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远处我就看到大宁的尸体横躺在草丛里,虽然他的脸血污模糊,但身上的衣服不会错。
我赶到时,警方已经拉起警戒线,我看到围观者们站在警戒线外对着大宁的尸体指手画脚,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难受。
我记得以前不论走到学校的哪个角落,始终有人在我们背后指指点点嘲讽笑弄。现在大宁死了,他的尸体仍要成为那些人的谈资。假如毕业日那天我也以同样的方式终结自己的生命,我会不会和大宁一样的下场?
我感到悲伤,为大宁也为我自己,我阻止不了看客的谈论,却可以遮盖大宁扭曲的脸,为死者保留住最后一丝尊严。
我这样想着,弯腰钻过警戒线,快速朝大宁的尸体跑去。
有警察拦我,但没拦住,接着又有警察在后面追。虽然我距大宁的尸体只有二十米左右,虽然我跑得很卖力,但长期颠倒昼夜地上网早已拖垮了我的身子,所以在跑到距尸体还有两三米的时候,我终于被警察们扑倒在地。
倒地的瞬间,我想起了我和大宁的约定,声嘶力竭地喊:“手!手!”
可惜,喊声很快被淹没在围观者的欢呼声中,当我想再喊时,双臂已被警察扭到身后,剧烈的疼痛让我发不出声来。
这时过来一个警官,又高又瘦,他对押我的警员一挥手,示意放开我,然后和蔼地说:“我是负责此案的季警官,有什么话可以对我说。”
我张口欲言,却又止住,只是用余光瞄了眼大宁的右手。
季警官顺着我目光看去,立刻会意,当即走到尸体旁,蹲下身子去掰死者的右手。
结果,右手空空如也。
难道我记错了?于是我又去瞄大宁的左手。季警官忙又掰开左手,依旧空无一物。
咦?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跳楼的时候扣子没拿住,掉了?这可麻烦了!我一边寻思着一边使眼色暗示可能有东西掉在了四周草丛,季警官怕再摸空,干脆命令下属搜查。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一名警员在尸体周围发现了那枚扣子。围观者中有眼尖的一下子认出那是陈老师西服上的扣子,接着又有人认出大宁身上的衣服,更有人添油加醋自称今天上午曾亲眼看见大宁和陈老师发生过冲突。
一时之间,各种流言蜚语伴随着各种假设推理在人群中流传开来。
季警官听着众人的议论,眼见案情真相就要水落石出,赶紧往自己脸上贴金,对众警员道:“起先校方报案说学生自杀,我不放心,执意亲赴现场调查,怎么样,我的担忧还是很正确的吧!”
众警员见长官自吹自擂,生怕错过表现机会,忙不迭地追拍马屁,纷纷赞他料事如神。
季警官哈哈大笑,随手一摆止住歌功颂德,毫不吝啬地对众警员传授经验:“其实我远远看见这栋楼时,就觉得那学生不可能是自杀,原因很简单,这栋楼的二层搭建了平台,按理说死者站在窗台往下跳应该直接掉到平台上,而死者却是越过平台直接跌落在地,这只有一种解释,死者是受了某种外力才摔下楼的!”
众人闻言作恍然大悟状,季警官接着往下分析:“后来当我看见尸体时,更加认定自己的想法,死者是仰面倒地,你们想想,跳楼者自杀多是脸部朝下俯卧在地,怎么可能仰面倒地呢?现在在尸体周围又发现了这枚纽扣,破案也算是十拿九稳了!”
季警官吃水不忘挖井人,言已至此,深深望了我一眼,道:“同学,你认识死者?”
我想我们一起打了四年游戏,何止是认识,简直熟得不能再熟。
季警官又问:“那你认识这枚纽扣吗?”
我想我挨了老陈四年骂,恨他恨得牙根痒痒,他衣服上的扣子怎么可能不认识。
季警官点点头,将手中纽扣交于身边警员,叮嘱说赶紧把扣子送到市局刑科所检验鉴定,一有结果立刻告诉他。
那警员不解,心想把扣子的主人抓来讯问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吗,还鉴定什么扣子啊?他心里虽这么想,却不好明说,只是婉转道:“把那姓陈的老师控制起来吗?”
季警官生出放长线钓大鱼的乐趣,不愿急于收网,于是道:“不着急,先去死者跳楼的楼层看一看再说。”
说完,看了我一眼,笑着问:“同学,可以给我带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