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念走至茶肆旁的井口,打上一桶水,慢条斯理的洗去手上以及脸上沾染的血渍。
“啪嗒”一声,茶肆内传来动静。
曲念耳朵动了动,继续洗手。
桌底下藏着一个人,年约六十?,头发半白,是这?茶肆的老?板。
他刚刚不小心?踩到木桌碎片,发出了动静。
还好!没被发现,店老?板长松一口气?。
他想跑,但跑出去被发现的可能性太大,还是躲在这?桌底下比较靠谱,横竖这?人应该也不会逗留很久,过?会应该就会走了。
店老?板分析完利弊,呼吸放缓,窝在桌底,一动不敢动,尽可能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洗完身上血渍,曲念拿出手帕,从容不迫的擦去手上水渍。
她边擦,边不急不缓的朝茶肆走近。
店老?板听到脚步声,“啪嗒啪嗒”。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停了。
店老?板捂住嘴,眼睛瞪大,他看到了一双脚,就停在桌子的另一端,很近,离得特别近。
不会是发现了吧。
不可能。
不可能,没有发现,一定?没有发现,再躲躲,再躲躲就好了,她马上就会走了。
曲念唇角微勾,敲了敲桌子,不轻不重。
“咚咚咚”
敲一下,店老?板心?就颤一下,再敲一下,店老?板心?又颤一下,几尽将?人逼疯。
曲念停下敲击桌面的手:“出来吧。”
店老?板没有动作。
“我?让你出来。”前?面一声只是轻飘飘的,这?一声,很明显带了警告。
店老?板颤抖着身子,从桌底爬了出来:“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也没看到。”
曲念看着趴在地上吓得三?魂丢了七魄的人,冷笑一声。
“我?真的什么也没看到,”店老?板跪在她面前?,不停磕头:“我?就是一个卖茶的,每天挣不了几个钱,家里还有老?小要养,求姑娘留一条活路,我?真的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不知道。”
曲念不语,就静静的看着他。
“姑娘如果是求财的话,”店老?板掏出荷包,将?那碎散铜钱递过?去:“我?所有的银子都在这?里了。”
“家里有老?小要养?”曲念看向不远处。
茶肆十?丈开外有一座泥土房,炊烟口冒着烟,屋里的人因?是在做饭。
“那是你家?”曲念问。
店老?板下意识摇头:“不是不是,那不是我?家,你别伤害我?家人。”
店老?板是真的怕了,刚刚她杀那两?个大汉时,手法何其狠厉,这?样的人绝非善类。
曲念耳朵朝向泥土房的方向,耳朵上下动了动,隐约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有个孩子在哭,你认识他吗?”曲念俯视他。
店老?板整个人愣住,他怕死,可他更怕连累到家人,那啼哭的婴儿是他的儿子,他老?来得子,不知道拜了多少?菩萨才?侥幸得来的孩子,是他单传的血脉。
孩子不能死,孩子绝对不能死。
“姑娘,你杀了我?吧,我?贱命一条,死了就死了,你别伤害我?孩子,求您了,您杀了我?吧!”店老?板心?一横,如果一定?要死,那就由自己这?一命换家人平安。
曲念蹲下身子,一眨不眨的凝着他:“你很在乎你的孩子啊。”
店老?板浑身哆嗦,竟是直接尿了。
曲念捂鼻,眉头一皱:“真是不禁吓啊,算了,我?也并非滥杀之人,杀那两?人也纯粹是因?为他们嘴巴不干不净,至于你,我?可以不杀。”
店老?板眼中燃起希望。
“但是你记得把嘴巴闭严实了,你死倒是没什么,主要是孩子无辜啊,你说是与不是。”
店老?板:“是是是,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到。”
曲念拍了拍他肩膀:“将?这?里收拾好,别让人发觉出端倪了,我?不想来找你第二次,你应该也不想见我?第二次吧。”
店老?板点头如捣蒜。
曲念起身,离开。
店老?板虚脱般的倒下。
曲念突然回头,倒下的店老?板忙坐起,惶恐的看着她。
“这?里离焰城有多远。”
店老?板哆哆嗦嗦回道:“最少?需得一日路程。”
曲念不悦皱眉,下山需得半日,走去最近的城镇需要一日,脚程再快也需要一日半,加上折返的时间,需得三?日。
三?日,这?肯定?是不行的,自己连着消失三?天,师尊肯定?会发现。
***
下山半日,上山又半日,回到竹林时,天已经黑了。
屋内还点着灯,曲念一进门就瞧见了坐于桌前?的寒夙。
桌上摆着三?菜一汤,全都冷了。
曲念从没偷跑出去过?这?么久,以为没什么,结果发现寒夙竟在等她,心?中有些开心?的同时又有些小愧疚。
“师尊,这?么晚了你还没歇息啊。”
寒夙抬眼看她:“你去哪了,一日未见踪影。”
曲念屁颠颠的凑过?去,讨好道:“出去玩了,但是我?保证,下次不这?么久了,一定?按时回来吃饭。”
寒夙叹息一声,也没过?多计较:“有吃过?饭吗,这?饭菜都冷了,你若是没吃,自己端厨房热热去。”
曲念拿起筷子,吃了一口:“不用热,就这?么吃挺好。”
曲念靠近时,寒夙眉头皱了皱。
这?是什么气?味。
曲念一动作,气?味更为浓郁。
“你这?是往身上抹了些什么?”寒夙问。
“香料啊,我?自己做的,是不是特别香,师尊要不要也抹一点,我?做了很多,分你一瓶。”
寒夙起身,“太浓了,以后?别擦了。”
说完,人走了。
曲念低头嗅了嗅,是香味没错,但是太浓了,浓过?头就是臭了。
臭点好,臭点能藏住血腥味。
相比寒夙委婉的“太浓了,以后?别擦了”,苏汐语的话则更为直接:“你疯了,一身的味。”
苏汐语退后?两?步,捂鼻躲开:“熏死个人,赶紧去洗了,整个屋子都让你弄臭了。”
***
曲念惦记着下山去玩,但是偷偷摸摸的肯定?是不行了,去一趟得要三?天,这?么长的时间根本就做不到偷摸。
既然不能偷偷摸摸的去,那就正大光明的去。
曲念转换了思维,总想着偷跑出去玩做什么,想去就让师尊带着自己去不就行了。
说干就干,曲念有目的性的跟在寒夙屁股后?面。
嘘寒问暖,好不殷勤。
寒夙哪里察觉不到她的异样,但也没有去问她到底要做什么。
用午膳时,曲念不停给寒夙夹菜。
“行了,”寒夙看着碗中堆积如山的菜,全是曲念夹过?来的:“说吧,到底有何事要说。”
曲念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再过?两?日便是中秋了。”
寒夙一脸不解的看着她,坐在另一端的苏汐语也同样一脸不解的看着她。
在竹林,在寒焰谷,可从没人过?节,皆是修行之人,春节都不过?,更别提中秋了。
“我?想过?中秋节。”
苏汐语啧啧了两?声:“这?是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曲念白她一眼,转个头,又一脸期待的看着寒夙。
“你若想过?,明日我?让人送些月饼过?来,你吃了那月饼就算是过?了中秋节了。”
“不是,”曲念扯住寒夙衣袖:“我?不要光吃月饼,我?在戏本里看到了,中秋节会有花灯会,我?要去灯会。”
寒夙果断拒绝:“不行。”
曲念扯了扯她衣袖:“可是我?想去,我?都没有去过?。”
“不行。”
曲念趴在桌上,开始闹腾起来,“呜呜”的哭。
这?哭声夸张得很,也不知是假哭还是假哭。
苏汐语无语的看着她,“你小时候玩这?一招叫可爱,现在还玩这?招,你真的是……”
一言难尽。
寒夙由着她哭了一会,最后?实在是被吵得头疼起来:“好了,过?两?日陪你去。”
曲念“蹭”一下坐起,眼睛都亮了,“师尊最好了!”
“哭”了好一会的曲念,一滴眼泪都没瞧见,眼睛都没红一下。
寒夙嗔了她一眼,曲念嘿嘿笑,满是得逞后?的高兴。
过?两?天就能下山去玩了,从没离开过?寒焰谷的曲念,尤为的兴奋。
虽说平日也很跳脱,但这?两?日要比平日更为严重几倍。
苏汐语不堪其扰,因?为曲念兴奋起来就会找她对剑。
“来来来,来同我?比剑。”曲念提着木剑,在苏汐语跟前?晃悠。
苏汐语瞥了她一眼,不搭理。
“你怎么不理我?,你是不是怕输,我?看你就是怕输,你这?样可不好,师尊常跟我?说,做人要有肚量,你这?人肚量就不行。”
“对对对,我?没肚量,你有肚量,”苏汐语白她一眼:“师尊还让你谦虚些,让你别争强好胜过?头,这?些你又听进去几句了?”
“不打便不打,叨叨什么。”曲念切了一声,将?木剑扛在肩上,大步流星的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