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章帝刘炟,汉明帝第五子,生于东汉建武中元二年(公元57年)。其生母为贾贵人。因为明帝马皇后无子,再加上贾贵人为马皇后同母异父的姐姐,所以刘炟幼年为马皇后收养,就以马氏为外家。明帝永平三年(公元60年),4岁的刘炟被立为皇太子。永平十八年(公元75年)秋天,明帝因病去世,刘炟即皇帝位,时年19岁。次年,建元“建初”。
汉章帝在位期间,外戚的问题是十分突出的朝政大事。对于外戚的地位以及其间的争斗,明帝时严时宽,时松时紧,游移不定。与此相应,外戚的地位也就时起时落,载沉载浮。不过,在章帝的游移之隙,外戚们乘机发展,最终成了气候,为东汉中期的外戚专政埋下了祸根。
东汉光武、明帝两朝,鉴于西汉王莽篡位的教训,不允许外戚封侯干政。马太后的兄弟马廖、马防、马光,在明帝朝虽通籍为官,然而马廖官不过做到虎贲中郎,马防、马光不过为黄门郎,一直不曾晋升。章帝甫一即位,就越级提拔马廖为卫尉,马防为中郎将,马光为越骑校尉。马氏兄弟同时升迁,得意忘形,趾高气昂。而一些没有骨气的官僚和清客也争相趋附,乌烟瘴气。尽管司空第五轮等人极力劝谏,章帝也只作耳旁风。
接着,章帝又想为舅舅马氏诸人封侯拜爵,马太后怕有碍成法,引起非议,坚决不许。建初二年(公元77年),一些附焰马氏的官僚士大夫又上书请求章帝诏封马氏兄弟。章帝欲依从此议,无奈马太后坚执不从,清醒地发布晓谕:“凡上书言封外亲者,皆欲献媚于我谋求好处。凡外戚贵盛至极,少有不倒台的。所以先帝在世慎防舅氏,令其不在枢机之位。况马氏兄弟德才不逮,我怎么能上负先帝之旨,下负先人之德,重蹈西京败亡的覆辙呢?特此布告天下。”马太后的这道诏书传出,大臣们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有章帝看了诏书,感慨之余仍不死心,再向太后面请道:“汉兴之后,舅氏封侯,与诸子封王一样,已成定制。太后原意是谦虚退让,为何不让我奉献加恩三舅的美意呢?且舅舅们年事渐高,身体多病,如有不讳,将使我遗恨无穷,望太后省察,宜及时册封,不该拖延!”马太后和颜悦色地劝说章帝道:“我怎么一定要表示谦退,不让你加恩于外戚?但反复考虑,实在不应加封。从前窦太后欲封王皇后兄,遭到丞相周亚夫的反对,说高祖有约,无军功者不侯。今马氏无功国家,怎能与佐汉中兴的阴、郭二家比同?而富家贵族、禄位重迭者,决难持久。我已对此深思熟虑,勿再提加封之事。况且你刚接帝位,天气异常,灾害频仍,谷价腾贵。正应为此事考虑,如何安顿百姓,渡过难关。怎么放着正事不干,先营封侯外戚呢?”一席话,说得章帝只有俯首受教,惟唯退出。
建初三年(公元78年),马太后去世。是年,章帝册立故大司徒窦融的曾孙女为皇后,外戚窦氏的势力迅速发展起来。而在章帝后宫里,嫔妃们之间为争宠也展开了微妙的斗争。原来窦皇后虽得到章帝的宠爱,却没有生子;而后宫宋贵人却生有一男,起名刘庆,被立为皇太子;另外,前太仆梁松的侄女梁贵人生有一子,名为刘肇。对于窦皇后来说,宋贵人及皇太子刘庆是眼中钉,务必除之而后快。于是买通宫中侍女,作证诬告宋贵人造作蛊毒,诅咒皇上;另一方面,窦皇后又将刘肇据为己有。皇帝迷恋窦氏的美貌,对她的话深信不疑。下诏废黜宋贵人及皇太子刘庆,另立刘肇为皇太子。
宫外,外戚集团之间也为实际的政治和经济利益开始了争斗。由于马太后的去世,马氏兄弟在朝中失去了内援,往日聚集在马氏门下的食客也渐渐散去。不久,窦氏借机诬告马氏兄弟腹诽、过奢,章帝罢免了马氏三兄弟的官职,令他们徙就封邑。随着马氏的没落,外戚窦氏的地位陡升起来。窦皇后的哥哥窦宪被任命为侍中、虎贲中郎将,弟窦笃为黄门侍郎。窦氏兄弟出入宫省,赏赐累积,交通宾客。对此,司空第五轮曾表上书请求章帝严格约束窦氏,以防患于未萌,可惜章帝未愈重视。如此,不仅未能抑制窦氏的势力,反倒无形中纵容他们更加横行跋扈,杀人越货,乃至欺凌起刘姓诸王、公主以及前朝皇后阴、马诸家来。
窦氏势力的恶性膨胀,终因窦宪用极低的价钱强夺沁水公主的园田,引起了章帝的重视。一日,章帝命窦宪同出巡游,路过沁水公主园田。章帝故意问:“公主园田今属谁家?”窦宪知事情败露,支支吾吾,不敢正视,章帝始知传闻是实。回到宫中,召窦宪痛斥道:“你私自夺取公主园田,可知犯何罪?我怕你如此骄横,与秦朝赵高指鹿为马有何两样?贵如公主,尚遭到你的掠夺,何况普通的平民百姓?我要抛弃你,就如对待一只雏鸡、一个臭死老鼠差不多,有何可惜!”窦宪慌忙伏地请罪。至此,窦氏势力才有所收敛。
为了重建光武、明帝两朝约束外戚的政策,章帝特调铁面无私、刚正不阿的周纡任洛阳令。周纡一上任,就命令属吏通报京师豪强的名单,并严申禁令,声明不论谁人犯法,严惩不饶。于是洛阳城中的外戚子弟行为有所收敛,不敢轻易犯法。一天黄昏时分,黄门侍郎窦笃出宫回家,路过止奸亭,亭长霍延截住窦笃车马,定要检查一遍才许经过。窦笃的随从仆人平常作威作福、狐假虎威,根本不把一个小小的亭长放在眼里,将霍延推开。霍延拔出佩剑,高声大喝道:“我奉洛阳令手谕,无论皇亲国戚,夜间经过此亭,必须查究放行。你们是些什么人,敢在此撒野!”窦氏仆从还要与他争论,这时,一直坐在车中的窦笃大声叫道:“我是黄门侍郎窦笃。从宫中请假回家,可以经过此亭吗?”亭长听窦笃通报了姓名,才准许放行。第二天入宫,窦笃劾奏周纡纵吏横行,辱骂贵戚。皇后又在章帝面前哭诉。章帝早知所言不全是事实,又碍于皇后情面,下诏将周纡逮捕候审。周纡在审判时,理直气壮,据法痛斥窦氏恶行。廷尉做不了主,只好据实向章帝汇报。章帝又命令将周纡释放,暂免去其洛阳令官职。不过,章帝对周纡的忠直也非常了解,不久又任命他为御史中丞。章帝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游移不定,对外戚专权有所警惕,但又下不了决心狠狠处理,最终未能削弱外戚的势力。
汉明帝时,班超奉命出使西域,使西域诸部归服,中央政府在该地建立都护府。不过,该地仍是不断发生战乱,局势颇不平静。章帝即位之初,边关又起纷乱,焉耆、龟兹、车师等联合北匈奴,攻打中央政府的军政驻地,形势颇为吃紧。章帝召群臣商议对策,众人皆欲暂缓,惟有司徒鲍显力主驰援。章帝采纳鲍显的意见,派兵西进,解救了边危。
不过对于是否继续经营西域,章帝举棋不定,大臣们也有争论。由于确实存在人力和物力的困难,章帝最终还是放弃了西域,诏令滞留西域的汉朝人员回国。
这时班超住在疏勒国,也接到了撤退的诏书。他收拾行装,备好马匹,准备返回久别的祖国。在西域生活多年,他有些依依不舍,西域人民也爱戴和尊敬他。听说班超要回国,疏勒国人民惊慌不安,因为班超对付匈奴有办法,班超一走,又要岁无宁日了。疏勒都尉抽出长刀,满面流泪,对天长叹道:“汉朝使节弃我而去,我国必为匈奴所灭。与其后日死亡,不如今日魂随汉使,送其东归!”说罢,即引刀自刎。班超虽然也难舍难分,但皇命在身,只好拨转东行。不久到了于阗国,于阗人民拦道迎接班超,听说他要东归,都失声痛哭,就近的人们伏地抱着班超的马脚,不让他离开。班超无奈,只好留下来,同时上书章帝,请求他留屯西域。章帝同意了班超的请求。
班超在西域团结各族人民,有效地遏止了北匈奴的侵扰。西域各国除龟兹外,都愿意臣服于汉。建初六年(公元83年),班超在疏勒上书章帝,请求派兵支援,降服龟兹,实现“断匈奴右臂”的战略意图。章帝支持班超的计划,征集吏士前往。适时有平陵人徐干自告奋勇地到朝中上书,愿意立功异域。章帝大喜,即命令徐干为假司马,率领1000多人组成的远征军,西去驰援班超。在西域诸国中,乌孙最强大,班超又请求章帝,遣使慰问乌孙国王。章 帝同意了班超的请求,派遣使臣去往乌孙。乌孙国王非常高兴,于建初八年(公元85年),派遣使者回访汉朝,表示友好。在西域,汉朝得到这样一个大国的支持,章帝觉得非常称意。于是他提升班超为将兵长史,授于他代表东汉政府在西域行事的权力。由于同汉朝中央政府保持了密切的联系,特别是由于乌孙的内附,使班超在西域的威望大增。西域诸国都愿意受班超的节制,这样就为和帝朝东汉政府再次打通同西域的密切交往铺平了道路。
史称章帝忠厚仁义,笃于亲系。实际上章帝的政令刑罚确是比较宽疏的。例如依东汉制度,官员贪污要禁锢三世,即三代人都不准为官。章帝废除了这项制度。而章帝对官员和贵族的赏赐,又往往超过规定的限额,造成国家财政的困难,且把这些负担都转嫁到人民头上。可见章帝之宽疏,并非完全建立在原则之上的。
章帝的一些政令刑罚,有时候并非建立在事实基础上,而是出于灾祥谶纬之学。建初元年(公元76年),兖、豫、徐等州发生了严重的旱灾,赤地千里,饥民遍野。章帝一方面调集国库粮食紧急救援饥饿中的人民,一方面召集大臣商讨解决办法,按照当时人们流行的看法,水旱荒年是由于阴阳失调,而阴阳失调又与政事有关。司徒鲍昱痛陈时弊:“前几年治楚王英狱,抓人成百上千。这些人并不是都有罪,受牵连而坐狱的人恐怕有一半是冤枉的。那些判了徒刑的远离家乡、骨肉分离,死了灵魂也不得安息。这就致使阴阳失调、水旱成灾。现在不如赦免这些刑徒,解除监禁,让其回家和亲人团聚,这样也许能致和气,使天降甘露,解除旱情,免除黎民百姓的痛苦。”尚书陈宠也上疏说:“治理国家大事就如调整琴瑟的弦一样,弦调得太紧就会崩断,刑罚太严也会激起人民的不满。建议陛下进一步宽缓刑罚。”章帝听从了他们的建议,大赦天下,宽缓刑罚。
正因为相信谶纬迷信,章帝曾亲自主持整顿经学。建初八年(公元79年),章帝接受了杨终的建议,亲自在白虎观召集将、大夫、博士、郎宫和诸儒开会,议定五经异同,最后由章帝自己拍板,决断是非。这次会议的讨论记录后来由班固整理成书,名为《白虎通》。白虎观会议以及《白虎通》所标榜的“正经义”,一方面用谶讳来正经学,其目的是利用政治力量使谶纬迷信合法化,使它具有和经传同样崇高的学术地位,另一方面是用官方意志来正经学,以便更好地为封建统治者服务。故此,《白虎通》成为一部把儒学思想法典化的著作。
章和二年(公元88年),章帝去世,时年31岁,在位13年。葬于敬陵,庙号“肃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