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郤宛是怎么死的?费无极又使用了什么办法呢?
说起来,费无极是个人才,绝对的人才。
伯郤宛这人很正直,官也升得很快,这令费无极非常嫉妒。费无极还有一个朋友叫鄢将师,原本职位还在伯郤宛之上,可是现在伯郤宛成了他的上司,所以他也很气愤。
就这样,费无极和鄢将师要想办法干掉伯郤宛,出一口气。
两人很快想出了办法,之后,费无极来执行。
眼下楚国的令尹是囊瓦,此人很贪而且很蠢。
“令尹,左尹说要请你吃饭啊。”费无极来找到囊瓦,送了点礼,然后说伯郤宛邀请他吃饭。
“好啊好啊,我去我去。”囊瓦立即答应了,他以为一定是伯郤宛有事求他,这次又能发点小财,却没有去想伯郤宛请客为什么要费无极来转达。
从囊瓦家出来,费无极去了伯郤宛家。
“左尹啊,令尹想来你家做客啊。”忽悠了那边,费无极又来忽悠这边。
“欢迎啊,欢迎啊。”伯郤宛也说,领导要来,当然要欢迎。为什么伯郤宛没有怀疑?一来,他是个实在人;二来,费无极和囊瓦的关系一向不错,经常给囊瓦索贿受贿充当托儿。
“那可要好好准备准备啊。”
“那是,可是,你看我家,确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啊。”伯郤宛有点犯愁,他这人两袖清风,一身正气,家里还真不富裕,也没什么值钱的收藏。
“咳,这你就不知道了,令尹最喜欢的就是兵器。这样,把你家的兵器拿出来,我给挑挑。”费无极话说得挺热情,弄得伯郤宛还有些感动,心说老费没有传说中那么坏啊,这不挺乐于助人吗?
伯郤宛把家里的兵器都拿来给费无极看,费无极装模作样从中间挑出来五样兵器和五副皮甲。
“就这样了,到时候你就把这些兵器放在门后,先挡起来,等令尹要看的时候,就拿出来给他看,顺便就送给他就行了。”费无极叮嘱了一番,走了。
伯郤宛就按照费无极的指点,宴请那一天,就把这些皮甲和兵器放在门后,然后用帐幔遮挡起来,专等囊瓦到来。
囊瓦正准备出发的时候,费无极来了。
“令尹,惭愧啊惭愧啊,你,你打我吧。”费无极哭丧着脸说。
“怎,怎么回事?”囊瓦倒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令尹啊,我差点害了您啊。伯郤宛这人看上去老实巴交,实际上包藏祸心,宴请是假,要杀害您是真啊。我刚才听说,他在门后布置了兵器甲士,您一去就冲出来杀了您。”费无极说得跟真的一样,脸上还挤出惭愧和愤慨来。
囊瓦一听,立即派人去打探,打探的结果就是:伯郤宛家的门后确实藏了兵器。
“伯郤宛,你胆儿肥了,敢害我?”囊瓦有些缺心眼,也不想想人家凭什么要害你,也不说去抓人回来对质,直接下令:“调集军队,攻打伯郤宛。”
于是,鄢将师领着军队攻打伯郤宛,伯郤宛全家被灭。
随后,鄢将师和费无极连带着又灭了一向不顺他们眼的阳令终和晋陈两家,罪名是勾结伯郤宛谋杀令尹。
伯嚭哭诉完毕,泣不成声。
“兄弟,咱们两家同是被费无极所害,同是被楚国所害,如今流落吴国,此仇此恨,一定要报。兄弟,留下来,咱们辅佐吴王,一同报仇吧!”伍子胥的泪水也早已经忍不住,两家的血海深仇,将他们的命运连在了一起。
“大哥,谢谢你。”伯嚭哭着说。
“大王,伯嚭兄弟一看就是个贤能的人,留下他吧。”
“伯郤宛家的人,肯定没错,留下来吧。你的仇就是子胥的仇,就是我的仇,我们一定帮你报仇。”吴王阖闾当即表态。
就这样,伯嚭也投靠了吴国。
现在,伯嚭也成了吴国的大夫。
吴王阖闾、伍子胥和伯嚭经常在一起谈论,很快吴王阖闾就发现伯嚭的才华并不逊色于伍子胥。不过,两人的个性有很大区别。
伍子胥是个直率人,有什么说什么;相反,伯嚭比较谨慎沉稳,说话很讲究时机和分寸。两人谈话的兴趣点也不大一样,伍子胥三句话不离报仇,对楚国的事情更感兴趣;而伯嚭尽管也是要报仇的人,但是并没有把报仇总挂在嘴上,相反,他愿意多谈些吴国的事情,并且很愿意提出自己的看法。
渐渐地,吴王阖闾有了这样一个印象:伍子胥更适合带兵打仗,而伯嚭才是治理国家的材料。
伍子胥很喜欢谈自己家族的荣耀史,但是每当这个时候,伯嚭就会沉默或者找话题岔开,而且,伯嚭从来不在伍子胥的面前谈自己的家族。为什么?
吴王阖闾想了很久,终于有一天明白了:伯嚭的爷爷伯州犁之死与伍子胥的爷爷伍举有很大关系。那时候伍举是楚灵王的头号谋臣,在伯州犁之死中充当了费无极的角色。
兄弟的后代因为权力自相残杀,而仇人的后代又因为共同的仇恨而成为盟友。
关于伯嚭来吴国,《吴越春秋》曾有这样一段记载:
吴大夫被离承宴问子胥曰:“何见而信嚭?”子胥曰:“吾之怨与嚭同。子不闻河上歌乎?‘同病相怜,同忧相救。惊翔之鸟,相随而集;濑下之水,因复俱流。’胡马望北风而立,越燕向日而熙。谁不爱其所近,悲其所思者乎?”被离曰:“君之言外也,岂有内意以决疑乎?”子胥曰:“吾不见也。”被离曰:“吾观嚭之为人,鹰视虎步,专功擅杀之性,不可亲也。”子胥不然其言,与之俱事吴王。
简单说来,就是大夫被离问伍子胥为什么这么信任伯嚭,伍子胥说两人同病相怜,都有同样的命运,都来自楚国,所以自然亲近。被离就劝伍子胥说伯嚭这人看上去就很残忍很贪,不可以亲近。而伍子胥终究没有相信他的话。
这一段记载,可信度极低,不必当真。之所以还要拿出来说,是因为这里产生了一个成语:同病相怜。
好消息和坏消息同时传来。
先说好消息。
好消息是费无极被杀了,而且是满门抄斩。谁杀的他?
自从伯郤宛无缘无故被杀,楚国的老百姓就对楚国政府失去了信心,编了很多骂囊瓦的段子。囊瓦也听到一些,可是不太当回事,直到有一天遇上了沈尹戌,两个人聊起国家大事来,没说几句,沈尹戌的火就上来了。
“人家伯郤宛和阳令终都是好人,可是都被你给灭了,你知道老百姓怎么骂你吗?我就觉得奇了怪了,人家正常人,谁不是想办法少挨骂啊,你倒好,自己给自己找骂,而且一点也不在乎。费无极这人是什么人?专门进谗言的人啊,全楚国都知道,怎么就你不知道?从前他逼走了朝吴,害死了伍奢,搞得太子建命丧异邦。平王那么个温和仁慈、恭敬勤俭的人,就是比成王和庄王也不差,就是因为被费无极蒙蔽,所以把个国家弄得乌烟瘴气。现在他又骗得你杀了三个好人,灭了三个家族,这三个家族可都是楚国最优秀的家族,从来没有犯过什么错误啊,现在老百姓民怨沸腾,吴国人虎视眈眈,一旦发生什么意外,你的地位就很危险了。到现在你还护着费无极,真是愚蠢至极。”沈尹戌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把囊瓦一通臭骂,骂得囊瓦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我,我,我错了,我会采取行动的。”囊瓦弱弱地说,因为他知道沈尹戌说得确实有道理。
三天之后,囊瓦出兵,将费无极和鄢将师两家灭门。同时,为伯郤宛等三个家族平反昭雪。
伍子胥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又是先笑后哭:“我不能手刃费无极了。”
伯嚭没有笑,也没有哭,他只是仰天长叹:“唉,人都死了,平反有个屁用!”
坏消息是在好消息之后一个时辰来到的。
吴王僚的庶子公子庆忌当初逃出了吴国,去了卫国。如今,在卫国招纳死士,发誓要回吴国刺杀吴王阖闾,为吴王僚报仇。
消息传来,吴王阖闾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为什么?
公子庆忌号称吴国第一勇士,勇到什么地步?
《吴越春秋》如此记载:“庆忌之勇,世所闻也。筋骨果劲,万人莫当。走追奔兽,手接飞鸟,骨腾肉飞,拊膝数百里。吴王阖闾尝追之于江,驷马驰不及,射之暗接,矢不可中。”
不用说了,基本上,此人就是李逵加戴宗加花荣。
就这么一个人,身怀绝技力大无穷,还带着满腔的仇恨,而且对后宫的地形十分熟悉。这个人要来行刺暗杀,其能量是专诸的十三倍都不止。
吴王阖闾能不害怕吗?
“两位,想报仇吗?”吴王阖闾问伍子胥和伯嚭。
“想。”两人都说。
“有你们在,囊瓦一定睡不好。”
“大王怎么知道?”
“因为有庆忌在,我就睡不好。”
伍子胥和伯嚭对视一眼,他们知道今天谈话的主题了。
“如果我被庆忌报了仇,你们估计也就报不了仇了。所以,两位想想办法,怎样才能除掉庆忌,之后我们才能全力为你俩报仇。”吴王阖闾说得很明白了,先除掉庆忌,再说你们报仇的事情。
要除掉庆忌,通过外交手段显然是不现实的,以吴国现在和卫国的关系,要求卫国帮忙除掉庆忌是完全没有可能的。而要求卫国驱逐庆忌则是很蠢的想法,如果庆忌去了楚国,只会更糟糕。
所以,通过外交手段的提议没有人提出,大家都是聪明人。
“只能派人刺杀他。”伍子胥说。
“刺杀庆忌?世上有人能刺杀庆忌吗?”吴王阖闾觉得这不可能,没有人是庆忌的对手。
“我有一个人,能够刺杀庆忌。”伍子胥说。他似乎早有准备。
“谁?”
“此人名叫要离。”
“要离?比庆忌还强壮?”
“不,矮小干瘦。”
“那他凭什么刺杀庆忌?”
“大王,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就知道了。”
“快讲。”
两年前,齐国派了一个使者出使吴国,这个人叫做椒丘欣。
椒丘欣是齐国著名的勇士,过淮津的时候,要在淮河饮马。当地人告诉他说:“水中有神,看见马就出来,吃你的马。”
“嘿,我是齐国第一勇士,什么神敢吃我的马?”椒丘欣不信。
椒丘欣的随从在淮河饮马,结果真的就有水神出来,把马给吃了。椒丘欣大怒,脱了裤子就下水了,结果与水神大战数日而出,被水神刺瞎了一只眼睛。
大战水神这一段见于《吴越春秋》,明显夸张,不知道是椒丘欣在吹牛,还是伍子胥在忽悠,或者赵晔在编故事。
到了吴国,办完正事,吴国当地的民间勇士设宴招待,算是两国同行之间的友好交流。三杯下肚,椒丘欣就开始吹上了,满口“我”怎样,“你们吴国”怎样。
大家都有些不忿,不过掂量一下,能跟椒丘欣对抗的还真没有。这个时候,要离说话了,他就坐在椒丘欣的对面。
“我听说啊,真正的勇士,那是勇往直前,宁死不受屈辱。你跟水神恶斗,马被人家吃了,御者也被人家咬死了,自己的眼睛还给弄瞎了,算三级残废吧。你这样还不去死,反而要苟且偷生,你有什么好吹的?”要离没鼻子没脸,羞辱了椒丘欣一通。
“嘿,你个小赤佬,小样儿,我两根小指头也能捏死你,敢这样跟我说话?”椒丘欣大怒,就要起身来打要离。
大家一看,纷纷来劝,椒丘欣也不好当着大家的面动手,忿忿然坐下,吹牛的劲头被打消,酒喝得很不爽。
酒席散后,各自回家。
椒丘欣回到国宾馆,怎么想怎么憋气,于是溜了出来,要到要离家里找他算账。
来到要离的家,只见要离家大门开着,小门也开着,要离脱得个赤条条,一个人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椒丘欣上去就把要离给揪了起来,啥也没穿,揪哪里?头发。这下,要离醒了,一看是椒丘欣,笑了。
“伙计,你有三大该死之处,知道吗?”椒丘欣一手揪着要离,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利剑。
“说说看。”要离一点也不害怕,他故意盯着椒丘欣的那只瞎眼看。
“在公众场合羞辱我,这是第一;回到家里还不关大门,这是第二;不关大门,还不关小门,这是第三。知道不?”
“你这三条都不成立,你倒是有三条很不男人的,你知道不?”要离学着椒丘欣的口气,反问他。
“你说。”
“我当众羞辱你,你不敢当众跟我拼命,这是其一;非法进入民宅,像小偷一样不敢出声,这是其二;一手拿剑,一手揪住我的头发,这时候才敢跟我说话,这是其三。有这三条,你还是个男人吗?”
椒丘欣被问得愣了,半天才算想明白,然后松开要离的头发,扔掉手中的剑,叹了一口气:“唉,我如此勇猛,以至于没人敢跟我瞪眼,而你竟然三番五次羞辱我,还说得这么有道理。唉,我服了,我服了还不行吗?”
地点:王宫。
人物:吴王阖闾、伍子胥、要离。
“啊,你竟然这么瘦小,看上去弱不禁风啊,你能让齐国第一勇士椒丘欣服气?我有点不信。”吴王阖闾说,语气有些藐视。
“大王,俗话说:瘦是瘦,有肌肉。我确实弱不禁风,连肌肉也没有。可是,我有勇有谋啊。”要离见阖闾藐视他,急忙说。
“我知道椒丘欣在吴国只服一个人。”阖闾看都没看他一下,接着说。
“大王,那就是要离先生啊。”伍子胥在旁边说了。
“服不服要离先生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我知道他服另外一个人,说这个人才是天下第一勇士,他只能算第二。”阖闾看了要离一眼,却还是没有说出来这个人是谁。
“是谁?”要离忍不住问。
“别问了,他不在吴国了。”
“大王,告诉我是谁。”要离更想知道了。
“这——”阖闾又看要离一眼,似乎犹豫了一下,“告诉你有什么用呢?这个人你肯定对付不了。”
要离没有说话了,看上去很失望。
“大王,说说也无妨啊。”伍子胥再次插话进来。
“好吧,”阖闾再看要离一眼,似乎很勉强地说:“这个人,就是公子庆忌。目前正在卫国养精蓄锐,要来刺杀我。我想找人去先刺杀他。可是,无人能用啊。”
说完,阖闾摇摇头,满脸的失望。
“大王,让我去杀了公子庆忌。”要离挺身而出,主动请缨。
“你?你知道公子庆忌吗?那是万夫不当之勇啊,就你这样的小体格,上一百个也是白给啊。算了,你还是回家带孩子去吧。”阖闾好像有些意外,语气还是很轻视。
“大王,你羞辱我。你羞辱我就等于杀了我,你杀我不如让庆忌杀我,庆忌杀我,不如我杀庆忌。大王,刺杀庆忌这活我做定了。”要离坚决请战。
“这一”阖闾似乎还有些犹豫。
“大王,我看,要离既然能让椒丘欣折服,也就一定有办法对付庆忌。”伍子胥又适时地插了进来,对阖闾说完,又对要离说:“壮士,我相信你才是吴国的第一勇士。不过,庆忌可确实比椒丘欣难对付得多,你有什么办法对付他?”
“我想想。”要离开始思考。
吴王阖闾和伍子胥也开始思考。
片刻,要离想到了办法。
“大王,大丈夫做大事就不能儿女情长,为了国家就要牺牲小家。这样,我就假装得罪了大王,负罪出逃,然后大王杀了我的老婆孩子,我就投奔庆忌,他一定会信任我的,那时候,伺机下手。”要离的主意——杀老婆孩子。
“这,这不太好吧。”伍子胥说。
“不,我已经下定了决心。”
“这就骗得了庆忌吗?”阖闾好像有点怀疑。
“对了,把我的右手也砍掉,庆忌就一定会相信了。”要离来了劲头。
“太残忍了吧。”伍子胥说。
“要做大事,就要受大苦。”要离说。
“不,这样你会怨恨我的。”阖闾说。
“这是我自愿的,我不会怨大王,我还要感谢大王给了我这样扬名立万的机会。”要离说。
“你不会后悔?”
“我要离什么时候后悔过,现在就砍吧。”
“那好。”阖闾终于接受了要离的请求,然后对侍卫喊道:“来人,拿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