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纳和汤米跟着喷火战机彼特斯先生朝着主帐篷一路小跑,因为身边这位瘦高个儿走起路来大步流星,真是太快了。他们俩注意到喷火战机似乎在专心思考着什么,就没有再问这问那,实在不忍心打扰他。
途中见到他和一位身高八英尺,却依然穿着牛仔高跟靴来增加身高的人打招呼,两个男孩也没多问一句。和那个“巨人”一起的还有三个小矮人,目测一下,个头只到“巨人”的膝盖,旁边还有一位苗条的女士,下巴和嘴唇上方都是胡子,胡子已经垂到膝盖了。这五个片场娱乐节目的演员聊得火热,不过,杜纳发现,小矮人中的一个每每和“巨人”说话,“巨人”都要两三秒之后才会开口应答。他觉得这应该是小矮人的声音传到“巨人”耳朵里要花更长时间的缘故。
接着,他们来到了通往主帐篷的走道,没一会儿就置身满是刨花的竞技场了,两个人抬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正上方偌大的空间就是正在布置的高空表演平台,整个表演场地离帐篷的大门很近。
飞行设备下面的安全网已经铺好,一个穿着紧身衣的人正在对安全网进行测试,他朝喷火战机挥了挥手。穿着紧身衣的人要确保网已经拉紧,纵横交错的绳子都已经妥当地固定好。没一会儿,他就来到了网的边缘,用力抓着网绳,一个跟头就从网上翻到了地面上。
“你好,内德!”喷火战机和他打招呼,同时扬了扬眉毛,看着内德·巴罗,他的接应手,似乎在问网的松紧度合适与否,对方也是心领神会。如果网太紧,空中飞人表演时落到网上,网的作用力就会过大,演员就会被高高弹起,然后就免不了要摔到地面上。
“没问题。”巴罗对喷火战机说。
“特里克茜在哪儿?”喷火战机问。
内德·巴罗指了指,杜纳和汤米同时转过身,只见一位身材苗条的女孩向他们走来,这个女孩黑头发,椭圆脸形,碧蓝的大眼睛像是爱尔兰人,很是可爱。身上除了训练专用的紧身衣之外,还有一件披肩,走起路来从容、优雅,一看就是一位训练有素的演员。
“特里克茜,”喷火战机看到她走过来,对她说,“我想让你认识一下我的两个朋友,还有你,内德,你也来认识一下。内德·巴罗、特里克茜·塞拉,这两位是杜纳和汤米·威廉姆斯,胖坨弗隆的朋友,要过来指教咱们如何做后空翻转体一百八十度接前空翻和半屈身两连翻呢。”
杜纳和汤米纷纷和两位纤瘦的演员握了握手,根本不会想到这一握手相识居然差点儿把小命给丢掉。当时,他们脑袋里琢磨的只有喷火战机说的“后空翻转体一百八十度接前空翻”,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我们开始吧!”喷火战机说。内德·巴罗绕着网走过去——空中飞人和接应手绝不会从网底下直接穿过的,这也是雷打不动的规矩,因为据说从网底下走过去会不吉利。喷火战机也绕着网走过去,开始攀着绳索往上爬,两只手相互交替着一点点接近高空的抓杆。
抓杆也就是吊杆,他够到之后,首先用双膝钩住,在试图抓住空中飞行的物品之前,他先是用腿环绕固定吊杆的绳索,这样,手腕或脚踝用力去抓空中飞行的物品时,就不至于掉落下去了。
“好的,特里克茜,我们开始吧。”喷火战机对他身边的蓝眼睛女孩说。
“好,比尔。”她一边回答一边脱掉披肩,同时朝杜纳和汤米眨了眨眼,“想一起来吗?”
“不用了,小姐,谢谢。”杜纳说着抬起头来,这时内德·巴罗正在前后摇摆,不断让身体上升,眼看就要到帐篷的顶部了,杜纳觉得有点儿眩晕。不过,等他盯着巴罗看了一会儿,回想起来之前在哪儿见过他时,他不只是眩晕,简直就要晕倒了。
特里克茜·塞拉沿着细绳和木板构成的梯子向上爬,动作极其优美,最上端的表演平台离地面有五十五英尺,空中飞人就是从那儿开始做空中飞人表演的。
在爬上梯子之前,她先把舞鞋凹陷处的灰尘掸了掸,攀爬的时候,只抓着一边的绳索。到达顶部表演平台之后,她拿起挂在绳子上的一小袋松香,在手掌上拍了拍,同时手臂挽着旁边一个人,以保持平衡。
“再高一点儿,内德。”喷火战机朝内德大喊。
内德弓起背,将肩膀用力向前,以便增大摇摆的弧度。特里克茜·塞拉站在表演平台的边缘,镇定自若,两手抓着吊杆的杆子。
“好了。我们来个二人表演,特里克茜。”喷火战机大声说。
内德·巴罗抓住摇摆的绳子,喷火战机一声“走”,特里克茜·塞拉就从平台上向前跨了出去,手里抓着吊杆在空中不断向上摇摆。喷火战机大喊一声“继续”,她就放开了吊杆,双手紧抱膝部,连续两个后滚翻,然后将身体舒展开,倒立在空中的内德·巴罗顺势抓住了特里克茜的腕部,握紧之后,轻轻向上,与此同时,喷火战机三人组的另一名特技演员希普·爱德华兹早已爬上了空中表演平台,准备协助特里克茜,他已经用线钩抓住了特里克茜放开的飞行吊杆。看到内德已经接住特里克茜,希普也松开了飞行吊杆,特里克茜松开接应手内德之后,做了一个转体半周的动作,以便能够直接面对吊杆,接着,她双手紧握吊杆,脚部迅速做了几个动作,以便增加摇摆的幅度,这一系列的动作被称为“切入”。然后,她继续在空中摇摆,高度渐升,最终轻松平稳地回到了表演平台上,这个时候,希普也再次抓住了吊杆。
“上帝啊!”杜纳和汤米看到特里克茜平稳落在了表演平台上,不禁感叹。他们能够说出的就只有这个词了。两个人一言不发,满脸的敬佩。还是喷火战机打断了沉浸在其中的两个男孩,他大声对特里克茜说:“做一个转体动作吧。”
站在高处表演平台上的特里克茜,听见喷火战机的话,伸出一只手,假装示意观众鼓掌,然后,迅速从希普手里抓过飞行吊杆,模仿连续敲鼓的样子,向大家宣布,她就要表演转体了。
喷火战机一声“走”,她就握着吊杆开始在空中摇摆了,然后摆好一个坐在吊杆上的姿势,喷火战机再次大喊的时候,只见她双腿并拢,脚尖向下,开始下滑,准备和内德接应,两人双手紧扣对方的手腕,直到内德向前摇摆到最远的位置时,他才放开特里克茜的手。这个时候,特里克茜双手优雅地放在身体两侧,开始旋转,在空中旋转一圈半之后,身体呈直立状,结束了所有垂直方向的动作,最后接住了希普丢过来的吊杆。
“漂亮!”喷火战机大声赞叹,杜纳和汤米也长舒一口气,似乎疼痛的呻吟一般。
这时,只见这位蓝眼睛的高空特技演员手握吊杆继续在高空摇摆,离主帐篷的帆布只有一两英尺了,这个时候,她把吊杆放在腰部,然后推开,连续两个缓慢的跟头,翻完就落到了网上,最后,低着头,整个人仰面平躺,在被高高弹起之后,就利索地从网上跳到了地面上。
“我的天哪,彼特斯先生,”杜纳说,“有了这些,马戏团都不需要其他的表演了。”
“我很高兴你能喜欢,杜纳。”喷火战机一边说一边把休闲裤脱了下来,露出了已经穿好的紧身衣。脱外套的时候,他弯下了腰,这个时候,杜纳意外地看到了喷火战机胸前有一个黑色的小挂件,质地像是大理石,由脖子上的一根粗绳子穿着。他俯身的时候,小挂件正好从紧身衣里蹦了出来。
看到杜纳盯着自己脖子上的挂件,喷火战机说:“这是我的幸运石,杜纳。有人会戴幸运兔脚,不过,我更喜欢这个,因为自从戴上这个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摔过,也没有受过伤了。”
他把黑色的小挂件取下来给杜纳看。杜纳拿在手上,这才注意到小挂件并不是圆的,大致呈椭圆形,顶部镶了一个小小的金环,绳子就是从这个环里穿过去的。
“哎呀!你的幸运挂件还真特别呢,彼特斯先生,”杜纳说,“不过,我觉得最重要的是能给你带来好运。”
“我觉得你说得没错,杜纳,”喷火战机笑了,“现在看我做‘三连翻’的动作,你就知道它的威力了。”
他迅速爬上长长的绳索梯子,小心翼翼地来到了高空表演平台。内德·巴罗这个时候正在吊杆上坐着休息,看到喷火战机爬上了表演平台,他就用腿钩住推动杆的绳子,摇摇摆摆地滑了下来。
这次喷火战机为自己发指令,看到巴罗已经到达合适位置,他自己大喊一声“开始”,就握着飞行吊杆离开了表演平台。升到最高处时,他又对自己大喊一声,然后随手放开了吊杆。就像特里克茜·塞拉刚刚做的一样,他也用手紧紧抱住膝部,迅速翻了三个跟头,然后抓住了内德·巴罗的腕部,内德·巴罗也顺势抓住了他的手腕。
两名演员在空中前后摇摆,这个时候欢呼声和掌声充满了整块场地。主帐篷里的所有工作都停了下来,大家都在看喷火战机表演“三连翻”。
之后,喷火战机慢慢摇摆,回到了表演平台,动作自始至终都很优雅,他对内德·巴罗大喊:“今天就表演这些吧,内德。”
说完他就从表演平台上径直向下,跳进了网中,就要触到安全网时,他低下头,然后高高向空中弹起,回落后抓住了网的边缘,慢慢的一个跟头,就平稳落地了。这一次,是观看的工作人员长舒了一口气。
“哎呀,太棒了,彼特斯先生,”喷火战机走过来,准备把外套和休闲裤穿好,听到了汤米·威廉姆斯情不自禁地感叹,“真的太棒了!”然后汤米稍稍犹豫了一下,又脱口而出:“你觉得我能学会一两招吗?”
“为什么不行啊,汤米?”喷火战机很不解,“我也不是生来就会的呀。不过,要学这个得趁早,年龄太大就不行了。我三岁就开始学了,多练习,再加上一定的经验和技巧,仅此而已。”
“哎呀,彼特斯先生,”杜纳说,“我觉得这就够难的了,给我一万年我也学不会。我——”他没再说下去,而是把话题一转,“格兰特先生来了,马戏团的主人。”
喷火战机和两个男孩聊天时,一直带着笑容,可是,当杜纳告诉他格兰特先生来了的时候,喷火战机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表情似乎变得很不愉快。
他低下头,脱掉了脚上的演出专用布鞋,塞进口袋,换上了粗革皮鞋。格兰特先生在他们旁边停了下来,对杜纳和汤米说:“一切都还好吗,孩子们?”这个时候,喷火战机并没有抬头。
“哎呀,哎呀,哎呀!”汤米爆发出一连串的感叹,“要是我能看到更多像这样……像这样……很棒的节目,我一定要‘花封’了!”
一时间,格兰特先生满脸困惑,杜纳解释说:“他想说的是他一定要‘发疯’了。”格兰特先生听了,把头朝后仰了仰,笑了起来。
“我……我知道他要说什么。”格兰特又笑了起来,这个时候,杜纳注意到喷火战机的表情也放松了不少,正对着激动不已的汤米微笑呢。
“好的,祝你们玩得愉快。”格兰特说着示意了一下跟他一起来的人,然后就要走开。
“格兰特先生,”喷火战机突然站了起来,对他说,“我可以和您说几句话吗?”
“什么事,彼特斯?”格兰特停下脚步,声音冰冷,眼睛打量着彼特斯,目光也是冷冷的。
“上一次我们在里弗顿演出的时候,”喷火战机犹豫了一下,“我把一些东西落在您父亲的房子里了。是一些私人物品和报纸,我知道具体在哪儿,就在楼上的壁橱里,如果这一周您打算去您父亲的房间,请告知我一下,我准备去把东西取回来。”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去,”格兰特先生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去。那个房子的钥匙我都没有。今天傍晚父亲的律师会来找我,他应该有房子的钥匙。到时候我再跟你说吧。”
“谢谢,格兰特先生。”格兰特先生的友好似乎鼓励了喷火战机,于是,他又补充道,“对于这周要停演的五个城镇,我希望您能再考虑一下。他们都已经贴海报宣传了,而且城镇的老老小小都盼着我们去演出呢。如果我们不去,在业界也算是一桩丑事了。表演要一直进行,格兰特先生,对于马戏团的人员来说,坚持表演是很神圣的。除非天灾人祸,一旦宣传海报贴出去了,就要坚持表演。我——”
“好了,彼特斯,”格兰特先生打断了他的话,“现在马戏团的表演是我来负责。即使我父亲因为年纪大了让你协理事务,也不代表你现在有什么权力。我会用我的方式运营,现在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这儿多待几天,彻底摸清门道,了解透彻。如果你想要终止合同,不再表演,随时都可以跟我说,我会放你走的。如果要待在这里继续表演,你就不要再给我什么建议了。既然我负责,那一切就是我说了算。”
“好吧,格兰特先生,”喷火战机声音平静,“您放心,不用太久,马戏团就不用您负责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彼特斯?”格兰特发火了,“你是在威胁我吗?”
“不是,”喷火战机咬紧牙关,从嘴巴里蹦出了几个字,“我不是威胁,只是告诉您而已。”
“回见,孩子们。”尽管前一秒钟还怒火冲天,可下一秒钟格兰特就愉快地朝杜纳和汤米挥起了手,面带微笑地走开了,他没有再和喷火战机说什么。
“大蠢猪!”格兰特先生走远了,接应手内德·巴罗忍不住说。
“算啦,内德!”喷火战机果断地说,“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然后他对内德点了点头,补充说,“今天早晨你接应得不错,内德,昨晚是怎么回事,我真的很担心呢。”
“我觉得应该是光线问题,”巴罗缓慢回答,“光线正好反射到我眼睛上,我根本看不到你。今晚演出之前,我一定检查一下。”
主帐篷某处传来了嘟嘟的电子琴声,喷火战机接着说了些什么完全听不到了。
“喂!胖坨那个家伙去哪儿了?”周围稍微安静下来之后,喷火战机问,“他说他要过来接你们俩的。”
“他一会儿就来,彼特斯先生,”杜纳说,“你去忙吧,不要因为我们俩耽误了你的时间。我们俩等着就行了,他很快就会来的。”
“你们不会乱跑?”
“不会的,先生!顶多也就在帐篷里转转,省的碍别人的事。他过来我们会看到的。”杜纳说。
“好吧,孩子们,那我骑自行车走了,”喷火战机说,“一会儿见。”
杜纳、汤米和接应手巴罗先生告别后,正准备和特里克茜·塞拉小姐告别,却发现她已经不见踪影了。
等喷火战机也走远之后,他们俩就开始在整个表演场地里转悠了,看到了一个浑身都是肌肉的人,正在双杠上练习大回环等动作,两个男孩看得目瞪口呆,身边穿梭着的是工作人员,各自都在忙着分内的事。
“天哪,”汤米非常不解,“你肯定无法想象他们可以在这里进行马戏团表演,你看,每个人都忙得团团转,要我说,他们根本没法表演啊。”
“喂!”杜纳喊了汤米一声,算是回应,“你看那儿!有头大象正在推车子呢!”
一点儿也不假,在主帐篷的另一端,也就是和兽群表演处相连的地方,一头大象正在往兽群表演处推一只盖着帆布的车子。
两个男孩朝大象那边走去,这时,杜纳突然说:“我们还是在这儿等弗隆先生吧。”于是两个人又停了下来。
“是的,我也觉得最好还是待在这儿。”汤米对杜纳的建议表示同意。
不过,他们都在盯着兽群表演处那边,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同时又注意着胖坨弗隆,最后,杜纳终于忍不住了,他说:“我觉得咱们过去看一眼也没什么。不管怎样,弗隆先生如果到了,会等我们几分钟的。”
就这样,他们一起到了帐篷另一端,穿过帆布通道,来到了兽群表演的地方,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拴象索,原来,每一头大象都被拴在了地面的大桩子上,而且还打着双套结。
两个男孩眼睛瞪得老大,盯着那些大型兽类看得出神,接着,杜纳看到了两头小象,大概只有六英尺高,就在他前面站着。他发现,两头小象的动作如出一辙,他赶紧抓住汤米的胳膊,小声说:“你看!它们俩好像在练习!”
“练习?”汤米小声重复道,“练习什么?”
“你自己看!”杜纳说着往四周扫了一眼,想确定附近是否有驯兽人员。
可是,他们身边并没有其他人。
两头小象会同时抬起一只脚,然后做踢腿动作,就像两个排练剧场合唱的小女孩一样。然后,它们又同时抬起另一只脚,踢了踢。每只脚都踢了几次之后,它们又同时跪了下来,接着,站起身来,举起象鼻,一起发出了嘟嘟的声音,似乎在谢幕,宣告它们的演出结束。
“哇哦!”汤米忍不住感叹,“它们就跟人类一样啊!”
“你看,它们又开始了!”杜纳声音刚落,两个男孩又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虽然两头小象是第二遍练习了,可杜纳和汤米依然吃惊得张大了嘴,毕竟,小象身边再没有其他人,没有任何指令。
不过,这一次,两头小象刚表演到一半,就有一个负责动物的工作人员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而且扛着的草耙上还有不少干草。工作人员从第二头小象身边经过的时候,小象抬起了鼻子,迅速从耙子上抓了一些干草,然后将鼻子卷起,顺利地吃到了,而另一头小象依然在练习。
第二头小象刚开始练习下跪的动作,就发现旁边的伙伴已经停了下来,顿时睁大了眼睛,眼神中满是警惕,它四下打量了一遍,那神情像是一位脾气古怪的老教师抓住了弹纸团的学生。接着,它一边用鼻子发着尖厉的声音表达愤怒,一边向同伴的耳后袭击,被袭击的一方虽然被链子拴着,仍不免跌跌撞撞了一番。
只是一转眼的工夫,斗争就开始了。两头小象一边用鼻子尖叫、喘息,一边用力攻击对方。驯象员迅速从拴象索后的小帐篷里跑了出来,这个时候整个象群都已经乱作一团。不得已,驯象员只好用钩子将两头正在打斗的小象分离开来。
“它们因为表演过火了才打成一团的,”其中一名驯象员对满脸惊讶的汤米和杜纳说,“这比两名杂耍演员表演过火可要糟多了。不过,它们很快就会和好的,你们看着吧。”
驯象员回到小帐篷之后,杜纳和汤米继续看着两头小象,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两个小家伙谁也不看谁,就像两个生气的孩子一样,可没一会儿,它们就忍不住偷偷从眼角瞟对方了。
突然,其中一头抬起了右边的前脚,另一头也做了同样的动作,然后是左脚——两头小象又开始一起练习了!这个时候它们身边依然没有任何驯象员。
“都说大象是最聪明的,是所有动物中头脑最发达的,”杜纳说,“我真的可以在这儿待一整天,看它们练习。”
“我也是,”汤米说,然后他朝驯象员出入的小帐篷看了看,“真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我们偷偷去看一下,弄个清楚怎么样?这么做应该没什么大碍。”杜纳一边说一边朝汤米笑了笑。
“行啊。”汤米立刻响应,于是两人绕过拴象索,朝小帐篷的前面走去。
入口处并没有人,两人把门帘轻轻推了推,开始偷窥帐篷的里面。突然间,眼前的情景让他们彻底惊呆了——两个人目不转睛,然后相互看看对方,脸上全是错愕和难以置信的神情,整个早晨看到的所有表演加一块儿也不及这个让人震惊。
“他们在把那头象涂成白色!”因为害怕,杜纳的声音有些发抖。
“你以为我没看到吗?”汤米的声音有些粗暴,“那只是一头很普通的象啊。”
“当然了,”杜纳有些激动,他开始重复在布茨先生店门口看到的马戏团海报上的内容,“‘这是在暹罗之外能够看到神圣白象的唯一机会!’……原来不过是一个骗局!”说完这些,杜纳声音有些呜咽,他悄悄从帐篷边溜走了,然后对汤米说:“走,我们去找弗隆先生。”
两个男孩再次从拴象索旁边经过时都没有说什么,他们穿过帆布通道,回到了主帐篷,一眼就看到了胖坨弗隆和加农炮麦克哈切特,两人就在第一块表演场地的高空表演平台下面站着。他们一边大喊,一边朝胖坨和加农炮跑去,不停躲闪着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
“你们好,小家伙,玩得开心吗?”加农炮麦克哈切特看到两个男孩跑来,赶忙上前打招呼。
“真是不得了,加农炮,”杜纳说,“我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过。”
“和剪刀先生一起旅行,他拉手风琴,我们唱歌,也比不过今天吗?”加农炮问。
“嗯,”杜纳有些不确定了,“那一次也很有趣。”
“对了!”加农炮补充说,“如果我们今天还能找到人拉手风琴,我们还能一起唱歌,岂不是太棒了?也许他们会让我们参加盛大游行队列呢!”
“你准备干吗?难道要把客人都吓走?”胖坨弗隆有些疑惑,“对了,你们没遇到什么事吧,孩子们?”
“嗯?弗隆先生,您请说!”杜纳有些不明白胖坨为何这么问。
“我刚才似乎听到你们在喊‘胖坨’,难道不是?”胖坨问。
“喊了,确实喊了,胖坨,”杜纳一边说一边笑了,“你知道我们刚才看到什么了吗?”
“不知道,”胖坨说,“说说吧,你们刚才看到什么了?”
“我们去了兽群表演的帐篷,”杜纳说,“看到了一对小象正在练习表演动作,而且旁边并没有驯象员。它们根本不需要命令,就可以直接练习。”
“当然了,”胖坨说,“那种厚皮动物可是最聪明的了,几乎要赶上我们人类了。”
“不过,我想跟你说的可不是这个,”杜纳迅速补充道,“我们——”
“不是这个?”胖坨假装一副震惊的样子,“那真实的情报是什么,我承受得住吗?”
“说实话,恐怕不能——”杜纳回答,“我们看了一会儿小象练习动作,然后偷偷往兽群表演场地的小帐篷里看了看,那里面是驯象员,还放了其他一些东西。你猜他们在干什么?”
“难道在玩‘围着玫瑰丛绕圈子’?”胖坨装着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
“不是,”尽管想到要告诉胖坨的内容很严肃,杜纳依然忍不住窃笑,“我们看到三四个人在把一头大象涂成白色!那只是一头非常普通的大象,他们应该是准备把它弄成‘在暹罗之外唯一能够看到的神圣白象’。”说到这儿,杜纳的声音明显有些苦涩。
“等一下,粉红脸蛋儿的小鬼,”胖坨说,“那就是一头白象啊!我知道,那头象看上去并不白,我也无法确定是否在暹罗之外只能看到这一头,不过,它确实是白象。只不过跟其他象一样,看上去是粉灰色,但它的耳朵旁边有几处粉色的斑点,这也是唯一和其他象不同的地方。所以,那几个人要把它涂成白色,好让大家相信它就是一头白象,没有什么疑问。你看,要是和别人解释白象和其他象有什么不同,肯定很麻烦,所以他们干脆不解释,直接涂成白色了。”
“我明白啦。”杜纳说。这会儿心里似乎舒服多了,虽然自己也说不出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有舒服的感觉。
“既然已经解释了象,”胖坨继续,“我最好还是顺便跟你们说一下驯象师名字的由来,他们都管驯象师叫‘公象官儿’,其实,没有一头大象是公的,马戏团的象全是母的,因为相较于公象,母象要温和一些,当然了,它们要是发怒,也够吓人的,而且非常危险。它们通人性,有时候因为非常恼火,很可能会伤了驯象员的性命,但事后自己也会悲痛而死。一般来说,象都很忠诚,不过,也会偷东西吃。搞笑时,功力堪比小丑,伤心起来呢,真像是葬礼上的职业哀悼者……好了,以后有时间了,我再跟你们细说。”
“哇哦!”汤米感叹道,“你要说话算话哦,弗隆先生。”
“叫我胖坨,好吧!”
“对了,弗隆先生,”杜纳说,“你认识彼特斯先生的接应手吗?”
“内德·巴罗?当然认识,”胖坨说,“他人很好。通常情况下接应也做得不错。早晨他们的彩排怎么样?喷火战机说内德昨晚没有接住他。”
“他说是因为有光反射到他的眼睛了。”杜纳赶忙解释。
“要是我在安全网上方六十英尺的高度飞来飞去,我一定会确保接应手的眼睛不受任何影响,”胖坨非常坚定,然后又补充道,“如果落入网中的姿势不当,很可能会伤着脖子。”
“我……我想知道,胖坨,”杜纳打断了胖坨的话,“你之前是否认识他,我……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他。汤米一直跟我在一起的,所以,当着他的面说也没什么。”杜纳没再说下去,用眼睛扫了扫加农炮,胖坨会意地笑了起来。
“嗯,当着加农炮说这些也没事,”他说,“如果你准备好足够的胶带,他就可以闭嘴了。”
“我呸,你这个大胖子!”加农炮还击了,“巴罗那家伙怎么了,杜纳?你在哪儿见过他?”
杜纳抬头看了看胖坨,发现他的眼神很诡异,这种眼神他之前也见到过几次,场合却都不同。
“哦,”杜纳明显有些困扰,似乎希望自己没有提起巴罗先生,“你知道的,之前布茨先生把我和汤米从伊登伯勒带到了里弗顿,就是十天前,他想让我们帮他搬木柴。路上他开着车带我们去了格兰特老先生的家,就在山顶。”
“桑尼父亲的住处?”胖坨问。
“没错儿,”杜纳说,“只是现在老先生已经去世了。他——”
“对,我知道,”胖坨说,“然后呢?”
“我们在老旧的石砌房子门口停了下来,”杜纳继续,“布茨先生让我们看了草坪上的铁制动物,还有那里的其他东西,然后,就在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我抬头看了看房顶的瞭望塔,居然发现有个人在拉着一根树枝悬在空中,前前后后摇摆,然后放开了树枝,直接落进了瞭望塔。千真万确,我看到了!”
“你跟布茨先生说了吗?”胖坨问。
“说了,”杜纳回答,“我说了的,对吧,汤米?我跟他说了,他却觉得我是在吓唬他,说我总是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还说我在逗他,所以,我只好作罢。后来,我就把这个忘了,早晨看见吊杆上的接应手巴罗先生时,我突然又想了起来,当时他的姿势和那天我看到的那个人几乎一模一样——我以为‘飞入’格兰特老先生窗子的就是他呢。”
“你有没有跟其他人说起过这些,杜纳?”胖坨问。
“没有。”
“我们会核实的,”加农炮说,“现在我相信你。我还记得以前曾经对你的话怀疑过,而且我也知道,你身边某位傻乎乎的家伙也曾经对你的话表示怀疑。”他拍了拍杜纳的背,接着说,“现在先这样吧,你听,外面已经有风琴声了,他们马上就要列队游行了。我们稍后再细说。”
“我也相信你,杜纳,”胖坨说,“说实话,发生了这些事,我现在不敢不相信你啊,即使怀疑你不对,我也得先相信你。”
“哎呀,胖坨,我可不希望你是这种感觉!”杜纳有些难过,“我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
“好了,现在先不说了,孩子,”胖坨低头朝着杜纳笑了笑,“走吧!”说着把帽子扭向一边,用夸张的口型大喊:“盛大表演!盛大表演——这边请!列队游行之后就要开始了!赶紧买票吧!”
风琴声起,他们都朝出口走去,准备找个好位置观看列队游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