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穆公带着巨大的空虚和失望回到了秦国,晋国不可依靠,秦国想要称霸,就只能靠自己了。于是,穆公只好安心发展生产,等待机会。与此同时,中原的霸主晋国的实力也越发强大了。公元前629年秋天,晋国在清原(山西运城闻喜县北)举行了阅兵仪式,将原先的三军扩充为五军。(在上中下三军外,增加了新上军和新下军,周礼规定,诸侯最多三军,晋军此编制实为大大的僭越。)
在这次扩军行动中,晋文公还提拔了一大批优秀的年轻将领,经过一番换血和洗牌,晋国核心领导层更新为:
中军将:先轸;中军佐:郤溱。
上军将:先且居(先轸之子);上军佐:栾枝(原上军统帅狐氏兄弟已相继老死)。
下军将:胥臣;下军佐:郤缺(原晋惠公谋臣郤芮之子,成语“相敬如宾”的主人公)。
新上军将:赵衰;新下军佐:箕郑。
新下军将:胥婴(胥臣之子);新下军佐:先都。
晋文公的这些举动,使得晋国兵多将广,而晋国的军事实力也一下子跃居为列国首位,不但让秦国不敢轻举妄动,就连不可一世的楚成王,都慑于晋国的强大,不得不跟晋国讲和,暂停了用兵中原的战略,从此蛰伏江汉数十年,直到南方神鸟楚庄王一飞冲天。
时光流转,白驹过隙,转眼时间又过去了一年,到了公元前628年,秦穆公终于坐不住了,因为在这一年,他可怕的对手,打不死的蟑螂小强,晋文公重耳,终于耗不住岁月的无情,死在了自己的前头,年轻的晋太子欢即位,是为晋襄公。
晋文公在世,秦穆公还惧晋国三分,可是这个小毛孩襄公,他可一点儿也没放在眼里。
自己的年纪也不小了,如果再不建立一些功业,穆公实在不甘心,他可不想就这么一直被晋国压在下面,窝窝囊囊地过一辈子。
恰巧这个时候另外一个老家伙郑文公也去世了,穆公两年前围郑时安插在郑国驻防的秦将杞子传来消息:他已经掌握了郑国北门的钥匙,请求穆公趁着郑国新丧政局不稳攻打郑国,他愿意作内应。
穆公听了大喜,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啊,郑国地处于整个中国的最中间,交通便利,农、商业均极发达,是谋霸中原必须控制的战略要地。自己如果能控制郑国,国力必将大增,到时秦郑两国东西合璧,称霸中原就指日可待了。
于是穆公把自己的得力大臣蹇叔和百里奚找来商量此事。
公元前655年百里奚和蹇叔来到秦国的时候已经七十多岁了,屈指算来到如今公元前627年已经过去快三十年了,这两个老家伙居然还健在,他们岂不是已经超过百岁了,真是老妖精,恐怖啊!
这两个“老妖精”一听穆公要放弃右倾保守主义路线,去走“左倾”冒险主义路线,不由齐声劝阻道:“不可啊主公,我军这样远途奔袭,可是犯了兵家大忌啊。”
秦穆公的满腔热血被一盆冷水浇下,心里已然有些不痛快了,他沉着脸问道:“我们有内应,又是偷袭,可以说是以有备攻无备,这么多的有利条件,怎么能说是犯了兵家大忌呢?”
“老妖精”蹇叔答道:“主公,你还不明白吗,这完全是一个军事冒险啊。第一,从秦国到郑国,千里之遥,沿途崤函古道,更是艰险无比,远途跋涉,士兵必然疲劳,士兵疲劳,士气必然衰竭,士气衰竭,军心就会涣散,军心涣散,这仗还怎么打。第二,千里行军,补给问题如何解决。第三,千里行军,如何保密,不能保密,如何能算是偷袭,偷袭不成,又如何能算是以有备攻无备。第四,既然无法保密,晋国就有可能在半途设埋伏,到时偷鸡不成蚀把米,我们就麻烦啦!夫称霸者,须戒急用忍,主公难道忘了老臣从前的话了吗?”四重分析,头头是道,蹇叔深谋远虑,老妖精果然厉害。
这些道理穆公何尝不知道,没错,这样做是很冒险,可是如果不冒险,秦国什么时候才能称霸中原呢?自己已经老啦,等不了那么久,也顾不了那么多啦!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一个人的一生应该是这样度过的: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在临死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大秦的霸业而奋斗。”
于是穆公“不听老人言”,反驳蹇叔道:“郑国新丧,麻烦事情一大堆,怎么会有闲心探听我军的行踪,就算万一被他们知道了,又怎知我军一定是攻打他们的?而且晋国也是新丧,他们忙活晋侯的丧事都来不及,怎么会冒出来跟我们作对呢?再说我们跟晋国也是老交情了,他们不会轻易跟我们反目的,多结一个强敌,对他们有何好处?”
蹇叔还想劝谏,穆公火了:“咄!吾意已决,尔等无须再言,否则拉出去砍啦!”
蹇叔和百里奚见穆公已经发飙了,怕他真的要了自己的脑袋,只好唉声叹气地退了出去。百里奚看了蹇叔一眼,苦笑道:“看来主公这些年真是受够了鸟气,这都怪那些狡猾狡猾的晋国人,和这种人做邻居,真是衰透了!”
于是穆公召孟明视为大将,西乞术、白乙丙为副将,挑选精锐战车三百乘士卒三万余人,在东门外集合,准备出兵。出兵的这一天,百里奚和蹇叔拉着自己儿子们的手,放声大哭:“宝贝儿子啊,咱爷俩最后告个别吧,你们这一去,恐怕就回不来啦,呜呜呜,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好可怜啊!”
一旁的穆公看着漫山遍野整齐雄壮的队伍,正自豪气万千,想来个振奋人心的动员令,突然听到这俩老不死的在那里抱头痛哭,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丧气话,不由大怒:“哭,哭什么哭,老屁股们就是眼泪多,跟郑国的那个烛之武一个德行!这是要去打仗呢,你们这不是乱我军的军心吗?”
两人一听老大发火了,立即收住哭声,抹了把鼻涕眼泪,抽泣着说:“臣怎么敢扰乱军心啊,臣这是在哭自己的孩子呢!儿啊,晋国人必定在殽山等着我军,殽山有两座山陵。它的南陵,是夏后皋的坟墓;它的北陵,是周文王在那里避过风雨的地方(看来还是名胜古迹)。你们必定死在两座山陵之间,我就去那里收你们的尸骨吧!”
穆公见他们还在乱说,心里不由动了真火,他跳脚怒骂道:“哟,还未卜先知呢!你们懂个屁啊?如果你们六七十岁死了,你们坟上的树木已经合抱了。早该死的人了,还在那里胡说八道,快点给我滚蛋!”
蹇叔和百里奚被骂了个狗血喷头,只好站在一旁不吭声儿了,百里奚小声嘀咕着说:“活得长是我们的错吗?他就不死,我有啥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