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国王,包括公元前490年企图占领希腊的大流士和10年后继承父亲遗志正在进犯希腊的薛西斯,都知道希腊是独立性很强的众多城邦国家的集合体。
他们也知道城邦国家之间争斗不断,甚至需要每隔4年在奥林匹亚举行运动会来休战。
他们利用希腊人的这一特点,用“土地和水”通告对其分而治之。这一战略已经取得了相当程度的成功。
位于小亚细亚西侧的爱奥尼亚地区和与爱奥尼亚地区近在咫尺的爱琴海群岛,包括莱斯沃斯岛、希俄斯岛、萨摩斯岛等,在第一次希波战争期间已经归入波斯国王的统治之下。
还有伯罗奔尼撒狭窄海峡对岸的欧洲部分,包括色雷斯和马其顿在内的希腊境内北部地区,也因接受“土地和水”通告而变成了波斯的属国。
第二次希波战争开始后,辽阔的色萨利地区屈从了“土地和水”通告,南侧毗邻维奥蒂亚地区的强国底比斯,其军队作为希腊联军的组成部分,曾经在列奥尼达指挥下参加了温泉关之战,却在最后时刻举旗投降,现在也成了波斯军队的一员。在波斯军队离开温泉关直奔雅典的行军途中,薛西斯就安排刚刚归顺的底比斯士兵担任先锋。
波斯军队南下异常顺利。因为底比斯的临阵倒戈,再无希腊人阻挡波斯军队直捣雅典。
也许是因为行军太过顺利让人心情大好,也许是因为心血来潮要尊重他国宗教,总之,薛西斯下令对沿途城市村庄可以毫不留情地进行掠夺,唯独对德尔斐不得肆意妄为。可能是他想到征服希腊在即,要考虑占领希腊以后的统治策略,因此他要求海上军队在提洛岛上也不得胡作非为。德尔斐和提洛岛是希腊人的信仰中心,或者说这两地是希腊人遇事必去祈求神谕的地方。39岁的波斯国王下令不许掠夺这两个地方,或许是因为他心中已经把征服希腊并实行统治当成了既成事实。或许他想借此发出一个信号:只要归顺波斯国王的统治,就保证信仰自由。
尽管如此,貌似宽宏大量的大流士和薛西斯唯独对雅典和斯巴达准备严惩不贷。原因是波斯第一次和第二次入侵时,这两个国家拒绝了波斯国王发出的“土地和水”通告。
波斯国王的使者带着“土地和水”通告来到雅典,被斩首后抛尸郊外。波斯国王的使者带着通告来到斯巴达,被推下悬崖摔死。这两个国家采用如此强硬的手段,目的是彻底切断国内和平派与波斯媾和的通道。
对波斯国王薛西斯而言,这两个国家的做法是在向身为“王中之王”的父子二人宣战。因此,站在波斯人的立场上,他要彻底摧毁雅典和斯巴达无可厚非。
39岁的波斯国王进入了雅典。攻占希腊中心雅典的任务,父亲大流士没有完成,作为儿子的他眼看就要实现梦想。
然而,他进入的是一座空城,城里不仅看不到一个人影,甚至连猫和狗都不见踪迹。地米斯托克利在强制疏散的过程中,将猫和狗也一并带走了。
只有卫城山上仍有一群男人,他们不知恐惧地待在木栅围绕的卫城之内。波斯骑兵很快将他们杀得一个不剩。
薛西斯下令火烧所有神庙,包括卫城之上供奉雅典守护神雅典娜的神庙。既然敌人是雅典,自然无须尊重他们的信仰。
此时,希腊将士正站在萨拉米斯湾内的船上向雅典眺望,卫城山上熊熊燃起的大火刺痛了他们的双眼。来自雅典的船只占希腊海上军队的一半以上,这些船上的雅典重装步兵和桨手站在甲板上,眼睁睁地看着远处的这一情形。设在萨拉米斯港附近的希腊海上军队总指挥部内,以地米斯托克利为首的全体指挥官也呆呆地看着熊熊燃烧的卫城。
所谓“背水一战”是说,在无路可退的情况下作战。只有成功将盟友逼入绝境,这个战术才会奏效。地米斯托克利制定的“背水一战”战术非常完美,剩下的只是如何实施了。
波斯国王占领雅典以后,不仅下令火烧卫城,还下令在市内各处放火,整个雅典变成了一团大火。也正因如此,波斯国王尽管成功进入雅典,却失去了可以休养生息、用以休整的地方。迫不得已,他把临时宫殿安置到了波斯海上军队的集结地——港口城市法莱隆。
在法莱隆,波斯国王召开了作战会议,陆海两路军队的全体指挥官参加了会议。海上作战已经拉开序幕,来自埃及的海上军队前往萨拉米斯西岸,在那里与来自法莱隆的两支军队将希腊方面的海上军队封锁在萨拉米斯湾内。当然,这并不表示它们已经在萨拉米斯湾与希腊海上军队开战。
在陆上军队方面,大多数人认为他们应该继续南下进军伊斯米亚,在那里首先击败希腊的陆地力量。对于纯粹的波斯人来说,海上战斗力始终只是用来为陆上军队提供补给,也就是说,他们完全没有在海上决一死战的想法。
不仅陆上指挥官这样认为,就连海上指挥官中也有人主张陆战优先的战略。海军指挥官中有一位女性叫阿尔泰米西娅,是小亚细亚西南部国家卡里亚王国的王妃。因为丈夫去世,她现在是摄政王妃。她出生在克里特岛,是希腊人。这一次,她作为波斯阵营中的一员带领卡里亚的船队前来参战。
她反对与雅典为首的希腊海上军队展开海战。当然,她只是表示反对,并没有提出有说服力的依据或建议。因此,在波斯军队大多数指挥官倾向于展开海战的情况下,她的意见属于少数派。
所有指挥官都发表了意见,接下来就是服从国王薛西斯的决定了。前面已经介绍过,作为绝对专制国家的领袖,这位年轻的东方国王的做法着实令人匪夷所思。在作战会议上,他总是让全体参会者充分表达自己的意见。在这次会议上,他还郑重其事地向其中唯一的女性阿尔泰米西娅表示了感谢。当然,他的决定是少数服从多数,也就是说,最终的战场定在海上。
也许温泉关的胜利让这位年轻的39岁的东方国王信心十足,相信波斯会在萨拉米斯之战中取得胜利吧。
也许薛西斯的心里还打着一个如意算盘。地米斯托克利已经表现出与波斯单独讲和的意愿,如果地米斯托克利指挥下的雅典海上军队真的主动投怀送抱,那么摧毁整个希腊海上军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萨拉米斯海战前夜,薛西斯相信己方此次海战必胜。我的依据有两点:
第一,波斯海上军队的总指挥是他年轻有为的弟弟。
第二,他下令把纯金宝座搬到悬崖边,在那里可以俯视整个海战现场,他要求所有家臣和陆上将领一同观战。
表面的理由是国王亲自督战可鼓舞士兵斗志,但真实原因并不在此。他坚信萨拉米斯海战将是征服希腊的最后一战。在父亲未能征服的希腊,他已经取得了一次次成功。现在,他要亲眼目睹这最后一战的辉煌战果。这一年远征,除了留守首都的长子,他带来了其他所有王子。因此,在悬崖上陪伴国王观战的人中,还有众位王子。
在战场的另一边,向西直线距离法莱隆不足10公里的萨拉米斯湾内,民主政体国家的领袖人物地米斯托克利却表现得丝毫不民主。他完全不听别人的意见,只管果断地向众人发出一个又一个指令。
首先,他命令科林斯的40艘战船向西绕过海湾,打击波斯方面的100艘埃及战船,尽管科林斯此前与雅典一直都是竞争关系。
他这样做当然不是为了摆脱掣肘。地米斯托克利指挥下的雅典海上军队将在萨拉米斯湾东部与敌人主力海战部队展开决战,为此,必须解决敌军从背后攻击的后顾之忧。因此,他交给科林斯的任务意义重大。科林斯的指挥官安德马托斯对此心领神会,他将率领科林斯40艘战船对阵2倍以上的敌人。
以海战决定一场战争的最终结果,萨拉米斯海战首开先河。关于波斯和希腊双方投入的战斗力量,古往今来,历史学家做了种种推测。
首先是处于同一时代的希罗多德。
《历史》一书的作者希罗多德认为,波斯方面的船只总数为1207艘。其中,来自腓尼基的300艘、来自埃及的200艘以及希腊的500艘战船构成了主力。希腊船队来自波斯统治下的爱奥尼亚地区、爱琴海群岛以及克里特岛。
至于希腊方面的船只总数,希罗多德指出是380艘。
仅看参战的船只数量,雅典作为主力军派出了200艘船,在数量上领先其他希腊国家。当然,这200艘船中包括为卡尔息底亚地区难民所用的20艘船。
继雅典之后是科林斯的40艘、埃伊纳的30艘、迈加拉的20艘和斯巴达的16艘船。
余下13个城邦国家提供的船只数量从1艘到10艘不等。还有6艘是脱离波斯船队回到希腊阵营的纳克索斯、米洛斯和利姆诺斯的船只。
当然,上述数字仅指用于海战的三层加莱船,波斯方面不计其数的运输船不包括在内。
也就是说,根据希罗多德的描述,萨拉米斯海战是波斯海上军队的1207艘战船与雅典海上军队的380艘战船之间的一场战斗。
对于希罗多德提出的数字,后世研究者并不认同。
他们认为这个数字包括了之前已损失的船只数量。波斯军从塞萨洛尼基南下的途中在爱琴海遭遇暴风雨,不少船只因此沉入海底,在亚德米西林海面的战斗中,波斯方面也损失了一些船只。
因此,他们推断,参加萨拉米斯海战的波斯海军船只总数应该在900艘左右。
而希腊方面减去在亚德米西林海战中的损失,参加萨拉米斯海战的船只总数应该是375艘。
也许后世历史学家提出的这些数字更接近真实情况吧。在爱琴海暴风雨的袭击中,埃及船只损失最大。因此,参加萨拉米斯海战的埃及船只很可能只有总数200艘中的一半。
波斯人善用人海战术,常常喜欢夸大事实。而希罗多德大多数时候可能信以为真了。
不管怎样,发生于公元前480年秋季的历史上著名的萨拉米斯海战在拥有900艘战船的波斯帝国和不足400艘战船的希腊城邦国家联军之间展开了。
战斗力量的对比如此不利,地米斯托克利必须设法扭转这种局面,变被动为主动,取得最后的胜利。
根据阿里斯泰德回国时提供的情报,地米斯托克利已知埃及的200艘战船负责封锁西侧。
根据侦察兵的报告,地米斯托克利得知集结在法莱隆港的波斯海军编队的情况。腓尼基的300艘战船作为主力负责左翼,已归顺波斯的希腊地区船队作为主力负责右翼。
希腊方面对阵埃及海上军队的是科林斯的40艘战船。余下的335艘必须迎战800艘敌船,不只是迎战,还必须取胜。
地米斯托克利决定将335艘战船分成左右两翼。
根据惯例,军队分成左翼和右翼后,通常己方右翼进攻敌人左翼,左翼攻打敌人右翼。但是,地米斯托克利不会受这种条条框框的束缚。在萨拉米斯海战中,他制定的战术是己方右翼打击敌人的右翼,左翼进攻敌人的左翼。
由135艘战船组成的希腊海上军队右翼,由名义上的总指挥官、斯巴达人欧里拜德斯率领。但是斯巴达人不熟悉大海,而且参战船只只有16艘。因此,实际指挥右翼作战的是埃伊纳的指挥官。埃伊纳的参战船只是30艘。
对于这样的安排,斯巴达方面没有提出任何异议。斯巴达男人个个都是勇士,但是他们不熟悉大海,他们很清楚,指挥官的能力直接关系到战斗的结果。
希腊海上军队的左翼是来自雅典的船只。在200艘战船中,180艘船上的参战人员从重装步兵到桨手都是雅典公民,此外是难民志愿者驾驶的20艘船。这是主力军,指挥官当然是地米斯托克利。
地米斯托克利是整个希腊海上军队事实上的最高指挥官。根据他的构思,己方右翼迎战敌军中的爱奥尼亚军队,而他指挥下的200艘雅典战船包围腓尼基的300艘战船。因此,希腊海上军队的左翼承担的任务最艰巨,也最有挑战性。
这位44岁的雅典男人决定用自己的主力攻打敌方的主力。
说到波斯海上军队,通常都指来自腓尼基的海上军队。这是地中海地区人所共知的。
地米斯托克利决心一定要让波斯国王亲眼目睹自己如何摧毁腓尼基的300艘战船。他要给薛西斯以沉重一击的愿望必定异常强烈。
根据地米斯托克利的设想,由斯巴达和埃伊纳负责的右翼即使不能完全消灭波斯军队中的爱奥尼亚军队,让他们逃之夭夭也无所谓。
但是,他率领的左翼绝对不能给敌方的腓尼基海上军队留下逃跑的机会,他必须全歼敌人。1个月前,发生在亚德米西林海面的海战未分出胜负。地米斯托克利认为,那次战斗不能算给了入侵者波斯军队真正意义上的迎头痛击。
为此,他采取了一切可以采取的策略。
他也给刚回国的阿里斯泰德指派了重要任务。
萨拉米斯岛和雅典本土之间有一个小岛叫普斯塔雷阿。这个岛很小,只有近海渔民常常上岸小憩。但是,在地米斯托克利的战术中,这个小岛有着很重要的作用。
只有波斯海上军队的左右翼分别从此岛两侧进入狭窄的萨拉米斯湾内,地米斯托克利的战术才能奏效。自从波斯军队集结到法莱隆以后,该岛已被波斯士兵占领。
阿里斯泰德的任务是带领一队重装步兵消灭这个岛上的波斯士兵。这一行动的目的也是为了给敌军的心理造成威慑。
他预料一旦波斯军队得知该小岛被希腊军队夺回,为了挽回损失,一定会选择从该小岛两侧进入萨拉米斯湾。也就是说,夺取小岛是诱使波斯海上军队从该岛两侧进入萨拉米斯湾的一个策略。
这一行动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
公元前480年9月23日,朝阳从右后方冉冉升起。波斯军队的800艘战船离开法莱隆,分左右翼从普斯塔雷阿东西两侧向着萨拉米斯湾开始北上。因为船只较多,左翼和右翼都排成了三列纵队。
希腊海上军队也离开了萨拉米斯的港口。他们是两列纵队,右翼先行,左翼紧随其后。
波斯海上军队一定以为自己刚通过小岛就要进入战斗。
然而,航行在最前面的希腊海上军队右翼到达目的地后,不仅没有改变方向向波斯军队发起进攻,还转向左前方,继续向海湾深处行进,甚至不惜将船身暴露给不断接近的波斯右翼军队。
波斯海上军队的右翼见此情形以为敌人要逃跑,于是紧追其后,却没有注意到以埃伊纳船队为首的135艘希腊右翼船队开始绕向右侧。
在200艘雅典战船组成的希腊海上军队左翼,地米斯托克利一定坐在最前面的大帆船上。因为紧随其后的所有船只排成两列纵队,看着总指挥官乘坐的船,也就是“旗舰”前进。
希腊军队的左翼同前面的盟军右翼一样,刚遇到腓尼基的船队时先向左打舵,将船身暴露在从右后方不断靠近的敌军眼前,然后突然改变方向,这一行动远比右翼军队复杂得多。
右翼军队还在不断向右绕行。与右翼军队一样,地米斯托克利指挥下的左翼军队将敌人诱入了萨拉米斯湾深处。接着,他们的行动开始变得困难起来,尤其是左翼的行动更加复杂。
他们首先需要向左拐一个很大的弯,几乎接近掉头,然后将敌人包围起来。这一过程必须严丝合缝。
萨拉米斯海战
由雅典公民组成的船员出色地完成了地米斯托克利交给他们的这项艰巨任务。
在古代海战中,通常的战术是落下船帆,仅靠划桨接近敌船,然后或撞击敌船或桨手扔下桨拿起剑或矛杀入敌船。
敌我双方远距离的海战是大炮出现以后的事情,也就是特拉法尔加海战以后。此前的海战和陆战一样,都是短兵相接的肉搏战,不同的只是战场在海上。
地米斯托克利决定采用撞击战术,他设计的雅典船有了用武之地。
与腓尼基船相比,地米斯托克利设计的雅典三层加莱船船体小但重量大。船身太重,操纵起来相对困难。因此,地米斯托克利一直很注重训练船员尽快适应操控重量大的战船。雅典人本来就对操控船只不陌生,因此进步很快。
此时,雅典的200艘战船成功诱使腓尼基的300艘战船进入了萨拉米斯湾深处。接着,地米斯托克利发出了下一个行动的信号。
船员全力划动船桨,沉重的船体向着腓尼基的大船船腹猛烈地撞去,犹如竭尽全力举起又重又大的铁球砸向前方。腓尼基船体积大,因此撞击命中率极高。
萨拉米斯海战的最后阶段
腓尼基的300艘战船上的士兵顿时陷入恐慌。他们熟悉的环境是地中海,本来就不擅长小弧度的转弯,而且在萨拉米斯湾内还排成了三列纵队。于是,己方船队中相互撞击的船只越来越多,许多船纷纷沉入海底。
相反,雅典的战船船身小、便于转弯,在乱作一团的敌船之间穿行自如,又利用船体本身的重量不断撞向敌船,就好像围成一圈的狼群撕咬着牛群中一只只体型肥硕的牛一般。
如果这时希腊海军右翼的135艘船被敌人的500艘船撞击陷入被动,大概地米斯托克利的战术不可能发挥出如此效果。因为波斯右翼船队一旦冲破希腊右翼船队的纠缠,就有可能从外侧反包围正在攻击腓尼基船队的那200艘雅典战船。这样一来,包围敌船的雅典船只有可能遭到内外夹攻。
幸运的是这两种情况都没有发生。
首先,率领希腊海军右翼军队的总指挥官名义上是斯巴达将军,实际上是来自埃伊纳的30艘战船的指挥官。
埃伊纳不愧是希腊城邦国家中的海运强国。在雅典海上力量崛起前,埃伊纳拥有的三层加莱船数量与科林斯不相上下。
虽然仅有30艘船,但是他们冲锋陷阵、英勇善战,逼得敌船自顾不暇,更谈不上从背后包抄希腊船只,给腓尼基的部队以有效的支援。
其次,希腊右翼船队攻打的波斯右翼是来自希腊的船队,敌人都是希腊人。
他们生活在爱奥尼亚地区、希腊北部以及爱琴海群岛等,这些地区原本都是希腊人开辟出来的。第一次希波战争以后,他们被迫纳入波斯国王统治之下,从时间上推算,最多不过10年。
他们看到了10年前曾是同胞的地米斯托克利的劝说告示。内容是:如果无法临阵倒戈,战场上还可以采取消极战法。他们看到这一劝说告示是在温泉关之战结束以后,就在1个月前。
以500艘对135艘,波斯非但没赢,波斯右翼船队还抛弃了正遭毁灭性打击的300艘腓尼基战船临阵脱逃。究其原因,我想可能因为他们同为希腊人。这种感情束缚了他们的手脚,最重要的是揪住了他们的心,使他们心生疑虑、举棋不定。
不管怎样,在萨拉米斯海战的主战场上,雅典的200艘战船与腓尼基的300艘战船战斗激烈,在这里看不到一丝迟疑,也看不到一点儿彷徨。
薛西斯坐在悬崖上,把眼前的一切全都看在眼里。
以国王为首的波斯帝国权贵所在的这个悬崖大概是最佳观战地点。悬崖下面,腓尼基船只正与雅典船只浴血奋战。左侧不远处的海面上,是波斯右翼对阵希腊右翼的战斗。
没有史料记录波斯国王薛西斯此时是怎样的心情,也没有史料显示他看到眼前的这一切是否勃然大怒。可以想象,39岁的年轻东方国王一定陷入了绝望——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绝望,非勃然大怒不能发泄的绝望。他最看重的腓尼基船队就在他的眼皮底下惨遭毁灭。
关于历史上著名的萨拉米斯海战的结果,历史学家推测如下:
波斯方面:沉没加烧毁的船只总数——300到400艘。
希腊方面:沉没加受损严重拖回港口维修的船只总数——40艘。
双方死伤者人数不详。
但是,史料中记录了指挥官级别的阵亡者。希腊方面没有指挥官伤亡,波斯方面国王的弟弟阵亡,他作为总指挥官坐在腓尼基的指挥舰上。悬崖上,39岁的波斯国王只能眼睁睁看着年轻的弟弟死去。
发生于公元前480年9月23日的萨拉米斯海战以希腊的绝对胜利结束。
这是一场以弱胜强、以少胜多的战斗,是一场战斗力处于劣势的一方利用有效战术取得胜利的战斗。
战斗结束后,双方分别回到各自的基地。波斯方返回法莱隆港,希腊方回到萨拉米斯港。
回到基地后,双方的状态有天壤之别。
在法莱隆,全体指挥官神色黯然,一言不发地站在刚从悬崖上观战回来的薛西斯面前。
在萨拉米斯,人们兴高采烈,忘却了曾经的争斗,互相拥抱在一起,有人甚至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士兵们的表现更直截了当。这个晚上,在萨拉米斯,人们欢呼雀跃;但在法莱隆,连各帐篷前燃起的火把都显得无精打采。
在萨拉米斯,根据地米斯托克利的要求,希腊方面的临战状态并没有被解除。
相距不足10公里的法莱隆,敌人还有一半以上的兵力。也就是说,敌军剩余船只数量和希腊海军的现有战斗力旗鼓相当。只要他们不放弃,尚有足够的战斗力在次日发起进攻以雪前耻。
作为事实上的总指挥官,雅典人地米斯托克利和之前一样,继续派遣侦察兵侦察敌情,同时要求停泊在港口的全体船队做好随时迎敌的准备,不得懈怠。他的命令得到了欧里拜德斯和安德马托斯的支持。前者是名义上作为总指挥官的斯巴达人,后者是给了埃及船队以毁灭性打击的科林斯船队指挥官。
然而在法莱隆,人们完全没有了一雪前耻的斗志。
作为主要战斗力量深受国王倚重的腓尼基船队惨遭全歼。
作为波斯国王的全权代表,担任船队总指挥的国王亲弟弟死在了战场上。
在希腊右翼船队的猛烈攻击下成功逃脱的波斯船只,大部分是波斯国王统治下的希腊人的船队,薛西斯对于他们并不放心。
在这种状况下,何谈报仇雪耻?
面对这个出乎意料的结果,波斯国王一心只想尽早离开希腊,不愿意多逗留一分钟。而时间也临近冬季,到了不适合作战的季节。
但是,他是“王中之王”,不能灰溜溜地打道回府。
薛西斯有苦说不出,好在重臣之一马多尼乌斯向他提了一个建议。
他说:“我们在海战中失败了,但是陆上战斗力尚存。我提议将这支战斗力量交给我,由我带领这支军队在波斯人控制下的色萨利地区越冬。我们擅长陆战,来年我们就用陆战一雪前耻。”
39岁的年轻东方国王一口允诺。在马多尼乌斯的请求下,他甚至同意将波斯陆上军队引以为傲的全体骑兵也留了下来,同时他还决定留下1万人的近卫军“不死军”,这曾经是和波斯国王寸步不离的一支军团。总之,薛西斯将骑兵、重装步兵外加近20万人的轻装步兵都留给了马多尼乌斯。包括非战斗人员,这又是一支超过30万人的大军。
还有一个人也提了一个建议。对心情沉重的薛西斯来说,这多少也算是个安慰吧。
她就是指挥官中唯一的女性——卡里亚国王的未亡人阿尔泰米西娅。在萨拉米斯海战中,她参加了波斯右翼船队的战斗,其间看到形势不妙,立即降下船帆上的卡里亚旗帜,换上雅典的旗号,才得以成功逃离战场。
她说愿意用船将波斯王子们送到以弗所,请薛西斯安心沿陆路北上,横渡达达尼尔海峡回到亚细亚。
对此,波斯国王也当即表示同意。
要做到不露痕迹地撤退,最好尽可能轻装。轻装上路也方便随机应变。
说到底,薛西斯终究是个波斯人,波斯民族只有双脚踏在坚实的土地上才会踏实。
他下令把纯金宝座等所有可能成为旅途累赘的豪华用品全部搬上船运到亚细亚。负责运输的船大多是希腊船只,来自爱奥尼亚以及爱琴海群岛等波斯统治下的地区。他甚至不假思索地允诺,只要他们完成任务,即可返回各自的国家。此时,39岁的波斯国王心里大概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快回到亚细亚。
然而,正因为波斯海上军队的解散,薛西斯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交给马多尼乌斯率领的波斯陆上军队计划在下一年报仇雪耻,他们没有了来自海上部队的补给。
“后勤”是负责补给和运输的体系,不仅负责粮食补给,还负责作战所需的武器、装备等的补给。
300年后,罗马帝国军团以无往不胜闻名遐迩。甚至有人说“罗马军的胜利归功于完善的后勤保障”。
但凡著名的优秀武将,没有不重视后勤的,忽略后勤保障很难取得战斗的胜利。因为战争是综合实力的体现,仅靠当地筹措,仅靠士兵的精神力量,很难在战斗中赢得胜利。
如果说一国领袖是这个国家的最高指挥官,那么只能说薛西斯没有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同时,没有向国王要求后勤保障的马多尼乌斯也缺少对胜利的执着追求。
一心一意只想赢得胜利的是地米斯托克利。
根据派出去的侦察士兵的报告,希腊海上军队得知波斯海上军队事实上已做鸟兽散。于是,指挥官们在萨拉米斯指挥部就下一步行动展开了讨论。
在会上,地米斯托克利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他提出船队立刻沿爱琴海北上,破坏波斯军队在达达尼尔海峡为横渡海峡而建的浮桥,切断波斯国王回国的通道。
对此,参加了萨拉米斯海战的斯巴达代表欧里拜德斯表示反对。
他说,这样做只会使波斯国王陷入更深的绝望之中,逼着他与留下来的马多尼乌斯会合。留在希腊的波斯陆上军队受国王情绪的影响,一定会产生破釜沉舟的想法。一旦他们带着这样的心情来攻打希腊,对希腊很不利。所以,对于希腊来说,让薛西斯顺利回到亚细亚才是上策。
出席会议的参战国代表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地米斯托克利。
对于希腊来说,这是振奋人心的一年。首先各国在伊斯米亚结成了反抗波斯的希腊城邦国家联盟,接着在温泉关和亚德米西林同时与波斯军队展开了激战,而短短1个月之后又赢得了萨拉米斯海战。
一切尽在地米斯托克利的预料之中。因为参战各城邦国家全体代表的支持,这其中当然包括名义上的最高指挥官欧里拜德斯的支持,希腊船队在萨拉米斯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这一战果的最大功臣是地米斯托克利,就算没有人说出口,这也是公认的事实。
现在,地米斯托克利——这位最大的功臣,听了反对意见后会做出怎样的表态呢?所有人都好奇地等待着。
这位44岁的雅典男人沉默了数秒钟后明确表示:
“我同意,我认为欧里拜德斯的意见更稳妥。”
阻止波斯国王横渡达达尼尔海峡的北上计划取消了。当然,地米斯托克利不是一个因此不再有作为的人。他想起萨拉米斯海战战俘中有一个跟随国王弟弟的随从。国王的这个弟弟已经战死在战场上。
他命人带来这个波斯人。地米斯托克利告诉他要释放他,条件是他要带一封信给波斯国王,而且他必须亲手把信交给国王。信中是这样写的:
“在希腊指挥官中有一个意见占了上风,那就是乘胜追击,率领船队一路北上,切断贵军为横渡达达尼尔海峡而建的浮桥,剪断绳索。我们雅典对此提出了反对意见。讨论的结果难以预料,我只想让你知道这件事。”
这位年轻的东方君主又一次钻进了地米斯托克利给他设的圈套。
他甚至不知如何保持“王中之王”的体面。
薛西斯一路向北,在马多尼乌斯率领的波斯军队的保护下,顺利到达色萨利。在此与留下来越冬的波斯陆上军队分手后,他仅带着最低限度的护卫队继续北上,一溜烟儿似的越过马其顿、色雷斯和希腊北部地区来到了达达尼尔海峡。
他是庞大的帝国的国王,因此撤退时所带的士兵人数在五位数以上。途中薛西斯要求他们加速行军,自己更是快马加鞭,一路疾驰。结果从法莱隆到达达尼尔海峡他们仅用了45天。作为庞大帝国的领袖,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走完这段路,也只能用“一溜烟儿”这个词来形容了。
当他确认连接浮桥的两根绳子完好无损、浮桥安然无恙时,应该大大松了一口气吧。但是,他没有时间回味那种轻松的感觉,匆匆走过浮桥进入了亚细亚。紧接着,他从小亚细亚西部一路南下,到达萨迪斯后才彻底放心。
波斯城市萨迪斯位于辽阔帝国的最西北端,薛西斯回到这里时已经是12月了。对于这位39岁的波斯国王来说,提心吊胆的撤退之行在两个月的长途跋涉后终于结束。
其间,地米斯托克利虽然不像薛西斯那样提心吊胆、惴惴不安,却也神经紧绷。
首席将军,即危机管理内阁首相的任期结束前,他要做的事情堆积如山。此时,1年的任期就快结束了。
首先,他和雅典主要掌权者一起视察了波斯军队离开后的雅典。雅典市区已经化为一片焦土,已疏散出去的人失去了他们的家园。
然而,波斯军队撤离雅典很可能只是暂时的。因为波斯军队虽然离开了雅典,却在色萨利过冬。他们还停留在希腊中部的北半部分。
色萨利同雅典所在的阿提卡地区并不直接接壤。但是,两地之间的维奥蒂亚地区有一个强国底比斯。温泉关战役之后,底比斯已是波斯的盟友。
很难预料波斯军队什么时候会让底比斯军队打头阵再次进入雅典。因此,还不到将疏散出去的普通公民接回的时候。
地米斯托克利决定继续保持雅典被疏散后的现状。
既然雅典的现状如此,那么这个城邦国家的首都功能也只能继续暂留在萨拉米斯,城邦国家雅典的最高决策机构公民大会也在萨拉米斯召开。
在这一年年底,还有两大问题需要解决。
首先是希腊方面应该以怎样的姿态迎接下一年,即公元前479年。
地米斯托克利坚信萨拉米斯海战给了波斯以“决定性”的一击。但是,马多尼乌斯率领的20万波斯大军还停留在希腊本土。
他相信来年必将与这支波斯军队有一场陆上激战。他确信,这场陆战才是抵抗波斯军队入侵的“最后一击”。
为此,20多个希腊城邦国家的代表再次聚集在伊斯米亚地峡,讨论这一议题。
对于希腊来说,这一年值得庆幸的是出席会议的全体代表通过了地米斯托克利制定的战术。除了陆上决战,全体代表还通过了另一个提案,那就是率领胜利后士气高涨的船队,一口气横渡爱琴海攻打米卡勒。可以想象这个提案也是地米斯托克利提出来的,因为如此大胆的战略也只有他才想得出来。
米卡勒海角距离萨摩斯岛不远。如果希腊海上力量成功拿下米卡勒,就有可能夺回萨摩斯岛。此时,这里是波斯攻打希腊的船队集结港。
此事一旦成功,彻底将波斯人赶出爱琴海将成为现实。
萨拉米斯海战取得完胜以后,此次会议上各项议题的讨论进展非常顺利。
公元前480年年末的这次会议与公元前480年年初的会议不同,此时没有一个城邦国家代表再提在伊斯米亚狭窄的地峡迎战波斯军队。
这就意味着位于伯罗奔尼撒半岛内的城邦国家无须像斯巴达和科林斯那样派主力守卫伊斯米亚防线了。
斯巴达向温泉关战场只派去300名士兵,这次决定派5000人。未向温泉关派遣一兵一卒的科林斯这次也决定出兵5000人。还有,因全部兵力投入海上而无力向温泉关战场派遣军队的雅典,这次也决定派遣重装步兵8000人。由此可见,全体代表一致认为来年将是给波斯“最后一击”的一年。
爱琴海周边
有史料记载,这次会议的“茶歇时间”里,代表们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中进行了投票。
投票内容是这一年即公元前480年,在抵抗波斯之战中,最大的功臣是谁,谁排名第一,谁排名第二等。各城邦国家代表慎重地投出了自己手中的一票。
这次投票充分反映了希腊人的特点。20多个参战国代表都提名自己国家的指挥官排名第一。排名先后无关参战船只的数量,像雅典那样派遣200艘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只派1艘,与提名之间全无关系。
因此,最大功臣的候选人名单中出现了各城邦国家指挥官的名字。至于第二名,全体代表一致投给了地米斯托克利。
不对,不是全体。因为雅典将第一名的票投给了地米斯托克利,将第二名的票投给了埃伊纳总指挥官。在萨拉米斯海战中,他曾经率领30艘战船勇敢战斗。
仔细分析一下雅典人的心理,也不难理解。在萨拉米斯海战中,正因为埃伊纳的30艘船牵制住了敌军的右翼,雅典的200艘战船才能集中精力全歼波斯船队主力腓尼基的300艘船。
埃伊纳和雅典的关系完全是希腊式的。几年来,两个国家之间小摩擦不断。但是,为抵抗波斯入侵,一旦结成联盟,就摈弃彼此的隔阂共同抗敌。
无疑,波斯国王进犯希腊对纷争不断的希腊城邦国家团结起来起到了一定作用。
这一年,即公元前480年年末,还有一件事必须决定。这是民主政体国家雅典才有的事情。
这一年,地米斯托克利是首席将军。
这个职位相当于危机管理内阁首相。一年前,地米斯托克利向公民大会提议获得通过后走马上任。其后的罗马在共和政体时代创立的“临时独裁者”大概就源于此。
首席将军一人独揽大权,任期只有1年。也就是说,地米斯托克利行使这一权力的时间截止到这一年年末,而给波斯的“最后一击”在第二年。
民主政体国家雅典的最高决策机构是公民大会,20岁以上的雅典公民都享有投票权。
但是,雅典的最高执行机构是10位将军组成的机构,每个“部落”各选1个将军,他们享有平等的权限。
雅典10位将军中只有首席将军独揽大权。如果地米斯托克利继续留任,就违背了克里斯提尼确立的雅典民主政体。
如果当时雅典有媒体调查的话,萨拉米斯海战以希腊绝对胜利结束的公元前480年秋冬,地米斯托克利的支持率一定会大幅飙升。如果他以下一年彻底结束希波战争为由,提出继续留任首席将军的话,相信公民大会以绝对多数赞成通过此提案的可能性很高。也就是说,他很可能会连任最高指挥官。
但是,这位44岁的雅典男子没有这样做。他不仅没有要求公民大会同意他连任,甚至从未想过提这样的要求。等任期一到,他就辞去了首席将军一职。
没有史料表明他是否当选了下一年的将军。因此,10位将军中很可能有他。也就是说,作为内阁成员,他留在了最高执行机构。
在选举10位将军时,地米斯托克利好像推荐了两个候选人,这个举动有些非同寻常。此时的地米斯托克利深得人心,既然是他推荐的,这两个人自然轻松当选了将军。
他们是年届五旬的阿里斯泰德和40岁的克桑提普斯。两人同属名门望族阿尔克迈尼翁家族,属于稳健派。在第一次和第二次希波战争之间的10年里,他们都是激进派领袖地米斯托克利的政敌,总是反对地米斯托克利提出的政策,并且态度坚决。
为此,地米斯托克利采用陶片放逐这一强硬手段,于公元前484年将克桑提普斯赶出雅典,又在公元前482年把阿里斯泰德也逐出了雅典。
但是,当国家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机时刻,地米斯托克利认为应该充分发挥所有人才的作用,于是请求公民大会解除对他们的放逐,并要求他们即刻回国。
地米斯托克利推荐二人为下一年的将军理由充足。
10年前,第一次希波战争爆发之时,阿里斯泰德作为雅典将军,曾在马拉松会战中协助总指挥官米提亚德共同作战。虽然他缺乏统揽全局的才能,但是,率领成千上万名士兵夺取一场战役的胜利却游刃有余。
地米斯托克利决定让阿里斯泰德出任雅典军队总指挥,在下一年与斯巴达军队联合,在陆上战斗中给波斯军队以致命一击。
克桑提普斯并没有傲人的战绩。因为他一直未能解决雅典与埃伊纳之间的纷争,公民们毫不留情地在陶片上刻下他的名字,将他赶出了雅典。
地米斯托克利似乎认为,长期纷争和短期决战是两回事。在短时间内决出胜负的战斗中,年轻的克桑提普斯或许可以发挥出他的潜力。
地米斯托克利将不再亲临战场。但是,关于下一年,即公元前479年,希腊联军队如何迎战波斯军队,他订下了作战计划。陆上作战由阿里斯泰德负责,同时展开的海上作战,即攻占米卡勒之战,交由40岁的克桑提普斯负责。
有人认为共和政体时代的罗马“临时独裁者”(任期6个月)深受地米斯托克利创设的“首席将军”的影响。总之,在1年的任期内,地米斯托克利独揽大权,政治和军事两个方面都由他一人说了算,其他将军无权反对。
地米斯托克利主动辞去这个职位,也断了他人竞选此职位的念头。而他利用任期最后一点儿时间,制定了下一年的政治策略和军事策略,正所谓“趁热打铁”。
他之所以能够完成这一切,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是萨拉米斯海战的胜利者。
虽然地米斯托克利在萨拉米斯海战中赢得了重大胜利,但是他并没有想过功成身退,毕竟此时的他还不到45岁。
战场上的指挥权交给了另外两个人,地米斯托克利要开始一件势在必行的工作,那就是“搞建设”,重建被战争严重破坏的雅典。此时,只有他才能想到建设一事,只有具备先见之明的人才能想到重建之事。我想,他一定认为,要开展这项工作离不开公民的大力支持。萨拉米斯海战的胜利使他很容易争取到公民的支持。
不管怎样,地米斯托克利绝不是一个只想着功成身退的人。他并不看重荣誉。在他的意识里,荣誉不过是服务于下一个任务的手段而已。
在首席将军任期结束前安排好这一切以后,地米斯托克利接受了斯巴达的邀请。
斯巴达人向来不喜欢雅典人。他们并非讨厌雅典人,只是认为雅典人的存在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威胁。他们担心雅典人给自己的国家带来不良影响。所以,斯巴达人极不希望雅典人出现在自己身边。
在斯巴达的全体住民中,只有4%的人享有公民权,只有这4%的公民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斯巴达人”。庇里阿西人和希洛人都没有公民权,这就是斯巴达。城邦国家斯巴达长期推行“寡头政治”,即“少数人领导的政体”。即使同为希腊人,斯巴达对其他城邦国家始终紧闭门户,从不尝试改变封闭的社会结构。
而在雅典,梭伦改革开始提出尊重人权,虽然根据收入的不同,公民所属等级不同,但是他们都享有参政的权利。无资产者也是享有投票权的公民,手中握有一票。无资产者在萨拉米斯海战中曾作为桨手英勇奋战,此后他们更可以在路上昂首阔步了。他们独一无二的领袖正是地米斯托克利。
当然,斯巴达男人是纯粹的战士。作为战士,他们有能力辨别战场上总指挥官指挥能力的优劣。
斯巴达人第一次郑重其事地邀请雅典人访问斯巴达。当然,斯巴达人邀请地米斯托克利不是因为他是雅典的领袖,而是因为他是卓越的战略家和战术家。因此,在斯巴达,地米斯托克利在所到之处都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只是斯巴达人的信条是质朴和刚健,他们不会用抛洒鲜花之类的举动来表达对地米斯托克利的崇拜之情。
但是,全体王族成员、长老、全体现役战士一律身着白色长袍出迎的场面不可谓不壮观。
欢迎仪式在神庙前的广场举行,尚在学习武艺的未成年少年也被允许参加。他们一个个带着崇拜的神情紧紧盯着这位来自雅典的英雄。
虽然同是希腊人,斯巴达人不像雅典人那样伶牙俐齿,他们不擅长用言辞来表达自己的感受。雅典人地米斯托克利在斯巴达感受到的只有崇拜。他成了斯巴达青少年的偶像。
访问斯巴达期间,地米斯托克利结识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此人出身王室,是温泉关战役中壮烈牺牲的列奥尼达的侄子,到下一年才满34岁,因此比地米斯托克利小11岁。
此时的地米斯托克利一定不会想到,这位年轻人会继自己之后在下一年与波斯军队的决战中成为主角。这个年轻人态度友善,这在斯巴达并不多见。地米斯托克利是萨拉米斯海战胜利的领导者,这个斯巴达年轻人将是普拉塔亚陆战胜利的领导者。当然,任命指挥官是各城邦国家自己的事。
地米斯托克利在斯巴达受到了举国上下的欢迎。几天后,他提出要返回雅典。因为雅典市内已是一片焦土,所以他回的是公民的疏散地萨拉米斯。回国之时,他享受到斯巴达有史以来最高级别的待遇,斯巴达派出了300个年轻重装步兵将他送至国境线。
就这样,对于地米斯托克利来说,不,对于雅典来说,激动人心的公元前480年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