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祥宫。
如今却是风平浪静,除却必要的守好门扉的举动,一切都与往常相似。
宽敞明亮的室内,贞淑声调婉转唱着玉氏小曲。
嘉嫔抓了一把瓜子在手心里慢悠悠嗑着,贞淑一曲唱完,她忍不住笑道:“往年在北地时,每逢初雪,世子便要看我在雪地中起舞歌唱,那时的日子既快乐又自在。”
念及往昔,她随手撒了瓜仁,痴痴一笑:“如今老王爷病重,世子迟早会登临王位了,而我也会是后宫最得宠的妃子,妃、贵妃、乃至……”
嘉嫔微微停顿,含着嘴里没说的词自然是皇后二字。
贞淑微笑道:“小主待世子和玉氏的忠心,世子知道了必会感动至极的。”
听了这话,嘉嫔捂嘴笑出了声,“世子自然知道本宫的心思。”
不止是心里感动,世子真真切切还记着与她青春少艾作陪欢笑的日子。
她年少时,常常为他舞为他歌,两人不需交谈,仅仅一个对视就可窥见万千的缠绵与情爱。
即便她因艳丽无双的美貌被选入这里,离家万里,可世子依旧记着她、怀念着她。
世子去年新得了一个舞伎,称她有几分妍儿玉貌,不免为之动容,却道还是远不及妍儿。
只等老王爷身死之后,王爷亲自挑的世子妃就会被世子厌弃。
到那时,这个幸运被世子独宠的舞女或许会登上她曾经失之交臂的位置。
说遗憾吗,它溢满了心间,可要能看见曾经的“金玉妍”与世子白头到老,时常在世子面前一舞,嘉嫔竟满心的柔软,情愫荡漾。
玉氏王妃。
嘉嫔落寞地低下了眼睫。
按她的想法,什么后宫宠妃、什么大清皇后,都不及玉氏王妃之位。
但好在,她虽然不能陪在世子身边看他成王,但她生下了带着北族血脉的皇子,待以后永珹成了大清的国君,北族便可摆脱附属的卑微地位了,这是世子的心愿,也是她梦寐以求的未来。
谁说不可调转乾坤,谁说北族要永远低于大清。
嘉嫔这样想了,也动手这样做了。
借刀杀人,牵玫嫔的手害嫡子永琮,借慧贵妃的名头谋害如懿永琪。
一个天时形成的痘疫被她利用到极致。
丽心快步从外头进来,低声道:“主儿,得手了,八阿哥如今发了高热,听说皇后已急得呕血。”
“玫嫔吐出了许多事,骂皇后佛面蛇心,竟唆使慧贵妃杀了她的孩儿!听说皇上又气又急,对皇后和去请安的慧贵妃发了好大一通火……”
嘉嫔脸上却没有计谋得逞的舒畅,她皱眉道:“皇后竟没染病,玫嫔果真不中用。”
丽心道:“皇后毕竟是长成的大人,再体虚也不是一时半刻能病了的,玫嫔想必也尽力了。况且她揭开了皇后的假面,皇后谋害皇子,传出去简直丢尽了国母的脸面,犯了这么大的过错,皇上肯定会对皇后和慧贵妃失望,主儿很快就可以再往上走走了。”
嘉嫔面露讥诮,摇头道:“犯错?和皇后讲对错?且不说如今八阿哥性命攸关,就说刚出生的孩子而已,对皇上来说,远远比不上皇后的地位。”
“现下皇上发火也不过是因为皇后自己得罪了玫嫔,却要八阿哥还命罢了!”
“还动不了皇后的地位。”嘉嫔笑意渐淡,晦涩道:“这就是出身高贵的好处了,若本宫有她的地位,早把永珹扶上太子尊位了,还用得着这么费心费力谋算吗。”
“不过嘛,能除掉八阿哥与慧贵妃,倒也不算亏。”
嘉嫔又问:“翊坤宫那头如何,如懿这贱人有没有染上病症,五阿哥呢?那小宫女呢?”
丽心想了想,道:“主儿给的毒已经下在红叶的吃食里了,至于翊坤宫那边,洒扫太监还未有消息传回。”
嘉嫔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好心情一扫而空。
如今后宫大乱,翊坤宫更是如同散沙一般,怎么可能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想起前几次使的完美计谋却被皇上一眼识破了,她莫名有了几分危机感。
嘉嫔站起来,有些不安地去问贞淑,“本宫的计谋应当没有破绽吧?怎么会没有消息的,翊坤宫的漏洞比渔网还大,难道娴嫔突然脑子精明了,护着五阿哥逃出了本宫的手掌心?”
贞淑抿了抿嘴,安抚道:“也许有事耽搁了,娘娘的计划自然万无一失,要是娘娘实在不放心,奴婢这就出去探听消息。”
“好,你快去。”嘉嫔心下不安极了,催促道。
贞淑应下,戴上面纱出门而去。
嘉嫔正坐着思索,门外突兀传来陌生的吵闹声,甚至夹杂了贞淑的喝骂,她心头一颤,急忙出门去看,贞淑已被侍卫们压下。
嘉嫔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厉声喝道:“本宫还站在这里,你们是哪里的人,居然敢如此冒犯?”
进忠从后头冒出来,站在原地,目光幽幽扫着她惊慌失措的脸,笑吟吟道:“当然是皇上有旨,请嘉嫔去长春宫领罪!”
看着双唇发抖、面上失去血色的嘉嫔,进忠眼眸泛冷,这肆意虐待宫女的妃嫔今日终于要受报应了。
———
长春宫里。
永曜当机立断去了长春宫,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嘉嫔企图以痘毒谋害永琪的事一出,自然无人敢给她求情或是辩解。
皇后这边也因玫嫔自曝,而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皇后仅有的担忧全给了自己和医治中的永琮,哪有心情理会手下大将会有什么下场。
更何况,嘉嫔想害永琪的事根本没和她商量,要是得手了还好,结果没得手反而全部暴露了……
无论什么下场,别再拖累她才好。
皇后抬眼,轻轻略过皇帝盛怒失望的神情,心头微微一沉,之前她便因为陷害永曜的事被皇上冷待了许久,彼此间有了隔阂,直到永琮出生,才有所缓解,帝后情谊恢复如初。
如今,又闹出了这一桩事,玫嫔竟然对嫡子下手!要不是玫嫔身患重病、奄奄一息,皇后恨不得一口咬死玫嫔这个贱人!
皇后微微垂下头颅,跪在殿中,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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