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吴国每年揍楚国几次,打得楚国哭爹叫娘,苦不堪言。阖闾和伍子胥明白,给楚国最后一击的时间就快要到了,现在他们最缺的,是一个绝好的时机,一根最完美的导火索。
这个绝好的时机,很快就出现了。
原来自从楚昭王得了湛卢剑,得意之极,便通知各属国前来祝贺,顺便借机收礼。唐成公和蔡昭侯身为楚国的忠实小弟,当然不能弱于人后,带了一大堆宝贝前来拍马屁。
蔡昭侯是个土财主,比较有钱,他带来了一双羊脂白玉佩,两副银貂鼠裘,并各将其中一件献给了楚昭王,自己则留着另一套。
楚令尹囊瓦看着很眼红,他也想要这么一件貂皮大衣,穿在身上多拉风啊,你蔡侯朝贺完了就要回去,留着那衣服有啥用,不如给了我,让我和大王同穿情侣装,一对璧人,笑傲朝堂,岂不是一段千古佳话?
于是囊瓦找到蔡侯,直接说:“你那衣服和玉佩正好都是一对,干吗光给大王,不给我?厚此薄彼,不好吧!”
蔡侯不舍得给,也不愿给,他想:楚王才是我的老大,你算个什么东西,给你,哼,别糟蹋了我的宝贝!
囊瓦自讨了个没趣,十分郁闷,于是他又接着去找唐成公索贿,希望这个家伙会稍微识相一些。
原来唐成公也有宝贝,乃是两匹宝马,名为“肃霜”。他带着这两匹高头大马在楚国大街上往来驰骋,当真是威风凛凛,帅气逼人。“肃霜”其实是一种大雁的名字,其羽如练之白,高首而长颈,马之形色似之,故以为名。
贪财鬼囊瓦看着这两匹比大雁还漂亮的宝马,眼睛又红了。他找到唐侯,说:“你的马又快又稳,天下少有,一定是国外进口的吧……”
“你想要吗?”
“是啊……”
“我偏不给你!”
“什么?”囊瓦气坏了,这两个小气鬼,如此不给我面子,你们等着,我要让你们好看!
囊瓦气呼呼地离开国宾馆,找到楚昭王,说:“大王你知道吗?其实唐侯和蔡侯都不是好东西,他们暗地里私通吴国,想对我国不利呢!”
昭王大惊,连忙派人将蔡昭侯和唐成公这两个倒霉鬼软禁起来,不放他们回去,一扣就是三年。
这真是“阎王好与,小鬼难缠”。看来囊瓦虽然杀掉了费无忌,却得到费老师的真传,而且贪得无厌,更胜费老师。唐侯和蔡侯惹谁不行,偏偏要惹这个贪财鬼。这不,吃大亏了吧!楚国的小人真是前仆后继,还薪火代代相传。
唐成公被扣在楚国回不来,唐国人可煎熬了。国不可一日无君,何况是三年哟!他们商议了半天,决定劝唐侯服软,把宝贝马交了算了。可是唐成公此人是个硬骨头加木鱼脑袋,怎么都不肯,还说:“此马稀世之宝,寡人惜之,且不肯献于楚王,何况令尹乎!别再劝了,寡人宁死也不交马!哼,大不了就在楚国安家落户了,要我向囊瓦那个小人低头,门儿都没有!”
唐国人一看没辙,无奈之下只好灌醉了唐侯的马夫,将二马偷了出来,献于囊瓦,说:“我们主公听说令尹您德高望重,是个大好人,所以命我等献上良马,以备驱驰之用,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囊瓦大喜,笑纳了这两个觊觎已久的宝贝,找到楚昭王说:“查清楚了,原来唐侯是个好人来的,大王放了他吧!”
楚昭王纳闷,说抓也是你,说放也是你,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纳闷归纳闷,昭王最终还是把唐成公给放了。此时楚国的大权还把持在令尹囊瓦的手里。其实令尹制度一直都是楚国的一个大问题。令尹的权力太大,有时甚至还严重地威胁到了王权,所以楚王和令尹的政治斗争在楚国历史上屡见不鲜。一代霸主楚庄王就曾经除掉过阴谋造反的令尹斗越椒,楚灵王就是在令尹的位子上杀掉自己的侄子郏敖(没有谥号的楚国国君称“敖”)而当上楚王的。
蔡侯听说唐侯服软了,知道自己再强撑着也没用,只好交出玉佩和皮裘,总算是把自己也给赎了出来。可是他心里不服气啊,怎么说自己也是一国领导人,居然遭受了如此奇耻大辱,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出了郢都后,蔡侯越想越不是滋味,将一块白璧投入滔滔的汉水之中,立誓说:“寡人若不能伐楚而再南渡者,有如此璧!”
蔡侯明白凭自己的实力根本不是楚国的对手,于是他派人去中原盟主晋国那里诉苦,并以自己的宝贝儿子公子元作为人质,请求晋老大帮忙一起对付楚国。晋国的君主晋定公身为国际警察,当然不能坐视不理,遂联合十八国诸侯(吴国没有去凑热闹)及周王室的钦差大臣刘文公毕集于召陵(今河南省漯河市),共同商讨对付楚国。
作为主盟人的晋军,其一把手是士鞅,二把手是荀寅,士鞅也还算是个沉稳持重的晋国老臣,偏偏这荀寅和囊瓦一样是个贪财无德的小人(天下乌鸦一般黑),他觉得自己帮蔡侯打抱不平,可不能白干,于是找到蔡侯说:“吾等千里兴师,那可都是为了你呀!你看你是不是也得意思意思?”
“意思意思?大人你说得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懂你的啊!”
“哎呀,就是意思意思嘛?我说的如此有意思,你怎么会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呢?”
“哦……我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对不起,我不能意思意思,从前楚国令尹就要我意思意思,我没有意思意思,所以才让你们帮我不要意思意思,现在你怎么也要我意思意思呀!这就太没有意思了!”
荀寅一听,气坏了,恰好这时候突然天降暴雨,数日不停,很多士兵都患上了疟疾。于是荀寅找到士鞅,说:“现在天气不好,不是打仗的时候,再说北边还有一个鲜虞(白狄的一支,即战国时代中山国的前身)成日里跟我们作对,况且楚国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我看咱们还是回去吧,为了一个蔡侯冒险,不值得。”
士鞅一听,也是这么个理儿,于是托言雨水不利,难以进兵,单方面退兵了。各路诸侯见老大都走了,自己再待在召陵也没啥意思,便一个个如鸟兽散,各回本国,蔡侯拦都拦不住。
会盟,本来应该是诸侯间最为重要也最为严肃的一个外交活动。在会盟之前,召集人必须先选定会盟的时间和地点,要详细通知有关国家。诸侯们到达会盟地点后,要在会盟中凿地为坎,挖成洞穴,然后把牛、羊、马等牺牲的左耳割下来放在盘里盛好,并将牲血用敦盛起来。会盟的时候,先要宣读盟约以祷告神灵,然后由参加会盟的人逐一歃血,然后把盟约的正本放在牺牲上面一起埋入坎中。盟约的副本则由参加会盟的诸侯带回本国。而召陵这次如此庄严神圣的外交活动,竟然什么也没谈成就如一场闹剧般搞笑收场。此时此刻,召陵寂寥,人去楼空,梧桐夜雨,寒蝉凄切,活动发起人蔡侯的郁闷、尴尬、失望之情可想而知:楚国人欺负我,晋国人欺骗我,各路诸侯又都抛弃了我,我的命可真苦啊!
事已至此,蔡侯只好带着满腔的悲愤往回走,路经沈国(今河南平舆县)时,想起沈子嘉没有依约参加召陵的盟会,便把火全撒在沈国的头上,他二话不说直接攻了过去。可怜的沈国,就这么做了蔡侯的出气筒,国破君死,从此,世界上又少了一个小国家。
这下子蔡国可捅了马蜂窝了。沈国一向是楚国最忠实的小弟,要什么就给什么,可不像唐国蔡国那么不识相。所以囊瓦一听说自己这棵摇钱树居然被蔡侯连根给拔了,大怒,立刻兴师伐蔡,将蔡城团团围住,日夜攻打不停。
蔡侯这下子慌了,打吧,自己肯定打不过人家,投降吧,囊瓦肯定不会放过自己,咋办,咋办呢?
在这个危急时刻,蔡国的老臣公孙归姓发言了:“晋国现在是靠不住了,依臣看咱们不如联合唐国一起投靠吴国,吴楚世仇,正和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再说普天之下,也只有吴国,敢和楚国面对面地干了!”
蔡侯抱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觉得如今之计,也只能这么办了,于是他派公孙归姓约会唐侯,共投吴国借兵。为了示诚意表决心,蔡侯还派出了自己另一个宝贝儿子公子乾去吴国作人质。伍子胥大喜:哈哈,楚国的末日到啦,父亲,我终于可以为您报仇了。
“大王,您不是一直说什么时候可以攻入郢都吗?现在时候到了!”伍子胥对阖闾说。
“哦?此话怎讲?”
“唐蔡两国现在愿意帮助我们一起攻打楚国,这还不是大好机会?”
“嗯,有道理。孙卿家,你怎么看?”
孙武笑:“楚所以难攻者,就是因为属国众多,咱们很难一路攻到他的老家去。而今楚令尹囊瓦贪财无德,唐国和蔡国等属国都怨恨他。诸侯离心,楚势孤矣。此时不灭楚,更待何时?”
这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唐、蔡两国虽是蕞尔小国,但位居楚国的北部侧背,战略地位相当重要。蔡国在今河南新蔡,唐国在今河南省南阳市唐河县。吴国通过和它们结盟,正可以实施其“避开楚国正面,进行战略迂回,大举突袭,直捣腹心”的作战计划。所以孙武和伍子胥都认为,这次真的是天赐良机,放弃了以后一定会后悔死。
阖闾大悦,遂御驾亲征,率吴军三万“海军陆战队”,从水路绕过楚国在江淮一带的重兵,迂回到河南的蔡国,与唐蔡联军会合。囊瓦见吴兵势大,解围而走,又恐吴兵直渡汉水,方才屯扎,连发电报至郢都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