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霁笑的眉眼弯弯:“师兄这话说来伤人,等今年四季殿的樱桃熟了,我给你多送两筐来。”
“你倒是会卖乖。”宋衍道。
棋子纵横在棋盘上,顾南逐不大看得懂,但师长们交谈,他侍候在一旁总是不会错的。
仙山之上四季长春,他环顾四望,瞧见远处有一座四层小楼,四角飞檐各系着一个铃铛随风轻摇,想必这便是风霁之前说过的藏书阁。
他在心中默默记下,一低头瞧见风霁的裙子上沾了一点土,便下意识的伸手擦了擦。一抬眼,却瞧见宋衍瞧他一眼,没说什么。
“之前临渊给你算了雷劫的大致时日,左不过近十几年,你准备的如何了?”宋衍突然问道。
修剑之人雷劫都要凶险一些,但风霁自幼便稳扎稳打,一路顺风顺水的走上来,倒也没有太过担心。
这些年来她少动武,能用语言解决的事情,绝不舞刀弄剑,金仙劫便也一直压了下来。
若不是近些年来牧原甚不太平,每隔一段时日便要着人重新修阵镇压,风霁倒是真不稀罕争这个位置。
比琴棋书画,遇上了宋衍,旁人也就只能够得上“陶冶情操”四个字。
此时风霁落了一子,看着宋衍一边拾她的黑子,便一边说道:“陆师兄百年前也历过了雷劫,证了金仙位。算上掌门师兄和花百染,世间寥寥数位金仙,七曜山已经占了三位。我若是再历了劫,七曜山未免树大招风。”
“此事是掌门师兄该担心的,你就安安心心的修你的剑,历你的劫,不用想太多。”
说及此事,宋衍叹了一口气:“你虽说嘴上不说,但从来心里想得多,我也知道。但千年前那件事之后,开阳峰就只剩你一个,风涯给你留下的余荫足够荫你一生。你若是上进自然最好。若你想要安稳快意的度过这一生,无论如何,七曜山都保得下你,你什么都不用担忧。”
风霁向来是不爱给人添麻烦的性子。
此时听了宋衍的话,便也笑呵呵的应了下来。
她薅了薅袖子上的半截线头,说道:“若不是知道师兄你是个实在人,我还当你是在明扬暗讽呢。我从来都不是个胸怀大志的,守着我的山头过好我的日子便是我毕生所求了。至于那些三界生息之事,就交给你和掌门师兄操心吧。等南逐长大一些,我就带着他四方云游去。”
宋衍听着她这没出息的话,倒是没有苛责,还应了一句:“这样也好。”
他有一句话说得对,当初风涯留下的余荫,足够让风霁一辈子做一个不求上进的二世祖。
只要她不是离经叛道的做出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就算是她想要摘天上的星星,那一班子神佛都是要给她让路的。
举族之殇,还换不来一个人的恣意一生么。
连下两局棋,风霁被宋衍杀的片甲不留。眼看这时辰不早,魔尊也差不多该走了,风霁也带着顾南逐告别离开。
走出了仙雾,顾南逐绷着的精神才算是缓了缓。
风霁瞧着他挺直的背都舒了下来,不由得调侃:“这么紧张作甚?你宋师伯这么吓人么?”
“那倒是没有,我只是怕给师尊丢人。”顾南逐跟着风霁下山,一边说道:“以前我只知道师尊厉害,竟不知师尊竟然这般厉害呢。”
“安平盛世,武修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尊号,世人更爱尊着那些德高望重的仙尊。但天下将倾的时候,也往往是武修冲在最前头。”
风霁牵着顾南逐的手,之前没发觉,此时才赫然发现那只小手竟然比自己的手还要温暖一些。
她捏了捏顾南逐的小指,这才摸到这孩子的指骨也修长的很。
“你是我收的第一个弟子,我不知教你的对不对,但却想将我觉得对的教给你。”风霁说道:“尊号,地位,权势都不过是锦上添花的好物件,盛世安平旁人尊着敬着,若逢乱世,甚至连一颗仙丹,一株药草都不及。”
“我不求你日后能有多大的权势地位,也不盼着你修的多高,只望你这一辈子平安顺遂就够了。凡人寿数短暂,若是一辈子不去经历八苦三毒,又有谁能说及不上快活神仙?”风霁说道。
顾南逐一直都知道风霁对自己极好,今日听风霁一言,也更觉得风霁对自己好的纯粹。
二人非亲非故,到而今也不过是数日的师徒名分。
可风霁却愿意同他说这些,为他做这么多,这番恩情足以高过这世间除了他生身母亲之外的任何人。
顾南逐抬起头,神情真挚的望着师尊:“弟子也愿常伴师尊膝下,日后不管师尊好与不好,弟子都不离不弃!”
他说完才发觉自己说的话实在不吉利,又连忙改口:“师尊一定会好,不会不好的。”
风霁眼睛都笑弯了。
她年幼的时候就是个捣蛋的皮猴,仗着祖上的荫泽,也算是人见人爱。
若是她当初有顾南逐的一分乖觉懂事,想必今日便传三界的声名也就不是承着祖上荫泽的金花瓶了。
风霁伸手摘了掉在顾南逐肩头上的一朵落花:“承你吉言,日后咱们只有好。没有不好。”
为了躲开魔尊,师徒二人慢慢的走,倒也不着急。
几日相处下来,顾南逐同风霁也熟悉了些,很多话也都敢说了。
此时他贯彻着凡世夫子“不懂就问”的思想,问道:“师尊,金仙便是最厉害的么?”
“唔,确实如此。不过武修的金仙和符修的金仙也是不一样的。符修起步难,日后多顺风顺水。武修想要成仙易,想要登顶可不容易。”风霁道。
顾南逐又问:“那花师伯是修的什么?方才我听师尊说花师伯也是金仙?”
方才不过随口一说,倒是叫顾南逐记住了,可见这孩子倒是聪明得很。
既然他问了,风霁便也全然告知:“掌门师兄和花百染都是武修,只是修的不同而已。但掌门师兄和我一样,都是修剑的。至于陆师兄,就是上次我同你说的每天都要看星星算命的那个,可要比符修还要少见,他是修阵的,我都不敢惹。”
顾南逐显然对花百染更感兴趣。
不知是见得多,还是上次将人咬了之后,记得便更深刻些。
“我见花师伯这么多次,都没见他怎么刻苦修炼,您说花师伯是金仙,我都有些不敢相信,想必花师伯的根骨一定很好吧。”顾南逐说。
“也有可能是傻人有傻福。”风霁调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