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寒夙又梦到了那个小孩,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个梦呢?好像是从一月前开始。
这个小孩总是出现在她的梦里,小孩被罚站在梧桐树底下,头垂得低低的,委屈兮兮的捏着衣袖,时不时踢动脚边的落叶。
寒夙朝那小孩靠近,轻声询问道:“你是谁家的小孩,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在这里。”
小孩闻声抬头,她额头处印着一朵诡异的红花,面容小巧皮肤白净,小小年纪长了一双魅惑的桃花眼。
寒夙望着这张脸,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这小孩怎么和曲念长的这么像。
太像了,像到这小孩好像就是幼年时的曲念。
寒夙猛的睁开眼,眼中带了血丝,一瞬间有点恍惚,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寒夙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这一觉到底睡了多久,醒来后只觉浑身酸疼,喉咙干痒,她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去倒水喝。
“咯吱”一声,门被推开。
一道光线照射进来,寒夙用手遮住眼睛,过了一会才适应了光线。
“你醒了。”曲念回身关上房门。
寒夙干咳两声,声音嘶哑:“水。”
曲念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送到她唇边要喂她。
寒夙拒绝:“我自己来吧。”
她接过茶杯,渴急了,仰头一饮而尽。
曲念询问道:“要不要再喝一杯。”
寒夙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曲念接过她手中的茶杯,又给她倒了一杯:“你不用同我这般的客气。”
第二杯水喝入喉,喉咙的干痒这才缓和了些许。
寒夙望着面前人,回想起刚刚的梦,以及小孩的脸,只觉莫名荒唐,怎么会梦到她?奇怪。
曲念迎上她的目光,笑问:“怎么这么盯着我看。”
寒夙收敛心神,将这个梦抛至脑后,回忆起昏迷前的事情,记忆有些断片,只记得当时自己被蛇群围住,被蛇咬了一口,之后的事情便记不得了。
寒夙问:“当时那么多蛇,我们是如何脱险的?”
当时那种情况,她一度以为自己要没命了,没想到竟还活了下来,如今回想起来都还有些后怕。
曲念轻描淡写道:“有个侠士出现,救了我们二人。”
寒夙秀眉微蹙:“侠士?”
曲念点头,“那人没留下名姓,做善事不留名,潇洒得很。”
寒夙狐疑的看着她,显然并不怎么相信。
“你不信啊,”曲念歪头笑了笑,“那我换一套说辞吧,没有什么侠士,其实是我把你给救出来。”
寒夙眉心微挑,饶有趣味的等着她的后话。
曲念拿起寒夙刚刚喝过水的茶杯,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
寒夙看着那茶杯,心下觉得有几分变扭,桌上茶杯那么多,为什么非要用同一个,这人真是太不讲究了。
曲念边喝水边叙述当晚发生的事情,“当时我手一挥,那些个蛇瞬间就被我一招给解决了,我也不瞒你,我就是那隐世高手,对付几条蛇那还不是轻轻松松……”
对于这些话,寒夙一开始还有几分相信,因为骷髅男脚腕中暗器的事情,她一直都怀疑是曲念做的,可越听到后面越觉得这家伙是在吹牛。
曲念愤慨激昂,手脚并用,将当晚一人战“群雄”的画面描绘的绘声绘色,知道的人知道她是在杀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和当今绝世高手过招。
她厉不厉害寒夙不知道,寒夙只知道她这张胡说八道的嘴是真的厉害,不去茶社说书真是可惜了她的口才。
越说越离谱,寒夙没了再听的兴趣,“行了,我知道了。”
曲念不依不饶,“我这还没说完呢,怎能听一半就停,你得听我说完。”
“我是让你说实话,不是让你编故事。”寒夙微恼。
曲念轻笑,“我说的就是实话,只是你不信罢了。”
寒夙无奈摇头,无意间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她愣了愣。
昏迷之前她穿的是男装,这会怎么换回女装了?谁换的?
曲念适时解释道:“你原本的衣衫沾上了蛇血,我帮你换了。”
寒夙:“你帮我换的?”
曲念微笑点头,“你放心,我帮你换衣衫时,时刻遵循着该有的礼节,该看的不该看的,我全都看了。”
寒夙愣住,然后反应过来,顿感语塞:“你……”
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她居然还好意思形容自己遵循了该有的礼节???
寒夙心口憋着一股火气,想要发作但又不能发作,帮自己换衣服她确实是出于好心,更何况自己和她都是女子,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可是……
可是寒夙就是觉得浑身不自在,这份不自在让她耳根由白转粉。
曲念目光点过她耳朵,唇角含笑:“事出突然,我总不好让你穿着带血的衣裳休息,我也是无可奈何,你应该不会见怪吧。”
寒夙轻咳一声,故作自然道:“不见怪,倒是劳烦了曲姑娘这一夜的照顾,给你添麻烦了。”
曲念不悦:“总这般见外做什么,你我历经这一变故,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寒夙想反驳,生死之交这一词太重,可细细一想,这话好像也没有错,刚刚两人死里逃生,勉强也称得上生死之交。
曲念趁势得寸进尺:“我们现在应该也算是朋友了吧。”
寒夙不解的看向她:“你为何一定要和我做朋友?”
曲念坦坦荡荡,实话实说道:“因为我喜欢你,打一见到你开始,就喜欢得不得了,想靠近你想同你亲近亲近。”
寒夙只觉她这话莫名其妙,“你若是个男子,我这一巴掌可就扇你脸上了。”
曲念哈哈愉悦笑了两声,“没瞧出来,我家小夙儿还是个火爆性子。”
“谁是你家的,”寒夙不喜欢她说话时的这份亲昵感,“还有,你不要再唤我什么小夙儿了,听着甚是变扭。”
曲念难得听话乖巧了一次,“好,你不让这般唤那我就不唤,大不了换个称呼,换成……”
寒夙及时截断她的话,省得她又取出一个比小夙儿还要奇怪的称呼,“你直接唤我全名便可。”
曲念挑眉轻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只是过了一小会,寒夙就听到曲念这么喊她:“小夙夙。”
所以小夙夙和小夙儿有什么分别。
***
寒夙身上的蛇毒虽然已经解了,但身体仍虚弱,在客栈修养了三日才重新背上行囊赶路。
郁竹门位于郁国边界,路途艰远,经历了骷髅男这一事之后,接下来的一月都没再发生什么变数。
一月后,成功抵达郁国边界,郁竹门近在眼前。
郁竹门声名在外,越是靠近边界就越是能听到相关的传言,百姓们对郁竹门甚是尊敬,郁竹门也时常派遣弟子下山布施救济。
本以为郁竹门应当是空前的华丽才对,没料到入口处就立了一块小木牌子,牌子因年代久远,边边角角已有腐蚀的迹象,郁竹门三个字也是歪歪扭扭,像是随手写上去的一般。
处处都透着随意,随意到寒夙有些怀疑这地方到底是不是郁竹门,怕不是冒牌的郁竹门吧。
寒夙望向立在角落被野草遮住一半的木质门牌,怀疑道:“曲姑娘,你确定我们没有来错地方?”
“怎么,觉得这地方过于简陋了,”曲念拨开门牌上的杂草,“错不了,就是这里。”
寒夙秀眉微微皱起,这地方何止是简陋,简直都能称得上落魄了。
曲念手搭在门牌之上,“别看这地方简陋至此,但你若想进这郁竹门,可不是个简单的事情,难度堪比过五关斩六将。”
寒夙环顾了一眼四周,“山顶便是郁竹门,这地方又没有人看守,甚至连张门都没有,进出随意,哪来的什么难度。”
曲念下巴微微抬了一下,示意道:“你往前再走两步便知道这难度在哪了。”
寒夙将信将疑,听话的真就往前走了两步,走到第二步时,前方明明没有阻拦之物,可寒夙却怎么也跨不过去,像是一堵无形的墙拦住了去路。
寒夙惊奇的伸手触碰了一下无形的墙,像是摸到了湖水,波澜渐起。
“这是怎么一回事。”寒夙回头问曲念。
曲念见她这懵懵懂懂的样子,竟觉她有几分可爱,“这是结界。”
“结界?”寒夙望着那无形的墙,若有所思,“那我要怎样才能进去?”
曲念站到寒夙身侧,“想要进去有两个方法,第一个办法就是实力够强,直接强行打开结界就好,但这方法不可取,结界是打开了,但郁竹门门内数千弟子可能要就你强行打开结界这一事,对你大打出手。”
寒夙:“那第二个办法呢?”
曲念:“第二个办法最可取,郁竹门每隔五年便会对外招收弟子,通过入门测试便可堂而皇之直接进入。”
“五年?”寒夙果断摇头,“我等不了五年。”
母亲身体每况日下,哪里经得起五年的等待,可是不等这五年自己又没法进去,当真又陷入了死胡同。
“莫要着急,”曲念宽慰她道:“五年招收一次,距离上次招收已经过去五年了,无需再等,不日,郁竹门的入门测试便要对外开放了。”
寒夙闻言心中一喜,“那这招收可有什么条件,我能参加吗?”
曲念点头:“任何人都能。”
寒夙松了口气,“如此便好,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在此之前,我可需要准备一些什么。”
“什么也不用准备,”曲念淡淡道:“准备好一条命就行了。”
寒夙不解的看着她,“此话何意。”
曲念遥望山顶,“郁竹门的入门测试,九死一生,一百个人参加测试,可能只有十个人通过,剩下的九十人都死在了参测的路上,一旦参加测试便没有回头路,”
“付出生命只是最轻的代价,不成功便成仁,修仙大道,荆棘遍布,这只是入门的第一个小门槛罢了,但这却是阻住大部分人的最大难题,很少会有人不惧死这个字。”
寒夙听完,陷入沉默,大概意思她明白了,想要进郁竹门就得随时准备好丧命,且丧命的概率高达九成。
曲念侧头看她,“决定好了吗,还是要进去?”
寒夙抿唇,坚定点头。
曲念也没劝她,转而问:“那我能问问你吗,为什么一定要进郁竹门,理由是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进郁竹门?”寒夙看向她,两人目光相接,“正如你所说,这是个九死一生的地方,你难道真的是为了美味的吃食以及门内的美男美人吗?”
曲念拨弄耳边垂落的长发,“这理由好像确实有几分荒唐。”
寒夙:“你从未对我说过实话,甚至我能肯定,客栈那夜我屋内的人影就是你,我一开始确实很提防你,但你也并未害过我,甚至毒蛇围攻你我二人那夜,还是你救了我。”
曲念:“你为何突然和我说这么多。”
寒夙凝着她双眸:“我只是希望你我能够开诚布公一些,你若真心想同我结交的话。”
曲念摇头笑了笑,“稀里糊涂的相处着也挺好,总之你记住一点,我不会害你。”
寒夙笑笑,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