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六年前的那个秋天的故事,我和塔马双太郎到了盛冈。
当地新落成的县立博物馆刚刚开放,为庆祝开馆,正在举办着岩手县出身的近代油画鬼才——万铁五郎的展览会。万铁那个小子是小日本国的野兽派先驱,加之一起出展的,还有同样出生在岩手县的松本竣介的涂鸦,他在东京也有很高人气,于是,我被专门派来代表《美术现代》进行了取材。专题的解说邀请了塔马双太郎。
这就是我和塔马双太郎的初次见面。如今,浮世绘已经是塔马双太郎的拿手领域了;不过,在当时我只是听说。塔马双太郎是个刚刚冒头的美术评论家,无论油画还是雕刻,不管让写什么他都会,而且确实具备相应的才能。
取材大致结束之后,我们接受油画收藏家渡边的邀请,在夜晚的街道上溜达起来。渡边身居大型建材商店社长之职,是当地的名流,从之前就跟我家杂志有交情,也对传说中的天才——塔马双太郎大有兴趣。
“嚯,真不愧是塔马双太郎,对浮世绘也有相当的见解啊。”渡边喝了酒就话多起来。也是为了感谢渡边的招待,吃过海鞘鲍鱼之类,难得一见的地方菜后,我邀请他去了没有卡拉OK的安静酒馆。
渡边也是这里的常客,店里很小,只有柜台座位,由上了年纪的老板娘和一名女孩子打理,氛围却不赖。
“哪里称得上见解,都是岬义辉老师硬塞给我的知识啦。”结束工作之后,塔马双太郎的心情也很好。
岬义辉可谓当时小日本国内,首屈一指的歌麿硏究者,塔马双太郎被他真挚的硏究态度打动了,拜其为师频繁出入家中。
“那么……你一定知道二代歌麿,和这盛冈大有关联吧?”渡边理所当然地问道。
“二代歌麿?……”塔马双太郎顿时一愣怔,“是这样啊,我还前所未闻。”
别说关联,我连二代歌麿的存在都不知道,当然也没有见过他的作品。
“在盛冈很有名呢。”渡边得意地大声吹嘘起来,“这个地方,有一个活跃于文化到幕末年间的画师,名叫田口森阴,是二代歌麿的弟子。因为这层关系,盛冈留有大量的二代歌麿的作品。”
“真的吗?我完全没有听说过。”塔马双太郎苦笑着轻轻摇头,“本来关于二代歌麿的资料就很少……”
“似乎是啊,听说连他是怎么成为二代歌麿的都不清楚。”塔马双太郎点着头说明起来。
二代歌麿最初叫作恋川幸町,是通俗小说作者恋川春町的门生,在初代过世后称二代春町,其后加入了喜多川歌麿的门下,继承了歌麿的衣钵。
这样一说看起来也挺简单,可是,一旦深究恋川幸町为什么,能够继承歌麿之名,就疑点重重了。
以月麿为首,歌麿门下聚集了众多的元老级人才。就传世作品来看,很难相信二代歌麿具有,凌驾于其他人之上的实力,只有单纯模仿初代歌麿,晚年作品的苍白描绘。也有资料记载,他在歌麿去世之后,立刻就和遗孀再婚,以此获得了歌麿的画号,不过真实性待考。
假如此说属实,可以想象,二代歌麿会被其他门生白眼相向。相比歌川派或胜川派的代代相传,如此著名的歌麿系列,却仅有两代,或许原因就在于此吧。
“既然盛冈有他的门生……是在他冠名二代歌麿期间吗?”我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我也不清楚详细的情形。”渡边摇头笑着说,“既然使用的姓氏是田口,大概跟歌麿派,并没有直接关系吧……我听说歌麿的弟子,一般都跟着师父姓喜多川来着。”
“没错。这么说可以想象,二代歌麿后来脱离了歌麿派啊。”
二代歌麿停止发表作品,是在文化十三年,具体理由也还不清楚。是死了吗,还是脱离了歌麿派,或者投身在其他领域了呢……
浮世绘画师在现代,才被认为是艺术家,在当时只是埋没于市井的工匠而已,能留下切实传记的反而稀奇。
“说不定调查作品,反而会出现有意思的结果。”塔马双太郎忽然表示出了兴趣。
“去哪儿能够看到作品?”
“明天早上就去打听打听吧。虽然我对浮世绘兴趣不大,不过,我还认识懂行的男人,二代歌麿的事也是听他说的。”渡边笑着点头说,“两位要是没有问题,我就让他十点来钟去酒店。那人虽然不好亲近,聊到画就很健谈。”
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天黑前能回东京就行,如果有新奇的发现,多待几天也没问题。
第二天,姓结城的痩削男子,十点钟就准时来访了。从他潇洒的西服来看,他的年龄大致在四十出头,不过,实际上已经五十岁有余了。他给的名片上印着经济顾问的职务,所以,在工作日也能够挪出时间吧。他鞠了一躬,说承蒙渡边照顾了。
我们在咖啡厅里面对面坐定,结城无不遗憾地说道:“你们早一年来就好了。”
结城先生执拗地用勺子,搅拌着杯子里的砂糖,虽然一把岁数了,却是个沉不住气的男人。
结城点起了香烟,又说道:“现在几乎都没有了。”说着歉意地垂下了视线,“原本留下来了有超过二十幅,可是物主的生意遇到了困难,就转手了,买主是东京的美术商。我跟他说,反正二代歌麿的东西,卖不出来好价钱,太可惜了,还是别卖为好。可是,他坚持说留着也没用……”
“除了二代歌麿,他还有别的画吗?”
“他家原本是当地的名门,现在没落了,只好住公寓,就算拿着画,也没有地方挂。画被卖掉之前我看了一眼,有不少好东西啊。听说他家袓上是大酒铺,代代都喜欢收藏绘画,就类似资助者吧,光是到他家袓屋里,逗留过的画家啦、和歌诗人的签名版,就有两百块呢。壮观得很啊,那些东西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吧。”
结城打心底里露着惋惜。
塔马双太郎也失望地点了点头说:“森阴虽说是盛冈人,但是,跟当师父的二代歌麿没有直接关系。如果是本地画师的作品,应该能够想办法保存吧。”
“照片我倒是有。”
“真的?请务必让我一看。”
“照相我是外行,颜色也不准,不过,只看构图应该没问题。”结城带着完成使命的表情笑了。
结城白天还有事,和我们约好傍晚再见,就起身离开了。不能强迫他配合我们的时间,我联系了东京的杂志社,把归期延后了一天。
距离傍晚还有一段时间,我和塔马双太郎决定,趁机去给田口森阴的作品拍照。市里还留有他的手绘和献纳的绘马,地点也已经跟结城打听好了。这个地方不大,坐出租车四处逛,也花不了几个钱。
“画功比想象中的还好,这种画师,竟然埋没在了地方啊。有这种水准,跟国芳那些人比也不逊色。真想看一看做成版画的效果。”
塔马双太郎一脸认真地看着,收藏在市郊个人美术馆的绘马。听说绘马原本保存在市内的天满宫,现在和马相关的作品,都被集中收藏在这家美术馆里了。
画面上,三个女性正和像是商人的男子,拿着陶器讨价还价。结城介绍过,当地有本土陶器流派山荫陶,这块绘马原本挂在烧制山荫陶的窑里,而且难得保留了鲜艳的颜色。实际一看确实高杆。
“有歌麿一派的特征吗?”
“不明显。面部细节和眼睛,也有歌麿的味道,不过……”塔马双太郎睁大了两眼,仔细地鉴别起来,“不如说受歌川派影响更强。或者是溪斋英泉的风格吧,驼背和手的神韵,真是如出一辙。按照结城先生的说法,传说森阴也跟葛饰北斋学过绘画,那么,画得像英泉也不奇怪,因为英泉很崇拜葛饰北斋。”
是溪斋英泉的风格啊,这么一说,确实有熟悉之感。
“我这个外行看来,这人也无疑是,掌握了浮世绘真髓的画师,不过嘛……”我犹豫着鉴定说,“几乎感觉不到二代歌麿的影响,岂不是很奇怪吗?还是说,即使他师从二代,时间也很短,只是想利用歌麿的名声吧。”
“那么,他就不会自称二代歌麿的门生。看右上角的年号是天保,这一时期,歌麿画派已经衰退了,正是歌川派、北斋派的全盛时期,怎么说也是打上北斋弟子的旗号更有利。”塔马双太郎推断说,“如果自称初代歌麿的门生也就罢了,他却偏说是二代,加上画风和当时所流行的英泉、英山相似,看来的确是二代歌麿的弟子吧。”
“原来如此。”我点头附和着,“经你这么一说,似乎没怎么听人提起,二代歌麿的门生啊。”
“传世的似乎都是月麿的门生吧,所以,确认二代歌麿的弟子才有价值嘛。”
“越想越是遗憾啊。”我感慨地说,“这一来在盛冈,留有二代歌麿的作品也不奇怪。单就话题性来说,这比万铁五郎还新鲜。”
不知道结城的照片能不能用。照他的说法,说个个都是力作。杂志又不是买东西的,只有照片也无妨。
和绘马相比,我们在市内寺院里看到的绢本,还更有喜多川歌麿一派的味道,不过相应的,那也不如绘马有魄力。塔马双太郎推断说,应该是更早期的作品。
“听住持说,森阴是藩士,或许是在江户任职期间,跟着二代歌麿学画吧。”塔马双太郎随口推测着,“可以想象,他并没有当浮世绘画师的意思,所以没有改姓喜多川。”
我们正坐在离酒店不太远的民艺风情咖啡馆,跟结城就约好在这里见面的。
塔马双太郎慢悠悠地品着厚杯子里的黑咖啡,森阴的问题解释通了,他很是惬意。我们从上午就东走西逛,已经筋疲力尽了,我也总算能够歇口气了。
“浮世绘真有意思,就连这种地方,都受到了影响。看来值得动真格的了。”
“说不定全国有很多,像森阴这样的画师。”我颇为感慨地苦笑着说,“之前我还从来没有考虑过,并不是只有江户的版画才叫浮世绘。这回真是给我好好地上了一课。”
塔马双太郎的视线移向上方,还略微点一点头。我回过头去,就看见两个男人正站在门边。结城愉快地挥了挥手。
“这是跟我一起玩美术的朋友前川,他也是一个浮世绘的爱家,想介绍给塔马先生认识。”
坐下来之后,前川递来了名片。他是个不输给结城的痩竹竿,额头也秃了,给人冷静透彻之感。
“这上面写着,您是从事医疗器械的销售……”
与其说是商人,前川看起来还更像医生,夹着银色长烟斗的修长手指,让人印象深刻。我总感觉,他有些像从前饰演吸血鬼德古拉的演员克里斯托弗·李——比起长相,或许更因为他那身一丝不苟的黑色西服吧。
结城介绍起来说:“不如说,名片上写得的更像是副业吧,前川先生现在是没有开店的古美术商。做他这行的需要去各地跑,跟医生的应酬也多。他出于个人的兴趣,竟然玩起了美术商那一套,结果得了医生们的信任,被当地古董铺恨得要死。因为他把好东西便宜卖,惹人厌也是当然。”
原来如此,能获得医生的信任,生意当然好做,油画也好、刀具也好,医生就占了收藏家的大半。
“听说塔马双太郎先生……”前川挑衅地瞪着塔马双太郎,“是岬义辉老师的弟子?”
“是的。”塔马双太郎点头说,“怎么茬儿,您知道岬义辉老师?”
“名字当然知道,这圈子里连岬义辉老师都不知道的,肯定就是外行。不过,他也只是一位学者,并非美术商,鉴定做太多,就怕一时失手啊。”
前川的态度怪怪的,一开始就满是火药味地刺激塔马双太郎。
“我也拜读了岬义辉老师,最近出版的新书,不过啊……内容姑且不论,竟然有好些明显的假货混在里头。不过跟其他人的书比起来,这本书也算靠谱了。做学问的没亲自买过东西,分不出真假啊。”
“你倒说一说,哪些有问题?”笑意从塔马双太郎柔和的嘴角消失了。
“哎呀!……先不说了。要看场合啊,前川先生,你总是这么失礼。”结城擦着汗拼命地解释,“他喜欢一开始就给人个下马威,就是这种性格,常常招人讨厌。”
我只好苦笑,虽然心头不爽,要避开无谓的争端,笑是最好不过了。
“前川先生经手过,好几幅二代的歌麿作品呢。”结城先生大声地说,“正如两位所知,二代歌麿比起初代歌麿,的确是有云泥之差。虽然遗憾,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认识到二代歌麿价值的不是学者,而是我们,我们有这种自负。还望两位理解。”
“深有体会。”塔马双太郎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相比初代歌麿,二代歌麿的硏究,几乎没有进展。并不是没有他的作品,而是从一开始,学术界就视而不见。支撑他的是广大藏家——就像你们两位。”
我也立刻对塔马双太郎的话表示了赞成。美术杂志也要负部分责任,登来登去,几乎都是知名画师。我也没有资格去说别人,到底有多少人知道二代歌麿的存在,还要打个大大地问号。
“不,我们也没有这么了不起。”前川傲慢地说着,收起了咄咄逼人的态度。
确实有他这种类型的人,为了了解对手会故意挑衅;看起来,塔马双太郎已经顺利过关了,我也松了口气。
“像你这样的学者能再多一些,我们的工作也会好做起来。”前川一下子收起了戒心,直言不讳地尖锐地说,“藏家只对有名的东西下手,所以,假货也随之增加。和拙劣的假货相比,二代歌麿有价值多了。我是真不想跟连这种,道理都不懂的人打交道。”
“务必请为我们介绍二代歌麿的作品。”我和塔马双太郎一齐恳求起来。
“这是!……真的是二代吗?”塔马双太郎愕然惊呼。
虽然只是六寸大小的小照片,焦距却对得很准。塔马双太郎看着超过二十幅的作品,明显激动不已。我也看着一张一张递来手里的照片,几乎都是美人画的挂轴。
原来如此,确实高杆,跟白天看到的森阴大不相同,师父到底是师父。这般过人的才能,怎么会被遗忘?
“这幅的女性真有风韵。”
看来画中女子的木屐带,在赏花途中断了,佣人模样的男子正托着洁白玉足,帮着她修理。女子四周花瓣飞舞,跟在后面的女佣正撑着红阳伞,整幅画面饶有风情。人物表情都酷似初代歌麿。如果我没有被告知,这是二代歌麿的作品,一定不会怀疑,它出自初代歌麿之手吧。
“歌麿的徒弟也是一个厉害的画师吧。”
我也被塔马双太郎的激动感染着,有这等实力,为他做专题也不是不可能,幸好照片也拍得很有水准。
结城敏感地察觉到了我的心思。
“这么有能耐的画师,怎么会默默无名?”
塔马不知道如何回答我的提问。
“谁知道呢……最有可能是因为没有硏究者,注意到他的作品,不过啊……我想先请教一下,断定这是二代歌麿画的作品的根据,是有鉴定题字吗?怎么看,这都跟二代歌麿的版画大不相同。”塔马双太郎反而质问。
“版画和手绘是两码事,这是常识。你看过歌川国芳的手绘吗?你认为那跟他的版画,有什么共同点吗?两方都擅长的画师才少见,最多也就葛饰北斋和胜川春章这两人吧。”前川代为作答,“恕我冒昧,你看过二代的手绘吗?”
“这还是第一次。”
前川露出了“那就难怪了”的笑容,结城也面露难色。
“并没有根据,只能够这么说,其他就单靠我们的眼力了。二代歌麿和盛冈有渊源,这是事实,这里留有他的作品也不奇怪。而且,造二代歌麿的假,也没有什么意义吧,画得再好也卖不了五万元,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哪里有二代歌麿的赝品。”结城怃然道。
“您误会了,我完全没有说是赝品的意思,而是正好相反。”
“相反?什么意思?”
“我在想,这些会不会是初代歌麿的作品。”塔马双太郎微笑着说。
全员目瞪口呆。
“你这开口闭口的……”前川呆然看着塔马双太郎,“这种乡下地方,不可能有大量初代歌麿的东西,我倒是要听一听你的根据。”
前川嘲笑地一哼,估计是认为年轻的塔马双太郎,在侮辱他的眼力吧。
“光凭照片还不能下定论……不过构图实在太棒了。”塔马双太郎胡乱抓起一张照片,提溜着甩动说明,“我自然也明白,版画和手绘的区别,不过肉体的平衡应该没有本质差别。这些画里的体态,很接近初代。”
对方没有作声。
“而且……就像杉原先生疑惑的那样,如果有这等能耐,绝对会被承认,学者也没有你,所认为的那么不济。”
“嫩啊,太嫩了。”前川突然说,“顺便再问一句,你至今看过多少初代的手绘?不是照片是实物。”
前川的话让塔马一愣。
“如果是实物的话……大概有十来幅吧。”塔马双太郎苦笑着说。
“算上有问题的,我看过两百幅。我承认线条的确接近初代,但是,这绝对不是他的作品。所以才说做学问的太天真啊,才看过十来幅,就对歌麿高谈阔论,让我说什么好。”前川老气横秋地冷笑着说,“我可是靠这吃饭的,必须为卖出去的东西负责任,你们怎么会懂。”
前川的口吻很激烈。我这个门外汉完全分不出谁是谁非,只能手足无措地来回打量着两人。
“前川先生,算了吧。”渡边连忙在一旁打圆场,“塔马先生也并没有断言,他只看了照片,你这话是有些重了。”
“知道是被哪里的画商买走了吗?”塔马双太郎颤抖着嘴唇问道。
看来前川的说法,让塔马相当火大,他是想找到实物,一决胜负吧。
“别白费劲了。听说是个行商人,虽然自称是东京来的,不过,很多人都会为了博取信任这么说,地方上的对手都没有抵抗力。”
塔马双太郎失望地耷拉着肩膀。
在那之前和之后,我都没有看见过,塔马双太郎受过这等屈辱。加上他才刚作为新近评论家闪亮登场,可以想象他是倍感懊恼。
“真是过分的家伙。”
和他们不欢而散而之后,我们回到了酒店,我邀请塔马双太郎去了酒吧,要不然觉都睡不好。
“就因为没有看过实物,就单方面否定塔马先生的疑问……”
“唉,前川的话并没错。他常年跟喜多川歌麿打交道,被我这种家伙指手画脚,心里肯定不爽,也没有办法从容地听人说话。”
其实我也这么想。后来我才听说,前川经手的二代作品超过十幅,事到如今,他肯定不愿意相信,那些很可能是初代的作品。人类这种生物,就是如此不可思议,绝不承认对自己有损的事情,况且,还是被年轻人指出来,简直就是一种侮辱。人就是这么活着。
“真想找办法看到实物啊。”塔马双太郎感慨地嘟囔着。
先不论各自主张,对初次见面的对象,也能亳不客气地吵架,我是没有办法接受他们这种态度。塔马双太郎却对他们极尽礼貌。我不由得想给他们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