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可曾后悔过?”女子长身而立,淡笑问道:“师尊亡故已有百余年之久。”
犹记曲念第一次回答这个问题时,未曾有半分犹豫,她咬牙切齿的狠厉模样历历在目。
她当时答:“当然后悔,我后悔杀得太晚,让她活得太久。”
曲念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后悔,可时至今日,时至师姐第二次问出这个问题,时至寒夙死后的一百年,曲念这才侃侃回神。
悔吗?
悔吗!
……
一青衣男子站于行刑台前,正色厉言,质问道:“曲念,你判出师门、弑师夺宝、滥杀无辜,罪状桩桩件件数不胜数,如今伏诛,当受万剑穿心之刑灰飞烟灭永不入轮回,此罪,你可认?”
行刑台上,曲念四肢被铁链捆绑吊挂,她低垂着头,瞧不见神情,面对质问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青衣男子冷哼,“你既不言语,那便当你认罪。”
台下围聚的正派人士,高声愤慨的嚷道:“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曲念猛的抬头,棕黑的眸子如深渊,淡淡瞥了一眼台下众人。
只是一眼喧哗之声瞬消,无人再敢出声,原本热闹之处,顿时安静得只余下呼呼风声。
曲念扫视众人,轻蔑道:“你们不是要杀我吗,不是要让我受万箭穿心之刑吗,怎生突然都不说话了。”
台上青衣男子脚不受控的后退一步,生生忍住拔腿而逃的冲动,敛下眼底畏惧,面色铁青,道:“曲念,你都沦落到这番田地了,竟还敢大放厥词。”
曲念微微侧头,阴沉冰寒的视线在青衣男子身上来回扫视。
青衣男子目光闪躲,手克制不住的微微发颤。
曲念低声咯咯笑了笑,“你不是问我认不认罪吗,我认,自是认的,既然做了那便认,判出师门滥杀嗜血还有,”她话语停顿,眸光暗了暗,复而继续,“弑师。”
弑师二字咬得极重又极轻,她向来阴沉的眸子多了几分空茫。
“你本就是该杀的恶徒,我们倒也没冤枉你,”青衣男子手握拳,高声喊道:“行刑!”
晴空万里的天空随着这行刑二字骤然变色,乌云压顶,俨有暴雨之兆。
负责行法的四名长老在几米开外画阵,他们以手掐诀,脚下转圈,嘴里絮絮念着法咒。
乌云愈重,法阵闪烁金色光芒,天,彻底黑了下来。
低沉的雷声震天,远方,法阵中如雨滴般密集的长箭急速喷出,数以万计的长箭划破虚空,直朝曲念射去。
曲念闭目,心如死灰。
箭扎入心口、腹部、四肢身体各处,血染红她白色的衣衫。
曲念原不喜白色的衣衫,她觉得这颜色太过沉闷,后却因某人再未换过衣衫的颜色,日日白衫月月白衫年年白衫。
她总盼着寒夙能再看看自己,可惜,寒夙死得太早,曲念醒悟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