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世旭
赣州“南抚百越,北望中州”,据五岭之要会,扼赣粤闽湘之要冲,是古中原联结闽粤边境的枢纽。在客家先民南迁的过程中,赣南较早接纳了中原汉族移民,成为客家人最早的主要聚居地之一,也是客家民系的重要发祥地之一。
赣州市的章贡区,有章江和贡水两条大江于此汇合,之后称为“赣江”。“赣州”因而得名
郁孤台下清江水,
中间多少行人泪!
西北望长安,
可怜无数山!
青山遮不住,
毕竟东流去。
江晚正愁余,
山深闻鹧鸪!
——《菩萨蛮·书江西造口壁》
834年前,辛弃疾在赣州就任江西提点刑狱。同年写下这首“慷慨纵横,有不可一世之慨”的词。
郁孤台在江西赣州市章贡区西北部的贺兰山上,始建年代已无法考证,距今最少有1200多年的历史。清同治《赣县志》记载:“郁孤台,在文壁山,一名贺兰山,其山隆阜,郁然孤峙,故名。唐李勉为州刺史【江西观察史】,登台北望,慨然曰:‘余虽有不及子牟,心在魏阙一也,郁孤岂令名乎?’乃易匾为望阙。”宋绍兴十七年【公元1147年】仍名郁孤台,并在台北增建望阙台。后郁孤台屡经废兴。清同治九年【公元1870年】重建。1959年修复。1983年6月在原址大致按清代格局重建,次年9月建成,三层,高17米,占地面积300平方米。与南宋城墙、宋代古浮桥、八境台,同为赣州主要的古迹,都在章、贡两江岸边。
800多年来,对辛弃疾这首“横绝六合,扫空万古”的词,人们唱和不绝。游览郁孤台并留有诗作的,有宋代的“江西诗派”开创者黄庭坚,江湖诗派刘克庄、戴复古,宫廷诗人康与之,明代诗人刘崧、李梦阳、谢榛,哲学家王阳明,戏剧大师汤显祖,清代著名诗人王士祯、朱彝尊等。
北宋绍圣元年【公元1094年】,苏东坡被贬谪岭南途中,在赣州逗留,身临“掰开章贡江流去,分得崆峒山色来”之景,写下了《过虔州登郁孤台》:
八境见图画,郁孤如旧游。山为翠浪涌,水作玉虹流。
日丽崆峒晓,风酣章贡秋。丹青未变叶,鳞甲欲生洲。
岚气昏城树,滩声入市楼。烟云侵岭路,草木半炎洲。
故国千峰处,高台十日留。他年三宿处,准拟系以舟。
南宋咸淳十年【公元1274年】,文天祥任赣州知州,登临郁孤台,忧国忧民之情涌上心头:
城廓春声阔,楼台昼影迟。并天浮雪界,盖海出云旗。
风雨十年梦,江湖万里思。倚栏时北顾,空翠湿朝曦。
在题咏郁孤台的众多诗词中,自然是辛词最为著名。
“郁孤台下清江水”,起笔横绝。郁者,郁勃、沉郁也;孤者,巍然独立也。“郁孤台”三字,劈面凸起,郁然孤峙。满腔磅礴之激愤,非此突兀之笔不能容其势。进而是台下之清江水:“赣水入万安境,初落平广,奔激响溜。”【《万安县志》】一江激流,从百余里外之郁孤台,直击造口。造口,当年隆佑太后被追之地,建炎国脉如缕之危,四海南奔,自中原至江淮而江南,真不知有多少行人的伤心泪。隆佑被追至造口,是那一存亡危急之秋的象征。
在这个暮春的傍晚,陪伴辛弃疾的,除了对已逝岁月国事艰危的沉痛追怀,只有寂寞凄寒的深山鹧鸪。
沿完整的古城墙款行,登临郁孤台,这里是赣州城最高的所在。城内街道纵横、楼宇栉比,尽伏脚下;城外,重峦逶迤,由浓渐淡,贴在天际。章贡二水,各自从西南、东南蜿蜒而来,夹城环流,在郁孤台下汇成了赣江,隐没于苍茫迷蒙之中,向东北流入赣北鄱阳湖,入注长江,最终汇入大海。
凭栏远眺,左望章江,右览贡江,水光山色,烟波浩渺,气势恢弘。墙尚存,诗永在,江水依旧流,只是战乱和流离早已烟消云散。山水平和,渔舟唱晚,诗人倘在,又会发出怎样的吟唱呢?800年的时光衔枚疾走,郁孤台几番废兴,辛弃疾凭栏远眺的凝重身影似乎仍在台上徘徊。他还在俯望着江水吗?还在倾听对岸山中鹧鸪“行不得也哥哥”的叫声吗?蓝色天幕下,郁孤台的飞檐高高翘起,依然孤傲、挺拔、风骨凛然。
一生以气节自负,以功业自诩,却被朝廷反复抛弃的辛弃疾,其词如刀剑雕刻,被血泪浸透,在中国文学史上占有崇高地位。满腔热血却报国无门的苦闷,最终成就了他作为一个诗人的辉煌。
时光荏苒,物是人非,古今皆同的,总会有一种深深的忧患意识在吧。“可怜无数山”的襟怀,“江晚正愁余”的情愫,乃是中华文化脉搏上激越的音符。以天下为己任的精神在江风中猎猎作响。
辛弃疾或许不会想到,多少年后,他所悲吟过的一江清水,会被后人借用来表达一种愿望,一种欣慰。
生活在这一方水土的人们,在世世代代的生存与发展中,付出了怎样的血、泪与汗的奋斗!
赣州亦称赣南,据赣江上游,处于武夷山脉、南岭山脉与罗霄山脉的交会地带,地势四周高,中间低。地貌以丘陵、山地为主,占全市土地面积的83%。境内大小河流1270条,河流面积14.49万公顷,总长度为16626.6公里,河流密度为每平方公里0.42公里,多年年均水资源量为335.7亿立方米,人均占有量为3900立方米,略大于全省人均量,比全国人均2300立方米高出70%,基本属富水区。属亚热带的南缘,呈典型的亚热带丘陵山区湿润季风气候。四季分明,光热充足,生长季长,冷暖变化显著,降水丰沛但分配不均。既有发展大农业的优越条件,又存在旱、涝、低温等对农业生产不利的气候因素。
春季阴雨连绵,冷暖气流于此频繁交会,天气变化无常,一旦冷暖气流对抗剧烈,便形成雷雨大风、冰雹、强降水等灾害性天气。据资料统计,3—5月全市平均雨日为55天,总降雨量为628毫米。大风、冰雹、暴雨等灾害性天气为40站次。雨日、暴雨之多,灾害天气频率之高,皆为全年各季之冠。夏季则先涝后旱。6月全市平均雨量为254.3毫米,最多的1968年6月高达534.2毫米,是全年月雨量之冠,平均暴雨17站次,是全市最易发生洪涝灾害的主汛期。7—9月,受西太平洋副热带高压或大陆高压控制,多为连续晴热天气,气温高,蒸发大,每年都有不同程度的干旱发生,有的年份甚至连续几十天不见一场透雨。
回首赣州发展史,我们立刻就会发现这个地处赣粤隆阜的城市,不仅同样有着久远的治水传统,并且在治水事业上取得了巨大成就,创造了骄人的业绩。
汉高祖六年,汉大将灌婴一路横扫,在赣州西南蟠龙一带设置赣县县治,这是赣州最早的领地。
晋永和五年,南康郡守高琰,在章贡二江间筑土城,赣州开始有了城市的概念。土城内构设了阳街、横街两条主要街道,赣州城【今章贡区】初显端倪——面积约1平方公里的土城在龟角尾以南的三角地带耸立。
唐开元四年,南方水上丝绸之路开辟,赣州作为这条水路的重要节点,借助商业浪潮,经济腾飞,城市街巷日益繁荣,人口迅速发展。
唐末及五代,宁都卢光稠“称王”武装割据虔州33年,卢光稠将城市面积由1平方公里扩展到3平方公里,街巷发展为六街,即增加了斜街、阴街、剑街、长街。
宋朝是中原南迁过来的汉民在赣粤闽边界地区大量聚居,客家民系形成的最重要时期,人口的剧烈膨胀,带来了城市的日益繁华,大量的居民房屋林立于街衢两侧,并向内部延伸。与此同时,孔宗翰筑砖城墙,刘彝开福寿沟,刘谨、洪迈、周必正等先后建西河、东河、南河浮桥,赣州城市体系基本完善。
明清时期,城市除了在形态上维持卢光稠构造的六街基础,建筑了更多的房屋,细化了更多的街巷,有了徽式、宅第式、骑楼式等更多舶来的建筑形式出现。至民国时期,赣州老城区的面积有了一定的外延。东大街外向南延伸至马坡岭,镇南门向南延伸到了南门浮桥。
赣州建城设赣县后,由于自然洪水灾害和战争的原因,其城址城名曾屡有改变。最初城址建在溢浆溪【即现在的赣州市经济技术开发区蟠龙镇一带】,西晋太康末年【公元289年】迁移到葛姥城【即现在的章贡区水东虎岗一带】,东晋永和五年【公元349年】迁移到现在的章贡两江汇合处龟角尾一带,东晋义熙七年【公元411年】因城毁于战火而又被迫迁移到章贡区水东七里镇一带,南北朝梁承圣元年【公元552年】又重新迁到现在的章贡两江汇合处龟角尾一带,从此城址就固定了下来。这期间因为城区面积只有1.23平方公里,大约在现在的建国路、章贡路一带,城市有一条简易的下水道便可以应付城市的排水,城内“东西南北诸水,俱从涌金门出口,注于江”。
唐末僖宗光启元年【公元885年】,卢光稠攻占虔州后,自称刺史,出于军事和城市管理的需要,开始了规模较大的扩建赣州城市的浩大工程。他不仅把城市建设的重点放在城市西北角,把城市重要的行政管理机构放在建国路、花园塘一带的行政管理区域内;甚至为了做他的土皇帝梦,卢光稠还在那里规划建设了皇城;而且也把城市东南角当时还是城郊的大公路、南市街一带的大片土地开发建设成为城守营、中营、后营、左营、忠节营、马营里等军事重地。由于扩城工程浩大、城西北地势低洼及城市排水系统规划建设的不合理等原因,此后的一二百年中,屡遭洪涝灾害侵袭,百姓苦不堪言。
从北宋神宗熙宁元年【公元1068年】开始,郡守刘彝亲自组织了浩大的福寿沟工程的规划建设,至北宋神宗熙宁九年,用将近十年时间最终完成了这项宏伟的工程。宋绍兴二十二年【1152年】改虔州为赣州。
刘彝,字执中,福建长乐二刘人,登进士,善于治水,北宋熙宁年间【公元1068—1077年】任虔州知军。北宋元祐年间【公元1086年前后】,刘彝被北宋朝廷提拔重用,调入京城任“都水丞”。刘彝自幼为孤儿,在贫困中长大。成年后,他追随当时最著名的教育家、大学者胡瑗学习礼义道德和实用技术,并深受胡瑗的“明体达学”之学术思想影响,形成了他宽容厚道、学以致用的处世哲学。
据《赣州府志》【清同治版】记载,刘彝在虔州做了三件大事:
其一,针对虔州百姓迷信神鬼,有病不求医的恶俗,他专门编著了《正俗方》两卷,痛斥巫医,并强制推行医药,为虔州营造了清明风气。
其二,针对当时饥民甚多,多有弃子的恶俗,他张榜于关衢,鼓励收养弃子,并以每日补助两升粮食的政策吸引平民百姓。此举颇受欢迎,以至虔州有“甘露普降,瑞莲绽放,瑞粟之应”的新气象。
其三,组织福寿沟工程的规划建设。
在龟形的赣州古城图上,南北向一个清晰可见的古篆体“寿”字形结构下水道平布其上,东西向是一个古篆体“福”字形结构下水道平布其上。其所据乃古代城市风水学。因主要线路走向形似古篆体“福寿”二字,故沟亦因形而命名。
刘彝经过实地踏勘,科学地提出了根据城市地势西南高,东北低的地形特点,以州前大街【今文清路】为排水分界线,西北部以寿沟,东南部以福沟命名。刘彝既从城市环保的角度,从城市地理位置、山形地势上因势利导,把城市排水系统规划设计成集城市污水雨水排放、城市诸多池塘蓄水调节雨水流量、调节城市环境空气湿度、池塘停积淤泥、减少排水沟的淤积、池塘养鱼、淤泥作为有机肥料用来种菜的生态环保循环链系统;又从城市风水学的角度,把福寿二沟线路走向设计成古篆体之形,“纵横纡析,或伏或见”,作为赣州龟形城的龟背纹嵌在龟背上,以寄望城池的永固、黎民的福祉。
福寿沟工程主要分为三大部分:
一是将原来简易的下水道改造成矩形断面,砖石砌垒,断面宽大约90厘米,高180厘米左右,沟顶用砖石垒盖,纵横遍布城市的各个角落,分别将城市的污水收集排放到贡江和章江。
二是将福寿二沟与城内的三池【凤凰池、金鱼池、嘶马池】以及清水塘、荷包塘、蕹菜塘、花园塘、铁盔塘等几十口池塘连通起来,一方面增加城市暴雨时的雨水调节容量,减少街道淹没的面积和时间,另一方面可以利用池塘养鱼、淤泥种菜,形成生态环保循环链。
三是建设了12个防止洪水季节江水倒灌,造成城内内涝灾害的水窗。这种水窗结构由外闸门、度龙桥、内闸门和调节池四部分组成,主要是运用水力学原理,江水上涨时,利用水力将外闸门自动关闭,若水位下降到低于水窗,则借水窗内沟道之水力将内闸门冲开。
为了保证窗内沟道畅通且有足够的水压力【冲力】,刘彝采取变断面,加大坡度的方法来加大水的水流速度,进入水窗的水增加流速2—3倍,水窗的坡度是4.25%,比正常下水道大4.1倍,这样就保证了水窗内的水保持强大的水压,既可以冲刷走水中的泥沙和杂物,又可以冲开外闸门,排入江中。
福寿沟工程通过科学合理的设计,利用城市地形的自然高差,全部采用自然流向的办法,使城市的雨、污水自然排入江中和濠塘内。
福寿沟是以排雨水为主,根据城市的地形及标高实行分区域排水,雨污合流的合流制古代城市排水系统。福寿二沟大致以现在的文清路为集水范围的分界线,福沟以南门口以东,主要是排城市东南部之水,包括现在的厚德路、五道庙、寿量寺、荷包塘、东门井、东门大街一带,集水面积约1.7平方公里,主沟长约8.6公里左右;寿沟主要排城市西北部之水,集水面积约1平方公里,主沟长约6公里左右。
福寿二沟的集水面积合起来约2.7平方公里,当时的赣州古城面积是3.05平方公里,应有0.35平方公里面积没有铺设下水道。从清代保留下来的福寿沟地图上发现,在城市的西南部一带,是武校场,无人居住,故未将福沟向那片区域延伸。
主沟完成以后,又陆续建设了一些支沟,从而形成了古代赣州城内主次分明、纵横交错、条贯井然、排蓄结合的城市排水网络系统。
福寿沟总长12.6公里,福沟排城东南之水,寿沟排城西北之水。福寿沟采用明沟和暗渠相结合,并与城区的池塘相串通的方式。这样既可避免沟水外溢,又可利用废水养鱼和种植水生植物。福、寿两沟均通过城墙下面的水窗,分别排入章江和贡江。福寿沟排水系统,是古代城市建设中富有创造性的综合工程。福寿沟建成之后,解决了江水倒灌和城区内涝的水患。作为城市下水道,历经千年,沿用至今,成为中国城市建设史上的奇迹。
刘彝主持修建的福寿沟在赣州的930多年中,对赣州城市的发展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为赣州的老百姓带来了极大的好处;直到今日,还有900多米下水道仍然还在使用。令人惊叹的是,900多年前的北宋朝代,当时的经济、科学技术条件下,能够完成这样一项规划设计合理,科学技术含量较高,投入和工程量巨大,设计复杂,建设工程周期长的市政工程,的确是一项了不起的壮举。
赣州福寿沟古代城市地下排水工程,堪与李冰父子建造的四川都江堰相媲美,都是伟大的古代水利杰作。这一令人称奇的古代城市排水系统,成为罕见的地下迷宫和当代城市建设文物古迹的孤品,也是世界城市建设史上的一个奇迹。
2008年7月22日,高2.7米、重约1吨的刘彝青铜雕像安放在赣州市宋城公园的古城墙旁,以彰显刘彝建福寿沟的伟大历史功绩,同时寄托赣南人民对这位使赣州远离水患作出巨大贡献的北宋水利专家的永远怀念。
古《章贡图经》载:“二水合而为赣,在州治后,北流一百八十里至万安县界。由万安而上,为滩十有八,怪石如精铁,突兀廉厉,错峙波面。”十八险滩史有记载1000多年,古人对这一段河道礁石险滩中的十八险滩所指,各代说法不尽一致,略有不同。
从赣州城八境台下的赣江头端,顺流而下排列的十八险滩是:桃园滩、白涧滩、鳖滩、横弦滩、天柱滩、南风滩、狗脚滩、往前滩、金沙滩、良口滩、昆仑滩、武索滩、小蓼滩、大蓼滩、棉津滩、漂神滩、茶壶滩、惶恐滩,其中在赣县境内的是前面九滩。
第一滩是桃园滩,在赣州城以下2.5公里,玉虹塔稍上游的水面。因滩石被泥沙淤塞,已无险情。再下行不远即是储滩【今更名为储潭】,有香炉石、高石和石角,水势凶猛,石角下的深潭水流旋转数日方才出潭。
二滩是白涧滩,距赣州城以下15公里,因位于白涧村旁而得滩名。现滩石也被泥沙淤塞。
三滩是鱼口滩,距赣州城以下20公里处称“水门塘”地方的河段。又名“鳖滩”。河中险礁林立,行船非常危险,有火烧路、火烧坪、东西老鸦、上下刁石、恭喜石、火烧泷、龙头石、蛤蟆石、中良石、吊排石、铁门槛、黄鳝笼、车巷子等十几处险滩。
四滩是横弦滩,赣州城以下25公里的新庙前下石处。这里水流湍急,有鹭鸶颈、泡洞石、桥桅石、人头石、莲花石、冷石等十多处危险滩石。
五滩是天柱滩,在赣州城以下30公里的高庙村附近。河面鸟石林立,是十八滩中最险的滩石。有蓑衣石、棋子石、圃官石、栏杆石、棺材笼、放舵石等十多处极其危险的滩乔,旧时在这里撞沉的船很多,货船一般到了这里都将货物卸下,请挑夫沿江走约10公里的旱路,避开前面极其危险的天柱滩、狗脚滩等险礁,在大湖洲上船。有时还要请一些当地劳工帮助拉纤和放纤。上、下水的货船基本如此。
六滩是南风滩,赣州城以下32.5公里的小湖洲地方。有松树潭、洲湾潭、姐妹石、米筛子等险滩。
七滩是狗脚滩,赣州城以下35公里夏府村的地方。有米筛角、合子石、连矶石、堋盆石、狗象笼、斗篷石等十多处险礁。
八滩是往前滩,该滩又名“大湖滩”、“阴阳滩”,在赣州以下40公里的大湖江、大湖洲一带水面。这里水流很急,险滩星罗棋布,行船只能前进,不可后退,否则就要撞礁。是处非常可怕的险滩。
九滩是金沙滩,赣州以下60公里金沙角的地方,在锡洲之侧。有晒禾石、舵梗石、眼睛石、老鼠笼等险礁。再下还有敢滩等许多险礁。
以下还有九处险滩,在万安境内赣江河道。其最后一滩的惶恐滩,已是到了距万安县城5公里的江面了,文天祥“过零丁洋”诗中“惶恐滩头说惶恐”的惶恐滩,即是指这处险滩。凡是过十八滩的过客,经历了这惊心动魄的滩险,无不刻骨铭心。古人吴兴祚过十八滩,在涛中写道:“怪石触舟怯,飞涛惊梦寒。曾问三峡险,不似此行难。”将十八滩险胜比三峡之险。古人徐鹿卿三次过十八滩,每次过滩他都毛骨悚然,有不同的感触,过滩后他都将这种不同的感受写了下来,三诗其滩,深叹其险。
历史文人过客多有描绘十八滩的诗文,唐孟浩然有《下赣石》诗:
赣石三百里,沿洄千嶂间。
沸声常活活,游势亦潺潺。
跳沫鱼龙沸,垂藤猿狖攀。
旁人苦奔峭,而我忘险艰。
放溜情弥惬,登舻日自闲。
螟帆何处泊,遥指落星湾。
北宋赵抃有《入赣闻晓角》诗:
江南历尽佳山水,独赣潺潺三百里。
移舟夜泊惶恐滩,画角呜呜晓风起。
柄鸥宿鹭四散飞,梦魂惊人渔樵耳。
三通迤逦东方明,又是篙工趣行矣。
横波利石千万层,板绳缚颈如山登。
夷途终致险且升,自顾忠信平生凭。
明代解缙有《过十八滩》诗:
白浪滩滩跳雪珠,青山片片翠萦纡。
杜鹃啼得花如血,正是行人在半途。
昔日的十八滩,峥嵘怪石壅遏河道,狭窄处仅一丈余,堵住汹涌江流,滩头涛声澎湃,震彻山谷,叫人怵目惊心。船工称为“黄泉滩”,船至滩头,必焚香拜灵,乞保平安。民谣有云:“船过十八滩,如入鬼门关,十船经过九船翻。”千百年来,十八滩不知吞噬了多少船工的生命!
《水中石记》对滩石作了这样的描绘:“石多如牛者,如狗马者,如龙蛇而狞欲飞走者,如猿而上下其臂,或蹲以啼者,皆激水声闻百里。……舟行无不动心,稍不慎必啮之而碎。”“滩声嘈杂如轰雷,顽石参差拨不开。行客尽言滩路险,谁教君向险中来?”
旧时当地许多男子吃“水上饭”,以滩师为职业:船到滩前,拢岸请滩师上船引航,滩师对水下隐伏的暗礁了如指掌,历险如夷。但在风大浪急时,滩师也不敢冒险行船,须下锚等到风平浪静才敢过滩。
枯水季节,滩石毕露,但见乱石棋布,如无数大鳖潜伏水中,一路不绝,水中巨石如犬牙交错,木船小心翼翼地在人头石、虎颈石的空隙中穿行。更有石峰潜伏中流,路狭水急,浪涌如山,小船既要度风向,又要审水势,更要察暗礁。越过一石,眼看要撞上另一石,船工一个急转舵,滩师同时一点篙,才幸免触礁。如是反复周折,方从石缝中脱身出来。及至最后一个惶恐滩,滩名就使人生惶恐心。倘一时风起,水急浪高,船不敢过,只得拢岸等候。
新中国成立后,进行了炸礁疏浚工程,使十八滩航运条件大大改观。经章贡二江汇合的储潭,顺流而下。江水清澈,风和浪平,经航道部门多年的疏浚开导,那些狰狞可怖的挡道礁石,被炸药轰掉,长达百里的十八滩航道,安装了航标,千里赣江成通途,百吨大船通行无阻,不用滩师引航了。
十八滩的礁石既除,赣江成了江西南北运输的大动脉。赣江,造福于人民,再不会有泪的成分!
1956年,长江流域规划办公室在赣江流域查勘选点的基础上,写出《赣江流域综合利用水力开发查勘报告》,提出利用赣江建站发电的建议。1958年,万安水利枢纽工程上马。坝址控制流域面积36900平方公里,占赣江全流域面积的44%。工程开发以发电为主,同时承担赣江中下游的防洪,以及航运、灌溉、水库养殖等任务,是综合效益比较显著的大型水利水电工程,是当时江西省最大的水电站。
工程曾在1961年停建,1978年再度启动。万安县3万多人举家移民搬迁。1996年元月由国家正式竣工验收。
万安水电站正式下闸蓄水发电,标志着赣江十八滩进入了新的历史时期。电站上游成为茫茫平湖,十八滩的景观,再也无迹可寻,留下来的只有历代名人诗文和民间传说。来往船只畅通无阻。人们再也感受不到昔日十八滩的惊险,唯可一睹的是万安水电站的雄姿。
万安为赣州市下游的吉安市所辖,在吉安人民为上游造福的同时,赣州人民也为下游人民的幸福作出了巨大的奉献。
由南到北纵贯江西中部地区的赣江,是鄱阳湖水系最大的河流。
赣江自赣州北流,经赣县、万安、泰和、吉安、新干、清江、丰城、南昌等9个县市,至南昌市下游形成若干分流,汇入鄱阳湖。赣江全长751千米,流域面积8.35万平方千米,约占江西省总面积的50%,每年流入鄱阳湖的水量约600亿立方米,约占鄱阳湖区径流量的50%,占长江大通站的8%,约为黄河的1.1倍、淮河的1.5倍,不仅是江西省第一大河,也是长江主要支流之一。
赣江流域四周多高山,流域内山地占50%,丘陵占30%,平原占20%。全省人均耕地占有量仅0.845亩,水土资源极为宝贵。由于山多、坡陡、土层薄、降雨量大而集中等自然原因和人类生产建设活动日益频繁,山林、植被遭到破坏,生态环境恶化,水土流失严重,已经成为阻碍全省国民经济发展的主要因素之一。一次次严峻的教训,使人们对于水土保持有着极为深刻的认识。
水土流失是人类生存条件的流失。土壤表层的肥沃土壤往往需要几个世纪才能形成,一旦表土遭到冲蚀破坏,就难以在短期内恢复原貌。水土流失的破坏使土地资源既减少数量又降低质量,严重威胁着人类的生产,甚至生存条件,成为农村贫穷落后、生产力低下的主要原因;贫穷落后、生产力低下反过来又加重水土流失,恶性循环,愈演愈烈。江西44个水土流失严重县中有35个老区贫困县。全省年流失土壤1.6亿吨。土地沙化日趋严重,农业产量低而不稳。在水土流失区,人均收入、口粮都比非流失区低。水土流失不仅直接影响老区人民脱贫致富,也制约着当地和全省国民经济的整体发展。
水土流失又是洪涝灾害的主要原因之一。水土流失淤塞江河、水库、湖泊,给水利工程等基础设施带来了重大隐患和破坏,造成工程水利效益衰退,防洪、调蓄、航运等能力下降。赣江上游是全省水土流失最严重的地区,年输沙量占赣江的年输沙量的66.8%。20世纪50年代全省有259条通航河流,到1993年减少到只有62条。近40年中,由于水土流失,淤积河床抬高,严重影响防洪泄洪,解放以来,江西出现20多次全省性和区域性洪涝灾害,平均每两年出现一次。
水土流失导致风沙、旱涝、泥石流、滑坡、崩塌等自然灾害加剧,危及城镇、村庄和人民生命财产安全。植被减少,地表裸露,含蓄水源能力降低,使生态环境恶化。水土流失还将泥沙和农田中的化肥、农药等泄入河道、水库,污染水源。
作为南方水土流失最严重的省份之一,据1988年遥测资料,江西全省水土流失面积达4.6万平方公里,且流失程度剧烈。江西总土地面积为16.7万平方公里。其中山地占36%,丘陵占42%,平原、岗地占22%。在全省4.6万平方公里的水土流失面积中,剧烈侵蚀区623.1平方公里、极强度侵蚀区1566.2平方公里、强度侵蚀区6358.9平方公里、中度侵蚀区12879.6平方公里、轻度侵蚀区24725.2平方公里,分布于86个县,流失面积在50万亩以上的县市就有44个,而且绝大部分是老区贫困县。其中赣州地区分布最广,程度最强,流失面积达1万多平方公里。
赣州市以上为赣江上游,河道流经变质岩、花岗岩及红色岩所构成的山区、峡谷及盆地,河道纵坡长,多深涧溪流,落差较大,水力资源丰富,属山区性河流。东源植被稀少,水土流失严重,据1983年统计,水土流失面积为1.87万平方公里,占流域面积的22.5%,尤以兴国县境平江水系为典型,多年平均含沙量达0.72千克/立方米,是赣江流域内水土流失最严重的一条支流。平江自兴国县城至赣县江口镇,有的河段河床高出农田1米多。水土流失面积已占该县山区面积的84%,使赣江多年平均含沙量较高,达0.17~0.25千克/立方米。
赣江河流泥沙变化量的观测与分析表明,赣江多年平均输沙数上游最大。大量肥沃的表土流失,一方面造成了土地生产力的持续下降,恶化了生存环境;另一方面造成了江、河、湖、泊、水库等泥沙淤积,水利设施的蓄、排水能力大大降低,调控、抵御洪水与自然灾害的能力严重削弱,给大江、大河中下游地区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带来重大隐患,对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产生巨大的负面影响。
环境和水保工作极为迫切,生态问题被摆在了突出位置。赣南贡水片兴国、于都等六县被列入国家重点治理第二期工程。
1991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水土保持法》颁布实施后,江西积极完善地方性配套法规文件建设,省级法规文件先后出台,70多个县【市、区】颁布了地方性配套文件。全省水保工作开始纳入依法防治轨道。全省共有61个县成立了监督机构,初步遏制了“破坏大于治理”的被动局面。五年时间里治理的小流域和水土流失面积,相当于“八五”前30年的治理总和。全省水保经营产值和利润是“八五”初期的4倍。
可以说,江西这一时期的水土保持是建国以来形势最好、发展最快、成效最大的一个时期。
“九五”正是世纪之交,江西对水土保持工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把加快水土流失地区的综合治理列入可持续发展战略。建立健全水保法制体系和多元化投资体系,进一步以加快治理速度。
各级政府把水土保持列入重要议事日程,实行领导任期内水保目标责任制,每年向同级人大常委会及上级水利行政主管部门【或单设的水保机构】报告水保工作,内容包括当地水土流失现状,发展形势及其对策;将规划确定的任务纳入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计划,安排专项资金,组织实施;各级财政不断增加水土保持经费;加强机构建设,农、林、工矿、交通等部门也有专人主管水保工作;建立部门责任制,计委在立项前把好水保方案报批关口,地矿、土地、林业、交通等有关部门在生产建设过程中,落实各项水保制度,公安、司法等部门大力支持和配合,以确保“预防为主”的方针和水保审批、监督、收费三权落实,控制新的人为水土流失。
经过多年的努力,江西水土保持进入全国先进行列,在南方居于领先水平。其中,赣南是特别耀眼的亮点。
赣南曾是我国南方水土流失最严重的地区之一,“江南红色沙漠”、“兴国要‘亡国’、宁都要迁都”的惊呼,就是当时水土流失危害严重的生动写照。
有人说兴国县有两大特色:一是出将军,一是水土流失严重。
据1980年统计,全县2240平方公里土地,水土流失面积达山地总面积的80%,其中32.5%严重流失,被世界著名水保专家、英国皇家协会佩雷拉·查理斯爵士称为“江南沙漠”。
1983年,兴国县被列入国家水土保持重点治理地区后,兴国人民齐心协力开始了一场“江南红色沙漠”上的“绿色革命”。兴国举全县之力,全民上阵进行“水保”。“水保”是重中之重。兴国县两个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专家是“水保”的专家,两个高工是“水保”的高工。在兴国不抓“水保”的班子不是好班子,抓不好“水保”的干部不是好干部,这是兴国县领导抓“水保”的首要口号。将近20年来,兴国县换了五六任书记、县长,但抓“水保”工作的力度一点也没减,真正形成了“几任书记一本经,几任县长一道令,几套班子大合唱,全县上下齐心干,一任接着一任干,一任干给一任看”的好传统。同时积极引进智力成果加快治理步伐。先后聘请日本、英国、加拿大等国专家进行技术指导。兴国县由此成了国内乃至国际上“水保”的知名品牌。
经过20多年的艰苦奋战,兴国儿女用心血和汗水,消灭了宜林荒山,多年不见的穿山甲、野猪、猫头鹰、麻雀重新出现。大规模的治理,使水土流失状况大为改观,昔日的“江南沙漠”变成了绿洲。水土流失面积比治理前减少1166.7平方公里,年土壤流失量减少775万吨。在此基础上,兴国县将生态化理念运用于农业生产,发展绿色生态农业,使该县农业走上了绿色高效可持续发展之路。全县27.3万特困人口有24万余人脱离贫困。大批昔日因环境恶劣而被迫背乡离井的村民重返昔日家园安居乐业。他们自编的兴国山歌这样唱道:
哎呀叻,
如今兴国大变样,
山山窝窝披绿装,
溪水长流田增产,
你可晓得同志哥,
山树长高了二三丈。
兴国人民终于走出了“山上无鸟、河里无鱼”的历史,在赣江源头筑起了一道亮丽的生态屏障。1995年,兴国县被评为“全国造林绿化百佳县”,2000年被评为“全国林业生态建设先进县”,2004年被评为“全国绿化模范县”。
上犹县是另一个生态建设的成功例子。1997年,卫星遥感调查的情况令人触目惊心:上犹县仍有水土流失面积419.13平方公里,占总土地面积的27.15%,是全省水土流失较严重的县【市】之一。连续4年被列为鄱阳湖流域水土保持重点治理县。县里相继将梅水河、合溪河、清溪河、大安、横岭、珠岭等6条小流域列为水土流失综合治理重点区。
大安小流域原是上犹县严重水土流失区。自2000年大安小流域被列为鄱阳湖流域水保重点治理流域后,县里对流域内所有流失山场进行了科学规划,合理布局各项治理措施,做到生物措施与工程措施相结合,治标与治本相结合。经过两年时间的治理,该小流域生态环境得到明显改善。
上犹江史称溢江溪、九十九曲河,从云凝烟缥的罗霄山脉源流而来,为长江流域赣江水系的一大支流,由西向东流淌,全长198公里,落差615米,蜿蜒曲折,水色清澈,曾吸引过无数文人骚客。苏东坡对上犹江倍加赞赏:“长河流水碧潺潺,一百湾兮少一湾。造化自知太元巧,不留足数与人看。”如今,上犹江上已拦坝建起了五个大电站,因而形成了五大湖泊:一是罗边湖;二是仙人湖;三是清湖【即南河电站】;四是陡水湖;五是龙潭湖。上犹江像一根银线穿起五颗明珠,湖光山色,显出一种天然美。陡水湖因建上犹江水力发电站而成湖,水域面积31平方公里,比杭州西湖大40倍。方圆三十里。湖面三十里风光,天水相连、波光粼粼,山清水秀。湖面处在群山环抱之中,开阔处纵横达500米以上,视野宽广;狭窄处不足10米,仅容一舟通行。水道弯弯,林木葱茏,没有人烟,没有尘嚣,到此使人直觉返璞归真,入忘我之境。
为优化陡水湖生态环境,上犹县实行了几十年的封山育林。陡水湖两岸保存着良好的针叶混交林、常绿阔叶林,四季郁郁葱葱、苍翠欲滴。处于陡水湖深处的赣南树木园,被称为中亚热带植物王国,是一座天然的自然博物馆,占地面积8692亩,试种1700种木本植物,收集有1万多份蜡叶标本,藏有1300多号树种,这里集我国稀珍树木和临危树木之大成,成为我国南方树种向北移植的中转站,生长着52种世界珍稀濒危的保护植物,还引进有美国、缅甸、墨西哥、日本以及欧洲诸国的许多珍贵品种。
陡水湖四季温和湿润,冬无严寒、夏无酷夏,是赣南一方神奇幽雅的秀水美山,陡水湖中的绿色宝岛,是花的世界、草的世界,也是雾的世界,山脊耸翠,涧谷含幽,江风扑面,花香袭人。2004年被列为国家森林公园。
“既要金山银山,更要绿水青山”,强调发展过程中注意经济效益与环境效益的统一,决不以牺牲环境资源作为代价来加快发展,决不把遗憾留给子孙,把遗憾留给历史。赣州市水土保持综合治理工作从1983年开始实施国家水土流失重点项目,以十年为一期,项目县由第一期的兴国县扩大到第二期兴国、宁都、于都、瑞金等县的10个项目区。规模、连片、综合、持续的水土流失治理取得了显著的成效,实现了从穷山恶水向青山绿水的转变,金山银山与青山绿水的统一。
赣南的水土保持成就,使整个赣江流域受惠。最新的赣江流域水土流失与河流泥沙变化规律研究显示,经过多年的兴建水利和水土保持,赣江流域输沙量呈逐年减少态势,20年来,赣江泥沙减少流失1亿吨。江西境内五大河流中达到三类水质以上的占60%,11个城市中的6个空气质量保持Ⅱ级标准,森林覆盖率约60%。
而赣南人民为保护一江清水所作出的努力与奉献,最为感人的,莫过于注入粤港的东江水源区数县。
“江西九十九条河,只有一条通博罗”,这条河就是定南县的九曲河。全长97.5公里的九曲河发源于安远县三百山和寻乌县鸡笼嶂,先流经安远新田、孔田、鹤仔等地,再经定南龙塘、天九等镇与桐坑水、高湖水、鹅公水、下历河汇合后一路南行,至九曲圩沙罗湾时因高山所阻,水折向东流,绕行数里后又重新流向南方的广东龙川,注入东江贝岭水。据史料记载,九曲河在清朝同治年间曾通舟楫,木船自广东龙川可上溯到安远鹤仔圩。民国初年,九曲河航运仍很兴旺,“成批木船二三十艘在河上航行”。当年的九曲圩岸边就设有多种商号,货运贸易一时间颇为繁华。后来,因为上游森林遭到破坏,水土流失,河道开始淤塞,滩浅多年失修,航运逐年废止,仅靠竹排木船行驶。新中国成立后,九曲河流域先后建起了九曲、长潭、转塘3座水电站和长富、平岗、长滩、茶园山4座大桥。自此,生活在九曲河畔的定南人告别了只靠竹排木船往返广东的历史。近年来,随着京九铁路、定广公路、赣粤高速公路的开通,封闭的山村与外面的世界联系得更加紧密。
九曲河是定南县境内最大的河流。因为九曲河,定南县成为东江的主要发源地之一,全县85%以上的土地和人口在东江源区。东江是香港及河源、惠州、东莞、深圳、广州等城市4000多万居民的主要饮水资源。1963年,中央政府利用东江丰富的水资源,建设了“东深供水工程”,承担着向深圳、香港供水的任务。为了确保东江水源,定南县把水源保护、面源污染控制、人居环境改善、新农村建设等有机结合起来,在东江水源区的小流域扎实开展了“生态清洁型小流域”建设工作。
为建设和保护东江源区生态环境,定南大力实施治污工程,清理整顿关闭了一大批污染企业,凡对环境有污染的项目坚决拒之门外,去年以来先后拒绝有污染或环保不达标的企业资金总额达18亿元。
按照水保、景观、生态多样性与治理、保护、发展并重的原则,分“山顶、村庄、河边”三个层次进行整体规划,山顶封禁,实施生态自然修复;山腰建设水保生态精品果园;山下村庄结合新农村建设清污泥、垃圾、路障,改水、改路、改厕,改善人居环境和村容村貌;河道疏浚,绿色护岸,清水入库区。
源区内实行全封山,严禁采伐林木、采集野生植物、猎捕动物、烧荒、采石、采砂、取土等破坏自然生态环境的行为。采取宜林则林、宜果则果、宜封则封的原则,推广速生林和丰产优质果树栽培,抓好水保封山,保护原有植被。发动群众治理水土流失,不断提高山地植被覆盖率。维护和提高了森林的水资源涵养能力和水体的自然净化能力。源区内水质达到国家地表水Ⅱ类标准,为下游珠江三角洲及香港提供了安全的生活饮用水。
如今的定南县小流域,成片的果园里掩映着规划有序、整洁美观的新民居,平坦宽敞的水泥路通向村民家门口,村边河水清澈见底,岸边绿树环绕。无公害绿色生态果业成为产业支柱,全县森林覆盖率提高到78.1%,实现了生态建设的重大跨越。
定南像保护亲人一样呵护东江源环境,也使自身获得丰厚的生态“红利”。数万户农民从事生态农业开发,户均年增收5210元。优美的自然生态风光吸引了大批海内外游客,生态旅游已成为该县的优势发展产业。“绿色招牌”和“生态门槛”,引来更多优质企业进入,大量来自粤港的游客通过欣赏九曲河原生态自然风光,增强了珍惜东江水和反哺上游的意识,积极投资参与九曲河的环境和生态保护。
山脉相接,水脉相连。我住江之头,君住江之尾,相隔千万里,共饮一江水。在江西流传的古语中,不管是“江西九十九条河,只有一条通博罗”,还是“九曲河通到广东,条条竹排下老隆【广东龙川】”,无不佐证了九曲河联通粤赣两地的血脉作用。广东省人大常委会代表团曾专题对江西省定南县东江源生态环境保护和建设情况进行过考察,对定南人民长期以来为保护东江源无污染、无公害所做的贡献深表感谢。朱森林同志欣然题词:
青青九曲水,
悠悠粤赣情。
九曲河在两岸青山的呵护中,像一位端庄丽人的碧色透明的裙裾,在一片神秘的静穆中,婀娜迤逦,飘然远行。两岸树木葱葱郁郁、青翠欲滴,河水清可见底,成群的鱼在水中游来游去,夏日的轻风送来两岸的花香,耳畔响着阵阵欢快的鸟鸣。
而与定南同处东江水源区的安远县,在2005年全国水土保持工作会议上就作为为数不多的典型之一作了经验交流。
安远境内的九龙山将全县分为两个水系,且分属两个水系的两条河流的源头,即长江水系的贡江源头和珠江水系的东江源头。
东江之尾由两条小河流形成,一条叫定南水,一要叫寻乌水。定南水的主流发源于安远的三百山,寻乌水发源于寻乌鸡笼嶂,流至定南,与九曲河合并成一水。因此,不论是寻乌水或定南水,均发源于安远县的三百山。
三百山是安远县东南边境诸山峰的合称。地处赣、粤、闽三省交界处,层峦叠嶂、青翠欲滴。据说这条山沟里过去居住过300户人家,因有其名。漫山遍野的红杜鹃、白杜鹃、紫杜鹃,把整个山峦点缀得五彩缤纷。几十种稀有树种和几十种稀有禽鸟动物,形成了和谐的自然景观。山顶上一片沼泽地、淙淙泉水,使它成为一个巨大的高山湖泊。往下数百米,便是被称为“东江第一瀑”的瀑布群,50多处飞瀑,形成20多条溪流,最终都汇入东江。
2001年,安远县被水利部、财政部命名为全国生态环境建设示范县;2002—2004年,安远县作为全国10个水土保持生态修复试点县之一,开始实施生态修复试点工程,并于2005年通过验收。
作为全国著名的生态县,安远县围绕东江源的“一江碧水”,大力发展生态产业、绿色经济,从而带动了全县经济的快速发展:东江源国家湿地公园规划设计获得国家有关部门批准,三百山被广东旅游部门评为自驾游特色线路,安远脐橙被评为“中华名果”……
为了保障下游东江的清澈,九曲河两岸几十万客家儿女作出了巨大的奉献,他们迁离居住了多少代的家园,留下了这一方至宁至静的净土,留下了这一条至纯至洁的圣水。
最是纤尘不染的,是赣南客家儿女的心灵啊!
1965年夏初,郭沫若登临郁孤台,其时正值章、贡、赣“三江”洪水期,江水顺着河道滔滔奔流,沿途秋毫无犯,群山一派葱茏,大喜,诗情勃发,反辛词意,挥毫一阕,为郁孤台平添了新的意境:
郁孤台下三江水,
人民血汗非清泪。
遍地尽杉松,
泱泱绿化风。
十年树木计,
前景在眉睫。
决战胜天公,
江流不再红。
郭沫若借郁孤台吟唱的,是赣南人民治山治水,保护南入粤港、北流江西全境的“清江水”所作出的艰苦卓绝的巨大努力和牺牲。
赣南,这群山汇聚、众水萦绕的家园,大自然把无尽的秀美厚赠予你的赣南。进入新世纪,当地的诗人这样描绘了这片家园:
山不喧闹,也并不沉寂;峰不张扬,却自有韵致。众山相聚,群峰相连,便有了难抑的灵动与生机,并深深触动过大文豪苏东坡的灵感,悠然吟出“山为翠浪涌”的感受。
在赣南人眼里,涌动的青波翠浪,不仅是绝妙的风光景致,更是生存的故土、温馨的家园。四围青山里,他们世代相守,平静耕织,播下希望的种子,收获平安的日子。唯有在这山的领地,才能将古朴而清静的历史图画,与清新而平和的现实情景,关切地融为一体。
赣南的青山,是长流碧水的摇篮。在文天祥的心里,赣南的水带给他“一水楼前绕,半空图画开”的深刻印象和奇妙感受。
对于这里的水,两次到过赣南的苏东坡可谓情有独钟,他既吟咏过“山为碧波涌,水作玉虹流”,也有过“楚山淡无尘,赣水清可厉”的深刻感慨。
章江和贡江,是汇合成赣水的两大支流。中国文字的深意和神奇,在这流水中映现得清清楚楚。
赣南的水,充满着生命的灵性。那不息的潺潺流水,是缠绵于青山的碧缕银丝,它们有着明亮而不耀眼、活泼却不张扬的神采。涓涓滴滴的山泉,清明地映现山林的起伏。如风如雾的瀑流,轻灵地丈量行程的长短。凝翠聚玉的深潭,沉静地观看云烟的舒卷。
峡谷激流,在奔涌时获得自由的快乐,在生长中拥有百折不回的信心和力量。清泉,终究要奔流出山,就像孩子早晚要离开摇篮。当他们走出深山幽谷时,面对全新的世界,流水放慢了脚步,好像有了对山的深深依恋。
赣南的水,是如此清澈,又是如此多情。有了这样的情怀,赣南的流水便多了几分静气,它们在田野上悠长地涌动,如玉带舒展,平和中不失生动。
赣南的流水,是一种象征,也是一种不可抑制的力量,八百年前,辛弃疾面对滚滚的赣江流水时,就已经深切地感受到了——那就是“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郁孤台下清江水,愿你永远清澈,纤尘不染!愿你长流不息,造福万代!
【陈世旭:中国作家协会主席团委员,江西省作家协会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