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腐臭的?气味随着天气的?愈发炎热，慢慢飘散开来。
白衣弟子用?手帕捂着鼻子：“此处有恶臭散出，路人寻味查看便找到了这里,确认过了，是姜团无误。”
叁嗔皱眉看向地上的?骨架子,骨架四肢分散各处,骨上还沾着碎肉,腐臭一阵一阵。
从散落的?破碎衣裳依稀可以分辨出，骨架的?主人是姜团。
白衣弟子道：“想来应该是姜团身受重伤躲至此处，结果不幸被?狼群发现,无力抵抗之下，入了狼腹。”
叁嗔围着骨架转了一圈，目光落在其中一节骨头上。
白衣弟子擅察言观色，一个眼神便懂了意思,忙小跑过去?,忍着恶心感,捡起那?块骨头，递到叁嗔面前,以便他查看。
叁嗔定睛眯眼,这是大腿上的?骨头，上面有剑痕：“我?怎么不记得他有受过剑伤。”
白衣弟子看向手上骨头：“谷主是怀疑这骨架并非姜团，而是他故意弄出来的?,想要?李代桃僵，借此来个金蝉脱壳之计？”
叁嗔摇头：“这确实是姜团,这小子化成灰我?都不会认错。”
白衣弟子：“既是如此，那?谷主还在担心什么？”
叁嗔受不了洞内浓郁的?恶臭，走出山洞,白衣弟子将骨头丢了回?去?，用?手帕擦了擦手，跟上叁嗔。
叁嗔环顾一圈四周环境，这山洞有树木野草做遮掩，确实是个藏身的?好地方，姜团来此地躲避无可厚非，但，总有些?地方不太对。
叁嗔：“狼窝离这里很远，没有人刻意指引，狼根本就发现不了躲避其中的?人，如若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有人发现了姜团，但他没有向我?们告发姜团的?行踪，没有告发，却也?没有救他，而是落井下石的?捅了他大腿一剑。”
白衣弟子疑惑：“既是落井下石要?杀人，为什么只是捅大腿，从骨头剑痕的?位置可断，不能?致命。”
“当然不能?致命，”叁嗔抚了抚下巴处的?白胡须：“姜团不是善类，捅这一剑的?人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衣弟子反应过来：“谷主的?意思是，那?人故意伤他大腿，并非是要?以此取他性命，而是想用?血腥味把狼群引过来。”
白衣弟子回?头看了眼山洞，后背发凉：“姜团确实死有余辜，但要?人性命的?方式有很多种，刻意行这种手段，未免……”
叁嗔侧头看向他，接他未说完的?话：“未免太过阴毒。”
白衣弟子陷入沉思，“姜团为人跋扈，仇家确实不少，但也?不过一些?小摩擦，并未和谁结成过血海深仇，此处荒无人烟，若想要?查到是谁干的?，怕是很难。”
叁嗔摆手：“罢了罢了，横竖他也?算是自作自受，恶人自又恶人磨，此事到此为止，你随便挖个坑，把这些?碎骨掩埋了吧。”
白衣弟子拱手应是。
叁嗔离开前，深深看了山洞一眼，长叹一口气，姜团是他一手带大的?，说没有感情?那?自然是假，但也?正因有感情?才更加的?怨恨，谁又能?料到，自己视他如亲子，可他却在关?键时候捅自己一刀呢。
罢了罢了，人死如灯灭，命人帮他掩埋尸骨已是最后情?分。
***
寒夙这几日寻来了一本书，整日捧着看。
曲念不识字，但匆匆瞥过一眼，从书中配图可以猜到，应该是教人怎么做衣服的?书籍。
曲念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这大小都不协调的?衣裳，一阵无言，她居然还在研究这些?。
寒夙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拿着皮尺，正神情?认真的?给曲念量身高?。
寒夙视线落在皮尺上，曲念今年已经十岁了，身高?却不过三尺，这身高?在同龄孩子当中，矮了可不止一星半点。
寒夙忧心起来，她本就瘦得皮包骨，个子还这么矮，胖瘦调养过来是迟早的?事，但这身高?可就不一定了，得好好补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万万不可忽视。
此时，屋外传来院门推开的?“咯吱”声。
这地方平常无人会来也?无人能?来，这个时间点，应该是前来送膳食的?弟子。
寒夙厨艺欠佳，做出来的?东西没法吃，可每次都出去?伙房吃饭也?着实不便，主要?是寒夙不喜欢那?熙攘的?环境，因此寒夙寻了个折中的?法子，让人送进来，如此倒也?方便了不少。
送饭弟子每次都会将食盒放于院子的?石桌上，他曾被?谷主告诫过，寒夙喜静不可闹出过多动静，送完便不能?多逗留，他也?时刻谨记谷主的?告诫，每次都是送完便走，不弄出动静，一刻都不多逗留。
这次也?是如此，将食盒放好后，便轻手轻脚的?准备离开。
送饭弟子刚走至院门口，便闻身后传来推门声。
送饭弟子忙转身跪下，态度恭敬。
“这几日都是你前来送的?膳食？”寒夙看向门口人，是一十七八岁的?少年，穿着寒焰谷的?白色长衫，头埋得低低，不敢抬头，就差把脸贴到地上去?了。
送饭弟子：“回?祖师，是的?。”
寒夙：“不必跪，起来吧。”
送饭弟子忙站起来，人虽起来了，但仍不敢抬头。
寒夙问：“你叫什么名字？”
送饭弟子拱手回?道：“弟子付十一。”
寒夙点点头，看向石桌上的?食盒，缓步走过去?。
石桌上摆着三菜一汤，二荤一素，不奢华却也?不算寒酸，刚刚好，寒夙瞅着这些?菜瞧了半晌，似是在研究些?什么。
付十一端正的?站在门口，没有寒夙的?准许，他不敢离开，更是动都不敢动一下。
寒夙从没摆过架子，为人随和友善，可随和不代表他人可以随意，身份辈分摆在这里，付十一不敢放肆一分一毫。
“这些?菜，”寒夙突然开口，打破寂静：“吃了可会有助于长个子？”
付十一本还以为她是对膳食不满意，没曾想竟问了这么个无厘头的?问题，但很快又想明白了，那?小半妖的?个子就矮得可怜，这问题应该是替她问的?。
他忙收敛心神，认真答：“若是小孩要?长个子，还得荤素搭配得当，多吃鸡蛋，羊奶马奶也?可适当喝一些?。”
寒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付十一倒也?机灵，忙道：“弟子日后会将膳食搭配好，会挑选孩童适合吃的?食物?。”
寒夙微微一笑：“如此甚好，劳烦，多谢了。”
付十一诚惶诚恐：“师祖言重了，这是弟子分内之事，不敢担谢。”
寒夙：“没事了，下去?吧。”
“是，弟子告退。”付十一拱手后退，转身离开。
寒夙侧目，瞥向在房门口探头探脑的?人：“别在那?看了，出来吧。”
曲念走了出来，脖子上还挂着量衣裳的?皮尺。
寒夙：“已经量完了，皮尺取下来吧，过来吃饭。”
曲念忙将皮尺取下，然后一蹦一跳的?跑到石桌前，她每次吃饭时都会特别开心，一天里最开心的?时候应就是吃饭的?时候了。
曲念吃饭有个习惯，不怎么吃菜，吃三四口饭都不见?得会夹一次菜，之前寒夙以为她是不敢夹，后来才发现，她是不怎么需要?吃菜，她只需要?饭，准确来说，是只需要?最能?饱腹的?食物?。
光吃饭怎么可能?长得好身体，更何况她之前还是饱一顿饥一顿。
寒夙给她盛了一碗汤：“喝口汤。”
曲念咕噜咕噜，几口喝下，喝得又急又快，好在是温汤，不然非得烫到不可。
“慢些?喝，”寒夙给她夹菜：“多吃些?菜，别光吃饭。”
曲念点头应好，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吃得腮帮子鼓鼓，像个活泼的?小仓鼠。
寒夙瞧她这幅模样，不知为何，心情?也?跟着愉悦了不少。
虽说菜吃得少，但并不挑食，让吃什么就吃什么，不过也?是，光吃米饭都能?开心的?孩子，又怎会挑剔菜。
寒夙几次让她慢些?吃，她也?确实听话了，慢是慢了些?，但相较常人的?吃饭速度还是太快了，寒夙总担心她呛到，但也?知道这种陋习改起来不是一时之功。
寒夙不时给她布菜，也?不让她慢些?了，心道算了，凡事都得慢慢来。
曲念见?她总给自己夹菜，有样学样，很是乖巧的?也?夹了一块鱼肉送到寒夙碗中：“你也?吃。”
寒夙望着碗中鱼肉，表情?顿了顿，夹起，吃下。
曲念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夹鱼肉是故意的?，她果然不喜欢。
鱼也?好虾也?好，还有之前的?泥鳅，只要?是带腥味的?东西她都不喜欢，哪怕是腥味消得很干净。
曲念默默将她的?喜好记在心里，喜欢一道菜时眉毛会稍稍上扬，不喜欢一道菜时嘴唇会轻抿动作会微顿。
这些?细微表情?观察起来并不难，曲念很擅长，哪怕寒夙从不提喜厌，似是对所有东西都一视同仁，但下意识的?表情?不会骗人。
观察常人要?容易些?，寒夙则相对要?更难，因为她的?表情?变化稍逊即逝，很浅很淡，需特别仔细的?去?观察。
不喜欢带腥味的?食物?，不喜欢但也?还是会吃，不会轻易拂人好意。
曲念眉梢挑了挑，在某种恶趣味的?驱使?她，下意识的?又给她夹了一块鱼肉。
果不其然，寒夙又吃了，曲念又夹，寒夙继续吃。
就她这从容自若的?反应，若不是一开始确定了她不喜欢，曲念差点都要?以为她是喜欢吃鱼的?。
“好了，自己吃，别总给我?夹，”寒夙揉了揉她头顶：“乖。”
感受到头顶柔软的?触感，曲念夹菜的?手顿了顿，恶趣味瞬间消退。
以前不太喜欢寒夙摸头，现在……
曲念咬牙，寒夙这豢养宠物?的?手段确实高?明，明明刻意提防了，居然还是会被?影响，潜移默化下她一摸头，自己竟就觉得得到了什么奖赏一般愉悦起来。
曲念察觉到这些?后，有些?着恼，但又无可奈何。
没意思，故意给她夹鱼肉她也?不生?气，还一口一口的?吃掉了。
寒夙就像是一团棉花，捶一拳都使?不上力气，换上别人，多多少少还会生?气一二，她倒好，全程笑脸最后还来一句乖收尾。
真是个奇怪的?人。
这么说起来，接触下来的?这几日，好像还真没见?过她生?气，她生?气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曲念莫名有些?好奇起来。
像她这样的?人，应该没人能?轻易牵动到她的?情?绪吧，她的?底线是什么呢？曲念愈发好奇起来。
曲念想得入神，突感嘴角一软，是寒夙正在拿手帕帮她擦嘴角油渍。
寒夙捏了捏她的?鼻子：“吃的?到处都是，都和你说多少次了，慢些?吃，我?又不同你抢。”
曲念神情?微滞，怔怔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以前都没发现，原来寒夙眼角有一颗泪痣，真好看。
她身上的?清香和薄荷有几分类似，不浓郁但就是很好闻，好闻到好想抱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