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芳拿着三姐夫王英楷的推荐信,一大早便赶到北洋陆军练官营。练官营的管带像一只皮包骨头的猎狗似的坐在那条长凳子上看完了那封信,这才站起身,用那小眼睛侧成三角型对着孙传芳打量阵子,才说:“你叫孙传芳?”
孙传芳双手垂立,规规矩矩地应了声“是!”“多大了?”管带又问。
“十八岁。”孙传芳答。
“你跟王总办是啥关系?”
“他……他是我三姐夫。”
“嗯,这么说,你是王总办的小舅子了,失敬,失敬!”
“管带大人……”听着这番粗鲁的言语,孙传芳心头有点恼火。真想顶撞他几句。但想想,觉得不行。到人家面前吃粮了,不能得罪人家。三姐夫有嘱咐,还得有眼色,拍人家马屁呢!于是,他不情愿地说:“小人到管带大人面前听差了,今后一切唯管带大人之命是从,绝不越轨半步。还请管带大人多多提携。”
瘦管带笑了。“小小年纪,能说出这样几句甜蜜蜜地话,行呀!读过学堂吗?
孙传芳回答:“读过。”“读几年?”
“5年。”
“5年?”瘦管带惊讶了。“好厉害呀!我才读了一年半学堂,几乎把我难为死了,一本《三字经》都没有念完。你5年书怎么读,读多少书?”
孙传芳把自己读的书对管带大略的说了一遍,又说:“小人念的书不一定有用。今后,还得好好跟管带大人练武。”
瘦管带刚刚还把孙传芳看成一个毛头孩子,一听他念了那么多书,马上崇敬起来。“孙传芳,你念了那么多书,该到考场上去,弄个状元、探花什么的,那可比在练官营有出息。”
孙传芳找到拍马的机会了,他马上说:“听三姐夫说,练官营就是军中的一个大学堂,大考场,在这里更唷出息。三姐夫还说,管带大人是个最有本领的人,文武全才,又善于育人、用人。在管带大人身边做事,比什么科举考场都好。所以,小人宁可不入考场,也得到管带大人跟前来当差。”
瘦管带仰起脸来:“嘿嘿哈哈”笑了一阵子,说:“好,你既然这么看重我,我也厚看你。在练官营,你是秀才,最有学问的人,我一定重重的用你。”他把脸转过去,大声叫:“来人!”
一个侍卫兵走过来。立正站着,叫了声:“管带。”
“你去给这位孙秀才安排一间干净的房子,到库房为他取一套上好的被辱和军装,让他洗洗换换。以后,还有什么事,你听孙秀才交待是了。一定好好照顾好孙秀才。”
“管带大人……”孙传芳受宠若惊,想说几句感激地话,但又不知说什么才好。
瘦管带连忙摇手。“赶快去换衣服吧,有话以后再说。”
按照瘦管带的交待,有人把衣物、房舍都安排好了,孙传芳洗换了衣服,便在房子里休息。这一静,使他顿时慌张不安起来:刚刚还是寄人篱下的一个毛头孩子,转眼成了被人器重的“秀才”,他真点不适应、不习惯呢。做梦似的自问:“我孙传芳一日之间会有如此重大的变化吗?这是真的?我哪里来的这份福呢?”思来想去,孙传芳明白了:“这就是三姐夫教的那份学问。看起来,这样的学问是比书上的学问重要多了,我还得好好地用它呢!”
瘦管带46岁,在军营中混了将近20年,官至管带,也够寒心的了。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己能耐有限,没有文化,也没有靠山。官场上“三缺一”都别想腾达,何况他三项连一项也没有。虽然早已悟明了这个理,但总是寻不着这条路。如今,身边忽然来了个孙传芳,又是执法营务处总办的至亲,瘦管带觉得“有门了。这可能是天赐的良机!”所以,他对孙传芳果然十分关照,并且有空时便找到他亲热亲热。没多久,二人竞亲密无间起来,有时候,管带还半真半戏的对孙传芳叫一声“秀才老弟”,并且领他进一些社交场合。
有一天,瘦管带被邀要去参加一个步兵营管带的家庭宴。瘦管带心里一惊:“步兵营管带虽然相识多年,可他一直瞧不起我。设家宴请我,怕不是好事。”瘦管带自知草包,怕当场被人戏弄,又不好推辞,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然后去找秀才。孙传芳听了瘦管带的忧虑笑了:“你这位相识不就是凭着小聪明么,我陪你去,临时帮你出个主意,应付他。”
瘦管带果然领着孙传芳去赴步兵管带的家宴。
这是一场“鸿门宴”——气年前,步官营管带就同瘦管带争练官营的位置,结果失败了。心里不服,觉得瘦管带是个不学无术的人,不能胜任,不该坐这个位子。便决心借机嘲弄他。这一次,除了专请瘦管带之外,还请了两位名士作陪。宴会一开场,便呈现出剑拔弩张的气氛:步兵管带为每位客人倒了酒之后,笑嘻嘻地开了口:“今日家备薄宴,欢迎我的老朋友练官营管带,两位作陪的也同是友好;管带的随从小孙也不是外人。我一起欢迎。既是家宴,要欢欢乐乐,尽其高兴,别喝闷酒。我发出个小小的佰令,请我的客人应令,然后开怀!”
陪客们是事先说好的,自然随声附和。步兵管带顺手拿出一只方盒子,说:“咱们都是玩军的,我说一个有关战争谋略的小令:这盒子好比是一座山。”说着,他又把一只空酒杯放进盒子里。“这空杯子算是一只虎。请问练官营管带:不用自己动手,也就是说不用武力,你有什么计谋可以让这只‘虎’从山上出来?这就叫‘调虎离山’吧!”
瘦管带一听,冷嗖嗖打了颤:“怎么把这只杯子弄出来,还不能自己动手?”他锁起眉,鬓角渐渐渗出了冷汗。
孙传芳一看,明白瘦管带要失脸了。又见步兵管带得意忘形地在笑,心里十分焦急。锁眉想了阵子,便偏过脑袋,在瘦管带耳边嘀咕儿——对瘦管带说他有办法——,瘦管带顿时轻松地笑了。“管带老哥,我们练官营,就是个讲究计谋的地方。‘调虎离山’天天讲,人人会。你这令不用我解,让我的随从小孙来解吧。”步兵营管带一听,心里一惊。但还是说:“也好,也好。”转脸对孙传芳说:“请。请吧。”
孙传芳脸蛋有点涨红的说:“两位管带大人都高看小人了。其实,小人哪里会‘调虎离山’。不行。”
步兵营管带有点幸灾乐祸了。“你客气了吧?你们官长说你行,可见你行,怎么又谦虚了。来来来,调吧,把虎调出山来。”孙传芳还是谦虚地说:“大人谬爱小人了。小人真不会‘调虎离山’。既然管带大人高看小人,小人到想说句实话,调虎离山,小人真不能。但是,大人如果把‘虎’放到山外,我到是可以按照管带大人的办法‘自己不动手’,有个‘放虎归山’的办法”。
“真的?”步兵营管带不相信。“能放虎归山也好。”“不信,请大人试试。”孙传芳颇有信心。
“好,我就试试!”说着,他把盒子中的空杯子拿了出来。
孙传芳一见空杯子从盒子中出来了,便站起身,把自己管带面前的满杯酒端起来,说:“管带大人,‘虎’已从山上出来哩,你胜利哩,快喝干这杯酒!”
瘦管愣了阵子神,忽然明白了。他仰面喝干了胜利酒,笑吟吟地说:“管带老哥,我说我们练官营天天讲调虎离山计,人人会调虎离山,你还不相信。怎么样,我没有动手,我的随从也没有动手。‘老虎’不是出来了么,你中计了,喝,喝一杯失败酒!”
“啊啊?”步兵营管带发急了:“你的随从不是说,他可以‘放虎归山’吗?”
孙传芳站起身来说:“大人,兵书上说,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我没有‘放虎归山’计,怎么能破你的‘调虎离山’计呢?”
“啊?我真的中计了!”……
从步兵营管带家中出来,瘦管带拍着孙传芳的肩说:“秀才,你真是个秀才!我服你了。行,你今天为我争了大面子了,要不,那家伙请咱喝酒,咱又喝不到人家的酒。那才丢脸呢!”又说:“秀才,我想问问你,你是怎么想到用‘放虎归山’破他的‘调虎离山’呢?是书本上有的,还是你脑壳里想出来的?”
孙传芳知道瘦管带心服他了,本来想如实告诉他,是从古书上学来,只是把古书上的“马”在圈圈里换成“杯”在盒盒里罢了。可是又想,瘦管带不学无术,趁机糊弄他一番。便说:“是我随机应变的,一想便想出了。”
“行,行!你——好样的!”
甲午战败之后,清廷开始器重军队,袁世凯奉命在天津小站编练新军,所练的就是武卫右军。也就是后来北洋军的基础。当初,这支新军只有7000人,袁世凯却以这些人为基础,扩编为北洋六镇,渐渐形成了以后的北洋军阀集团。1899年袁世凯任山东巡抚时,为了镇压山东义和团的活动,袁世凯便把武卫军主力带到了山东。在山东,袁世凯为继续扩大军队,又在济南开办了北洋陆军速成武备学堂,由段祺瑞担任总办。
武备学堂是为扩军培育军官的,不定期招收学员。孙传芳到练官营不久,就赶上了武备学堂招生,学堂要求练官营在学兵当中选拔优秀分子送去深造。那位练官营的瘦管带马上想到了孙传芳——一来是对孙传芳有个好印象,二来也想拍王英楷的马屁——,便把他列入了推荐名单。
瘦管带找到了孙传芳,笑嘻嘻地对他说:“秀才,告诉你一个喜讯,你升官的机会来了!”
孙传芳笑笑说:“管带开小人玩笑了。小人在练官营嘛事没干,白白吃饭,我能有嘛升官机会?”
“你不信,我还会骗你吗?”瘦管带说:“日后只盼秀才高升了,别把小管带忘了,就行了。”
“管带大人说哪里话,莫说小人没那福分,就是有那福分,也得是管带大人给的,说嘛小人也不敢忘了大人!”孙传芳说着,摇摇头。
“实对你说了吧,”瘦管带说:“陆军武备学堂要招新生,让咱们营把好学兵送去。我最先想到的就是秀才你。你条件最好。那个学堂可是造军官的大窑子,白丁进去了,出来也比管带大。这不是你升官的机会?”
“真的?”孙传芳对这样大的喜事不敢相信。
“还有假?”管带说:“你瞧,这不是盖上大红官印的文书。”
孙传芳接过一张,果然是武备学堂招生的文书。忙问:“真的,让我去?”
“我说一不二。真的让你去。”管带大方了。“回去收拾物件吧,还可以回去看看你姐夫、你姐和你娘。一入学堂,怕就没空了。”
孙传芳欣喜若狂,连连向瘦管带作揖搭躬,说尽了感激的言语。然后回到家中,先把好消息告诉了娘,又跑到三姐家告诉了姐。最后来到三姐夫王英楷面前,大着胆子说:“三姐夫,我给你报喜来哩!”
“什么喜事呀?”王英楷早已知道了孙传芳要去武备学堂的事。是瘦管带向他回报的。他还向瘦管带表示感谢和准备嘉奖他呢。不过,他还是故意这样问。
孙传芳不知底细,还是详详细细地把瘦管带的话学了一篇。王英楷没有过喜,却一本正经地说:“传芳,你的运气还是不错的么,到练官营当学兵还不到3个月,就有机会进武备学堂。这好事,有人做几年梦都梦不到。要知道,武备学堂出来的,就不是学兵而是官长了,就是领兵的官了。出息呀!”
“多谢三姐夫栽培。”
“不过要记住,”王英楷说:“这只是给你个机会,能不能就真的当了官,还得看你会不会干?就是说这路还得看你会不会走?”,他走到孙传芳面前,拍拍他的肩,说:“传芳,武备学堂总办是合肥人段祺瑞,我跟他也算老同僚了。当年在小站练兵时,我就是执法营务处总办。那时候,段祺瑞是炮兵第三营统带。成立北洋六镇时。段祺瑞便升任了参谋处总办。他是袁世凯袁大人的亲信,袁大人到山东,他自然跟着来了。此人喜欢戴高帽,多给他点高帽戴戴。他会给你好处的。没别的话,还是我上次对你说的那些话。能记住一半,你就会受用无穷。另外,还有一件事,段祺瑞很爱才,你能好好学习,显示才华,他一准会大用你。”
“我记住了,三姐夫。”孙传芳也认识到机会难得,觉得段祺瑞是根大柱子,袁世凯更是牢固靠山。“若能攀上这些人,那才前程无量呢!”他又对王英楷说:“三姐夫,你放心吧,混不出人模样来,我以后不再来见你!”
“好!有志气。”王英楷高兴了。“这就看你的了。”
光阴如流水,一转眼,孙传芳在武备学堂学习便是两年。
1904年,孙传芳20岁了,身个长得更扎实了,人也显得比较稳重,学堂里的教官都比较喜欢他。这个学堂是速成的,两年毕业,然后派到军中任职。毕业考试,孙传芳夺得了前几名的成绩,受到学堂的嘉奖。也该着孙传芳机会好,就在这时候,清政府决定派一批留学生去日本深造,武备学堂首先就选中了他。
孙传芳官费留学日本,那是l904年秋天,学了3年的文化知识,l907年11月正式进入了日本东京陆军士官学校,成了这个学校第六期步兵科的中国学员。
孙传芳在日本东京陆军士官学校学习期间,13本东京正处在关于中国命运的激烈动荡中:中国伟大的革命先行者孙文,l900年率领他的兴中会在广东惠州三州田起义失败之后来到了日本,1905年,孙先生把他的兴中会和华兴会、光复会联合起来,组成了中国同盟会。这个组织一成立,便提出了“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建立民国,平均地权”的政治纲领,制订了《军政府宣言》、《中国同盟会总章》和《革命方略》等具有极大号召力的文件,许多进步人士都心向这个组织。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读书的中国青年,也纷纷向同盟会靠拢。孙传芳就在这时参加了中国同盟会,并且与同宿舍的同学李根源、赵恒惕结为友好,他们到处宣传同盟会的主张。只是过了不久,他们便分道扬镳了。
1908年l2月,孙传芳在日本军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在日本陆军联队实习3个月,于l909年3月返回中国。
在日本镀金5年,孙传芳再不是流落济南府的浪荡小伙子了,而是全身闪金光的中国年轻军官,军官中的佼佼者。走起路来,胸脯都挺得高高地。此时,他的三姐夫王英楷也随着袁世凯的调任军机大臣来到了北京。娘也到北京来了。孙传芳自然不到济南去,而是在北京陆军部“侯缺”了。
24岁的孙传芳,一直走着坦荡的道路,由学兵到学员。又混了个名牌日本士官学校的毕业生。从日本回国“侯缺”不到半年,赶上陆军部对军官考核,他一举获得了步兵科举人的好成绩。“金榜”上有了名字,准以步兵协军校任用,派往北洋陆军第二镇第三协第五标当了教官。
此时北洋陆军第二镇的统制正是他的三姐夫王英楷,这又给孙传芳一片得天独厚的天地。到军的那一天,王英楷先把他拉到密室,一本正经地说:“传芳,你已经不是6年前的孩子了,6年你走了别人半生都不一定会走完的路。说说你的想法,看看有什么高见,如何?”
孙传芳笑了:“三姐夫,还不是照你的话去做事,有什么‘高见’、‘低见’?”
“总得明白点什么?”王英楷说“现在你是标的教官了,总不能还是去当兵时的孩子吧?”
“三姐夫,你说得对。”孙传芳说:“官场不能只凭本领,得靠人缘。‘一个好汉三个帮!’就这意思。”
“行,认识这一点,也算大进步。”王英楷说:“还有一点你以后才会明白。”
“哪一点?”孙传芳问。
“有地位之后,要不断地壮大自己。”王英楷说:“这就不能只靠‘眼色’了,还得靠手段!”
“靠手段?”显然,孙传芳对“手段”还是生疏的。
“以后你就会慢慢明白。”王英楷微微点了点头,说:“记住,手段有时是婉转、温和的,有时是激烈、残酷的;该狠心时不狠心不行,不该狠心时,就是当孙子也得当!目的只有一个,壮大自己。自己壮大了,什么都有了。”
孙传芳眨眨眼睛,似乎听明白了,但又觉得那么朦朦胧胧——他在三姐夫王英楷身边,算是12年了。当初,他很恨他,他觉得他的年龄比三姐姐大了一倍还多,可以当作爸爸,偏偏成了三姐的男人。这事情太残忍了,太霸道了。之后,他知道三姐夫是个秀才出身,读了不少书,并且对他们孤儿寡母十分关怀,那个仇恨的心渐渐地平静了。平静得有点友好。到了孙传芳被拉到宅上读书时,那友好又渐渐变成了感激。当孙传芳从练官营到武备学堂,从武备学堂到日本东京,到进入日本士官学校时,他对王英楷的印象简直像天神般地崇拜了!“三姐夫人家在军营中走的路多,官场上的路就得按照三姐夫的路子去走。”所以,王英楷的话有一些孙传芳并没有听懂,但他记住了,他要去照着做。今后还这样做下去。他对王英楷说:“三姐夫,你的话我记住哩,都印在心上哩,一定照着做。还请三姐夫多多提携。”
“没多少要提携的。过去说的那些话够你用的,一辈子也用不完。”停了停,又说:“今晚我设个家宴,为你接风,也是为你祝贺,又算为你送行。”
“三姐夫,都是自家人,有嘛必要这样做?别办什么宴哩。”孙传芳推辞着。
“不光是为你,”王英楷说:“今晚还请另外一个人。是一位十分重要的人物,你非认识他不可!”
“谁?什么人?”孙传芳问。
“晚上见了你就知道了。”王英楷笑笑,说:“这个人对你很重要,你要十分尊敬他!”
初冬的北京,西风裹着寒凉袭打着大街小巷,袭打着一座座的习四合家院。新练军右翼翼长王英楷虽然升任了第二镇统制,但他习却依旧常住北京家中。好在二镇军队防地为永平府:离京城不远。统领也较为方便。为了妻弟的前程,王英楷设了家宴,名为迎送。实际都是为妻弟拉拉关系。
孙传芳很自觉,这一天,他早早地赶到三姐夫家中,忙里忙外,脚不停步。直到日落,他才换上新领的军校教官服,准备迎接姐夫说的这位“重要人物”。
华灯初亮时,门外一阵马车铃声。王英楷知道客人到了,忙领着孙传芳出迎。
马车上下来的,是一位威武军人,年约50岁,高大的身材,团团的脸膛,圆圆的大眼睛,蓄着浓黑的八字胡。一见王英楷,便以正规的军人礼节对他行了个礼,然后说:“感谢统制大人厚爱,子春讨挠了!”
王英楷走上去,拉着来人的手,笑咧咧地说:“今天是家宴,自家人万不可见外。”挽手走进院中,匆匆来到客厅。尚未落座,王英楷便指着孙传芳说:“过来,过来,先认识一下。”又指着来客对孙传芳说:“这位便是我对你说的——让你十分敬重的、也就是你的直接官长、北洋陆军第二镇第三协统领王占元(子春)大人。”
“王大人,王大人!”孙传芳连连敬军礼。“这位……”王占元指着孙传芳问。
“你的步兵协军校教官孙传芳。”王英楷说。“就是那位步兵科举人?”
“对,对。就是他!”
“统制大人怎么认识……”
“噢,噢噢,我来介绍一下吧,他是我家二夫人的弟弟。”王英楷说:“我的内弟。”
“哎呀呀,原来是这样!”
“请王协统多多指教。”孙传芳又频频行礼。
“一家人哩,不必客气。”王占元又说:“听口音,孙教官敢情也是山东人?”
“山东历城。”孙传芳说。
“我是馆陶。”王占元说:“咱们是老乡呢!”
“那就老乡相互照顾吧。”王英楷说:“好,天不早了,咱们吃饭。边吃边谈。”
一场不寻常的家宴在北洋陆军第二镇统制王英楷的家中进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