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早上。破晓时珍才好不容易昏沉沉地睡着,却又不断地被模糊的梦境吵醒。好不容易睡饱醒来时,赫然发现已经快九点半了。
她想了一下,决定不请客房服务送早餐上来。饭店窄小的房间让她觉得好难受。灰暗的陈设,厚重的窗帘和被单,更让她想念自己舒适的家。十年前,她在一场拍卖会上,买下现在住的这栋十八世纪两层楼式的住宅。前任屋主在这里隐居了四十年,房子又脏又臭,堆满了东西。可是她对它却是一见钟情。当初她的好友们都叫她不要买,说这种老宅就像个无底洞,要花好多钱维修。但现在他们可都认同她当年的决定。
她看到的不是老鼠屎,不是剥落的壁纸、地毯上的污渍、漏水的洗碗槽,也不是肮脏的炉子和冰箱,而是挑高的天花板、落地窗、宽敞的房间,还有被未经修剪的树木掩盖的波多马克河的景致。
光是买房子和屋顶修缮的费用就耗尽她所有的积蓄。之后的修缮工作她只好自己动手,自己粉刷,自己糊壁纸,自己拆除已经残破不堪的地毯,还意外发现底下美丽的拼花地板。
整修房子的工作对我的身心健康有很大帮助,她心想,一边洗澡洗头,擦乾身体。我从小就幻想长大以后要住这样的房子。她妈妈对花粉过敏。而现在她家厨房旁的温室里天天绽放着盛开的花朵。
她特别挑选象征温暖与愉悦的颜色,像是黄色、蓝色、绿色和红色,来装点她的房子。完全没有米黄色,她的好友们常开玩笑地说。她把新书预付的款项拿来整修书房,换新的厨具和卫浴用品。她家就是她的避风港,她成就感的来源。她住的地方离维农山不远,所以她就开玩笑地把房子取名为小维农山。
虽然留下来住这间饭店的目的是为了找莉莉,却也勾起许多不愉快的回忆,彷佛又回到当年,那个因父母吵架而成为全镇笑柄的少女。
她想起当年与瑞德热恋,后来又不得不强忍悲伤的往事。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想,当年放弃莉莉是不是错误的决定。现在回到这里,我才开始了解,如果没有爸妈的协助,我是不可能好好照顾她的。
她一边把头发擦乾,一边思考山姆的话。她相信他说的,对方威胁她的目的是为了钱。“珍,你仔细回想。”他说,“有没有任何人,因为任何原因要伤害你?你有没有抢走谁的工作?有没有——套句青少年的话‘惹到’谁?”
“没有。”她很诚实地回答。
山姆说对方很快就会打来要钱。如果对方真的是为了钱,那他应该是这里的人,而且他也知道领养莉莉的人是谁。或许是因为最近办校友会,我又刚好是杰出校友,所以对方决定这个时候跟我联络。
她看着镜子,突然发现自己脸色好苍白。她本来就会画点淡妆,现在则又多刷几道腮红,换支颜色深一点的口红。
她原本就有打算在康瓦耳多住个几天,所以有带几套换洗衣物。她套上最喜欢的桃红色套头上衣,下面则搭配深灰色长裤。
决定采取行动,自己找莉莉的下落后,原本无助不安的心情舒缓许多。她戴上耳环,梳了梳头发,放下梳子,却赫然发现手上的梳子形状样式就跟莉莉用过的那把一样。
她突然想起那个在康诺斯医生诊所工作的护士名字。佩姬·金柏。
她拉开抽屉,拿出当地的电话簿。有好几个姓金柏的人家。她决定先打“史蒂夫和佩姬·金柏”的电话。现在打应该不会太早。是答录机的声音。“嗨,史帝夫和佩姬现在不在家,请在哔一声后留下您的电话号码,我们会尽快回电。”
有人会对二十年前听过的声音有印象吗?还是我只是在欺骗自己有听过她的声音?她想了一下才说,“佩姬,你好,我是珍·史瑞丹。请问二十年前你是不是在康诺斯医生的诊所工作过?如果是的话,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你?请尽快回我电话。”
她接着找康诺斯医生的电话。如果他还活着,应该也已经七十五岁以上了。他太太应该也差不多这个年纪。山姆会向神父要康诺斯医生太太的联络方式,不过我可以先找找看。医生以前住在山曲路上。电话簿里有个桃乐斯·康诺斯也住在山曲路上。她拨了上头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个老太太。几分钟后,她已经跟桃乐斯·康诺斯太太约好十一点半去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