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得从秦王赵政的加冠礼讲起。
秦王政九年(前238)四月,二十二岁的赵政举行了加冠礼,正式宣告从太后赵姬手里接管了政权。这时,太后赵姬的男宠嫪毐感到了末日的来临,立即发动了叛乱,企图杀死秦王赵政。刚刚举行过加冠礼的赵政果断调动军队,迅速平定了嫪毐的叛乱。
嫪毐叛乱不可避免地牵连出了秦国相国吕不韦。因为嫪毐原是吕不韦的门客,后来,吕不韦为了摆脱赵姬的纠缠,又设计将嫪毐献给了赵姬,没有吕不韦的一系列运作,嫪毐既不可能被太后赵姬所知,更不可能以假宦官的身份进入太后寝宫。凡此种种,都有案可查,吕不韦又怎么能够脱得了干系呢?但是,吕不韦和嫪毐不同。嫪毐罪大恶极,身份只是个太后的男宠,杀之即可。吕不韦却是两朝老臣,怎么处置他呢?
赵政车裂嫪毐在秦王政九年九月(秋,九月,夷毐三族。《资治通鉴·秦纪一》),但是,处理吕不韦却拖到了第二年的十月,两案的处理相距有十三个月。赵政对吕不韦的处理也远不像对待嫪毐一样,仅仅是免去了吕不韦的相国职务,让他回到食邑洛阳赋闲(出文信侯就国河南。《史记·吕不韦列传》)。
连母后都敢软禁的赵政为什么对吕不韦如此仁慈呢?
《史记·吕不韦列传》记载的原因很简单:一是吕不韦“奉先王功大”,二是“宾客辩士为游说者众”。前者讲吕不韦成就了秦庄襄王,后者讲为吕不韦说情的人太多。所以,“王不忍致法”。秦王赵政念吕不韦功大,不愿惩罚。当然,为吕不韦说情者人数之多,也说明吕不韦的势力巨大,一下子除掉吕不韦恐会生出变乱。
秦庄襄王子楚即位之后,兑现诺言,任命吕不韦当了丞相,而且封给他河南洛阳食邑十万户。洛阳是吕不韦的食邑,秦王赵政免去了吕不韦的相国职务之后,吕不韦自然回到了洛阳。
从表面上看,吕不韦因嫪毐案受到的牵连已经结案,但是事情似乎并没有结束。吕不韦回到洛阳之后,六国的使者络绎不绝地前往洛阳探视吕不韦,争相请他到别国任职(岁余,诸侯宾客使者相望于道,请文信侯。《史记·吕不韦列传》)。
本来,秦国大臣卸任之后到六国任职者不乏其人,何况吕不韦是强秦卸任的相国,所以,六国邀请吕不韦的使者不绝如缕是一个正常的现象。但是,此事却引起了一个人的担心。
他是谁呢?秦王赵政。赵政担心什么呢?担心吕不韦叛乱(秦王恐其为变。《史记·吕不韦列传》)。
吕不韦的才能、吕不韦的声望,赵政不仅从父亲的即位过程中看得清清楚楚,而且,从他十三岁继位以来九年执政的政绩中也看得清清楚楚。所以,赵政的担心并非多余。
于是,秦王赵政给吕不韦写了一封极为绝情的信:你有什么功劳?秦国封你河南食邑十万户。你和秦国有何亲缘?我都叫你仲父。请你和你的家属全部迁往蜀地(君何功于秦?秦封君河南,食十万户。君何亲于秦?号称仲父。其与家属徙处蜀。《史记·吕不韦列传》)。
看到这封信,吕不韦立即服毒自杀。
秦王赵政的一封流放信为什么会引得吕不韦自杀呢?
一是吕不韦担心秦王赵政一步步地将他逼上绝路,最终将他处死,所以,他看到这封信后非常惊恐,最终喝了毒酒自杀(吕不韦自度稍侵,恐诛,乃饮酖而死。《史记·吕不韦列传》)。
二是吕不韦是一位非常有尊严的人,他不愿等到秦王赵政明令杀他时他再赴死。秦王赵政的这封信并不是明令吕不韦自杀,却剥夺了他为人的尊严,这让吕不韦顿生生不如死之感。
吕不韦的死因真的像《史记·吕不韦列传》记载得如此简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