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若是谷崎,早在打笔战之前他俩就有来往。我想《罗生门》的出版纪念酒会他应该也有到场。就把他也列入人选之一吧。接下来呢?”
“佐藤春夫如何?”
“啊,佐藤春夫。芥川在他身上感到与自己相近的东西。对,他也是重要嫌疑人之一。”
我想起会在春阳堂版《芥川龙之介全集》的解说,看到吉田精一提及的某件事。
“决意寻死的芥川,据说会造访佐藤春夫,一直谈到深夜三点。”
“噢?”
“当时,据说他表示‘我本想与你一同走过文学生涯’,还说‘与某某跟某某携手同行是错的’。当然,佐藤春夫没写出某某究竟是谁。但是,如果芥川会举出两个人,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菊池宽和久米正雄。”
“……”
圆紫先生的脸上蓦然闪过寂色。害我觉得自己说的话,好像是出自低俗的八卦偷窥心态。
圆紫先生皱起的眉头立刻放松,“想必的确如此吧。说这种话,是芥川对春夫的阿谀,不过当然想必也是真心话。”
“我刚才是不是问了无聊的问题?”
“不不不,没那回事。”
“可是,您刚才的表情好寂寞。”
“啊,那个嘛,该怎么说呢?我只是忽然感到,人与人之间互动关系的悲哀吧。”
这次轮到我陷入沉默。
隔壁桌的四人起身离席,立刻有一对看似情侣的客人递补座位。看来,这间店暂时是不可能安静下来了。过了一会儿,圆紫先生略微压低音量,说道:“芥川晚年的文章中,有一篇令我永生难忘。细菌(bacteria),芥川按照日式拼音写成巴库特利亚,就是那个故事。你记得吗?”
“不记得。”
“那篇文章的主题是‘如果投胎转世——’。其中说了这么一段话:如果投胎转世,我会变成牛或马,并且做坏事。这样的话,神大概会把我变成麻雀或乌鸦。然后我又做坏事。这次我变成鱼或蛇。接着我再度干坏事。之后又变成虫子。但我还是继续为恶。又变成树木或青苔。我再度做坏事。于是变成细菌……”
我渐渐把身子缩起来,背上感到一阵寒意。
“即便如此,如果我还是继续做坏事的话,神会怎么处置我呢?想到这里,不断投胎转世,不停做坏事,好像就等于不断步向死亡。”
从这番话感觉不出作者的聪明才智。也许是大师的叙述将我导向某种解释,但我还是觉得,从中读到的只有无药可救的深刻孤独。
圆紫先生静静地说:“人啊,就是会思考各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