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庭统率的陕西三边官军覆没后,朱由检感到手头可以用来抵挡农民军东进的兵力十分单薄,除了抽调驻守宁远的辽东总兵吴三桂部以外,再也没有其他选择了。于是在正月十九日召对大臣时,正式指示调吴三桂部进关。在调兵的问题上,又一次表现了明廷的内部矛盾。朱由检非常清楚,吴三桂部入关,无异是放弃宁远,使山海关外的土地、汉民落入满洲贵族手里。为了避免使自己承担“弃地”的恶名,他一方面指示只抽调五千名精兵随吴三桂前往山西助剿,说什么关外“余兵尚多”,未尝不可以支撑局面;另一方面又示意大臣们主动承担责任,说“此等重大军机应行与否,原应先生每(们)主持担任,未可推诿延缓误事。”
然而,实际情况是,吴三桂的五千精兵一撤,剩下滥竽充数的明军,根本无法抵挡满州贵族军队的进逼。而且随着吴三桂主力的进关,势必出现人心不固,关外军民蜂拥入关避难的局面。大臣们深知朱由检的为人,唯恐招来杀身之祸,竭力避免自己承担风险。首辅陈演首先打出“一寸山河一寸金”的旗号,坚决反对“弃地”。在回奏揭帖里,陈演等大臣先把朱由检恭维一番,说调吴部精兵入关“诚为灭寇胜着”,接着笔锋一转:“第关宁迫切神京,所系尤重。三桂兵五千为奴(指满洲贵族)所畏,不独宁远恃之,关门亦恃之。虽缓急未必能相救,而有精兵在彼,人心自壮。倘一旦调去,其余皆分守各城堡之兵,未必可用也。……万一差错,臣等之肉其足食乎?此真安危大机,臣等促膝密商,意旨如此,实未敢轻议也。……臣等迂愚无当,诚不敢以封疆尝试,伏乞圣裁!”兵部尚书张缙彦乾脆把问题挑明,说:“三桂之调不调,视宁远之弃不弃,两言而决耳。”朱由检卸责于下的算盘落了空,只好自己决策放弃宁远。他说,“收守关(指退守山海关)之效,成荡寇之功,虽属下策,诚亦不得已之思。”表面看来,调吴三桂部入关的方针在正月下旬总算确定了下来,实际上仍然在扯皮。首辅陈演为了把责任推个一干二净,再次召集大臣合议,意在分担责任。廷议通过后,他又千方百计地拖延时间,“具揭以为外边督抚未必来,亦当佥同”,“请行督、抚、镇再议宁远弃后关门作何守法?军民作何安顿?总欲完其不敢任之局也。”朱由检被弄得心烦意乱,只好下“圣谕一道,差官前去,及取回奏。”经过这样反复协商,迁延了一个多月,直到二月底,吴三桂入关之议仍然没有付诸实践。
三月初,大顺军已经逼近畿辅。明廷才在初四日诏封吴三桂为平西伯、蓟镇总兵唐通为定西伯、挂平贼将军印援剿总兵左良玉为宁南伯、凤庐总兵黄得功为靖南伯(不久又补封刘泽清为平东伯);同时命令吴三桂、唐通等统兵入卫京师。吴三桂部因为距离较远,直到大顺军占领了大同、宣化,兵锋直指京师时,才在三月十三日进关。首辅陈演眼看大厦将倾,就告病回家,陛辞时口称“赞理无效,臣罪当死。”朱由检明知正是陈演等人的油滑才使自己吃了大亏,不禁火冒三丈,大骂道:“汝一死不足尽其辜。”就这样,原来策划调吴三桂部入晋抵挡大顺军的计划由于上下推诿,终于全部落空。
按当时的形势和双方兵力对比来分析,即便吴三桂部在正月下旬开始进关,也无法实现朱由检的战略意图,挽救不了明王朝覆灭的命运。因为大顺军不仅在东征的兵力上远远超过明政府所能抽调的兵员,而且大顺军除了主力由大同、宣化进军居庸关,从北面攻取北京以外,还有两路偏师分别由大将刘芳亮等率领经怀庆、长治、畿南取道河间府北上及大将任继荣、马重禧率部由山西出固关,取真定,形成三路包抄京师的态势。相形之下,吴三桂部区区数千官军,不过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法分头迎敌这三路大军。但是,抽调吴三桂部进关所经历的周折,却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明王朝统治集团内部的矛盾重重,加速了它自身的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