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了两条马路,尹家的保镖并没有追过来,尹正赫这才放慢速度,手却还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他的手很温暖,并不是普通大少爷那种葱白秀气的手。也许是经常打架的缘故,他的手上有些粗粗的小茧,细细地摩擦着我的手,让我的心也跟着痒痒的。
“尹、尹正赫、我、我可以自走啦……”
我不好意思地晃了晃他紧紧握着的手,脚步顿了顿,努力想让走在前面的他注意到我的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说完这句话,我的脸竟然红了。
“哦。”尹正赫顿住脚步,放开我的手回头看我,宝蓝色的眸子在看到我脸上微微的红晕时,又皱起眉头冲我嚷,“你那是什么表情?想勾引我吗?”
哈?勾引?这是从何说起啊?
“什……什么叫勾引?你说话可不可以讲证据一点儿?”我撇了撇嘴巴,突然有些生气,漫画中的爱西也被可恶的允泽说过类似的话,当时爱西就生气了。呃,这么说来我是因为爱西生气而生气的?我自己不生气吗?
我有些莫名其妙地摸摸自己的胸口,心脏在那里面奇妙地跳得厉害,竟然真的没有生气的感觉。这……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对方是尹正赫?
“脸红得像猴屁股就是证据,不许脸红。”他皱了下眉头,细瓷般的脸上也跟着闪过一抹淡淡的红晕,宝蓝色的眸子里尽是我没见过的异样神情。他看了我一眼,慌忙别过脸去,皱着眉头转移话题,“你爱管闲事的性格还真是改不掉。”
什么叫爱管闲事?难道让我听见别人在说三年二组的坏话也一声不吭吗?
“对不起啊,我还真是爱管闲事。”我白了他一眼,注意力随即被吸引到他的手上,他那只因为砸了玻璃而被划破的手,此时正在滴滴答答滴着血。鲜红的血一滴滴落在地上,开出一朵朵鲜艳的血色蔷薇。
我皱着眉头,上前抓住他那只受伤的手,拉着他朝街口的一家私人诊所走去。
“去哪里?”他见我突然拉着他走,有些别扭地晃了晃胳膊,眉头皱在一起,形成一个很别扭的表情。
“去包扎你的伤口。”我使劲拽着他往前走,回头朝他笑了一下,“就算你再怎么说我是个多管闲事的家伙也要去。”
“白痴。”他竟然没再挣扎,顺从地跟着我朝诊所走去,银色的发丝被风吹起,遮住半只眼睛,也遮住眼睛里刚好闪过的那一丝美丽的颜色,就连唇角也在我没看见的时候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了几分。
没几分钟,我们便走到了街口的一家小小的白色洋房门口,洋房上面挂了一个很可爱的红色镂空十字架,十字架下面用红色的幼圆字体写着:白色诊所。
这个诊所是爸爸的好朋友开的,我小的时候经常被带到这里玩,那个时候诊所里的叔叔还很年轻,很有爱心,只不过他有个怪毛病,就是特别喜欢成双成对的东西,遇到单身的病人就忍不住给人家介绍男朋友或女朋友,所以这么多年来,经他手促成的爱情比被他治愈的病人还多,我甚至怀疑过他是不是月老家那根红线投胎转世而成的。
呃……自从我上了高中之后,妈妈为了避免他给我介绍乱七八糟的人做男朋友,就已经禁止我到这里玩了,说真的,还真有些想他。
我拉着尹正赫站在门口,回忆着小时候的事情,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尹正赫不自在地等我了我一眼,随后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白色诊所,没有皱得更深了,“这是什么怪诊所,门口那一对大红心是怎么回事?你确定这里是诊所而不是婚姻介绍所?”
没错啦,诊所叫做白色诊所,门口却挂了两个硕大无比的红色心形挂件,挂件上还写着很雷人的广告语:治愈您心灵的创伤。
“当然是啦。啊哈哈……只不过是温馨一点儿的诊所而已啦……哈……哈哈……”我挠着头,对着尹正赫傻笑,然后伸手推开门喊道:“心情大叔,你在吗?”
“啊哈,是小希啊,好久不见,越长越漂亮了呢!”推开门就看见心情大叔坐在的桌子旁边看一本粉红色的小书,书名叫做《恋爱手册》,我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心情大叔从桌子前跳起来,露出白大褂上画着的两个正在亲吻的红色卡通小人,随着他的动作小人也跟着扭来扭去。他的脖子上挂着两幅听诊器,手上带了两个戒指,手腕上缠着两根随时准备给病人注射找血管用的橡皮管。他踢开脚边两个显然摆的不是地方的吸尘器朝我走过来。
“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希,怎样,有男朋友了吗?没有的话叔叔会给你介绍哦。哎呀,你是带着男朋友来的,哎呀呀,小希的男朋友,你好,我叫白心情,是小希的叔叔……你今年几岁了?家住在哪里?爸爸是做什么的?妈妈会打毛衣吗?你有姐姐吗?姐姐有男朋友吗?没有的话可以来我这里哦……”
心情大叔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我的脸上忍不住滑下一排黑线……
拜托,大叔您开的是诊所,不是婚姻介绍所,更不是月老庙,请问一个医生见到有人进门,而且还是个手上滴着血、有着这么明显的伤口的伤员,为什么还会问人家的年龄和家庭状况啊?而且人家的妈妈会不会打毛衣关你什么事?人家的姐姐为什么一定要到你这里找男朋友啊?
“心……心情大叔,您还是跟从前一样有精神啊……呵呵……呵……”我笑得像个牙疼患者一样,一边跟心情大叔打招呼一边偷偷瞄了身旁的尹正赫一眼,因为我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手僵住了……
果然,他整个人都僵硬了……
宝蓝色的眼睛瞪得很大,像最美丽的罗马雕像一样僵立了半天,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立即用他那只没收受伤的手狠狠地偷我的头发:“元彩希!这是什么鬼地方?来这种地方包扎我宁愿流血留死!”
呃……其实我跟你有同感。我抱歉地看着尹正赫,这一句话差点冲口而出,但是看到他手上的伤,又马上恢复了理智。伤口还是要赶快处理一下啦,心情大叔人是怪了一点儿,但是医术还不错……我保证啦。
“对……对不起……你忍耐一下啦,心情大叔其实是个很好的医生……”我干笑着对着尹正赫吐了吐舌头,然后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我保证,等包扎完伤口你就会感激他了。”
呃,大概吧。
尹正赫看到我的样子,脸没来由地红了一下,揉我头发的手再次僵住,皱着眉头别过脸去:“吐什么舌头,丑人多作怪……好吧,我就相信你一次。”
哈……真对不起哦,我是丑人。我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
不过他肯留下来包扎伤口,我还是很开心的,呵呵。
这时候心情大叔已经来到我们两个面前,一把抓住我和尹正赫的手,笑眯眯地左右大量:“嗯,不错,很般配的一对,小希,你很有眼光哦。”说着还朝我眨眨眼睛。
喂,心情大叔,你真的没看见你手上牵着的两个人里面有一个伤员,他的伤口还在流血吗?你是打算让上门来的伤员流血流死是吗,眨什么眼啊?
我无奈地干笑着,指了指尹正赫受伤的上说:“大叔,麻烦您替他包扎一下,他的手受伤了。而且哦,大叔,我们不是情侣关系啦,只是普通的同学而已。”
也许是我多心了,总感觉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尹正赫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仿佛很不满意我的解释。
只是他那一瞬间的神色并不引人注意,我也就没放在心上,倒是心情大叔顺着我的方向看过去,看到尹正赫正在滴血的伤口,一下子跳得老高,两条原本就够夸张的粗眉毛更是挑到了头发里,大叫着:“啊!不好了,小希,你男朋友的手受伤了。”
喂……
一派乌鸦排着队从我头顶飞过……
“元彩希,你这位大叔是在搞笑吗?”尹正赫的拳头已经握了起来。
“哈……哈哈……大叔是很幽默啦。”我慌忙安抚他,同时无力地继续向心情大叔解释:“大叔,他不是我男朋友啦,而且,您快点给他包扎吧。”
呜呜呜……您在啰嗦,我真担心他会一圈打歪您的鼻子,顺便防把火把您的诊所烧了,大叔……
看到我为难的样子,心情大叔果然正经了一点儿,放开我们的手,指了指里面,吩咐我:“小希,把你的男朋友带到最里面的那间病房去,我准备一下就去包扎。”
大叔您终于看懂我心里的无奈了吗?可是为什么您就听不懂我说的话呢,他真的不是我男朋友啦……不过,算了……我已经懒得再解释了。
我带着尹正赫走向最里面的病房,尹正赫的脸还是臭的要命,但是还算安静,没有受不了地甩开我的手离开。只不过当我傻笑着推开病房门时,他原本就够臭的脸顿时垮掉了,刚松开的拳头又握紧,狠狠地搞在我的头上,一字一句地问:“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病……病房……”我结结巴巴地回答,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因为,连我都无语了。
并不大的一间病房里,放着一张红色的床头设计成心形的床,窗帘边个放置着一个红色的床头柜,墙上贴满了红色的喜庆画报,靠门的位置还有个姻缘树造型的衣架……
这……这是新房吧?
我一定是走错地方了,因为我记得小时来的时候还是满病房的粉红色来着,什么时候变成这么喜庆的大红色了?
好吧,不管是粉红色还是大红色,这样的风格出现在诊所都是够诡异的,我嘴角抽搐着拉着尹正赫走进病房,把他按到病床上坐好。
尹正赫的表情简直可以称得上臭到一个境界了,帅气的脸上线条僵硬得像雕像,一双宝蓝色的眸子使劲瞪着我,都快瞪出火来了。
“哈……哈哈……虽然怪了点,但是还是很……温馨的。”我挠着头绞尽脑汁的为心情大叔说好话,“大叔也是为病人着想啦……哈……哈哈……”
“温馨个鬼!”我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尹正赫立刻暴怒地从病床上跳起来使劲揉我的头发,说起话来简直是咬牙切齿,“这种病房……是不是接下来要点上红蜡烛拜天地,你以为是在办喜事吗?”
哈?
被他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我左右打量着房间,喜庆的房间里贴满了红色画报,大红的喜字,红色的床,红色的床头柜,而我和尹正赫正面对面站着,他的手放在我的头上,使劲揉着我的头发……
呃……果然好像一对新婚小夫妻……
我的脸忍不住红了,抬起头看了尹正赫一眼,“尹正赫……”
其实我是想说,尹正赫,你别揉我的头发了,揉乱了很难整理的。可是还没说出口,目光就跟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他宝蓝色的眸子里仿佛有星光在闪,看到我红着的脸,也跟着红了脸,慌忙推开我,推到病床边上坐好,受慌乱地挠着自己的银发,目光躲来闪去,明显不自然,却偏偏装出一副很自然的样子,用手扇着风:“什么破房间,连空调都没有,像热死人吗?”
热……
被他这么一说,我顿时也觉得口干舌燥,热得厉害,于是从床头柜上拿了个一次性杯子走到饮水机前接了杯冷水一饮而尽:“哈……哈……果然很热啊……哈……”
拜托,气氛更古怪了好不好?
我尴尬得想哭,可是当目光不经意间地扫过尹正赫的脸时,却又惊艳地无法移开视线。
从来没讲尹正赫这么好看的臭脸,眉头拧成“川”字形却难掩他双眉间浑然天成的英气,银色的发丝散发着月亮的光辉柔柔地散在额头上,有几缕过长的发丝遮住他的半只眼睛,那双瞳仁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特别的宝蓝色,是十分深邃的蓝,像天山上的湖泊之水,有些白日的光辉和夜空的神秘,里面隐约有星光在闪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着,带着有点别扭的美感。
这家伙还真帅,怪不得学校里的女生对他都是又怕有爱的,雷遥娜更是以他的女人自居。唉,真是跟明泽羽完全相反的两种美貌啊。如果明泽羽是高贵的天神,他就是血统最纯净的恶魔,两者都是天生就让人膜拜尖叫的角色。呃,我这么说景圣希会不会生气啊?他那个闪闪发亮的耀眼家伙……
正当我纠结不已时,尹正赫突然抬起头冲我吼:“看什么看?想死啊?”
呃……原来他发现我在偷看他呀,呵呵……
我挠着头干笑,他受不了地白了我一眼:“白痴。”
刚巧这时心情大叔拿了一堆消过毒的器械进来给尹正赫包扎伤口,看到我们两个的模样,暧昧地朝我眨了眨眼睛:“小希,你们相处很愉快哦,要不要大叔等会再进来?”
“不要。”我坚决地拖着大叔的胳膊,“快点包扎伤口吧,否则伤口会发炎的。”
“也是,处理完伤口更有利于好好相处。”心情大叔放下托盘,拉过尹正赫的手,仔细看着伤口,“伤口倒是不深,但是里面有玻璃碎屑要好好处理一下。会有点疼,别哭哦,小希的男朋友。”
“少罗嗦,快点弄吧,庸医。”尹正赫终于还是忍不住发飙了,不过他脸上的红晕还没退,此时看起来就像个闹别扭的小孩。
心情大叔开始处理伤口,用小钳子仔细地将它伤口里的碎玻璃屑夹出来。我看到玻璃从他的肉里被一小片一小片地夹出来,心就一点儿一点儿跟着他痛,最后演变成尹正赫波澜不惊,反倒是我一脸痛苦,玻璃屑每被夹掉一块我就惊叫一声,夹一下,叫一声——
“呀!啊!疼啊!呀……”
叫到最后尹正赫发火了,朝我吼:“你能不能安静一点儿,伤口在我手上又不是在你手上。”
吼完又瞪了我一眼,不自觉地看伤口,我立刻一个箭步冲上去,在他的目光还没接触到伤口上的血之前,捂住了他的眼睛。
“不要看!不看就不会觉得疼了……呵呵,是不是,心情大叔?”我傻笑着打圆场,其实是担心他晕血……
“小希真是体贴,小子,有我们家小希这样的好女孩当女朋友,你真是有福气。”心情大叔醋意很深地瞪了尹正赫一眼,还好尹正赫被我捂住眼睛没看到,不然肯定会发脾气大吼大叫。
“哪里……呵呵。”我跟心情大叔打着哈哈,已经彻底放弃去解释尹正赫不是我男朋友这件事了。
尹正赫被我捂着眼睛,竟然安静了许多,许久才闷闷地嘟嚷:“多管闲事。”
心情大叔虽然看起来很不靠谱,但是医术绝对没话说,没用10分钟,就把尹正赫手上的伤口处理好了,而且在绑纱布的时候还很体贴地帮他绑了个可爱的蝴蝶结。
但就是这个蝴蝶结,让尹正赫再次崩溃了。
“这……是什么东西?”
心情大叔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他和我,所以他怨毒的目光只能投射到我身上:“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纱布……没什么啦,我觉得很可爱啊……”我笑着安慰他。虽然我也不太明白为什么名字叫做白色诊所却用粉红色的纱布,但是粉红色的纱布绑成蝴蝶结不但不显得纱布很难看,反而像特意绑上去的装饰一样好看,我想这就是心情大叔的细心之处吧。
“我是男人,你让我绑着这种鬼东西出出门?”
尹正赫显然无法理解心情大叔的良苦用心,一边嚷着一边已经开始动手拆纱布了,我慌忙冲上去制止他。
“不要啊,尹正赫,这是包扎伤口的纱布啊,拆掉它伤口会感染发炎的!虽然是粉红色,但是跟你很相配,很好看……很可爱……呃,我知道男生被讲可爱会不开心啦,但是为了伤口不感染发炎,拜托你忍耐一下……实在不行,我出去给你买副手套戴上……拜托,不要拆……”
“你还真是罗嗦。”尹正赫看我紧张的样子,拆纱布的动作顿住了,抬起手转移了方向使劲揉了揉我的头发,脸色虽然别扭,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微笑,“是我的伤口又不是你的伤口,你说什么拜托?而且现在又不是戴手套的季节,算了,就这样吧。”
“嗯嗯!”我开心地连连点头。
“白痴。”他笑着骂我,目光注意到我胸前的校牌,又奇怪地抬头问道,“你为什么带着韩亚依的校牌?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名字难听了吗?”
啊?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处的校牌,上面果然写着“韩亚依”三个字。糟了,一定是早上太慌张穿错了衣服。而且我出来不是要找韩亚依吗?怎么在这里磨蹭起来了?
“啊,亚依!我要去找亚依,尹正赫,我要走了……”我慌张地惊叫,正准备往外跑,被尹正赫一把拉住。
“今天都已经考完试了,下午放假,你找韩亚依干什么?”
我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跟他说了一遍,他挑了挑眉毛,一巴掌拍在我的头上:“作为你带我来诊所包扎伤口的报酬,我载你去找她。”
森永市是个风景如画的美丽城市。
就像眼前这幅画面,幽静的马路尽头,再往前便是森永市最有名的香泽湖,碧水蓝天之间,到处是种着玫瑰花的花坛。花坛之间,一个比花还要妖媚的少年仰着脸,漂亮的轮廓融进白色的光线里,五官表情都被柔化,暧昧不明。
少女手中的玫瑰已经有些焉了,而少年对于她突如其来的告白仍然没有反应,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如花间的蝴蝶轻轻地扇动翅膀。
空间静默而尴尬,流失的时间仿佛成了煎熬。
少女迟疑了一下,虽然有些胆怯,但还是鼓起勇气说了下去。
“对……对不起给你带来困扰了吗?你一定觉得我刚才在教室里的样子像个怪物对不对?我不是怪物……我只是害怕考试……心理医生说我是考试恐惧症,但是我了解自己的状况,比那个更严重……”少女边说边颤抖着保抱住自己的肩膀,齐耳的短发包裹着精致的小脸,一双大眼睛里噙满泪水,无限惹人怜爱,“彩希对我很好,我原以为在她的鼓励下能重新振作,重新面对考试……可是那个黑板擦掉落地的声音一下子又将我埋进了黑暗的记忆里。我不愿想起……我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将那件事忘记,我知道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忘记了……所以我还是不要读书了……没办法考试,学校里已经无法再容忍我了……只是离开学校以后我会非常想念大家,想念彩希,还有……还有……”
午后温暖的阳光照耀在大地上,湖水碧波荡漾,天气很好。
少女无助地抱着双肩,颤抖得像风雨中凋零的玫瑰。少年似乎有所触动,漂亮的眸中仿佛有玫瑰色的羽毛随着他的动作飘散开来。
“我也会想你……”少女咬着下唇,小巧的脸上布满泪痕,“我知道我这样说很不矜持,也许会被你笑话……可是我离开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不知道为什么当你把玫瑰花送给我的时候,我的心跳得好快,也只有在那短短的几秒时间里我忘记了曾经的恐怖记忆……我喜欢你,虽然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可是我没办法让这种心情停止……”
少年突然笑了,如花一般妖媚的笑颜映在少女泛着泪光的眸中,分外妖娆。
“恐怖的记忆是吗?”少年依旧纤细的声线此刻听起来竟然令人感觉如坠冰窟,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那么脸上被画上小丑一样‘可爱’的妆,算不算恐怖的记忆呢?呵呵。”
记忆中的某一幕被牵动,少女的眸子一瞬间被恐怖填满。
“你……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啊,因为呀,呵呵,我就是派两位助手去过元彩希警告的那个人哦。”
少年妩媚地一笑,嘴角勾成轻蔑的弧度,满意地欣赏了一会儿少女脸上瞬间崩塌的表情,拢了拢几乎遮住半边脸庞的头发,转身离开。
少女呆呆地站在原地,拿着玫瑰的手颤抖了两下,玫瑰终于掉到地上,花瓣碎了一地,犹如她此刻被真相肢解得破碎残缺的心……
尹正赫到学校取了他那辆特别的银色机车,在这我四处寻找韩亚依。
我给韩亚依的家里打了电话,没有人接,也许阿姨也出门去寻找韩亚依了,而韩亚依的手机依旧是关机状态。
她能去哪里呢?
我坐在尹正赫的身后,担忧地叹了口气。
早知道考完试我就应该送她回家,真不该让她独自一个人,特别是在她的情绪这么不稳定的时候。
“你是老太太吗?叹什么气?”车开得很慢,尹正赫听到我的叹气声回过头来冲我嚷,隔着银色的头盔,我能感觉到他此时一定又在皱着眉头,“抱紧我的腰,小心被我当成牛皮糖甩出去。”
我在担心着韩亚依的事,无心跟他争辩,于是乖乖地抱紧了他的腰。透过薄薄的一层衬衣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这种温度让我觉得很贴心,很温暖。
只不过,他这一次开车的速度特别慢,跟上一次飙车时相比,简直就像在走路。
“尹正赫你可以开快一点儿吗?我急着去找韩亚依,开快一点儿,在天完全黑之前还能多找几条街。”我在他身后忍不住小声抱怨。
“不行。”没想到尹正赫想都没想就一口否定了我的要求,口气很不友善,“晕车的人还敢嫌弃车开得慢,不想活了吗?”
晕车的人……
他是在说我吗?
没想到像尹正赫这种不太喜欢跟人接近,暴躁又霸道,像头狮子一样站在高处威风凛凛,却又异常孤独的家伙,竟然会记得我晕车这么一点儿小事……就像让一只狮子记得被他吃掉的某一只小兔子其实喜欢吃开着黄花的那种青草,而不是胡萝卜一样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你还记得我晕车?”心里这么想着,一不小心就脱口而出。
“为什么不记得?你记得我晕血,我当然会记得你晕车。不然我的把柄在你手上,我却不知道你的毛病,太吃亏了!”尹正赫嘟嚷着,说到后面可能觉得气势不够,有点恼火,又开始嚷起来,“我爱记得什么就记得什么,不用你多管闲事!白痴。”
呃,我到底又说什么惹他生气了?
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在那里自说自话吧,呼,真搞不懂……
车子慢慢开着,穿过风华街之后就是通往香泽湖的玫瑰之路,路两旁的花坛里种着成片成片的玫瑰,远远地就能闻见玫瑰的香味,偶尔还会有几片花瓣飞舞在空气中,飘落在路人的肩膀上,是个非常浪漫的好去处,这条路也几乎成了森永市的标志性道路。
“这里好浪漫。”看着路两旁的玫瑰和伴随着玫瑰种植的满天星,我忍不住发出感概。
尹正赫的后背僵了一下,没有理我,过了好久才慢慢吐出一句话:“下次我太闲的时候,不介意再载你来一次……当然,前提是我非常非常闲,闲得无事可做。”
哈?我好象没有请求他再载我来一次吧,他有必要这样反复强调一定要非常非常闲吗?而且越是强调越是可疑吧……难道他是在对我发出邀请?
我愣在那里没来得及答话,尹正赫又在面前发火了:“喂,元彩希,你听到了没有?想死啊!”
“哦,听到了。”我赶紧答话,不然他肯定会更加恼火的。呜呜,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霸道的人,明明是他提议的,还非要我摆出一副感激的样子才肯罢休。
不知不觉中,我们来到了香泽湖边。天已经黑了,路灯次第亮起来。湖边并没有多少人,湖对岸的芦苇丛中,隐约有萤火虫被夜鸟惊吓,纷纷飞出来,在湖边形成一条美丽的流行带。真是很美丽的地方,可是却没有韩亚依的影子,我望着那星星点点的萤火虫,不仅有几分失落。
正准备转身离开,突然注意到旁边花丛里一个蜷成一团的黑影,我慌忙跳下机车跑过去看,居然是如傀儡一般失魂落魄的亚依。
“亚依,终于找到你了。”
我上前搂住她的肩膀,她抬起头看到是我,突然站起来扑到我的怀里放声大哭。
“彩希……”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吓了一跳,慌忙轻拍着她的背,“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啊,还有尹正赫,他也在,我没办法做到的事情,他一定能做到。不要哭了,亚依……”
“好多好多事啊。发生了好多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啊,彩希,你能听我说吗……请你听我说……”韩亚依趴在我的怀里呜咽,沙哑的声音因为哭泣而变得断断续续,“就这样离开学校,我真的很不甘心……很不甘心……”
“你在说什么?为什么要离开学校?”我奇怪地问她。
她的眼睛哭得红彤彤的,像只可怜的兔子。
“不离开不行……我已经没有办法再上学了……呜呜呜……”韩亚依说着,哭得更厉害了,“昨天晚上你在我房间里看到的那张照片,那张合影,是我跟哥哥的最后一张合影……哥哥……他叫韩亚由……”
“韩亚由?”尹正赫在一旁插嘴道,“你是说上一届的那个高材生……去年夏天……我还以为你们只是名字凑巧差不多而已。”
上一届的高材生?去年夏天?那个时候我应该还在另一所学校没转到森永高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尹正赫没再说下去,我奇怪地看着他,又看看韩亚依:“亚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非要离开学校不可?”
“亚由是我最亲爱的哥哥,比我大一岁……成绩很好,无论是什么考试都能轻松地拿到第一,但是去年……去年夏天那次期末考试他因为一个小失误没有拿到第一,在班上被老师数落了一顿。放学的时候我去找他,当时就觉得他情绪不对……后来……后来我才明白从小到大一直都第一名的他,一直被光环环绕的他怎么能受得了在班上被老师公然数落……他说让我先回家,他要留下来重新研究习题,我没有多想就先回家了,走到一半觉得心口闷闷的……好痛苦,总觉得哥哥要出事……就跑了回来,结果看见……看见哥哥才教学楼顶楼跳下来,就摔在我的脚下……到处都是血……”
韩亚依说到这里已经难过得快要不能呼吸了,整个人趴在我身上,如同风雨中的花瓣瑟瑟发抖。她睁着满是泪水的双眸拉着我的手摸她的脸:“彩希,你摸这里,是不是热的……是不是比别的地方热?那是被哥哥的血烫的……他的血溅到我脸上,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热啊……”
韩亚依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空气的气球跌坐在地上号啕大哭,那哭声一直传到我心里,我的眼泪也在不知不觉间滴落下来。
原来韩亚依的心中还隐藏着这样不为人知的痛楚,那种痛楚恐怕只是想起来就会让人窒息。脸上被溅上亲哥哥的血,这种热度一定每分每秒都折磨着她……真无法想象这之后的一年她是怎么度过的。
我蹲下身轻轻抱住韩亚依,此时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陪着她一起哭。尹正赫站在一旁默默地低下头,月色般的银发慢慢被湖水的反光浸染上浓重的墨色阴影。
“每天只要醒着就会想起哥哥的脸,只要走进学校就感觉哥哥还站在楼顶上,只要听到‘考试’两个字,就会不停的想起哥哥从楼顶上跳下的那一刻……我实在无法忍受,快要崩溃了。”韩亚依坐在地上,抬起泪眼看着我的脸,“彩希,这一年来我一直生活在这种痛苦中。对什么事情觉得害怕,尤其是在学校里,大家都说我胆小,太懦弱,不肯跟我交朋友……只有在进了三年二组,认识你之后,我才慢慢变得开朗……可是这一次的考试,只不过是一个黑板擦掉在地上,我就把努力想要忘记的事情全部重新记了起来,好像又听到了哥哥掉在地上的声音……彩希,我跟本就没有办法读书了……不能考试,这能算是一个学生吗?对我来说,只有远离学校才能忘记这种痛苦……”
只有远离学校才能忘记这种痛苦……
真的可以吗?
我的心像被什么狠狠地揉了一下,痛得快要窒息。那些封印在我心里某一角落的有关退学的记忆再一次被连根挖了起来,如同狰狞的怪兽在我的大脑里肆意狞笑。
一所接一所学校……一张接一张厌恶的面孔……一份接一份劝退的通知……
“亚依,我大概有些明白你的心情……”我的眼泪一滴滴从脸上滑落,滴到地上也滴到心里,那一声声“滴答”的脆响已经让人听到麻木,“无法忘记的痛楚其实就是个怪兽,面对怪兽我们只有面对它,打倒它。如果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力量面对它,打倒它,那么就找个角落贴上强大的符咒讲它封印起来,等到有能力的时候再讲它一拳击倒……漫画里不是都这这么画的吗?我们现在还很弱小,也只能做到将怪兽封印,然后让自己变得坚强,变得强大,到那个时候我们就能成为可以打倒任何怪兽的美少女战士,这不是很骄傲的事情吗?”
韩亚依听了我的话,慢慢抬起头来,呜咽声也渐渐变小了。
“我啊,其实心里也封印着一个怪兽,那个怪兽身上写着‘十万个为什么小姐’,也贴满了劝退通知书……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因为这个怪兽而,不去学校,恰恰相反,我非常珍惜能在森永高中三年二组上学的机会。这个班上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很重要,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你走了,我会非常非常难过的。”我扳过韩亚依的肩膀,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只希望我的心情能传达到她心里,给她强大的力量。
韩亚依睁着模糊的泪眼,对着我轻轻点了点头:“我真的好羡慕彩希的坚强,我……我真的会像你说的那样,有一天也能拥有打败怪兽的力量吗?”
“一定会的。”我含着眼泪笑着使劲朝她点头,“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三年二组的同学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嗯!”韩亚依仰起脸努力朝我微笑,晶莹的泪花在眼角隐隐闪动。可是当她看到站在我身后的尹正赫是,突然激动得一下子从我怀里钻了出来。
“尹正赫,上次、上次想害彩希的人,我知道是谁了!”韩亚依急切地说着,泪迹未干的脸颊因为情绪激动而泛起一片红潮。
“谁?”尹正赫立刻紧张地问。
韩亚依摊开一直紧握的手掌,一朵玫瑰花赫然躺在她的掌心,只是早已被揉得看不出原来的娇艳模样,玫瑰的尖刺嵌进白皙的皮肤,在上面留下几道纵横交错的血痕。
亚依凝神自己的掌心,一字一句地说:
“送我这只玫瑰的那个男生,他亲口说,他派了两个助手去警告彩希。”
如果不是亚依突然提起这件事,我几乎要忘记了,运动会那天,有两个女生错把亚依当成我带走,还在她的脸上画了很怪异的小丑妆。
可是,为什么是那个男生?虽然我没有看到他的相貌,可是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跟他一定是在哪里见过的,难道我真的曾经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得罪过他吗?
那么突然出现在考场上的他,也是冲着我来的?可是他为什么没有行动?联想起亚依接到那支玫瑰之后的种种反常反应,一个更大的疑问在我的脑海里形成——
亚依怎么会知道这个男生?难道他们之间……
可是没人能解答这些在我脑袋里兜兜转转却无法启齿的问题,为了让亚依专心考试,从那天晚上把亚依送回家之后,我就再也不敢对她提到那天发生的事情。
至于那个送玫瑰花给亚依的男生,我只到考试结束也没有再见到他。
连考试都不参加,他真的会是三年二组的学生吗?
“喂,四眼班长,你考的怎么样?”
考试结束后第二天的早上,我刚进教室就听到教师另一边传来叽叽喳喳的女声。
小安小苏一左一右站在江原崎身后,像揉面团一样,左腿一把右推一把。雷遥娜站在他们面前使劲拍了下桌子。
“我……我觉得还不错。”江原崎从电脑后面抬起头,推了推眼镜,腼腆地笑了笑,“比以前任何一次考试都填得满,感觉很不错。”
喂,考试不是填得满就会得高分的,拜托!听到江原崎的话,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可是雷遥娜和她的跟班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填满了就好,你要是敢跟我一样交白卷我就灭了你!”雷遥娜双手抱胸,踢了江原崎的桌子一脚。
小安和小苏立刻在一旁附和:
“对对,能填满试卷很了不起了!”
“我把所有会的歌词都填上了,也没填满综合试卷,真丧气!”
喂,你们到底都是怎么考试的?
听完以上对话,我的额头上不知不觉又垂下了三条黑线……
雷遥娜拧着两条画得高挑的眉毛气势十足地警告江原崎:“考得好就好!四眼班长,你要是考不到年级前一百名,老娘就把你的电脑从这里扔下去……”
呃……雷遥娜,你这招太狠了,要知道电脑对江原崎来说可是如同同胞兄弟一般亲近的存在呢!
不过也没办法,谁叫这个赌约还关系到尹正赫呢?
想到这里我朝尹正赫的座位上看了一眼,他竟然已经来了教室,正在把背包里的书本全部倒进抽屉里,一抬头正好撞上我的视线,立刻就瞪圆了眼睛,宝蓝色的眸子里染着别扭的神色,冲我吼道:“看我干什么?”
呃,只是看一眼都不行吗?尹正赫你这么生气干什么?还有,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我又没有调戏你……
拜尹正赫的吼声所赐,我一下子成了班上的焦点,雷遥娜三人的视线像飞刀一样嗖嗖地朝我飞了过来。
我赶紧低下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低调、低调……
可是我旁边的亚依却一点儿也不低调,我刚坐下她就发出一声刻意压低的尖叫,然后捂住嘴巴眼睛直直地盯着教室门的方向。
怎么了?我转头,只见两个男生从教室外走进来。走在前面的男生有着雕塑一般完美的轮廓线,一双丹凤眼不屑地上挑,配合挑剔的眼神、微微蹙起的眉头,大气而时尚的气质便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呵呵,池野良今天也很潮哦!
但是紧跟在他后面的那个人……
黑色的丝绸衬衣包裹住纤细均称的身材,红色黑格子紧身裤勾勒出线条优美的腿型,配上脚上柔软的羊皮短靴,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愈加柔媚。眼睛犹如两颗上好圆润的宝石,想在他粉色如桃花般明媚的两颊之上,眨眼之间,双眸一阵璀璨光亮闪过,不经意地便流露出熏人欲醉的春色。
他、他不是我那天在池野良工作室门口遇到的“粉红娘”少年吗?
他。他怎么可以这么理所当然大摇大摆地走进三年二组的教室?
“你、你是……”我站起来,手指着“粉红娘”少年张了半天嘴才发现自己竟然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只好抹着汗换了个问题,“你怎么会这里?”
“哼,臭丫头,我当然在这里,因为我是这个班的学生!只不过来不来上课要看我的心情!”“粉红娘”少年一转头看到我,马上翘起嘴角做出一个“我气死你”的表情。
呃,真幼稚!
没想到这么优质的家伙还是我素未谋面的同班同学,汗……
这时,亚依在桌子下偷偷地扯了扯我的衣角。我转过头,只见亚依的脸色已经变成了纸一样的白色。
“怎么了,亚依?”
“彩希,他……他……”
“他怎么?哈哈,很想女生是吗?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这么觉得哦,至此是我第二次见到他。”
“不、不是……”亚依慌乱地摇着头,“他是那天送我玫瑰的人……”
“什么?”我愣在了原地。
“他就是派那两个女生来教训你的人啊,彩希!”亚依加重了语气朝我喊道。
“你说什么?”这句话像在教室里投下了一枚炸弹,尹正赫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可是亚依却不说话了,头垂得低低的,眼角似乎有泪光闪动。她在害怕吗?在害怕这个像女生一样纤细,比女生还要娇羞的……男生?
我仔细地打量着“粉红娘”少年,这种比女生还阴柔的气质,还有说话是纤细上扬的声线,——真的是考试那天送亚依玫瑰让亚依安静下来的男生!难怪我当时一直觉得他很熟悉,谁能想到那个救世主一样的身影竟然是我记忆中的“粉红娘”呢?
“你是不是曾经派过两个女生去找元彩希麻烦?”尹正赫见亚依怎么问都不再说话,索性直接走到“粉红娘”少年面前,竖起眉毛质问道。
“当然,谁要元彩希那个讨厌的女人老是找阿良的麻烦。”“粉红娘”少年抬了抬纤细上挑的眉,还不在意地说。
“你……”尹正赫抬起拳头正要发作,池野良的声音在一旁冷冷地响起:
“云翔太,你找过元彩希麻烦?”
黑色耳钉折射出一道剔透晶亮的黑色光芒,与池野良此刻双眼中的怒火十分相似。
“是……是啊,阿良……”“粉红娘”少年,不应该是云翔太被池野良的神情吓到,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阿良,你不会……生气了吧?”
池野良抄着双手冷酷地盯着云翔太,墨色的双眸中乌云涌动,与云翔太脸上委屈又难过的神情形成强烈对比。
周围的气压渐渐讲了下来,教室里的人都把目光聚焦到了这边。
像暴雨来临前的天空,昏黄、沉重、令人抑郁的沉寂撕咬着每个人的神经。
“是啊,我就是要找她的麻烦,怎么样!”突然之间,就像闪电把黑云撕开一条血色的裂口,云翔太爆发了!他的脸涨得通红,不顾一切地朝池野良大喊道,“要不是那个女人缠着你,我怎么会去报复她?只不过那个女人运气太好了,我那两个笨助手找错了人,让韩亚依当了替罪羊!不过——”他转过脸朝我气鼓鼓地叫道,“我不会放过你的,元彩希,我一定要在你这张难看的脸上画上全世界最可笑的小丑妆,让所有人都看清你是世界上最最可笑的小丑!”
汗……
为什么他威胁我的时候,我却觉得他像小孩一样幼稚呢?啊!元彩希,你疯了吗?
不过仔细看,他的确是长得比女孩子还可爱呢,特别是因为生气整张脸都变得粉扑扑的,眼睛里还委屈地蓄满了泪水,看上去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呃……
“那个……”怜惜归怜惜,我对于他的某些措辞还是有小小的异议,“我什么缠着池野良了?那个‘勾引’又是怎么回事?”
“还说没有勾引!”我可是亲眼看见的。“你特意跑到阿良的工作室,还把我关在外面,那时候阿良刚刚洗澡出来,你一定是贪图阿良的美色,企图勾引他!”
“我没有!”我几乎是尖叫起来。云翔太,你其实是我的天敌吧!恭喜你,你很称职哦,因为你已经成功地把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转移到我身上了。
咳咳,尹正赫,你等我干什么?你就那么相信那小子的话吗?喂喂,也不要那么没有礼貌地盯着池野良啦,你没见到他已经变成黑面怪,脸都气得抽筋了吗?
云翔太见我反驳,立刻展开凌厉的攻势——
“你敢说你没见过阿良裹着浴巾的样子?”
我确实见过。
“你敢说你没在阿良的工作室里脱过衣服?”
不脱衣服怎么换衣服?
“看吧,你自己都默认了,还说没有勾引阿良?”
“我没有!把你关在外面的是池野良,要我脱衣服的也是池野良……”
当时的情形明明是这样的——
“脱衣服。”
“你……刚才不是说对我没兴趣吗?脱……脱衣服干什么?”
“阿良,你让我进去……阿良,你怎么可以……阿良……”
“阿良,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你这个章鱼脑袋在胡思乱想什么?把眼神收回去,难看死了!”
“不脱衣服怎么试我为你新设计的衣服?抓什么衣领?你这种前面和后面一样平的身材,脱光了我也懒得看。”
“这种时候你还矜持什么?快脱!”
“好……好吧……”
回忆完毕,我满意地点点头,总结陈词:“所以,我才没有要勾引他!”
我的话音刚落,只见韩亚依、李言攸、圣辰悠、金淳熙、李秀哲、江原崎、的额头上齐刷刷地掉下一排黑线。一只乌鸦呱呱飞过,四处找水喝……
“你们两个通通给我闭嘴!谁再胡乱说话我立刻把谁扔出去。”池野良终于爆发了,脸上的表情简直比他细碎短发上挑染的颜色还要色彩缤纷。
可是云翔太的耳朵显然没接收到“你们两个”这四个字,仍旧得意扬扬地向我炫耀:
“元彩希,阿良要你闭嘴听到没有?我和阿良从小一起长大,我们之间的深厚感情绝对不是你突然涉入就可以破坏的。”
黑线……
云翔太同学,我真的没有破坏你们的友情哦,而且你有没有发现大家看你的表情都变了?特别是你的阿良,我觉得他的脸色比现在正握紧拳头用吃人的目光来回扫视我的尹正赫还可怕呢……
“云、翔、太!”果然,下一秒,云翔太的名字就像被咬嘴的豆子一样,一点儿一点儿从池野良的齿缝中挤了出来,“我们只不过是很不幸地一起长大而已,如果这样就叫做感情深厚的话,那么我和我家附近的那些流浪狗的感情和一说跟你的感情是一样的深厚。”
咔嚓——
空气一瞬间凝固了,气压低得可怕,好像随时会刮起一场风暴,毁灭一切。
那个……池野良,你这话说得有点……过分哦!
我不禁开始同情起云翔太来。他好像被池野良的话打击得不轻,纤细的身体微微发着抖,涂着亮色唇彩的嘴唇抿了抿,好半天,才发出微弱的仿若不敢置信的声音:
“阿良……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要这样维护她?你是不是真的……喜欢这个丫头?”
静——
沉寂的气氛中,我的心脏如擂鼓一般猛烈跳动。这……这也太直接了吧?
池野良直接屏蔽了云翔太的问题,却突然把目光转向了我。他的视线很淡,又似乎很浓烈,就那么直直地望着我。那一瞬间,我看着他那双如深渊般的深黑瞳人,突然有种想要落荒而逃的荒谬感觉。
我极力克制着自己想要转头逃走的冲动,不敢再直视他的双眼,但他耳垂上那枚闪闪发亮的黑色耳钉却一再闯进我的视线,耀眼的光芒让我忍不住目眩神迷。
池野良为什么不回答云翔太的问题?还有,他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这样的眼神,里面似乎隐藏了很多我看不懂得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良,你不回答就是默认了?”
云翔太那双氤氲着水汽的眸中滑过一丝令人心悸的悲凉神色,那一刻,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压迫力从他纤瘦的身体里膨胀开来,在空气中无声的蔓延。
“既然阿良不想要我这只流浪狗,那我也不要阿良了!”
砰——
云翔太摔门而去,重重的关门声令教室里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池野良久久的凝视着大门的方向,漆黑的眼底有着掩藏不住的深深落寞。
“池野良……”我担心地看着池野良,他微微抬头,冷冷的目光缓缓扫过教室里表情各异的众人。如同一阵冷空气席卷而过,我只觉得满教室的阳光都失去了温度。
“一个疯子的言行举动都让你们这么关注,是不是你们都疯了?”
“如果是课程太闲,无所事事,我建议你们去挑衅一下特优班,或者干脆去谈场恋爱,都好过看一个疯子发疯。”
池野良轻蔑的边说边向门外走去,出门前回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你也是,元采希,再操心别人的事情之前,先关心一下你自己。如果只拥有‘迟钝’和‘愚蠢’这两项优点,对某些人来说,就太可悲了!”
操心别人的事情之前先关心自己?池野良是在提醒我什么吗?
我愣愣的站在原地,突然又想起了运动会那天的遭遇。要教训我却错找了亚依的两个女生已经确定是云翔太派来的,可是我莫名其妙被迷昏那件事呢?这段时间以为要考试的缘故,我几乎忘记了那次诡异的遭遇,现在仔细想想,那件事似乎并不像我最初想象的那样简单。
迷昏我的人为什么要把我丢到会议室的窗帘后面?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不小心听到的会议内容中竟然提到“森永的危机”,难道策划这件事的人是故意要让我听到这些的?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更奇怪的是,当时在会议室里,校长和理事长明明都很生气,可是我离开之后这件事竟然不了了之了。现在想来,这似乎有点不太正常……
总而言之,整件事有太多太多不合逻辑的地方,而最让我在意的是,策划这件事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他的目标真的是我,那么他的下一步行动又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