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482年冬,在国外流浪了近半年之久的吴国大军终于回来了,摆在他们面前的,是残破的家乡,和越国五万大军。
十三万对五万,平均两个多打一个,按道理吴国人没必要怕越军的,可是这支十三万的大军一缺粮食二缺斗志,刚一交手就溃不成军。
夫差彻底傻眼了,满腔的雄心壮志化作乌有,他现在再也不稀罕什么霸主不霸主了,他现在什么都可以答应越国,只要能保住小命和国家即可。
他把伯嚭叫了来,沉着脸道:“当初文种来请行成,寡人就不想答应。都是你撺掇寡人,勉强应承了。今日只得也要去请行成,你须与我走一遭。若是不成,杀伍子胥的属镂剑还在,寡人就赐给你下去陪他!”
伯嚭垂头丧气地来到越营,先找到文种,求他先帮自己在越王面前说两句好话。
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用三十年,十几年后,双方就掉了个儿了。
文种笑道:“当年我找你帮忙可是带了白璧二十双、黄金万两,还有八个越国美女的。如今太宰怎么能空手而来呢?太不够意思了吧!”
伯嚭赶紧道:“是是是,我赶紧回去拿!”
文种笑道:“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贪财好色吗?算啦!我带你去见大王吧,成与不成,就看你的造化了!”
伯嚭连连称谢,跟着文种来到越军大帐,跪地膝行至越王面前,使劲叩头说:“先前我王得罪越王,如今已然知道错了,请越王高抬贵手,与我国讲和,双方重归于好。”
句践很想不答应,很想跟吴军决一死战,彻底报了会稽之仇,但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吴军十三万大军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困兽之斗,胜败犹未可知,就算胜了,也要付出相当的代价,划不来。算了,见好就收吧,吴国现在是一匹残马,病入膏肓没救了!不如过几年寡人再来收拾他,猫吃老鼠,多折磨它一下也好。
于是句践爽快地答应了吴国的求和,但事情并没那么简单,退兵可是有条件的,割地赔款自然少不了。夫差此时无心恋战,当下顾不了那么多,只得和越国签订了一系列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从此,吴国衰落了。
越王句践的选择是正确的,目前形势和当年吴国包围会稽不同:当时越国只有五千甲兵而吴国有十万,投降是唯一出路;而现在吴军虽败,但仍有十三万大军,自己只有五万,真打起来谁赢不好说,不如趁胜捞点好处走人。
老虎将主人咬了个遍体鳞伤,就退回了山林,因为它明白,自己的食量有限,吃多了会撑着。
不过越王句践不是夫差,他可不会那么天真地让敌人有喘息的机会——这就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教训,他又怎么可能让历史重演——但句践也深知长年累月的战争对刚刚崛起根基尚未稳固的越国没有好处,所以他想了个借刀杀人的妙招,让楚国人出头去对付吴国,一点一点消耗吴国的实力,直到自己可以一口吞掉吴国报仇雪恨的那一天。
而对于楚国来说,从前楚平王的尸体就是因为吴国人被羞辱的,楚昭王也是在和吴国的战争中死去的——他们与吴国的仇恨一点儿也不比越国人少——所以楚越双方很快结成了战略同盟,在此后的几年内,隔三差五地轮番袭击吴国,折腾夫差。
其实越国人多虑了,吴王夫差也不是句践,他没有忍辱负重的耐力,也没有卧薪尝胆的毅力,当所有称霸的梦想化作一摊泡影,夫差就变成了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从前他没有雄才,总算还有点雄心,而现在他连那点可怜的雄心都没有了,他只想安安心心平平静静地过完下半辈子。据《左传》的记载,从黄池大会那年开始,戴着“霸主”虚衔的吴国竟没有再主动发起过一场战争,几乎都是别人来打它。
用现在的话讲,吴王夫差就是一个正宗的“草莓族”,好高骛远却没有抗压能力,一遇到挫折就无可挽回地堕落了。
事实上夫差就是想卧薪尝胆重振吴国也是不可能了,前一年越国假惺惺还给吴国的“良种”被证明是伪劣产品,而终于在公元前482年的秋收季节开始发挥“威力”,吴国接下来的几年内连续发生大规模的饥荒,国民逃散,经济衰退,吴国南部的钱塘江流域被越国鲸吞,吴国北部的江淮地区被楚国蚕食。事实证明,吴王夫差千辛万苦挖出来的两条运河没用几年,就全给别人做了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