他。
“想揭发某人擅长背地里做暗事的人,一定也认为我心胸狭隘。实在很想告诉这种人说,被你这种善良诚实的人看穿,就代表那不是阴谋了。人的行为往往是感情的驱动力大于利益,所以不付出劳力就想在背地里做暗事的人只是幻影罢了。”
“阅读本格推里的乐趣,不就是在于肯定这种错误的谬思吗?”
“相反吧?本格推理的趣味与阴谋史观,也许某些部分是相通的。喜欢阴谋的人,都以独特的眼光看世界,他们认为所有事情的发生都有意义,事件与事件在背后相互连结,在外表之下形成一个完全不同的真实面貌,大致上就是这种观点,而这也带有非历史性的特性;因此,为了解决当前自己所面对的问题,可能的话,便会动员过去一切会发生过的事。在这种思维下,会产生一种世界上的一切都与现在的我息息相关的既幼稚又夸大的妄想。本格推理所展现的,就是在调侃这样的妄想。”
“幼稚又夸大的妄想,这么说不妥吧?”
“所以才用调侃的手法展现出来,营造一种夸张的情节与煽动的描绘。将无形的丝线转换为看得见的故事,让读者几乎无法吞咽下去——如此的加油添醋,我倒不认为源自既幼稚又夸大的妄想而产生的小说等同于既幼稚且无聊的小说。”
说完这些之后,江神便沉默不语。椿先生仍然双手抱胸眯眼小睡。至于我,则想起了麻里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